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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皇上少时的白月光回来了。
他罔顾礼法将她留在宫里,夜夜欢好。
他纵容她剥下我的衣服,烫伤我的双手,划破我的脸颊,将我踩进泥里。
设计故意踢掉我肚中的孩子。
最后逼得我划破手腕放血治疗她的病。
他斥责我恃宠而骄,不知进退,是个悍妇。
却忘了,是他将我捧至高处。
将我养得肆意妄为。
就连我的性命,也是他跪了三千阶保住的。
也罢,他给我的一切,我都可以还给他。
只是,白月光的病是假的。
我要死了,是真的。
1
沈席玉闯进金屋娇的时候,我正对着镜子描额间的花钿。
被惊了一下,手一抖,生生破坏了花钿的美感。
我不满地皱眉,却在瞥见来人面容的那一刻愣住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
一身烟青色的衣裙,同样明艳张扬的五官,额间的金粉花钿,甚至于嘴角的一粒红痣,都分毫不差。
若说差别,就是她看起来很是端庄。
而我,因着在自己宫里,姿态十分随意,我甚至没有穿鞋,裸着一双足,一下一下点在柔软的地毯上。
她的烟青色衣裙好好地套在身上,而我则穿得松松垮垮,锁骨外露,
白嫩的肌肤上红痕点点,展露出一片暧昧的痕迹。
沈席玉从上到下打量了我半晌,厌恶地皱眉,说出的话语也并不客气。
「你就是裴知乐?这是宫内,不是秦楼楚馆,收起你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她目光落在我的面上。
「就算是赝品,也该有些自己的风骨。」
她明晃晃地讽刺我并不在意,甚至在她端着架子说教的时候擦掉了画坏的花钿,重新画了一朵。
我昂着头,并不在意自己外露的春光,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长公主这话说的,我若是妓子,那当今陛下是什么,嫖客?」
我拢了拢垂落的发丝,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我可是上了皇家玉碟的后妃,长公主是什么呢?」
「和亲克死了三任夫君,被陛下花了重金赎回来的礼物?」
「抑或者是,空有封号却不回公主府,留在后宫内的待选女子?」
我的连番发问让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你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是呀,我的确是个替身。
从我第一次见曲承绪就知道。
在千万渴求被救的难民中,他唯独选中了我。
剑鞘挑起了我的下巴,我那双带着害怕的眼睛露出来,他就失了神。
他亲自下了马,惊得周遭的人跪倒一片。
在众人高呼的万岁中,他朝我伸出手,言语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愿意跟我走吗?」
没有半分犹豫,我就将脏污的手搭在了他宽大干净的手掌上。
后来我曾问过他,为何是我。
他望着我的眼里带着柔情缱绻,他说。
「你的眉眼,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装作不悦地问。
「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他说。
「是和亲的长姐,先皇的义女,沈席玉。」
那时,我将她的名字在脑中过了一遍,并未留下什么涟漪。
沈席玉被我激怒,丢掉了她的端庄,一巴掌打在了我脸上。
疼痛感瞬间将我拉扯回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还了一个更为清脆的巴掌回去。
直接将沈席玉抽倒在了地面上。
在她惊惧的目光中,我的赤足,踩上了她的手。
指尖用力,碾压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我捏去她的下巴,指尖压在她娇嫩的面颊上。
「沈席玉,我们赌一局吧。」
2
夜里,曲承绪照例来了我的宫里。
他面上不显,看不出分毫情绪。
若是旁人,肯定是要被帝王不显的情绪吓住。
可我不会。
我上前勾住了他腰间的玉带,一边往里拉,一边小声抱怨。
「怎么才来呀,说好了今日早点回来的。」
他被我一路拖到榻上,我顺势坐在他怀中,将脸埋在他的颈间。
那股不属于他的香气还带着丝丝缕缕。
他肩膀处的衣裳上,还落了几滴干涸的痕迹。
我动作一停,被他抓住了手。
我仰起脸,装作不知般询问。
「曲承绪,你怎么了。」
我素来不守规矩,对于他的名字也是直呼。
往日他从不在意,甚至会显得十分开心。
「知乐,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是最轻松的。」
「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不会感觉到高处的寒冷。」
而今日,他言语里带上了几分说教。
「没规矩,你现在已经进宫了,也是皇家的人,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
「长姐说得对。你的规矩是有些松散了,长此以往下去,如何能服众。」
他言语认真,我却知道,这只是托词。
从前我大字不识,更不懂得宫中规矩,宫人欺辱我,会被他责罚,大臣弹劾我,他会替我出头。
而现在,我早已经学会了宫内规矩,只会在私下与他不分彼此。
我从他怀里起来,将脸瞥向一旁。
他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你看你,动不动就闹脾气,今日还将长姐打了。」
「你哪有一点作为后妃的样子。」
「这是宫里,不是一言不合动手的难民营。」
他站起身,拂袖朝着宫门外走去。
「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近不许出去。」
「还有你这身衣服,谁让你穿红色了,还不给我换掉。」
周遭一片寂静,我站在空旷的宫殿内笑起来。
笑着笑着,落下泪水。
曲承绪只注意到了我换了别的颜色的衣裳,却没有注意,我朝向他的半张脸。
那个醒目的红印。
明明,我也被打了。
他却选择了无视。
可曲承绪,你是不喜欢红色,还是不愿意想起。
你无能为力的那年,沈席玉就是穿着红色的嫁衣。
一步步走远。
3
前朝大臣开始弹劾沈席玉,说她三嫁之身,就该找个佛堂好好住着。
从此不再见人,而不是留在后宫内四处蹦跶,试图勾引陛下,预行乱伦之事。
沈席玉得到消息的时候就要一条白绫吊死。
刚下朝的曲承绪朝服都没有换,就在一干大臣的眼神中跑了出去。
他救下了要自尽的沈席玉。
只剩下一口气的沈席玉被救下来。
两人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几个时辰,就将当年的隔阂消除,还将幼时的美好全部回想了一遍。
当日,曲承绪就将弹劾沈席玉的大臣全部下旨斥责。
并下了皇榜,宣布了沈席玉的身世,她是忠臣后人,与他并无血亲关系。
又以女子之身,只身和亲,缔结两国之好,为千万百姓的安定做出了贡献。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得手里的葡萄都掉在地上了。
笑曲承绪这么多年了,哄我和哄她都是一样的手段。
当年我的事,也是他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去的。
并给我编造了一个清白可怜的身世,是家道中落的名门淑女。
可我不是。
我是父母饿死的孤儿,是与野狗抢食的乞丐,是浑身是伤的难民。
而沈席玉,的确是忠臣之后。
曲承绪不仅将沈席玉留在了后宫里。
还让她住进了椒房殿,那是历来皇后的住所。
他给了她无尽荣宠,似乎是要将分别的这些年尽数补偿给她一般。
他将皇后的宝印交给她,私库的钥匙也交给她。
曾经,我提过一句,椒房殿真的很美。
他就修建了更为华贵的金屋娇给我。
他点着我的鼻尖,一脸宠溺。
「知知乐乐,我要你一辈子都只知道快乐。」
那时,我满心满眼为帝王的偏爱而沦陷。
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不直接将椒房殿让我住进去。
现在我知道了,椒房殿,有它原本的主人。
那个人,不是我。
我拿着自己做的甜汤,堵在了曲承绪的必经之路上。
有一次,他在批阅奏章,无视了我的撒娇卖乖,我一时气恼,挥手将他拿在手里的玉玺砸了出去。
传承了数代的玉玺摔在地上,磕破了一个角。
他生气地不搭理我,就连睡觉,都背对着我。
任由我撒娇认错,都不搭理我。
最终,我亲自下厨,将手烫得全是水泡,做出了一盏看起来就不好喝的甜汤给他。
他瞬间就投降,不再跟我置气,不仅将汤羹喝完,更是亲手日日替我换药。
而现在,我们只是十几天未见。
隔着一道小桥。
我做的依旧是他最爱的打扮,穿他喜欢的颜色,画他心爱的花钿,露出惹他怜爱的表情。
他却是愣住了片刻。
两人对视无言,良久,他才从桥那头走过来。
掀开了小盅的盖子,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汤羹。
「你不善厨艺,以后别做了。」
视线落在我单薄的衣裳上,叹了口气。
「早点回去吧,过些日子我再去看你。」
我眼里蓄满泪水,还想再说些什么。
滚烫的瓷罐被掀翻,汤水全部泼在我手上。
4
沈席玉传来一声惊呼,捂着被溅落了几滴汤水的手背。
曲承绪立马心疼地捧着她的手,朝我怒吼。
「你好好在自己宫里不行吗?」
「真是没规矩。」
我的双手,被滚烫的汤水泼洒,烫地全是水泡。
疼痛一阵阵袭来,十指连心,钻心地疼。
我将原本要用来示弱求和的泪水逼回去,梗着脖子争辩。
「是她自己冲过来的。」
沈席玉似是被惊吓一般。
「我不是故意的,我……」
曲承绪将沈席玉挡在身后。
「裴知乐,你恃宠而骄也该有个限度。」
「给阿玉道歉。」
裴知乐,阿玉,一听就知道谁亲谁疏。
我就这样看着他,这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
现在将他人护在身后。
和我同榻而眠的人,现在对我露出防备的姿态。
我转身想走,身后沈席玉的声音软软地传来。
「阿绪,我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我不喜欢她学我。」
「阿绪,我已经将你让给她五年了。」
「我要……」
下一瞬,我的身体动不了了,身体被太监牵制住。
曲承绪冰冷的声音传来。
「将她的外衣脱下来。」
我一时震惊,下一刻,就有几只手在我身上拉扯。
我反应过来,拼命挣扎。
没有用。
不消片刻,我身上的外衫就被脱下,我的挣扎只是让我的发髻凌乱,更加狼狈。
只穿了白色中衣的我被丢在地上。
地上很凉,却没有我的心凉。
被当众脱去衣裳,是奇耻大辱。
我仰着头,曾经救我出苦海的人,他站在一旁,眼神淡漠地看着我。
沈席玉一步步上前,用手帕大力擦拭我的花钿。
她缀满东珠的花盆底碾压在我手指上,十指连心的痛楚让我哭喊出声。
沈席玉的声音带着愉悦。
「赌约你输了。」
是的,我输了。
我自不量力。
我以为五年的陪伴,三年的同床共枕,耳鬓厮磨,数次的生死相依。
原来,都是比不过他心中的白月光。
少时那悬挂在心间的白月光。
从来不曾被替代。
原本放晴的天空下起了大雨。
如同情绪变幻的孩童一般。
我蜷缩在地上,终于在雨声的遮掩下痛哭出声。
大雨还在落,打得树叶噼啪作响。
像是一种情绪宣泄般,我哭到哽咽,直到再发不出一声哭喊,也落不下一滴眼泪。
我拖着麻木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
从御花园一步步往我的金屋娇走去,从前我走过无数遍这条道路。
有坐着撵轿,有与曲承绪十指紧扣。
我从未有一日觉得,这条路,这么长,这么难走。
廊下避雨的宫人窃窃私语。
叽叽喳喳,我只觉得吵闹。
拖着沉重的步伐到了宫门口。
里面的宫人进进出出,宫内一片混乱。
匾额上是曲承绪亲笔题下的金屋娇三字。
娇的最后一笔被拖得有些长,那是曲承绪落笔的时候留下的。
他那时说。
「金屋藏娇,今日我也学着来一回,将这座最华贵的宫殿给你,藏住你这个娇娇儿。」
我捣乱般地凑上一个吻,让他最后一笔收晚了。
原本,他是要重新题字的,我不许,坚持将这幅挂了上去。
那时,他对我的宠爱尽人皆知。
人人都想到我的金屋娇当差。
宫人见到我都低着头,生怕惹我不快。
而现在呢?
5
见我进了门,打砸的宫女停了手,她微微昂着下巴。
「娘娘,奴婢等人也是奉命行事,您可别怪我们。」
她摆摆手,高昂着头走了。
她的人走了,我宫内被钳制的人才得了自由。
她们的脸颊布满了巴掌印,眼圈红肿。
自从来了这个殿中,她们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御花园的事情明显是已经传了过来。
她们一言不发,红着眼睛给我梳洗,换衣裳。
请太医的宫女扑了空,她跪在我身前哭。
「奴婢无用。」
不是她无用,是我无用。
自以为是的无用。
我摆摆手,室内恢复一片寂静。
周遭的杂乱我并未让人收拾。
我裹在被子里,眼睛盯着床上的床幔。
夜深了,一个人影走进来,被满地的狼藉绊了一下。
我闭上眼别过身去。
他叹了口气。
「知乐,你该学着让一让步。」
我没有搭话,他自顾自上前,将我伤痕累累的手拿起。
冰凉的药膏一点点落在我的伤口上。
他的动作,如同往昔一般温柔。
「知乐,是我亏欠了阿玉。」
「当年我没有本事保护她,让她只身一人去和亲。」
「后来我当了皇上,政务繁忙,佳人在侧,将她的身影模糊。」
「可她回来了,我依旧不敢靠近她,不敢罔顾人伦。」
「可她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我将她的身子抱下来的时候,她的脸都青了。」
「知乐,你懂我的对不对。」
我的心一点点凉下去,原本那一点期许也被撕裂。
我缓缓转过头,轻声问他。
「那夜夜的耳鬓厮磨,你看的到底是裴知乐,还得苏席玉。」
他的动作一顿。
「你们都是我的女人。」
我一下子掀翻了他的药膏,乳白的药膏泼在地上。
手的动作太大,撞到了床栏上,疼得我眼圈都红了。
我甚至分不清,痛楚的来源,是心,还是手。
抑或是四肢百骸。
「滚出去。」
曲承绪从床榻上站起来,冷笑起来。
「裴知乐,我果然是太纵容你了。」
「你所拥有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
「没有我的庇护,你以为今日打砸的只是你的东西。」
「你太幼稚了。」
「裴知乐,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也许,你该知道一点教训。」
没有了曲承绪的庇护,沈席玉更加过分。
她手握皇后的宝印,又拥有曲承绪全部的宠爱。
宫中见风使舵是常事。
我宫里的人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去领膳食被打,领月银被陷害,就连只是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莫名按着扇巴掌。
短短几日,她们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我将她们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原本在宫里的脸,走到哪里都被喊一声姐姐的人。
现在一个个低着头,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半分好肉。
「你们离开金屋娇吧。」
「去哪个宫都好,总比留在这里好。」
宫女们抬起头,眼泪挂在脸上,齐声说道。
「娘娘,我们不走,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我还没想到。
但我还是安慰她们。
「会有办法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等我日后风光了,再将你们找回来。」
我将藏在床榻下的匣子拿出来。
还好,哪怕我在这个最尊贵的地方,依旧没有忘记以前的习惯,总要藏一些东西才有安全感。
我将匣子里的钱财拿出来,一一发放下去。
「拿着吧,给自己找个好差事,我拿着没有用,有沈席玉在,没有人敢为了金钱给我行方便。」
一屋子宫女抹着眼泪往外走,只有一个还跪在原地。
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其实,我对所有的宫女都没有印象。
我一直不喜身边有太多人伺候,寻常她们也是各司其职就好。
她们不愿意离开这里,大概也是因为,我并没有什么爱苛责宫人的习惯。
出手也算得上大方。
我从头上将最后一根金钗拔下来,递到宫女眼前。
「拿着吧,我没有更多的了。」
宫女猛地摇头,抬起伤痕累累的脸。坚定地出声。
「奴婢不要,奴婢也不走,奴婢要留在这里。」
我蹲下身子,跟她对视。
「为什么?」
她俯下身子,将头磕在地上。
「奴婢娘亲的命是娘娘救的,奴婢绝不会背弃娘娘。」
「若没有娘娘给我钱财,又给我出宫令牌,我娘就救不活了。」
我想起来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日我听见墙角有哭声,就过去看了一眼,就见到一个圆脸小丫头,抱着膝盖哭得一脸伤心。
我随手就将手上的镯子取下了两个塞给她,又让她出宫照看娘亲。
后来,我就忘了这件事。
见我久久不说话,她又开始磕头。
「娘娘,你别赶我走,我不走。」
我急忙打断她。
「你可以留下,别磕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愉悦的声音带着哽咽响起。
「奴婢,奴婢兰心。」
6
我不放心兰心去御膳房领膳食。
沈席玉的人再多,敢打我身边的人,却不敢直接打我。
打了我身边的人,是打了我的脸。
要是一个奴才,敢直接打主子,那就是不把曲承绪放在眼里了。
我十分顺利地走到了御膳房,在御膳房掌事震惊的目光中拿到了膳食。
除了路途太远走得腿有点疼之外,倒也没什么。
回到金屋娇,兰心已经将屋子收拾干净了。
只剩下我们二人,规矩什么的也不必在意。
食盒被打开,一碗米饭,两道小菜被摆了出来。
我直接拉着兰心跟我席地而坐,分了半碗米饭给她。
兰心起初还十分拘谨,渐渐地就放松下来。
甚至还将碟子里十分微小的一块肉夹到我碗里。
我的筷子停滞住,眼眶有些发热。
我刚被曲承绪带回去的时候。
面对着一桌子珍馐,根本不知该如何下筷。
我学着嬷嬷的教导,从鱼背上夹了厚厚一大块肉放在他碗里。
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
「大人,请用饭。」
桌上的菜,我大多并不认识,唯有鱼肉,我自幼吃过几次,还是爹爹下河摸到的。
鱼,是我这些年吃过最好的东西。
我咽下嘴里的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
嬷嬷在一旁小声提醒我。
「姑娘,规矩错了。」
我不安地捏着筷子,头低着。
「不必苛责,伺候好她就行。」
曲承绪剥了一只虾,放在我的碗中。
「知乐不用学这些规矩,知乐只要快乐就好了。」
那一日,我将从未尝过的美味一一下肚,吃到最后,张着嘴哭起来。
我抬着一双泪眼,嘴里包着大口的食物。
「大人,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曲承绪怜爱地摸着我的脑袋,像是承诺般郑重。
「我会永远对你好。」
那时,我在他灿若星辰的眼眸中,见到了真切的疼惜。
我曾经以为,他的永远不会长久,并不敢相信。
可当我真的相信了。
他的长久,也只有区区短暂的五年时光。
我将眼泪逼回去,埋头吃饭。
还是有什么落在了碗里,带着苦涩的咸。
我又一次去御膳房拿食物时,被沈席玉拦住了。
她依旧是清淡的装扮,却顶着一张盛气凌人的脸。
她伸手拦住我的去路。
「裴知乐,邀你看一场戏如何?」
她说的邀,却根本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被捆绑在她宫殿内的暗门后,从内向外看,能够十分清晰地看到寝殿内的春色。
沈席玉穿着轻薄的衣衫,与曲承绪耳鬓厮磨。
床幔轻纱的遮掩下,是被丢出的,凌乱的衣裳。
床榻摇晃,娇喘声如同在谱写乐章。
我被捆住了手脚,堵上了嘴,哪怕是闭上眼睛,也能通过声音想象到殿内的春光。
沈席玉带着哭腔的声音。
「阿绪,你的心里,到底是谁。」
「是你,阿玉姐姐。」
曲承绪没有半分犹豫,就将话说出口。
这一瞬间,我很恨我能听见声音。
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呼吸,沈席玉刻意加大的叫喊声。
很久,当殿内的声音停止。
束缚住我的绳索被解开,我拖着僵硬的身子,掌心被自己掐得鲜血淋漓。
等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宫门口。
我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
酸水夹杂着眼泪,似乎要将五脏六腑也全部吐出来。
7
我什么也吃不下,闭上眼就是那恶心的画面,恶心的声音。
兰心好不容易端了水给我喂下,也被我吐了出来。
太恶心了。
可更为恶心的事,是我的月信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
我有孕了。
这个孩子,还是在沈席玉上门前一夜怀上的。
我被迟来的反应折腾得没了半条命。
胃里的酸水都被吐了干净。
这个人晕晕乎乎地躺在榻上。
兰心带着哭腔祈求我。
「娘娘,我们求求陛下吧。」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小主子也会死的。」
我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扼住她的手腕。
「不许去。」
那时,我自以为剩下的最后的骨气和尊严。
死也不愿意去求。
若我知道这个愚蠢的决定会造成的后果。
那我,一定不去要这可笑的尊严。
孕吐的反应好了一些。
我原本有些肉的身子被搓磨地只剩下一层皮。
兰心不知哪里来的门路,偶尔还能带着一些荤腥回来。
我问起的时候,她总是一脸骄傲。
「我可是宫里的老人了,还不许我有几分人脉吗。」
我见她身上并未有什么伤痕,也信了她的话。
孕吐后的我已经提不起精神。
整日睡得昏昏沉沉。
难得做了一个好梦,梦里爹娘还在,我们一家人粗茶淡饭,过得十分好。
梦里醒来,殿内空无一人。
阳光照了进来,似是一室温馨。
肚子里的小生命好像动了一下。
我一步步走到殿外,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如是孩子生下来,有我和兰心,应该也能过得去。
手不自觉放在了小腹上。
门骤然被推开,沈席玉带着人,闯进了我的宫里。
「裴知乐,你纵容你宫里的人秽乱后宫,你知不知罪。」
我愣怔片刻,没有注意到,沈席玉落在我肚子上的目光,带着阴毒。
她带来的人又开始打砸。
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从门外拖了进来。
她身上满是鲜血,如同破布一般被丢在地上。
我跑出去,抱着她的身躯。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血沫不停地从嘴里冒出来。
我凑近去听。
只听到几声破碎的气声。
「没有……我没有。」
「裴知乐,霍乱后宫是死罪。」
「本宫执掌凤印,今日就肃清后宫,来人,将贱婢就地绞杀。」
白绫被套在兰心脖子上,宫人将我拉开,又上前扯动白绫。
兰心的双手紧握,脸被勒得青白。
我不要了,什么尊严,什么傲骨,什么曲承绪。
我只要兰心活下来。
我匍匐着,抓住沈席玉的衣摆。
「皇后娘娘,求求您,放了兰心。」
「我从此后再也不出现,求求您。」
沈席玉尚未封后,却十分喜欢这个称呼。
她挥手,兰心再次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蜷缩在地上,如同一条离岸的鱼,张大满是鲜血的嘴呼吸。
沈席玉的脚尖挑起我的下巴。
「可本宫看着你这张脸很是生厌。」
我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双手在头上摸索,空无一物,我从地上摸索到一个石块。
对着自己的右脸颊划去。
鲜血滴落在沈席玉的鞋面上,她厌恶地一脚踢在我的肚子上。
「贱人,你弄脏了本宫的鞋。」
那一脚又急又狠,小腹的疼痛骤然传来。
可我顾不上肚子里是死是活的孩子,兰心的呼吸已经微弱下去。
我蜿蜒着身上的血迹,再次爬到沈席玉的脚边,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衣摆。
她一脚踩在我脸上碾压,原本就受伤的脸,被细碎的沙土摩擦。
可我已经感觉不到痛。
沈席玉眼中的恶意,让我知道,她根本不会放过我。
胸口的硬物摩擦着我的骨骼。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沈席玉的脚,将她掀翻在地。
从怀中掏出信号烟,一下子发出。
橙色的烟雾升腾,绽开在宫殿的上空。
这是曲承绪留给我的保命符,他曾说。
信号弹燃起,千里万里,他都会找到我。
不知这一次,他的承诺还做不作数。
在赌一把之前,能讨回来的,我都要自己讨回来。
我一下子扑到沈席玉身上,一口咬下去,她偏头,我咬到了她的耳朵。
身上无数的力量在拉扯我,我拼命咬牙。
沈席玉的叫喊声让我兴奋,鲜血不停往上翻涌。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终于出现,他步履慌乱。
「知乐。」
身上的拉扯终于将我与沈席玉分开,我再也没有半分力气。
我带着浑身的鲜血,朝着他伸手。
「救……兰心。」
世界一片黑暗,而我,真的太累了。
8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疼痛。
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疼,最疼的地方是我的肚子。
里面空荡荡地疼,我的孩子,他没有留下来。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曲承绪的脸。
他双眼布满血丝,眼下全是乌青。
整个人疲惫得不成样子。
见我醒了,他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
「知乐,你醒了。」
我想出声,声音嘶哑地不成样子。
「兰心。」
曲承绪连忙答道。
「还活着,她就躺在外室。」
「你想见她吗?我叫人给她抬过来。」
我拂开他伸过来的手,挣扎着起身。
门外跪了乌泱泱一堆人,为首的是沈席玉。
她不施粉黛,金簪尽褪,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
身后,全是她带来的人,那些欺辱过我的人。
榻上躺着一个浑身包裹的身影,我走过去。
她的呼吸微弱却平稳。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依旧紧握。
「她怎么样了。」
一旁的太医应答道。
「兰心姑娘受了很多外伤,倒是不打紧,静养即可,只是……只是兰心姑娘的腿被打断了,延误了最佳时机,以后恐怕不得好了。」
可她本不该遭这样的罪。
如果不是跟了我。
「娘娘,你别哭。」
兰心微弱的声音响起,一直紧握的手张开。
露出几颗被捏得破碎的青梅。
汁水还沾染在她掌心。
「娘娘,梅子结果了,酸的,吃了,就不想吐了。」
我从她手中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青涩的果子还未成熟,又酸又涩。
在兰心期待的眼神中,我点点头。
「很好吃。」
兰心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眼睛缓缓闭上。
将她的掌心擦拭干净,盖上被子。
还好,兰心还活着。
我朝着殿外走去,曲承绪追出来,给我披上一件厚厚的外套。
他半跪着身子,将我赤裸的脚套上鞋袜。
「你刚伤了身子,不能着凉。」
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脚背上。
殿前跪着的一群人,相互看了一眼,全部磕起头来。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我趔趄一下,被曲承绪扶住。
他朝着人吼。
「吵什么,全部杀了。」
冒着寒光的刀剑出现,哭喊的人害怕地颤抖身体,黄色的液体从身下涌出。
「等一等。」
期待的眼神落在我身上,那是对生的渴望。
我玩味地笑起来。
「堵住嘴,拉出去打断腿绞死吧,别脏了我的地方。」
棍棒落在腿骨传来的断裂声,身体摩擦地面的挣扎声。
沈席玉浑身颤抖,强撑着与我对峙。
「你随意打杀这么多人的性命,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恶毒?
我就是不够恶毒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凡我有一丝一毫的恶毒,也无人敢在我失势几个月就敢踩在我头上。
我一个巴掌甩过去。
刚才在兰心床边,我拿走了放在那里的剪刀。
借着剪刀的力道,我在她脸上落下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顶着沈席玉怨恨的目光,我又飞快地在她脸上扇巴掌。
她咳出几口血,里面混杂着几颗牙齿。
9
沈席玉慌忙叫喊。
「阿绪,阿绪,你要看着她这样折辱我吗?」
眼见她就要跑走,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握着剪刀就要扎进她的身体。
刀尖触到沈席玉的脖子,我的手腕被抓住。
沈席玉的脖子被刺破,一颗颗血珠滚落下来。
她吓得哭嚎,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知乐,她已经知道错了。」
我眼神冷漠地望向曲承绪。
「她杀了我的孩子,还打断了兰心的腿。」
「杀人偿命。」
「曲承绪,让开。」
我的手用力,剪刀又深了一点。
「阿绪,阿绪……」
拿着剪刀的右手被大力推开,剪刀被摔到一旁。
我身子不稳抓着沈席玉的头发跌倒在地。
头发还握在手上,生生被从沈席玉头上扯下来。
她捂着脖子,躲在曲承绪的身后。
曲承绪靠近我,将我拥在怀中,声音带着低哄。
「这次是阿玉不对,也怪我与你置气。」
「可阿玉执掌凤印,兰心她真的与太监私相授受。」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阿玉,也是为了宫规……」
我没等他说完,甩了两扇巴掌过去。
周围的宫人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
兰心真的私相授受吗?
她只是想给我摘几颗酸梅,为我开胃。
就算她真的私相授受,也不过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主子。
为了几颗酸梅,沈席玉差点要了她的命。
可她沈席玉要的,根本不是兰心的命。
是我的命,是我孩子的命。
曲承绪不是不知道。
他在宫里那么多年,这些肮脏的手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只是不忍心,不忍心怪罪他心爱的人。
而他,欺骗自己的同时还要欺骗我。
太医的话我其实听见了,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我也早就不期待跟他有一个孩子。
「滚出去。」
大概是为了我刚丢了一个孩子,又差点被毁了容。
抑或是见面三分情,让他想起了往日的情分。
他将凤印收回,上上下下处置了一大堆人。
沈席玉被禁足,椒房殿外围满了禁军。
他根本不是禁足,而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他如同从前一般。
就像沈席玉从未出现一般,就像兰心没有断腿,我没有被踩进泥土里一般,那个孩子从未存在一般。
金屋娇被迅速恢复到之前的样子,甚至比之前更为华贵。
宫人们捧着一身身淡青色的衣物进来时。
我冷冷地开口。
「拿出去。」
曲承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处理折子。
闻言也只是笑笑。
「知乐不喜欢这个颜色,以后别送了,知乐喜欢嫩黄色,换新的来。」
可我也并不喜欢嫩黄色。
我说我喜欢嫩黄色,只是因为他爱穿明黄色。
后来我穿淡青色,是因为他喜欢看淡青色。
其实,我从未有选择的余地。
曲承绪在讨好我,我知道。
他想要一切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
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在曲承绪又一次借口想要留下过夜的时候。
被我一脚踢下了榻,他的身体滚下去,撞到了用来踩脚的台阶,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他低垂着头,声音带着无力。
「知乐,你该有个限度。」
「朕是个帝王,你看看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
「而我只有你一个人。」
我嘲讽地笑笑。
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身上的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独属于椒房殿的香味。
独属于沈席玉的味道。
「曲承绪,你可以当你的帝王。」
「但是,不要来恶心我。」
「真的很脏。」
「裴知乐。」
曲承绪红着眼睛站起来,手指着我半晌。
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连衣服都没有捡起来就走了。
看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10
秋去冬来,兰心的身子好了一些。
她的断腿经过了救治,依旧有些跛。
我们二人穿着厚厚的袄子,在院子里堆雪人。
冻地脸颊通红。
她在雪地里蹦蹦跳跳,问我。
「像不像一只鸭子。」
我点点头,她笑得更加开怀。
我将雪在手里团吧团吧,搓成一个圆球朝着她砸去。
一下就将她砸倒在地上,她也立马捡起雪球开始还击。
几番打闹下来,我顶着满头的雪,扶着膝盖求饶。
「我输了我输了,好兰心,别砸了。」
我半蹲着大口喘气,头顶的雪被轻轻拂去。
我转头看见曲承绪那张脸,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我的笑容敛下去。
「你来干吗?」
自从上次他走了后,已经几个月没有再来过了。
时间会忘却一切苦难,也会冲刷掉那些快乐的时光。
我现在望着他熟悉的眉眼,没有以前的开心,只觉得陌生。
他的声音磕磕绊绊,眼神躲闪。
「我来看看你。」
「知乐,我心里的人是你,我夜夜想的人也是你,是你裴知乐。」
「沈席玉是我少年不可得的月光,是我心里的执念,可那并不是爱。」
「知乐,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勤政殿,我脑海中的人是你。」
我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很久之前我问他的问题。
过了这么久,他才给我答案。
他的手试探着握着我的手。
我没有挣脱。
任由他拉着到殿内。
「知乐,我准备让沈席玉出宫,我会给她一座公主府。」
「从此再不跟她相见。」
「知乐,以后我们好好生活好吗?」
我将手抽出来,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兰心上了茶,我拿起来喝了一大口。
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比曲承绪的手暖。
「知乐,阿玉病了。」
「你能不能给她一点你的血。」
「毕竟,世间唯一一棵续命草在你体内。」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知乐,我答应你,只要你治好了她,我马上将她送走。」
他的声音蕴含着痛苦。
「阿玉她救过我一命,我没办法看着她去死。」
我将杯子放下,轻声问他。
「如果,我说,我也会死呢?」
曲承绪的语气急了几分。
「知乐,你别闹,人命关天。」
什么在我心里彻底破碎。
我点点头。
「我答应你。」
「毕竟,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那么还给你也可以。
太医被叫进来取血,兰心要上前阻拦,被我拒绝了。
刀尖划过,血一滴滴流出来。
我的心情意外的平静。
甚至在太医将我的伤口包裹起来的时候,我还道了一声谢。
吓得太医手抖,差点将整瓶金创药洒在我身上。
东西到手,曲承绪还站在原地。
我微笑地看着他。
「还不快去,一会人死了。」
曲承绪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我安抚了兰心一会,说困了,一个人躺在榻上。
屋内的地龙烧得很足,我却依旧感觉很冷。
冷到,就像那一年。
我和曲承绪认识的第二年,我们遇到了刺客。
我下意识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下了一箭。
箭穿过了我的身体。
当时我并不敢爱上曲承绪。
他是天之骄子,我是被他救下的难民。
他拥有那么多东西,而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一条命,一颗心。
并不敢交付给他。
被箭射穿的那一刻,我在想的是,对我这样好的人,我应该回报他的。
箭上涂了毒,我大口大口吐黑血。
太医都说我没救了。
是他背着我,一步步地跪上了碧霜山的三千台阶,求得山上的神医救我。
我那时趴在他的背上,头紧靠在他的后背。
他的心跳离我好近,近得就像为我而跳一样。
他是天之骄子,是一国之君。
却愿意为了我一路跪上去。
在神医开门的刹那,他双膝跪地,抓住了神医的衣摆。
「求求您,救救我的妻子。」
可那一箭,带了剧毒,刺穿了我的心脉。
哪怕神医出手,也只能保我十五年的命。
我央求着神医为我保密,跟着欢喜的曲承绪下山。
这些年,我留在他身边。
他等我愿意交付身心,与我结发为夫妻。
他给我锦衣华服,为我空置后宫。
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是他的姓。
他手把手教我的第一句话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本不该有孕,可我害怕他一个人孤独,想要留下一个人陪伴他。
我那样期待的孩子,出现和离开,都那样仓促。
五年的时光,我丢了自己的心,现在连命也要丢了。
可我依旧恨不起来曲承绪。
也似乎再也爱不动了。
11
曲承绪又带人来取了几次血。
每一次,他都保证是最后一次。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再又一次,曲承绪来的时候,我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
莹润的玉镯,原本是特意按照我的尺寸做的,现在大了很多。
这块玉,原本是专门用来修补被我摔坏的玉玺。
拿出来的时候被我看上,玉的主要部位就给我做了一只镯子,边角料用来修补了玉玺。
我将玉镯递过去,还没有等他接住,就睡了过去。
那哐当的碎裂声,
好像是我的玉镯。
原来曲承绪没有接住。
嘴里被塞下了一粒药丸,带着熟悉的清香。
是神医的药吗?
曲承绪,他又上了山吗?
我睁开眼睛,曲承绪的脸色像死人一样难看。
我轻轻抚摸他皱起的眉毛。
「别皱眉了。」
他握住我的手,眼泪不要钱般地落下。
「为什么不告诉我,世界上根本没有续命草。」
「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用手背温柔地拭去他的眼泪。
「因为我爱你呀,曲承绪,我这样爱你。」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可你一次次放弃我。
那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就罚你,一辈子都忘不掉我吧。
沈席玉根本没病。
她买通了太医,只是为了一次次叫我放血给她。
然后她就将那些血倒入盆栽中。
将花养得极好。
她当年愿意和亲,是看上了他国的太子,以为嫁过去就是太子妃,甚至是日后的皇后。
所以她迅速抛弃了一直深爱她的曲承绪。
那时曲承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前有太子珠玉在前,后有十皇子兵权在握。
她游移在他们之间,被公主的身份束缚,也不敢轻易下注。
最终傍上了别国太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不是太子死了,她越嫁越差,也不会想到回来。
她根本就不爱曲承绪。
就连幼时,她给曲承绪的温暖,也不过是施舍。
最可笑的是她曾经救过曲承绪一命。
那糕点里的毒就是她下的。
这是一出合格的苦情戏。
曲承绪入了戏,被人玩弄与股掌之中。
还将沈席玉当成了真爱。
沈席玉被关了起来。
日日遭受折磨,生不能好好生。
连死也不能自己做主。
我没有去杀她,我不愿意帮她解脱。
神医的药救不了我。
只能为我延续十天生命。
这十天,曲承绪日日陪在我身边,连早朝都停了。
我们像以前没有隔阂那般生活。
我比从前更加温柔体贴,也更加黏人。
我一遍遍提及我们旧时那些美好的记忆。
看着他眼里的心疼和愧疚一日日越来越深。
他的不舍和疼惜那么真。
我知道,他的心里是真的有了我的位置。
可惜,来不及了。
最后一日,我们靠在一起看了夕阳西下。
我全部的气力都用来说话了。
「曲承绪,我小时候算过命。」
「命里说,我有运无命,注定无法善终。」
「曲承绪,他说得真的很准。」
「曲承绪,我真的很爱你,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你说我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
「但其实不是,我还有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的心和我的命。」
「这属于我的东西,我也给你了。」
「可你为什么不珍惜我呢。」
「曲承绪,你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不爱我呢?」
曲承绪摇头,声音哽咽到破碎。
「知乐,我错了。」
「我心里只有你。」
「知乐,你原谅我,你不要怨恨我好不好。」
我点点头,依旧温柔地擦拭他的眼泪。
「我原谅你。」
「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不要遇见你了。」
「曲承绪,太痛了。」
「我的心痛到要碎掉了。」
「曲承绪,我自由了。」
我失去了所有的气力,意识尚存之间。
我听见了曲承绪撕裂般的叫喊声。
他的哭声那么大,他抱着我跑地那么快,他的怀抱那么紧。
我满意地闭上眼。
口出怨言有什么用,我要曲承绪内疚,伤心,难过,忏悔。
我要他永远忘不掉我。
我要他想起我一次就想起我的温柔,想起我的美好,想起最后的时刻,我留给他的都是原谅。
比白月光更为耀眼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曲承绪,这是我给你的报复。
曲承绪抱着我的尸身不撒手,不吃不喝地守着。
只要有人说起入土为安,他就会大发脾气。
朝政被他荒废多时。
大臣早已不满,这些年,他政绩并不出众,也没有为皇室开枝散叶。
还为了两个女子闹得多日罢朝,后宫鸡犬不宁。
大臣们直接联手将他废黜,迎了新帝登基。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我的尸体也被兰心找机会一把火烧了。
等他发现的时候,连一捧灰都没有了。
兰心也早已经出宫。
早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就为她打点好一切。
宫外,还有亲人在等她。
曲承绪疯了,整日在待着金屋娇找我。
后来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了。
因为我早已消散,前尘往事尽数忘却。
那些爱与恨,也早就不重要了。
对一人最大的报复,就是将他困在原地,而我早已走远。
完!番外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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