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古代那么多人会想着成仙？

刘彻吃下了仙丹，

不消片刻，血肉消散，化作黑色黏液，只剩一张皮囊，

宫女宦官皆称，此为尸解术，天子已修得圆满，白日飞仙！

1

不管如何拷问，值守的宫女宦官们都坚持同样的说法，

天子尸解成仙了，床上的皮囊和黑泥就是天子所留之物。

但这样的说辞根本无人可信，大将军霍光立刻封锁了消息，调羽林卫将五柞宫团团围住，对外只说天子病重，不许进出，并急令我马上跟御林军随护送八岁的皇太子前往天子别苑，灵前接旨。

我是陛下钦点直指绣衣使者，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陛下病重，移架五柞宫，我原本该寸步不离陪伴在天子左右，天子却担心留在长安的皇太子被有心之人谋害，特命我留守，充当天子耳目，向他报告长安城内的消息。

毕竟几年前还有逆贼胆大包天，竟敢直接行刺天子，如今天子大行将至，太子才八岁，主少国疑，这长安城下又不知藏了多少暗流。

进了别苑，我见到了大将军霍光，还有驸马都尉金日磾，左将军上官桀，御史大夫桑弘羊，他们深受陛下信任，早就被任命为托孤大臣，往日里举止端庄的四人时刻脸上也尽显焦躁与不安。

得知天子尸解成仙，我无比震惊，也不管身份的区别，直勾勾地盯着霍光，希望他能给我个说法。

「你莫要这般看我，老夫心中的惊讶不比你少，因此唤你前来就是想让你调查此事！」

我来调查？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长安，倒是你们四位不是日夜不离地陪在陛下身边吗？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疑虑，金日磾说道：

「如今这番局面，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我们，太子移宫已经搅得满城风雨，这消息若是泄露出一丝，那便是惊涛骇浪。你们绣衣使者，本就是在暗中行事，耳目众多，让你们来查是最合适不过了。」

话虽如此，但天子成仙这等大事，我若接了这差事，查得到还好，查不到的话，我又有几颗脑袋能掉？

然而看着这眼前四人，他们既然将真相说于我听了，就必然不许我拒绝。

「时间急迫，七日之内必须有结果！任何人敢阻拦，找我们便是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他们的意思我明白，将太子接过来，就已经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说是调查真相，其实真正是为了确定陛下是不是真的殡天了，否则太子继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一旦皇帝回来了，他们这些拥立太子的难免不会被清算。

虽然太子是继承人，他们也是顾命大臣，但是这个程序不能乱，皇帝没死，太子就不能登基，他们就算有再多理由也是造反！

霍光将一块令牌交到了我的手中，那是天子才能赐给臣子的金符，金符所至，如皇帝亲临，有了这滔天之权，不管陛下是否还活着，我都已经没了退路了，于是我也不再有顾虑，准备就此放手一搏。

四人简单交代几句后便各自离去，我跟随着侍卫前往陛下之前居住的寝宫。

2

这里早已被羽林卫围的水泄不通，殿中的地砖都被一块块地拆下，码放在了殿外，除了陛下的卧榻，所有的东西都被搬了出去，真可谓是掘地三尺。

边上的偏殿里不时传来惨叫，想来是侍卫们在审问今日当值的宫女宦官们。

我刚进寝宫，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我皱起了眉头，这味道我不陌生，是尸体腐烂的臭味。

作为戍边卫卒出身的我，经常能在搏杀之后的战场上闻到这股味道，如果尸体来不及焚烧，天气炎热的话，不消三天就会恶臭难闻，那股尸味沾在身上几天都消散不掉。

我将面巾浸湿蒙在了脸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殿内只剩一张卧榻，因此我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那张皮囊，浸泡在了黑色的粘液里，这就是恶臭的来源。

忍住呕吐的冲动，我凑上前去，这是一张完整的人皮，眼眶，嘴巴，鼻孔，耳朵，毛发，没有任何的缺失，但是里面的血肉已经消失不见了，按照宫女们的说法，就是化作了下面的黑泥。

尽管没有血肉的支撑，这皮囊软趴趴地铺在了卧榻上，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陛下的脸，这是陛下的皮，昔日的大汉天子，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着实叫人惊骇。

我也曾见过酷吏剥皮，他们往往从头上开刀，其次灌入水银，将血肉与皮囊分开，再用刀将其割开，可无论多么高明的屠夫，都不可能在不破坏皮囊的情况下将血肉分离，如若之后不用针线缝补，其实根本就看不出生前的样子。

而这具皮囊，不得不说，真的是太诡异了，我轻轻翻动，身上居然没有一个刀口，简直是天衣无缝！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3

陛下一直迷恋神仙黄白之术，渴望长生不老，宫中豢养了无数方士异人，日夜炼丹，只求一日，得以飞仙。

天地有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无论王侯将相亦是贩夫走卒都无法免俗。

千百年来多少人，陷入此中不可自拔，暴秦始皇，穷尽一生求仙问道，都未能寻得长生之法，那些在宫里摇头晃脑的方士们，我看基本上也都是骗子。

先前陛下求仙东莱，而后直言世上根本没有仙人，遣散了宫里的方士，想不到最后弥留之际，又将希望寄托在这鬼神之说上了。

我一边摇头，一边走入偏殿之中。

宫女们伤痕累累，痛哭流涕，直呼自己没有撒谎，陛下真的在瞬息之间变成了那摊黑水，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我让侍卫们先停手，然后走到她们面前厉声道：

「谋害天子乃死罪，我劝你们速速交代，以免祸及家人！」

宫女们近乎绝望的重复着：

「我们没有撒谎，陛下他真的尸解了！」

如果一人撒谎，或许还说得通，可这十几人一道撒谎，并且供词都相差无几，也就值得说道了，于是我指了指其中一个伤势较轻的宦官，让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与我听。

小宦官便哭边抖，结结巴巴讲述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4

陛下是入春移驾五柞宫，他年近古稀，早就是风烛残年，重病在身的，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远离长安的纷扰，安心养病。

或许是预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陛下显得很不安，他虽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但也终归是凡人，是人就会怕死，虽然有太医相伴左右，但陛下还是想做点什么来延长自己的寿命。

于是他又捡起了丢掉的鬼神之说，每天除了睡觉养病，就是诵读经书，不仅如此，他还四处寻觅高人为他讲经注解，刚开始还只是几日一讲，到了后面日夜不停，甚至到了不听经文无法入眠的程度。

这些事情霍光他们都知道，只当是陛下的心里寄托，以冲散对死亡的畏惧，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没必要劝阻了。

大概两个月前，突然有位叫玄一真人的道士前来拜访，他自称云游天下，博学多广，特来为陛下答疑解惑，点拨生死之说。

二人在房中聊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只知陛下情绪明显好转，原先消极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大家很高兴看到陛下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一个月前，玄一真人突然离去，陛下的身体也开始直转直下，而后夜里居然也开始说起了胡话，声音断断续续，宦官们站在门外，也只是听清了尸解，仙丹，成仙，飞生，阳蜕几个含糊不清的词汇。

大概十天前，玄一真人再次出现，这次二人在房内停留了足足三个时辰，然后玄一真人独自离开，直到今日再也没有回来。

陛下神情复杂，他常常呆愣不动，或是在房中来回踱步，不停叹气，没人知道他忧虑何事。

直到今日清晨，他们正为陛下洗漱时，原本表情木楞的陛下却一把推开了所有人，从床下掏出一个小盒子，捏着一颗丹药丢入嘴中。

接着就发生了他们所描述的那一幕。

陛下的身体先是开始抽搐，然后冒起了黑烟，就好像着火了一般，随后他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下去，黑色的粘液从床榻上滴落，在大家目瞪口呆中，他化作了这番让人作呕的模样。

联想到陛下先前的梦话，所有人都一致认为，陛下必然是尸解成仙了！

「奴婢们不敢撒谎，这便是今日发生的一切，求大人开恩啊！」

5

尸解，此为道家术语。

凡人得道后可遗弃肉体而仙去，或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 遗世而升天，谓之尸解。

如今这般，陛下只留皮囊，不见血肉，倒也暗合了尸解一说。

查到此处，我对宫人的说法其实信了五六分。

我虽不信黄白之说，但大隐隐于市，世上奇闻奇人不计其数，先有东方朔登天摘蟠桃，后有李少君炼丹觅长生，陛下却是对此深信不疑。

说起李少君，我倒是想起，他似乎也是尸解成仙而去，陛下因此还专门建造甘泉宫祀奉太一，而当年李少君所遗之物，都被陛下下旨存放于甘泉宫内，若是两人的尸解有所关联，想来定然能在甘泉宫内发现些线索。

甘泉宫在长安以北的云阳县，陛下经常在此召见诸侯，祭祀上天，那些被遣散的方士们出宫后也大多待在了此处，他们或许知晓这位玄一真人的行踪。

我虽是陛下心腹，此次却也是第一次来云阳。

依稀记得几年前，巫蛊之乱时，陛下也正是在甘泉宫下旨杀了戾太子，而我后来也是凭借揭发江充有不轨之心，才登此高位。

那巫蛊之乱也着实离奇，我也曾听闻傀儡不死，惑乱天下的传闻，故友柳怀洲奉命调查此时后下落不明，我多方寻找也不得其踪，着实怪异。

凭借着霍光给我的令牌，我谎称陛下派我前来取物，负责看管的内官不疑有他，不多时就从库房中搬出一个箱子来，说当年李少君仙逝之后所留物品都在此处，被陛下亲自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开启。

我寻了处僻静之所，砸开了锁。

箱子里大多是一些陈旧的衣物，鞋帽，并无太多有用的线索，我倍感失望，刚准备合上盖子，却看见盖子上被人用刀刻上了金丹道三个字。

这金丹道出自黄老学说，他们希望借助丹药之功以达到天人合一，长生久视的之功效，而今方士，大多假借金丹道的名气，胡乱炼丹，吃死自己的也不在少数。

线索到此似乎中断，我不死心，想起那内官提起陛下时常传调这箱子，必不可能只是看几件衣服鞋帽，想来这箱子还有什么其它玄机。

于是我摸索了半天，无果后干脆将这箱子劈开，果不其然，其中有夹层！

这是一块写满字的缣帛，上面的内容晦涩难懂，看着倒像是先秦时的文字，我勉强辨认，却只能读出蓬莱化仙四个字，想来陛下移驾东莱，和这也脱不开关系，必须找位博学多才之人看看这上面到底是什么内容。

6

另一边，我安排在城中探听消息的属下也传信回来，他们打听到在城南有位老方士，半年前曾见过玄一真人一面。

我没有迟疑，立刻前往那老方士的居所与其见面。

这方士衣着破烂，屋里除了一个丹炉外再无任何值钱之物，整个人神神叨叨，嘴里说着听不懂的咒语，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火上的丹炉，不时加入些丹砂云子，可直到底下柴火烧尽，炉中之物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我明明按照丹方所炼，为何就练不成金丹？到底是缺了什么东西？」

老方士完全没有看我们，注意力全部都在丹炉上，直到我们出声提醒才转过身来。

「去去去，别妨碍老道寻仙。」

我没有废话，将金牌亮出，老方士态度一变，马上跪下说道：

「陛下要召见我了吗！我有一长生丹方，正要献于陛下！」

「我切问你，可曾见过玄一真人？」

「见过见过！怎么？是玄一真人让你们来的吗？他可得道飞仙？」

老方士神情激动，言语中尽是对玄一真人的崇拜，见我们摇头，又遗憾道：

「他们金丹道日夜服丹，都不曾窥得长生之法，我又要等到何时呢？」

金丹道？李少君不也是金丹道的吗？二人莫非有什么关联？

「走炼丹路数的都能被称为金丹道，就是想靠着丹药成仙罢了。」

他取出一张丹方，直言这方子正是玄一真人给他，名为太微琅玕丹，服下之后便可蜕掉凡胎肉体，尸解飞仙，可惜这方子不全，还缺了几样关键材料，玄一真人云游四方就是为了找到这些材料，然后献给陛下。

「你可知玄一真人现在何处？」

老方士摇摇头，说半年前与之会面后就再无任何消息，只知道他往南去了，说是要去九江郡找找线索。

「九江？这有什么说法？」

「你不知道吗？也对，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确实不知仙家之事，九江郡先前可是淮南王的封地，他召集天下奇人方士，一同寻仙问道，最后修的圆满，白日飞升了！就连他府上那些鸡犬，吃了他留下的仙丹，也跟着一起飞升而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听说这太微琅玕丹，就是淮南王府上流出来的。」

老方士言语之中充满了向外，竟有想代替那鸡犬的意思。

淮南王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他是陛下的叔叔，早年不知从何处听得先帝无子，该他登的大位，而后陛下降世，自然破了他这心思，恐怕不臣之心就是在当年埋下的，之后陛下正值壮年，他谋划造反，却被自己的孙子举报，最后生死国灭，淮南国被废，牵连者甚广。

算算时间，玄一真人如果从九江郡回来，恰好对应了宦官们所说的，两个月前面见陛下的日子。

我觉得有些头疼，这近四十年前的往事，又该如何查起，淮南王毕竟涉及皇族脸面，当年的卷宗都存放在宗正府，只有皇帝本人才能调阅。

不得已，我只能先向大将军复命，将箱子中得到的缣帛和淮南王的丹方都与其详细说了。

霍光接过缣帛，又唤来其他三人，只听桑弘羊惊呼道：

「此为庄周亲笔也！」

7

传闻说，庄周梦蝶，魂游天地，追寻大道，参破天机，最终死后成仙，就连真人一词，也出自他的《南华经》，因此民间不少人也称之为南华真人，道门之人更是将其与老子并称为老庄。

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慄，入水不儒，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也若此。

如今天下人对仙人的想象，皆出自庄周。

四人看着缣帛，面色凝重，就连一向沉稳的驸马都尉金日磾，此刻也站立不稳，跌坐在椅子上。

「这世间莫非真的有仙人，通晓古今，还能与天同寿？」

缣帛说上，庄周梦游天机，见一仙人于云端，那仙人自称轩辕黄帝，言昊天有德，准他一人成仙，与天齐寿，然诸国纷争，乱世将至，他于心不忍，想要给世人留的一丝天机，逃离人间，只需百年修行，凝得内丹，即可白日飞仙，逍遥天地，与天齐寿，此为上乘法。

庄周曰，乱世已至，杀伐四起，百年修行，恐无人能逃。

黄帝曰，若想免去了百年修行之苦，需往东海寻得蓬莱仙山，届时黄帝会派神龙接引，此为中乘法。

庄周又曰，仙山难寻，恐无人有此大机缘。

黄帝叹曰，有一仙职，唤作尸解仙，此为阳燧神所设，虽为鬼仙，却是死后飞升，只需服下仙丹，就可蜕去凡胎肉体，亦无需神龙接引，可自到仙界，侍奉阳燧神，此为下法。

于是梦中传仙术十七，丹方四一。

庄周醒后，写十七卷修行之法，四十一卷炼丹之法留于弟子，隐于华南山，不知所踪。

而后战国兼并，七国混战，庄周所留仙术十不存一，那能成仙的丹方也就下落不明了。

霍光摇头道：

「这只是一面之词，虽落款庄周，又是李少君所留，却也无法保障不是后人假借庄子之名杜撰而成，我看不足为信，倒是淮南王的事情，当年陛下对此讳莫如深，知情人全部被杀，我等也无法查阅宗正府的记录啊。」

上官桀却说道：

「还有一条路，陛下虽说杀掉了所有的知情者，但有一批人却不在其中。」

「你是说羽林卫？」

上官桀点头：「我记得当年陛下派了一百羽林卫护送老宗正前往淮南王府，府中抄出的一应事物也是由羽林卫押回长安，只需找当年在场之人一问，便知淮南王所谓成仙的真相了。」

「可当年的那批羽林卫，就算还活着，如今也已是花甲之年，又该去哪寻得？」

「这有何难？羽林卫皆是孤儿出身，他们告老后无处可去，陛下就将他们都安置在了上林苑，我这就差人去查当年之人是否还有人健在！」

说罢上官桀便推门而去。

8

上官桀本以为羽林卫统一管理，应该不难找，但让他惊讶的是，当年那批羽林卫根本不在上林苑中，经过多方打听之后，他才知道，那一百羽林卫就没有回到长安，就连老宗正在回来的一个月后就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不久之后，前去九江郡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他们从一些老人口中得知，当年一百羽林精骑冲入了王府，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喊杀声，百姓们远远围观，只听见王府里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几个离得近的百姓竟口吐鲜血被活活震死，接着就是一阵恐怖的嘶吼，那声音就算多年之后回忆起，也让人感到两股战战，脊背发凉。

不多时他们就看见几名羽林卫背着昏迷的老宗正浑身是血的跑出来，对外面的府兵下令将王府围起，不准任何人进出。

百姓们传闻淮南王在最后关头成仙了，使出天雷打退了羽林卫。

不得已，陛下又派出一位仙人与其斗法，这才将淮南王拿下。

当年的那位仙人，正是李少君！

又是李少君！

这早就做古之人，却与此事有各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人很难不怀疑。

如今七日之限已经过去了三日，我们却依旧不能确定陛下的生死，这让我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金日磾一拍脑袋道：

「对了！当年淮南王的孙子刘建当年因检举有功，免除了死罪，被陛下关在长安御中，可前去一问。」

事不宜迟，我立刻赶往长安，提审刘建。

9

据传，此前有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陛下曾想杀尽狱中之人，幸而被劝阻，这里不仅关押了罪犯，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就连戾太子的儿子也被关在了这里。

可叹，一个四岁的娃娃知道些什么，却被关在大狱之中，天家无情，陛下怎么连自己的亲孙子也不肯放过。

我略微感慨，心里还是想着正事，提审刘建。

当年他因为父亲无缘继承王位，记恨叔叔，故而举报，没想到全连累自己的父亲一起被杀，如今让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回忆被杀的家人，着实残忍了些。

听完我的来意，刘建那苍老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他吃了？」

我不明所以，询问道：

「什么？」

「陛下吃了仙丹？」

我想了想，觉得一个老人能掀起什么风浪，于是点了点头。

没想到刘建却拼命大笑起来，就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的笑的笑话一般。

「你笑什么？」

「我笑陛下一世英名，最终还是抵不过长生的诱惑，和我父亲爷爷一样，终究还是俗人罢了。」

我有些恼怒，拍桌道：

「你到底知道什么？快说！」

刘建笑累了，抹了眼角的泪水道：

「我怎么会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那时我已经被陛下关在了长安的大狱里，正好也让我躲过了我爷爷的成仙之术！」

我咬咬牙，拿出那块金牌说放在了他的面前：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能想办法把你弄出去，你也不想在这狱里一直待到死吧。」

「你可唬不了我，我知道，陛下吃下仙丹，这皇位他就坐不成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没有你我一样能出去。」

「是嘛？」我冷笑一声，「太子年方八岁，这天下之事最终还是落在四位托孤大臣身上，既然你已经知道陛服用仙丹，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令牌就是大将军霍光给我的，你能不能出去，全凭我在大将军面前的一句话，你自己考虑吧。」

刘建收起笑容，思索良久，最后长叹一口气：

「罢了，老夫也时日无多了，最后几年若是能在外走走，也是极好的，老夫今日就将我淮南王府的辛秘，全部告于你听。」

10

这淮南王的封号，宛如恶谥，英布，刘长，刘喜，刘安，历代淮南王皆不得善终。

但这毕竟也是一方诸侯，在自己封国内一言九鼎，刘建心里怎么不会心动？

可惜他的父亲刘不害不是嫡子，太子之位与之无缘，陛下推恩令下达后，刘安又不喜刘不害，连一个县都不想分给他，这让刘建十分的郁闷。

他爷爷刘安，痴迷仙术，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更有苏飞、李尚、左吴、田由、雷被、伍被、毛周、晋昌八人才高，称之“八公”，皆是才学出众之辈。

刘建记得，大约元朔年间，有一人，自称东海蓬莱而来，听闻淮南王礼贤下士，追寻仙道，特来献上丹方，并言此方为庄周所留，名曰太阴尸解蜕形箓，可免修炼之苦。

刘安大喜，奉为上宾，与八公和府上众方士们日夜炼丹，以求飞升。

可一连数年，一无所获，问其原因，那人却说机缘未到，这仙丹中还缺无根之土这方原料。

他说，这无根之土乃阳燧神造人之土，大禹治水时所用息壤化成，如今以成脚下四方土地，没了功效，但有一方仙土被冲入东海，每四十年便会化作蓬莱仙岛出现，将那无根之土混入仙丹，方能白日成仙，与天齐寿。

算算日子，下次仙山出现时间将近，届时他会亲自带人登山采土。

刘建闻言却称，岂不闻徐福诓骗秦始皇之事？

刘安大怒，故而越发不喜父子二人。

他如此相信这方士也不是没有原因，那人博学多才，带领府中众方士一道编写了《淮南万毕术》，并将其献给了朝廷，其中据传有飞天之法，真假未知。

而后，那人果真去了东海，并带回一块无根之土来。

当时刘建也一同观看，金盒之中有一物，形若彘肉，通体漆黑，斑似眼，像活物蠕动，倒在地上，无足能走，无口能言，众人皆不敢上前。

刘安立刻将其投入丹炉，开始潜心炼丹。

但之后王府却怪事频发，先是府中鸡犬不安，夜半鸣啼，再是刘安性情大变，言语混乱，连着那八公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他们整日说什么阳蜕，躯壳，尸解，宣扬肉身为囚，锢魂锁魄，弃身而去，方得长生，甚至逼着下人自尽，破开皮肉，挖出骨头，着实骇人。

整个王府都陷入压抑之中，唯独刘建父子因不受刘安喜爱，住在偏院，影响较小。

之后，众方士们开始辟谷，不进米粟。

而那献方道士，却不受影响，每日行走府中，视若无人。

刘建被这压抑的氛围逼得难以忍受，再加上他确实被刘安所厌恶，于是来到长安揭发爷爷谋反。

后来刘安被杀，淮南国被废，刘建什么也没捞着，还被关进了大狱之中。

几年后，一个下人却突然来到了大狱之中，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就在王府被废的那日，刘安尸解成仙了！

连带着八公一起飞升！

「那是对外的说法，下人和我说的的原话是：」

刘安，刘不疑，八公，以及那数千方士，府中的鸡犬，全部蜕去了皮囊，阳神出窍，化作了黑泥，然后融为了一体！

11

我强压住心里的震惊，询问道：

「之后呢？」

刘建摇头道：

「那人因我对他不薄，特来告诉我一声，说完后他就走了，再没来过，那天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得去问他，不过怕是很难找了，当年王府满门被杀，他估计也隐姓埋名躲了起来，就算没死，也七老八十了吧。」

刘建告诉了那人的籍贯，姓名，之后再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不过临走前又提了一句：

「我记得那道士自称东海君，和当年李少君一样，称知晓古今往事，到底什么来头，恐怕就没人说得清了，如果你想查，能从金丹道入手，他当年可是收了许多弟子，炼了不少丹药出来，他们要炼的仙丹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对，好像是叫太微琅玕丹！」

又是太微琅玕丹，当年淮南王吃的是太微琅玕丹，如今陛下服下的，应该也是这太微琅玕丹！

不知为何，我脑海中突然冒出长生为饵四个字来，长生不老，想一想，就充满了诱惑。

千百年来多少人寻而不得，又有多少人就败在了这长生二字上，如今我却如此接近真相。

我按照刘建给的地址亲自赶往九江郡，如今基本上可以确定，陛下算是驾崩了，毕竟尸解飞升，蜕去肉体凡胎，应该也算是死了吧。

我现在更多的是想知道，当年淮南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持令牌，九江郡守不敢怠慢，虽费了好一番功夫，最终还是找到了那个叫旬一下人。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与他一同前来的一名叫赵虎老人，居然是当年奉命抄家的羽林卫！

他们当年一同逃出了王府，然后这人没有回长安复命，反而与王府下人一起躲了起来。

他们再三确认陛下驾崩后，才如释重负。

叛逃是死罪，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在了王府里，这才多年隐姓埋名，不敢透露行踪。

两人一前一后，说起了同样的故事。

12

自那名叫东海君的方士来了之后，府中怪事不断，旬一噩梦连连，他时常梦见一座黑色的山，活着的山，在他的面前翻涌，不停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最后将他也吞噬。

为此，他询问过府上的宾客，那些方士们只说天人感应，那梦中之山便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山，梦中有感，说明仙山以显。

后来，东海君带回无根之土，旬一赫然发现，这东西与梦中之山即使如此相像，他本能感觉不安，想要提醒周边人，但大家却将他的话当做笑谈，无人放在心上。

东海君称，要炼太微琅玕丹需九九八十一日，火不能停，人不能离，他有一辟谷之法，可助众人炼丹。

府上人皆称此为天赐良机，纷纷自愿前往，唯有旬一默不作声。

而后便是那日，羽林上门，丹药出炉。

羽林卫告诉我，陛下早就知道淮南王在炼丹了，他特意安排那一天上门抄家，就是为了抢夺仙丹。

刘安迫不及待地将其服下，随后周围的方士也开始服丹，仙丹不过十余枚，在场却有千人之多，他们甚至为了仙丹大打出手，拔刀相向，有人钻入丹炉之中，开始抢夺其中的炉渣。

最先服丹的刘安，浑身冒烟，接着血肉融化，像是蜡烛一般流到了地上，有人高呼，王爷尸解升仙了！

现场更为疯狂，踩踏无数，那些服下丹药的人，同样化作淤泥。

抢不到丹药的方士们，竟然直接捧起他们融化的血肉就塞入了嘴里。

接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散落的黑泥就像活过来一样，突然钻入了丹炉中，接着丹炉猛然炸开，将所有人都震翻在地。

吃下黑泥的人，眼睛，鼻子，牙齿毛发纷纷化做了黑泥，混合在一起，变成一个肉山，那上门是无数翻涌的脸和手，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揉搓一样。

并且迅速向周围蔓延，吞噬一切。

「阳神既出，这皮肉没了控制，化作了无根之土，如当年大禹治水一般，是要吞没周围的一切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旬一不在犹豫，拔腿就跑，羽林卫拔刀向前，试图砍了这肉身，但这东西身有千手，手有千眼，眼有千嘴，嘴有千腿，万千变化，无穷无尽。

一刀向前，便有千手打来，千口咬来，千腿踢来。

前面的羽林卫们连惨叫都不曾发出就尸骨无存。

赵虎脑子机灵，站的也后，看到此景，当即丢了武器逃走了。

二人相遇，没有多言便结伴而逃。

除此之外的所有人，要么死于那肉山，要么被陛下灭口。

13

这就是成仙的真相吗？

阳神弃身而走，这遗留的肉身就成了妖物。

我让人带我去往淮南王墓。

他们说，当年李少君一人进了王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推着一口棺材出来说里面就是淮南王的尸骸，速速下葬，而后府兵进门搜查，确实未见到任何尸首。

有一件事情我需要确认一下，淮南王虽谋反被杀，却依旧是皇亲，私开皇墓，满门抄斩！

我一直等到了天黑，守墓人离开后，才秘密打开了淮南王的墓室，

其实经过了这么久，我对所谓长生之事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一切的关键就是那无根之土。

所谓尸解，飞升没人说得清楚，根据现在的信息，若我们都是无根之土所捏成，那么没了阳神，我们的肉身就会回归无根之态，那些方士吃下混有无根之土的仙丹之后，就会成为无根之土的一部分，抛弃这凡胎肉体，故而永生。

而蓬莱仙山四十年才会出现一次，距离东海君取土归来到现在还差半个月才满四十年。

那么这个玄一真人又是从哪里弄来的无根之土呢？

或许秘密就藏在这里。

果不其然，墓穴有开启过的痕迹，地上甚至还有脚印，玄一必然是偷偷打开了淮南王墓室过。

这就说明，当年李少君把那些无根之土，根本就是装在了棺材里封入了墓室之中藏了起来，他之后自己飞升成仙，想来走的也是这个尸解的路子。

我走入墓室之中，墓室里堆满了金银陪葬，而中间则是一口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棺材。

看着眼前的棺材，我心跳开始加速。

仙丹不重要，仙术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这无根之土。

如果我的想法没错，那么成仙的秘密就在其中！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棺木，下一刻却惊叫了出来。

陛下为何在此处？

棺木中躺着的，正是已经尸解，化作黑色粘液的大汉天子刘彻！

他躺在棺椁里，只剩一张脸，而在他的周围，又突然出现了无数扭曲的脸来。

陛下似被惊醒一般睁眼，然后抬起头来。

那下方的黑泥伸出一根长长的脖子，将陛下的脸抬出棺椁，凑到了我的面前。

他嘴巴一张一合，用我熟悉的声音说道：

「你也是来觅长生的吗？来，吃下仙丹吧！」

他用那不知该如何称呼的部分从自己的身上扯下一块还在蠕动的肉块来递到了我的面前。

「神龟有寿，草木成灰，世间万物，皆有命数，蜕去肉身，回归本源，万般变化，求得长生。」

无数的脸一道升出棺椁，囔囔重复着：

「吃罢，吃罢！」

我强忍着心中的惊愕，慢慢后退，想要逃离，陛下却突然变了脸。

「你想去往何处？莫不是又想用那巫蛊之法害我！」

他如流水般突然从棺椁中涌出，如水银泄地一般散落开来。

「愚蠢无救，天大的机缘就在你面前，还不快吃！」

他开始胡言乱语，还没说完，就被其他翻涌的脸埋到了下面。

「吃罢，吃罢！」

我不再犹豫，转身就跑，陛下发出刺耳的尖叫，那声音恐怖异常，让我感觉世间一切恐惧都不及其万分。

陛下像是一道汹涌的潮水，或者是一座正在崩塌的大山，如旬一所说，有无数之手，无数之眼，无数之嘴，无数之脸，如万鬼啼哭，如万婴耳语，遮天蔽日，向我扑来。

14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逃出墓穴的，那噩梦般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整个人丢了神志一般，只知逃命，直至手下人将我唤醒。

他们说我犯了癔症，称陛下在追我，慌不择路，落荒而逃，可在场之人什么也没瞧见，说我看了一眼淮南王的尸骸后就开始犯病。

不可能，他们没听见陛下的话吗，陛下不就在棺木里吗？

我没敢再进墓穴，连忙叫人将通道封死，回去向大将军复命。

后元二年二月十四丁卯日，大将军霍光宣布，陛下驾崩，次日，太子继位。

我原本再想看一眼陛下的尸骸，确认在墓中看见的是否真是陛下，但他们那日就已经将陛下的尸骸和皮囊全部装入了棺椁之中，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靠近。

今天是陛下的棺椁迁入茂陵的日子，朝廷上的大臣们争论了许久，最终确定了陛下的谥号：

孝武皇帝。

而我却离开了长安，前往东莱郡。

有人在那里发现了玄一真人的踪迹，云方道士来往州郡诸国，也需通关度牒，因此才漏了马脚。

我在海边见到了他。

玄一道人面朝大海盘腿而坐。

「你谋害了陛下！」

我厉声质问道：

「将陛下变成了那番怪异的模样！」

玄一道人却说：

「那是陛下成仙之后遗留的无主阳蜕，陛下的阳神，早就飞升仙界了，这浑浊不堪的肉身，没了阳神，自然无头乱转。」

他顿了顿，感叹不已：

「陛下真是洪福齐天啊，无需苦修，就有天大的机缘，生前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濒死之际又能尸解成仙，老道就没有这个福分，多年苦修，到头来，只能期盼师傅一朝归来，带我飞升！」

我在他身边坐下，与他一同望着大海，心中太多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同样疑惑，所行之事，皆为师命。」

「你师傅是谁？」

「吾师东海君，彭铿。」

15

彭铿？

传闻中活了八百年的彭祖？

「老道我自幼古修，追寻仙道，蹉跎一生，本该郁郁而终，幸得上天垂怜，拜见吾师，传我仙术，只消功德圆满，便可位列仙班，长生不老。」

说着，他站起身，指着大海高声道：

「吾师言，世间飞禽走兽皆海中而来，长生之秘，成仙之法也皆于海中！吾师神通广大，修的避水仙术，久居五洋之下，与蛟龙相戏，与鲲鹏为伍，闻得陛下一心求道，感动上天，特命他前来接引，那大海，如万千泰山之钧，凡胎肉体无所适从，又唤我为陛下炼得无上太微琅玕丹，如今事成，吾师将至也。」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从海中走出一人，此人面佩青铜鬼面，瞧不清脸。

「吾师，弟子前来复命，求吾师赐丹！」

那人手一翻，一枚金丹便出现在手心，玄一道人千恩万谢，不假思索就将其服下。

片刻之后，他也化作了黑泥，只剩皮囊。

东海君立于海中，没有言语，月色冰冷，周围的树林里传来沙沙之声。

接着，无数的黑泥从林中钻出，涌向大海！

那黑泥从我的脚边划过，又有无数的声音传入的我耳中。

「修成了！修成了！」

「感谢上天垂怜！」

「长生！长生！」

「吾要前往蓬莱仙山，往生极乐啦！」

我明白了，我全部明白了，这些黑泥就是那些飞升者们所遗留的躯体啊！

这蓬莱仙山四十年出现一次，这东海君便是蓬莱仙山接引之人。

这四十年里，无数渴望长生者服下仙丹，皮肉化作这般黑泥，行若太岁聚肉，只待今日，一朝接引，就会来到东海，前往蓬莱。

东海君望向了我，我也望向他，那面具之后是无尽的深邃，宛如吞噬万千星辰，仅是一眼，便让我觉得万千奥妙，不及其一。

此为真仙人也！

他手心一翻，又一仙丹出现在他手中。

那金丹漂浮而起，悬在我的面前。

「吃罢，吃罢，长生之机，就在眼前！」

我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张人脸赫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是陛下，不对，是已经成仙的陛下。

它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将脸撑起。

「我和皇叔寻觅一生，将死之时才炼出仙丹，你身背机缘，竟遇仙人赐丹，这是何等福气！还不快快吃下，与我等一道，共登蓬莱，位列仙班！」

吃罢，吃罢！

快吃罢！

所有的黑泥都开始重复同样的话语，它们望着我，让我吃下仙丹，一起成仙。

我茫然地将其捻起，放在手心。

我又想起了长生为饵这四个字来。

这当这诱惑真正摆在面前时，一切的理智都不再顽强。

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无数人穷尽一生的寻找，都不如当今，神仙的恩赐。

我终于明白了陛下为何犹豫，当知道长生之后的模样，还会那么坚定的吃下仙丹吗？

他日夜望着仙丹，又是何等纠结？

长生为饵，成仙为杆，天下为鱼，愿者上钩！

可那垂钓者又是何人？

吃罢，吃罢。

我的喉咙开始涌动，我的嘴巴一张一合，这是我的自己的声音。

与他们一道，与所有人一道，前往那长生之境，与天齐寿吧！

16

今日，恢宏的未央宫迎来了他的新主人。

八岁的刘弗陵懵懂地坐上了皇位，看着朝下百官山呼万岁。

年幼的他感到害怕，想要找人述说。

霍光只当是天子年纪尚小，有些怯场。

却不知，那是只有坐到那个位置上后，才能听见的一声，细如蚊蝇般的耳语。

「长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