你看过的虐心短篇小说(已完结的)?

发布时间:
2024-07-31 0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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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已完结,免费,可放心入呦!)

我在大婚那日被山匪掳上了山,一年之后,我的夫家带着一众官兵毁了山寨,降伏了许多山匪,并将我接回了府上,可是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安然的活着了。

1.

我惊慌地自梦中醒转过来,发现自己额角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火……火势浩大,偌大的山寨一点点被烧成了焦黑的炭块,甚至有些人的身上都沾染了火星,然后那火星一点点变成大火,人声凄厉,惨像一片。

房门被推开,是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端着茶水进来了,她将东西放下,然后看着我道:“徐姑娘,少爷说晚些时候会来看您。”

她的眼神不闪不避,虽是说着恭敬的话,但那双黑眸中的轻蔑却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我并不打算与她多做计较,也就没有接她的话茬子。

她转身出去了,只是才到门口便迫不及待地发出咒骂地声音来:“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客不成,不过是一个山匪的女人。”

“早就没有做陆府少夫人的资格了。”

我的思绪恍然被拉到了一年前,那时我还是富商徐恒之女徐婉玥,亦是陆家少爷陆寒砚的未婚妻。

我爹和陆家老爷同是商贾出身,更是因生意上往来频繁而结成了好友,两人交情甚笃,恰好两家分别有着一儿一女,便在一日宴席上为两个小娃娃定了门娃娃亲。

那两个小娃娃便是我和陆寒砚。

我爹后来南下做生意,陆家老爷则是北上,去了靠近京都的地界做生意,虽然他们不能似从前一般常常会面,但是总是保持着书信往来。

我已经长到了十四岁,才过了及笄的年岁,我爹忽然告诉我这门自我幼时便定下的亲事,我虽震惊不已,却未作多言。

从小熟读女训女戒的我深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我想,我爹为我挑的郎婿必然是个不错的人吧。

一个月之后的一日,我偶然间看见好些裹了红绸的木箱木匣被依次抬入了府中,且有个穿着华丽的中年人来了府上,神情颇为激动地唤了我爹一声“徐兄”。

他说:“徐兄,别来无恙啊!”

我爹亦是激动不已,上前紧握着那人的手,寒暄客套着。

我只是躲在远处瞧着这一幕,我虽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可到底还是明白,同我爹相谈甚欢的是陆家老爷,他此次来是正式下聘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红漆木箱子便是他带来的聘礼。

启程去京都的前一日,我爹语重心长地同我说:“婉儿,爹与你陆伯伯相交甚好,听闻寒砚也是个才学颇丰的俏公子了,待人也温和,你嫁去陆府,必然会是一生顺遂的。”

我乖巧地点着头,原本对未来夫婿的未知而有些慌张的心也因为我爹的一番话而平稳下来。

我爹认可的,必然是不错的吧。

2.

京都与江南相距甚远,乘马车需用上半月的时间。

我携着我爹为我置办的嫁妆,只带了我的贴身丫鬟春茗坐上了陆家派来接我的马车。

颠簸数日,我们终于到了京郊,奈何我自小在江南长大,初次北上,有些水土不服。

我时不时要下车寻个地方干呕上一番,或是在近处寻个大夫开药诊治,陆府那些接应我的人无一不对我透着不满与嫌弃,只是碍于诸多原因,没有摆到明面儿上说罢了。

我终于到了京都陆家,因为未婚女子不得与夫婿相会的缘故,我被暂时安置在别院,原本定好的大婚之日也因为我身体的缘故被推后了一个月。

我爹只需在我大婚当日赶来京都即可。

一个月的时间倒是足够让我适应京都的生活,只是在这过程中,时时能听见一些议论我的话。

“江南来的那位真是娇气,若是日后做了少夫人,岂不是更让人糟心?”

“吃的住的无一不讲究个通透,真是麻烦得紧。”

……

春茗好几次听不下去,想替我出头,而我只是拉着她,让她不要冲动。

我初来乍到,待的是别人的地界,总是该安生些的。

日子过得很快,大婚的日子如约而至,我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为我妆扮着。

春茗在我边上笑着夸我好看,说我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我莞尔一笑,对她说:“日后我也为你寻个好夫婿,让你也做漂亮的新娘子。”

她一张小脸羞得通红,连忙叫我不要打趣她。

艳丽的红盖头蒙住了我的视线,我由喜娘牵引着上了花轿,吉时已到,耳畔充斥着锣鼓唢呐声,花轿微微摇晃着,连着我垂在我额前的珠玉流苏也一同摇曳着。

我在心中默念着夫君的名字:陆寒砚。我不知他生得是何模样,也不知为人如何,将来待我如何,我只知道若我嫁与他做了夫人,必然是要做他的贤内助的。

我想,就算一开始并不熟识,日子久了,也总会生出些情分来的。

实在勉强不来的话,那便彼此相安无事地过完这一生吧。

我一人想得入了神,突然感觉到身下的轿撵一沉,周围的唢呐声也戛然而止。

轿外一片嘈杂之声,我从隐约可听清的只言片语中知晓,外头遇着了山匪拦路。

我听见一个狠厉的声音:“留下财物与轿中新娘,我们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心中慌乱万分,既担忧外头的陆寒砚受伤,又害怕万一山匪趁乱掀开我面前的轿帘将我一把扯出去……

外头忽然响起了一片刀剑声,我紧攥着大红色婚服的一角,甚至能感受到手心处冒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不记得刀剑声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晕厥了过去,只是当我再醒来时,我已不在轿撵处,亦不在陆府。

3.

我被山匪掳上了山寨,被他们关押在一个小屋中。

我的双手双脚皆被绳索束缚着,粗麻制的绳子在我嫩白的手腕与脚踝处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我见自己身上衣衫完整,仍是那一身艳丽的红嫁衣,便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事,只是确定自己至少暂时是安然无虞的。

房门被打开,从外头走进来一个男子,他墨色的发中有几条由狼尾所制的发绳固定住的小辫,脖颈处挂着一条狼牙项链,他双目灿若星辰,眉毛生得浓密,俨然是书中所述的狼族少年模样。

我不知他想做什么,只是挣扎着身子往后缩了缩,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他冲我笑了笑,解释着:“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叫宋垣,是天狼寨的二当家,我大哥宋熠是天狼寨的大当家。”

他说到他大哥时,眼中似乎闪着光,只是我并不关心这些。

我声音哽咽,眸中含泪看着他开口道:“我想回家……”

宋垣见我这般,眼中染上了几分慌乱,他说:“你……你先别哭,我虽然不能放你走,但是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黄纸套着的东西,拆开套着的黄纸,里面是一串糖葫芦。

他将糖葫芦递到我的嘴边,我却不敢吃,即便我此刻腹中空无一物,已有些饥肠辘辘了。

我手脚被捆着,无法推拒,只好将头往后仰,与那支晶莹剔透,堪比红玛瑙一般的糖葫芦保持些距离。

我仍是泪眼朦胧,嘴里嚷着只是一句话:“我要回家……”

他似乎是有些无奈了,只好将那串糖葫芦重新用黄纸包好,放在了屋内的桌子上,他出去的时候小心地将门带上了。

屋子里恢复一片寂静的模样,就好像那个叫宋垣的少年不曾来过 。

我后来见到了宋垣的兄长,也就是宋熠,他与宋垣似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宋熠更加成熟稳重,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我仍是被束缚着手脚,大堂之内,宋熠声音洪亮,高声宣布:“三日后阿垣与此女大婚,全寨同贺!”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上天给予我的命运判决一般。

我泪眼婆娑,哽咽着看着他道:“民女已许了人家,我夫君必会来救我的。”

我的话好似一个天大的笑话,就像石块坠入湖水之中,引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我将希望均寄托于陆寒砚,即便我不曾见过他的模样,不曾与他说过一言半语。

4.

我没有再嫁,但不是因为陆寒砚上山寨来救我了,而是因为宋垣。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他的兄长的,只是几日之后,我手脚的束缚便解去了,我亦能在山寨中自由穿梭。

不强迫我嫁给宋垣已经是宋熠最大的让步,想要下山回到陆家则是绝无可能的。

宋垣总是会给我带山下的东西,城北的栗子糕,城南的梨花酥,品质极好的珠玉……

我不愿收他的东西,他却道:“我只当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朋友之间赠些礼物总是应该的吧?”

我不知如何辩驳,便没有再推诿,只是也开始绣些图样好的绢帕之类回赠给他。

山寨之内并非清一色的孔武有力的男子,还有些妇人与幼童在此处,这些妇人个个能干,她们在山寨里辟出一块很大的地来种东西,能洗衣做饭,也能外出锄地。

她们待我和善,一开始我吃不习惯这边的食物,她们竟愿意花时间为我做一些和我口味的吃食。

与她们在一处,我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只是,三日,三十日,三个月过去,我仍旧没等到陆寒砚上山来寻我。

我想过是因为山寨所处地界偏僻不好找寻,也想过他是去准备赎银了,需要废些功夫,或许……

我偶然间听说宋熠领着一众人去截了官府运送的财物,那可是关乎民生的银钱,他们怎能如此?

我对宋垣道:“你们山匪强抢民女也便罢了,为什么连百姓的救命钱也要抢夺?”

彼时的宋垣手上拿着一只木风车,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如沐春风。听见我的话后,他的笑容就那么僵在脸上。

他说:“现如今官府贪污严重,那是上面运送的救济银不假,但是最终到百姓手上的所剩无几。”

“大哥劫走官银并非想独吞,他最终都会将这些钱一分不少地还给百姓的。”

他将那只木风车塞到了我的手上,转身出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5.

宋垣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到了晚上,月上树梢时,他跑来给了我一只小瓷瓶子,似乎白日里那片刻的不愉快并不曾发生。

我满脸疑惑地盯着他,没有接那只小瓷瓶。

他说:“你打开看看。”

我将瓶子打开,有流萤自瓶中飞出,宋垣吹灭了我房中的烛火,在一片昏暗的室内,流萤闪烁着的点点微光美得不可方物。

“好美。”我不由得赞叹出声。

黑暗中我听见宋垣轻笑出声,他说:“婉婉喜欢就好。”

我抬头看他,借着流萤的光亮,恍惚间竟看见他那双满目柔情的双眸,我一时之间觉得心慌无比,赶紧将头低下,假装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

寨子里的妇人们总是问我觉得宋垣如何,我只是微笑着回道:“宋公子很好,待人真诚温柔,对我照顾有佳。”

她们随之附和道:“明眼人都知二当家对你的心意,你既然觉得他很好,不然就嫁给他当媳妇儿算了。”

我只觉得窘迫不已,越是急着辩解什么,便越是说不出来完整的话,只一个劲儿地说:“这,这不合适的。”

每到此时,宋垣总会出面替我说话,他嗓音温和,“各位嫂嫂们不要胡乱打趣婉婉了,我们只是朋友罢了。”

6.

山寨附近有一处山头,在那里能够瞭望山下光景,隐约可见繁华集市,人群熙攘。

山寨地形复杂,常有野兽出没,所以我一直不敢尝试逃下山去。

我喜欢去那个山头待着,有时一待便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暗,我才准备往寨子里走。

宋垣知道我喜欢去那里,所以他找不到我的时候总会去那里找我。

有时他也会陪我在那里待上许久,就算什么话也不说,也不觉得气氛尴尬。

有时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盯着,我也能觉得恍惚,相隔甚远,人群就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只是不知道陆寒砚在不在其中呢?

“山下真热闹啊。”我说道。

宋垣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神中显出一片落寞。

宋垣什么都懂,他也曾问我:“婉婉,若是陆寒砚一直不曾来找你,你可愿意留在清风寨?”

我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我在寨子里待了将近八个月时,我已然不再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在此处得见陆寒砚了。

我想,我应当已经是陆家抛弃的人了。

7.

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山寨的生活,没什么规矩礼仪的束缚,我的性情也渐渐有了些改变。

宋垣说:“婉婉的眼睛里已经不是那种怯怯的了。”

我默认了他的说法,也发现自从认清陆寒砚已经将我抛弃的事实之后,心里没了那份期待,也不再时时感到失落。

宋垣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围着我转,我去看寨子里的嫂嫂种地,他也跟着一起去,我与一群孩子玩闹嬉戏,他亦在一旁陪同。

那群孩子中有一个叫虎子的问我:“婉玥姐姐,你会和阿垣哥哥成亲的吧?”

我正思索着如何回答,宋垣轻拍了一下虎子的脑瓜,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关心这么多做什么?我与你婉玥姐姐只是朋友罢了。”

虎子歪着小脑袋,又道:“娘说了,先做朋友后做夫妻,这叫事情分先后,得慢慢来!”

宋垣眼底笑意渐浓,我听见他说:“那还得看你婉玥姐姐答不答应呢。”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我听得一清二楚,字字句句,还是叫我忍不住红了脸庞。

8.

上元节那日,我在小山头待了大半日,我像是躲在暗处的偷窥者,窥探着属于别人的热闹。

从天明到天色微微昏暗,直到看到华灯初上,灯火璀璨。

宋垣忽然出现在我身侧,他说:“婉婉,要不要去看看灯会?”

我以为是我听错了,一时怔在原地。

他已经执起了我的手,拉着我往山下走去。

天色有些昏暗,他一手牵着我,一手提着灯笼,偶尔传来几声狼嚎,我有些害怕地缩了缩。

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回头笑着宽慰我说:“婉婉别怕,我在这儿。”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忽然愿意带我下山了,并且是在上元节,不怕我趁乱跑了吗?

但是我不敢开口问,我想下山去,不是因为想回陆府找陆寒砚,是因为我想回家,回江南的家。

再度置身于人潮之中时,我竟然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人很多,宋垣似乎是怕我走丢,他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街道两边的商贩在卖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我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盏。

我垂眸看着自己的腰间,忽然想起来自己身无分文,未出阁时我便极少出门去,即便出门也从不用自己带钱。

思想游离之间,宋垣忽然拉着我走近了那家摊位,他指着那盏我看中的花灯,对摊主道:“老板,麻烦取一下那盏花灯。”

老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快又面露难色地看着我们,道:“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那盏花灯是陆家少爷为夫人定制的,要不您还是看看别的?”

“陆家少爷?”宋垣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陆寒砚啊,他宠夫人可是在我们这一带出了名儿的。”摊主的话中满是赞许。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我问摊主:“陆家少爷的夫人必然是个极好的人吧?”

摊主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倒是没见过本人,不过听说是从江南来的,唤作徐婉玥。”

我如坠冰窖,才知道为何我失踪这样久,陆寒砚不曾来寻我,我爹亦是不曾来过。

原来是陆寒砚隐瞒了我被掳走的消息,瞒了众人,包括我爹在内。

我脚步有些踉跄,转身走出了几步,宋垣也转身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他没有出声惊扰,也没有伸手触碰我。

静默了许久,我才凄声开口:“宋垣,你说我该恨谁呢?恨你们将我掳上山,还是恨陆寒砚就此将我抛弃了呢?”

他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许久,也只是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9.

很奇怪的是,原本坐在那山头远远地看着这片热闹与繁华时,我觉得我是置身事外之人,可是明明今日我处在其中,为什么我还是感觉与这情,这景这样格格不入呢。

我没有趁乱逃走,热闹还未散尽,我轻轻扯了扯宋垣的袖子,说:“宋垣,带我回去吧。”

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或许他带我下山前,也设想过许多回我会逃离吧。

我们回到清风寨时,已经是子时了,寨子里绝大多数的人已经睡下了,我们尽量放轻了脚步,却在我住的那处小院门前碰到了宋熠。

他周身散发着森寒的气息,似乎在隐忍着怒气。

我本就对宋熠心存畏惧,现在更是抖得不行。

宋垣见状,上前将我挡在身后,为我遮去了宋熠眼中那道凛冽的寒芒。

宋垣语气温和但坚毅,他说:“大哥,是我自作主张带婉婉下山的,不怪她。”

宋熠的脸色似乎在听到这句话后变得更加不好,他怒斥道:“阿垣,你真是被她迷了心窍了!”

他抬手指着宋垣身后的我,又道:“你可知若是她今日逃走了,会给寨子带来多少麻烦吗?”

宋垣回头给了我一个眼神,暗示我放心,接着又对宋熠道:“就算真的有麻烦,我也会一力承担!”

宋熠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可他到底不忍苛责宋垣这个弟弟,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甩袖而去。

宋熠走后,宋垣还在安抚我的情绪,我感受着他对我的关心,内心忽然也有了片刻的动摇。

10.

次日,我做了一些鲜花饼,准备用来感谢宋垣带我下山。

走到他的住所前便听到他与宋熠的对话:

“阿垣,你说喜欢那个女人,我便替你抢了来,你说想要那女人真心喜欢你,让我给你时间,但这么久了,就是心如铁石的人也该看到你的好了!”

“大哥,婉婉只是心有郁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看你真的是魔怔了,不就是在江南流浪时受了她一点儿施舍么?至于这般执着于她吗?”

……

我提着装有鲜花饼的篮子,推开门走了进去,将篮子放在桌上。

原本争论不休的两人霎时间看向了我,宋垣更是倏地红了耳朵。

他有些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所以你很久就喜欢我了?”

宋熠估计被宋垣的磨叽整得有些急躁,他一把抛下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大当家模样,道:“废话!他不喜欢我派人截你花轿闲的?”

我垂眸,忽然说了一句:“其实清风寨挺好的,我很喜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这么说,但是话一出口便收不回来了,虽然我并未打算收回。

我转身走出去了,身后是宋垣与宋熠后知后觉的对话:

“婉婉这是什么意思?”

“你傻啊!那女人是说她也喜欢你了,你俩能成啦!”

11.

转眼间我已经在清风寨待了一年出头的时日了,我与宋垣仍旧像从前那样相处着,只是这当中有了些许不一样。

宋熠向全寨的人宣布,一个月之后为我和宋垣举办大婚。

清风寨其他当家的都对着宋垣感叹道:“盼了一年多,总算是要喝上你这杯喜酒了。”

宋垣笑了,双颊显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他说:“到时候酒管够!”

寨子里的嫂嫂们也打趣我与宋垣:“当初非嘴硬说是朋友,我说什么来着,先做朋友后做夫妻,顺手的事儿!”

宋垣怕我遭不住这打趣的话,笑着同嫂嫂们说道:“各位嫂嫂还是别打趣我们了,婉婉脸皮薄,一会儿又该害羞了。”

此话又引来一阵哄笑声,都说宋垣已经提前进入了为人夫的角色了。

12.

或许真就应了“福祸相依”的话吧,距离我与宋垣大婚仅十日的晚上,寨子里火光四起,顷刻间被熊熊烈火包围住了。

我跑到外面,只看见大批身穿甲胄的兵士伫立在寨子的入口处,为首的人是一个年轻的着一身青色锦服的男子。

虽然站得很远,但我还是看清了那男子薄唇中吐出的两个字:“放箭。”

下一瞬,那些兵士举起手中带着火苗的弓箭,朝着寨子里的房屋射来。

乱箭如雨一般袭来,有些甚至落在了惊慌失措的人身上,火点燃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很快包裹住了他们全身,他们倒地痛苦地翻滚不止,却很难将身上灼人的火熄灭。

一支带火的羽箭朝我袭来,我的眸中映出了烈焰的颜色,那一瞬间,我甚至忘了闪躲。

长剑挥开了即将射中我的羽箭,宋垣满脸紧张与着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道:“婉婉,你快找个地方躲好!”

他的身后是宋熠与一众寨子里的壮年男子,宋熠朝着寨子外的官兵怒吼道:“他奶奶的,如今当官的都没有王法了是吗?”

青色锦服的男子轻蔑地勾唇一笑,说道:“我需要与山匪讲什么王法?”

宋熠身后有一位当家的忽然骂道:“我还以为你能缩在壳里当一辈子乌龟呢,一年前没保住自己的娘们,现在倒学会了借官府的势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那个穿青色锦服的男子就是我未曾谋面的夫君——陆寒砚。

可是他还来做什么呢?

陆寒砚明显被激怒了,他转头又下令道:“将这群山匪围剿,留下她的性命。”

他的手指着我,我抬头,视线与他对上,我看不透他眼底的意思。

原本在寨子入口的兵士一拥而入,与宋垣他们刀剑相接,我倚在一根柱子后面,却见陆寒砚抻开了弓箭,对准了宋垣。

利箭离弦的那一刻,我不曾有过片刻的犹豫,冲上去挡在了宋垣的身后,利箭没入了我的肩胛处,疼得我冷汗直出。

与此同时,一个兵士的长剑也未来得及收回,生生地刺入了我的身体。

鲜血自我口中喷涌而出,剧痛侵袭了我的意识,我的眼皮变得很重很重,可是我看见了陆寒砚眼中的一抹讶异之色,听见宋垣绝望地唤着我的名字。

13.

我被噩梦惊醒,冷汗涔涔,方才进来的丫鬟说陆寒砚一会儿便会来看我,那宋垣呢?

清风寨上下又如何了?

陆寒砚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穿着那身青色的锦服了,他换上了一身白衣,上面绣着好看的纹路,恰如谪仙。

他的手里端着一碗清粥,缓步朝我走来,他在榻边坐下,用勺子搅动了两下清粥,作势喂我喝下。

我定定地看着他,在勺子离嘴边一寸距离时,我哑着声音开口:“宋垣他们呢?”

他的手顿了一下,将勺子放回碗中,又把粥碗搁在一边,他的声音很冷,回了我两个字:“死了。”

我垂下了头,不再看陆寒砚一眼,他似乎更生气了,声音拔高了些:“徐婉玥,你可还记得你已是陆家的人。”

我声音闷闷的,回了他一句:“可是陆家已经有了一个徐婉玥了,不是吗?”

我还记得上元节那日摊主说的话,我在清风寨的日子里,自有人替我做陆家的少夫人。

也许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吧,他愣了很久,才有些恼羞成怒地朝我吼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很累,并不想跟陆寒砚争什么,身上的那两处伤口仍旧在隐隐作痛。

无论陆寒砚同我说什么,我只是保持沉默,不在言语。

他愤然离去,带上房门时弄出来很大的声音,我不由得皱了皱眉,真吵。

14.

陆寒砚没有再来看过我,陆府的丫鬟也并不将我放在眼里。

即便明知我听得见,她们还是将有些话说得肆无忌惮。

“一个在山匪窝里待了一年多的女人哪有什么资格再做陆家的少夫人,何况春茗已经代她做了这么久的少夫人了,哪里肯将位置还她?”

“少爷肯接她回来已是仁至义尽,没让她跟着那群山匪一起葬身火海就不错了!”

我才知道原来我爹那边能被瞒得那么好,是有我的好婢女春茗一份功劳的。

所以这一年里,待在陆府的“徐婉玥”是春茗啊。

我再见到春茗时,是在陆府的荷花池边,彼时我身体好了许多,正好偷闲去透透气。

春茗已经大变了模样,她穿着华丽的衣裳,头上尽是华贵的珠玉宝石。

她身上名贵的香粉味不用靠近便能闻到。

她抓着我的手,一脸激动地唤着我“小姐”。

可是我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里再没有从前的纯真。且现今的我与她站在一处,她更像是小姐,我才是那个婢子。

我说:“你今后不必再叫我小姐了,你现在身份不同了。”

“一年很长,你应该学会了很多东西吧。”

“我也是。”

我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念叨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春茗却忽然跌入了池塘之中,还惊呼了一声“小姐!”

我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见一个白衣身影先一步跃进池塘中将她捞起,抱上了岸。

“徐婉玥,你好生恶毒!”

陆寒砚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直打得我头晕目眩,春茗在他身侧,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怎的,不曾为我辩解过一句。

我缓了缓神,在陆寒砚再度打横抱起春茗准备离开时,先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我伸手,用力打在了陆寒砚的脸上,很响。

他白皙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个红手印,他还未反应过来,倒是春茗先一步替他叫出了声。

我没有犹豫,又对着他的另一边脸来了一巴掌,这下刚好对称了不少。

我卯足了劲儿打的,我的手有些痛,但我觉得陆寒砚的应该会比我的手更痛,那就够了。

陆寒砚抱着春茗,无法腾出手来教训我,我则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15.

不知道是陆寒砚没有秋后算账的习惯,还是碍着我爹与陆伯父的交情,事后很久他也没有特意来找我算账。

午膳时间,有丫鬟给我送来了饭菜,只是这些东西较前几日吃的差了不知多少倍。

说难听些,可以说是猪食吧。

一碗馊饭,几片剩菜叶子,便算作是我今日的午饭了。

我虽然不似从前一般娇贵,但这些到底是接受不了的,当丫鬟来收拾东西见到这些原封不动的猪食时,还不忘恶狠狠地刺我一句:“爱吃不吃,饿死你!”

我站起来,一步步朝她逼近,扬手打掉了她手里的东西。

她张嘴欲骂,我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毫不在意地任她打量。

“我再不堪,也比你尊贵,我就是打死你,你又能怎么样呢?”

她连东西都顾不得捡就跑了出去,我神色淡然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换作是从前,我说不出方才的话,也做不出刚才的事,女训与女戒教我待人温和,做“窈窕淑女”,可是“窈窕淑女”似乎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知道我日后在陆府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了,我不可能再好好地活着了……

16.

我再也没有得到一顿像样的饭食,不过好在还有干净的水喝。

我终于还是被饿出病来了,当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时,陆寒砚再度出现在我面前。

他请了大夫为我诊治,却并不肯照大夫说的给我调养。

天寒时我仍旧只有一床薄被子,几身单薄的衣裳,我染上了风寒,终日咳嗽不止,脸上没有几分血色。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只得终日缠绵病榻,丫鬟对我不敬,我也再没有还手的力气。

年关将近的一天晚上,陆寒砚一人走进了我的屋内,彼时我所在的地方几乎无人肯来,就算是丫鬟,也很少来这边,堪比皇宫之内的冷宫吧。

烛火昏暗,在风中摇曳着,我虚弱地开口:“其实你一开始就没必要将我接回来。”

陆寒砚寻了个地方坐下,缓缓说道:“徐婉玥,其实你原本不会过成这个样子的。”

“如果你没有被山匪掳走的话。”

我觉得有些讽刺,陆寒砚从来都只是注重颜面之人,从我被山匪掳走这件事开始便有损他的颜面了。

至于将我接回陆府,也是因为他一直因为此事心中愤懑。

我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一只手攀上了我的脖颈,然后一点点收紧……

17.

徐婉玥病逝的消息很快传出,人人都同情陆寒砚痛失爱妻。

陆府大办了徐婉玥的葬礼,听闻陆府上下哀拗三天。

三个月之后,陆寒砚将春茗立为妾室,据说是因为春茗原本是跟在徐婉玥身边的贴身丫鬟,又同是出自江南水乡,陆家少爷爱屋及乌。

又过了半年,春茗已被抬为了正妻,并怀有身孕。

陆家的生活好似归于平静,春茗也因为自己终于得以名正言顺地做主陆家的事儿而高兴不已。

徐婉玥好像一个从未出现和存在过的人,又或者说是一个早已随风消散的名字吧。

18.

陆府一夜之间被烧得分毫不剩轰动整个京都,更令人膛目结舌的是陆府上下无一生还。

有人说那个已经怀胎八月的当家主母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一尸两命,惨不忍睹。

有人说一些人甚至连尸身都不曾有一个完整的。

官府已经着手处理此事,但是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出头绪。

……

徐婉玥的墓前杂草丛生根本无人介怀。一个一身麻布衣裳,头发有些凌乱的男子提了一篮水果与香烛放在她的墓前。

他将坟前的杂草除去,将东西一一摆放好。

他点燃了香烛,又烧了些许纸钱。

他的脸上有块伤疤,看起来像是烧伤的。

他将酒洒在坟前,声音沙哑着道:“婉婉,你在泉下可以安心了,害你的人我已经送他们下去陪你了。”

宋垣看着徐婉玥坟前的那块碑石,上面刻着的是“徐氏婉玥之墓”。

徐婉玥死后也未曾冠上陆家的名字,也未被葬进陆家的祖坟。

宋垣在“徐氏”二字前刻下了“吾妻”二字,两行清泪划过他的脸颊,润湿了他脸上那道烧伤的疤痕。

“婉婉,你在下面是不是很怕黑,很怕冷呢?我这就来陪你了。”

血肉之躯与青石碑相撞发出剧烈的响声,宋垣的身体倒在了墓碑前,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目光缱绻,温柔地看着碑上刻着的“婉玥”二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