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种女主人间清醒,且敢作敢当绝不委屈自己的文?
(全文已完结)
我出生在官宦之家,却在3岁就走丢了。
父母收养了女儿取代我。
长大后,我嫁了个夫君傍身,可夫君不但柔弱不能自理,
还卷着我的钱跑路了。
这贼老天,是逼着我不当好人啊!
我千里追(杀)夫到京城,却发现,夫君是皇帝的亲儿子——赫赫有名的逍遥王。
得,我还是回村种地吧!
1
旮旯村,破旧土屋内。
美艳妇人拉着我的手,哭得梨花带雨。
「兮儿,我的兮儿,娘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呜。」
我看了看妇人纤细葱白的手指,再看看自己黑了吧唧的爪子。
「怎么证明我是你们走丢的女儿?」
妇人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到我眼前。
我咽了咽口水,本能地伸出爪子把玉佩抓在手里。
「兮儿,你看,这块玉佩上的蝴蝶花纹,就是照着你肩膀上的胎记刻的。」
我把思绪从估量这块玉佩能卖多少钱上拉回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那里确实有一个蝴蝶胎记,跟玉佩上的一模一样。
行吧,他们可能真是我的亲生父母。
重点是,他们锦衣华服,看起来很有钱,我认了他们不吃亏。
于是我点点头,亲亲切切喊了一声「娘」。
妇人立刻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
引得一旁一直皱眉打量我的男人眉心都能夹死蚊子了。
我刻意忽视他眼中的不满,冲他呲牙一笑:「爹。」
妇人拉着我走近那男人。
「夫君,我们终于找到兮儿了。你看她,跟我长得多像。」
我这新鲜出炉的娘喂,撒谎都不打草稿。
就我这张黑漆燎光的脸,哪里能看出来像她?
男人显然也不认同。
他瞟了我一眼,转开了话头。
「人找到了就好,就是……等回去了,你好好教教她。」
这是嫌弃我粗鲁无礼么?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搀扶着一个小姐走进了屋内。
两人翘着脚尖,提着裙摆,一步一挪,生怕泥土的屋地污了她们精致的绣花鞋。
小姐走到近前,冲我袅袅婷婷福了一礼。
「亭儿见过姐姐。
「亭儿恭喜父亲、母亲与姐姐一家团聚。」
话落,眼圈一红,眼泪欲落不落地挂在眼角。
我咬了咬后槽牙。
想起了我那卷款潜逃的夫君,他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跟眼前的小姐不遑多让。
我就是被美色迷花了眼,才娶了个祸害回来。
害得我现在穷得叮当响。
看见小姐头上、耳上、腕上金光闪闪的饰品,就想一把抢过来,占为己有。
我娘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那小姐。
「兮儿,这是你的妹妹亭儿。你走丢后,我们收养了她。这些年,多亏了亭儿陪在我们身边,如若不然,娘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
亭儿挂在眼圈的泪也应景般跟着落下。
这就显得半滴眼泪都没有的我有些格格不入。
可我没空考虑要不要假哭应个景,我只想知道这个亭儿是谁!
什么叫我走丢后,他们收养了她?
我走丢了,他们不来找我,反到收养个女儿来代替我?
天下间竟有这样的道理?
女儿可以随意替换,亲情可以随便转移?
那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满,开口道:
「这些年,亭儿代替你在我们跟前尽孝,吃了不少苦。你莫要欺负亭儿,要跟亭儿好好相处。」
我咬了咬后槽牙,冲我爹咧了咧嘴。
「爹,女儿一定会和妹妹好好相处的。」
我又亲亲热热拉起李亭月的手。
「妹妹,姐姐谢谢你替我照顾爹娘,这些年,你辛苦了。
「你看姐姐这家徒四壁,也没什么东西能拿来感谢你的。」
李亭月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从我手里抽出手,去拉我娘的手。
哟,这是嫌弃我手脏呢。
「姐姐,孝敬爹娘本就是亭儿该做的。娘,您说是不是?」
我娘乐得合不拢嘴,我爹也是一脸的慈爱。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
呸,少在我面前上演合家欢。
我看着碍眼。
2
我扯着嗓子冲门外高呼一声:「薛金豆,去叫村长过来。」
他们仨被我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透过敞开的房门向外看去,只看到一个小孩撒丫子跑走了。
「爹,娘,女儿这些年一个人生活挺不容易的,多亏了村长伯伯和乡邻们的接济,才能活到今日。
「女儿欠了村长和乡邻们不少钱,能否请求爹娘代为偿还?
「等女儿日后有本事了,定会还给爹娘的。」
我娘拉着我的手,眼泪又一双一对地落下来。
「兮儿,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都怪娘,没有早日找到你。」
我使劲挤了挤眼睛,也没挤出半滴眼泪,只能把嗓子捏出了哭腔。
「娘,这辈子还能见到您和爹,兮儿吃再多的苦都值得。」
说完,我趴在我娘的肩膀上,假装抽泣,实则暗中打量三人的穿着,盘算着要多少钱合适。
既然女儿可以随便替换,说明他们对我的亲情也是有限,那不如折算成银子来的实在。
我爹对我的话也是有些动容。
「兮儿,终究是爹娘对不住你。村长住在哪里?爹亲自去拜访一番。
「一来把钱还了,二来感谢他这些年对你的照顾。」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薛九,你给老子滚出来。什么事敢叫老子亲自跑一趟?」
我爹立刻沉了脸。
我忙安抚道:
「爹,这里是穷乡僻壤,盗贼频发,生存不易。这便导致村长和乡邻们都性格剽悍,说话粗鄙,行事粗犷,但他们人都很好的。请您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
我爹皱着眉点了点头。
房门外,残破的篱笆围墙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
这些人衣着褴褛,长相粗劣,个个手持铁锹棍棒,眼中凶光乍现。
待看清我爹娘的穿着打扮,更是露出了饿狼看见肥羊的表情。
篱笆墙外,我爹娘来时乘坐的马车,已经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不透风。
见此情景,我娘脚步一顿,立刻拉着李亭月和丫鬟退回了屋内。
人群顿时一阵鼓噪。
像是到嘴的肥羊就要跑了一般。
听着屋内隐隐传来丫鬟的啜泣声,我撇了撇嘴。
我爹看起来还算镇定,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村民之首嗷唠一嗓子。
「薛九,好你个王八蛋,逮着肥羊竟敢私藏。」
「就是,就是。」
「这王八蛋惯会吃独食。」
「村长,您老说个公道话,要不俺们可不依。」
「村长,您老发句话,打死这小王八蛋。」
我咳了一声,阻止他们继续败坏我的名声。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我冲村长拱了拱手。
「村长伯伯,这是我亲爹。」
我朝屋里指了指。
「那是我亲娘。
「他们来找我认亲了。」
村长看我这做派,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我。
他身后的人也呼啦啦往后退了一步。
我爹上前一步,冲村长作了个揖,又冲众人拱了拱手。
「在下李连诚,感谢村长老哥及诸位乡邻这些年来对小女的照顾。
「小女欠村长及诸位的银钱,在下定分文不少地偿还,同时备了些薄礼,请各位笑纳。」
村长看了看我爹,又看了看我,没吭声。
其他人面面相觑,听不懂我爹在说什么。
我凑近我爹,小声说道:
「爹,女儿一共欠了1000两银子,您带够钱了么?」
我爹双眼暴睁:「多少?!」
「1000两,爹。」
我爹还处在不可置信中,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姐姐,这里可是穷乡僻壤,就算把全村的钱都拿出来,也凑不出100两吧?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李亭月见外头无事,扶着我娘走出来,一听我欠了1000两银子,立刻炸了毛。
我摸了摸自己瘦削的脸,泫然欲泣道:
「娘,兮儿错了。兮儿应该少吃点,一天只吃一个粗粮馍馍的。兮儿一天吃三个,这么多年,不知道多吃了多少个。」
我娘的视线落在我刻意露出来的瘦骨嶙峋的胳膊上,眼圈立刻就红了。
「不多,不多,兮儿吃的不多,瞅瞅都瘦成什么样了?」
「等回去了,娘一定给你好好补补。」
我又看向我爹。
「爹,女儿一人一张嘴,吃倒是吃不了多少钱,可去年女儿成亲了。」
我指了指身后的土房和破败的篱笆墙。
「这房子是跟村长买的地,乡邻们一起帮着盖起来的。
「当时女儿也是不了解行情。
「不知道盖房子要花那么多钱。
「要是早知道,女儿就一直住在山洞里了。」
说完,我垂下头,作势抹了一把眼泪。
我爹看看身后摇摇欲坠、四处漏风的房子,又看了看根本挡不住人的篱笆墙,叹了口气。
「你成亲了?怎么没见你夫君?」
「夫君病死了。」我哽咽了一声。
「给夫君看病花了好多好多的钱,可他还是走了。」
带走了我所有的钱。
我娘一把抱住我,哇一声哭出来。
「我苦命的孩儿啊!」
这声号哭在满院的寂静中显得特别突出。
我拍拍我娘。
「娘,见到了您和爹,女儿就一点儿也不苦了。」
哄得我娘哭声渐小,我又转头看向李亭月。
「妹妹,你说的对,姐姐不该乱花钱。你看姐姐这身衣服,是去年跟村东头王婶子买的,现在想想实在不该花这个钱。明明之前那件衣服再打几个补丁,还能再穿两年的。」
李亭月看向我前襟就补了三块补丁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穿得轻纱绮罗,羞愤地低下了头。
我娘的眼泪再一次开了闸。
「我苦命的孩儿啊!」
我看着效果差不多了,又加了一把火。
「爹,您钱没带够也没关系。村长他们人特别好,不会怪我的。等我自己能赚钱了,我会还给他们的。」
我爹这回再不迟疑,从袖袋里掏出一叠银票,数数正好十张。
人群里登时爆出一阵吸气声。
细一看,一片暴睁的红眼。
我爹上前一步,将银票递给村长。
「村长老哥,这些银票正好一千两,劳烦您按照兮儿的借款数额,还给大家。」
村长咕嘟咽了一口口水,看了看我,没敢伸手。
我从我爹手里拿过银票,塞进村长手里。
「村长伯伯,这些年承蒙您和乡亲们照看,小九才能平安长大。这些钱您拿着,帮我还给大家,等小九日后有出息了,另有回报。」
说完,我冲村长眨了眨眼。
村长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手里的银票差点儿掉到地上去。
但村长毕竟是一村之长,见多识广,他定了定神:「薛九,你跟我过来。」
我跟着村长走出去老远,身后呼啦啦跟着所有看热闹的村民。
「咋回事,薛九?
「那真是你爹娘?」
我点点头。
「可能吧!」
「可能?这叫什么话?」村长立起了眉毛。
「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说是就是呗。」
村长顿时气急败坏:「你个小王八蛋,能不能有个正行?那是生身父母,不是隔壁王大爷王大娘,那能随便认?」
我摆摆手,表示这不是啥大事。
「我正好要出去一趟,搭他们的马车方便。」
听我这么一说,村长沉默了。
「薛金豆,你给我把家看好了。
「等我回来,家里但凡少个土坷垃,我都把你家房子扒了。」
薛金豆哇一声哭出来,抱着他爹薛土豆的大腿抹鼻涕。
薛土豆一巴掌拍在他儿子后脑勺上:「你怕个球。小九吓唬你呢。」
「你是去找你夫君么?」村长开口道。
「找他作甚?我早就当他死了。」
敢卷走我的钱,就算没死,我也得亲手把他弄死。
「那你出去干什么?是去……」
我嗯了一声。
村长一脸凝重。
「你放心,办完了事我就回来。」
说完,我面对村民,朗声道:
「大家听好了,现在立刻回去收拾行李,只带值钱的东西和够三天吃的干粮,其他的都不要了。」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我抬了抬手。人群安静。
「从这儿到云城,走小路,三天能到。记住,不要入城。派人去城里买三天的干粮,绕城过去,再走三天,就到白塔村。500两银子交给白塔村村长,他会帮着办理户籍,再划一片地给我们。剩下的500两用来安家。」
骚动又起。
「真的要走么?」
「怎么这么急?」
「非走不可?」
「家里养的鸡能带着么?」
「我那房子前几天才修缮完啊!」
「锅碗瓢盆用不用带着啊?」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乱哄哄的人群。
我能理解他们难舍茅屋故土的心情。
就是我,也有些舍不得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可我们必须得走。
村长厉喝一声:「都他妈闭嘴。」
人群再次安静。
「早就商量好的,现在叽歪什么?
「走,是必须的。
「以前不动,是没钱买路。现在小九给拿了银子,又安排好了一切,咱们前途无忧,还犹豫什么?
「都他妈给我滚回去收拾东西,一炷香后村头集合。
「谁要是敢拖拉,别怪我打断他的狗腿。
「都给我滚。」
这次没人再吭声。
人群呼啦一下散了个干净。
村长沉默了片刻。
「这破地方,住了大半辈子,骂了大半辈子,这要走,还有点舍不得。」
「薛大树,人走干净了,就放把火把这儿烧了。」
村长叹了口气。
「你可真狠。一点儿念想都不留啊。」
「没了念想,才不会有人偷跑回来。」
「行吧!」
「放火之前,清了小孤山,把尸体都弄过来。」
「你是说……
「好,我来安排。」
「把我师父照顾好。」
交代完了正事,我大踏步走回了家里。
3
离开旮旯村后,我一直掀着马车的窗帘向外张望。
直到看见旮旯村的方向升起了滚滚黑烟,才放下帘子。
「兮儿,是不是舍不得这里?」
我娘拉着我的手温柔问道。
「这破地方有什么舍不得的?」李亭月鄙夷道。
我娘点了一下李亭月的额头,嗔道:
「别胡说。这毕竟是姐姐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我晃了晃我娘的手。
「娘,还是您懂女儿。
「虽然这地方特别穷,家家户户都为一日三餐烦忧,女儿一个人,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乡邻们都特别好,经常会接济女儿。
「有一年过年,女儿都快饿死在山洞里了,是村东头王婶子给女儿送了一个干馍馍,女儿才活过了那一晚。」
我娘立刻泪眼婆娑。
我看向李亭月。
「妹妹,你吃过干馍馍么?就是把粗粮磨成粉,加捣碎了的野菜和树叶,做成的干饼子。虽然得就着水才能咽下去,下咽的时候还会划得嗓子疼,但那东西特别顶饿。」
李亭月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没吃过。」
我再接再励:「那妹妹平时都吃什么?是不是吃雪白雪白的大米饭?
「我听村长伯伯说,有钱人都吃大米饭,吃山珍海味,是真的么?」
李亭月许是知道她现在享受的富贵生活本该是我的,有些心虚,含糊应了一句:「吃米饭。」
我立刻往我娘身边凑了凑,抱住她的胳膊。
「娘,我真羡慕妹妹,从小生活在你们身边,吃喝不愁,受你们呵护长大。」
我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兮儿,这些年,爹娘亏欠你的,都会补给你的。」
「娘,女儿不需要这些外物,女儿只要爹娘的疼爱就够了。」
说完,我转头看向李亭月,她慌忙低下头,掩住嫉恨的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李亭月不停在爹娘面前展示她知书识礼大家闺秀的风范,借以对比我的粗鄙不堪。
我可不惯着她。
「妹妹,你这簪子真好看,是金子做的么?比姐姐头上这根树杈好看多了。
「妹妹,你这件裙子真漂亮,是什么料子的?比姐姐这件粗布衣服好看多了。
「妹妹,这耳环衬得你小巧玲珑,又漂亮又可爱,这是玉石做的么?姐姐连耳洞都没有呢。」
我娘见我如此寒酸,大手一挥,把沿途城镇的商铺差点儿搬空了。
我还假装推拒一番。
「娘,这个簪子给妹妹吧,妹妹戴着比我好看。
「娘,这件裙子给妹妹吧,妹妹穿着比我好看。
「娘……」
我娘安抚李亭月:「亭月,这些东西你多的是,你姐姐一样都没有。这次娘就先买给姐姐了。」
李亭月强颜欢笑。
「娘,这是应该的。」
这时候,我就亲亲热热地拉着李亭月。
「妹妹,你真好。」
我娘见我们姐妹如此「和睦」,笑得合不拢嘴。
我爹也是一脸的慈爱。
行吧,他们两个的表现总算扫平了我心底的疙瘩。
我决定不坑他们了。
再有一天就到京城了,夜里,我把我娘给我买的东西都包在一个包裹里,包裹上放了一封信。
然后牵走了一匹马,离开了客栈。
——
爹,娘,受兮儿一拜。
兮儿自幼失怙,落入歹人之手,受尽万般苦楚,从不知亲情为何物。
却不想爹娘还健在,兮儿却早已被人取代。
既亲缘浅薄,亲情可替,便千两买断,从此两不相欠。
薛九,叩别。
——
自打重逢后,我从未问过他们的身份,从未问过他们是如何找到我的,带我回去又如何安置,我甚至连他们的名讳都不知,便是一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4
京城,古韵茶楼。
今天尤其热闹。
缘起于两月前,逍遥王兴师动众去城门处迎人,却只迎来哭哭啼啼的礼部侍郎一家。
逍遥王当即大发雷霆。
后因礼部侍郎夫人哭晕厥过去方才作罢。
听闻逍遥王当天就出城了,去向不明。
今日,逍遥王回城,过家门而不入,直接打上了礼部侍郎的门,要礼部侍郎把人交出来。
这会儿,双方已经到了金銮殿上,请当今圣上评理去了。
众人大声小声议论着,唾沫横飞,兴奋难抑。
概因为逍遥王可是个传奇人物。
这位逍遥王自幼体弱多病,整个太医院都断定他活不过十岁。
皇上自是不愿爱子夭折,既然医者不能医病,那便寻仙问道吧。
恰一游方道士入京,便被请入宫中。
道士说逍遥王根浅,无法扎根皇土,只能踏遍山河,寻一扎根之地,方能活命。
就此,逍遥王便消失在京城众人的视线中。
直到半年前,才又现身京城。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里一直琢磨着毫无头绪之事——
作为一个平民百姓,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当今圣上。
晚饭后,我回到入京后赁的小院子。
从怀里掏出几份牙行的招工文书,一份一份看着。
丞相府要门房2人。
吏部尚书府要二等丫鬟10人。
礼部尚书府要洒扫丫头10人。
兵部尚书府要厨娘2人。
逍遥王府要护卫20人。
太子府要护卫10人。
恭王府要马夫5人、车夫5人。
……
这个牙行是京城最大的一个,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
我把招工文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挑出太子府的那份。
当今圣上有三子五女,大皇子勤王,二皇子恭王,三皇子逍遥王。
比起这三位王爷,我更属意去公主府混个差事,可等了一个多月,都没等到公主府招工的信息,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王府了。
勤王是大皇子,更是当今太子,在他手下当差,见到皇上的几率更大吧?
第二日一早,我去牙行报了名,申明只签一年活契,牙行叫我回去等消息。
古韵茶楼依旧济济一堂。
今日谈论的主题是昨日逍遥王血染御书房,至今仍昏迷不醒。
礼部侍郎被圣上下令罚跪一个时辰,宫门落锁前才一瘸一拐出了宫。
宫里封锁了消息,礼部侍郎三缄其口。
这便引得众人思绪乱飞,纷纷猜测,礼部侍郎怎的就如此大胆敢得罪逍遥王?是不是马上官位不保?又是谁竟能引得圣上的心肝喋血御前?
我听了一盏茶的功夫,没听到什么要紧的消息,就打道回府了。
隔天一早,牙行通知我去太子府,面见管家。
我们一行30余人,在牙行管事的带领下,从西侧门进了太子府。
太子府只要10人,来的却是30多人,这让我的心里有些打鼓。
也不知是个怎样的考核流程。
说的是要见管家,但管家并未露面,负责考核我们的是一个护卫小头目。
这位小头目姓李,全程没正眼看我们,上来就让我们沿着大花园跑步,跑十圈,取前10个。
这个我擅长。
在旮旯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若是跑得不够快,不知得多挨多少顿打。
但我也不敢过分突出,压着速度跑在人群当中。
本以为大家凭本事竞争,可谁知,竟有人使阴招下绊子。
跑在九曲桥上时,我前方的几人突然停下来,后面的人刹不住速度,就一拥撞到了一起。
前方的人后退,后方的人前挤,中间的人便不知被谁七推八搡弄进了湖里。
这一下,就刷掉了10几人。
剩下的人彼此提防,耗着体力,费着心力,还要绞尽脑汁把竞争对手废在半路上。
哎,不就一个护卫嘛,犯得着跟抢钱一样如此费心么?
最后,为了不遭暗算,我使了八成力,跑到了第一位。
成功入选太子府护卫。
正式当值后我才知道,像我这样低等的护卫,日常工作就是打更巡府,能远远看一眼太子都是幸运的。
能贴身保护太子的,要么是家生子出身,要么是特别受信任的,普通招工来的根本不可能。
失算了。
不过问题也不大,我可以自己创造机会。
5
一个休沐日,我又溜达到了古韵茶楼。
今日茶客们热议的话题还是逍遥王。
据说逍遥王病体还未痊愈,就让人抬着进宫去求圣上,让圣上在全国范围内下悬赏令。
「你们知不知道逍遥王要悬赏的人是谁?」
被众人围在中心正讲得眉飞色舞的人,突然止住了话头,开始制造悬念。
众人也是捧场,七嘴八舌问到底是谁。
那人见气氛足够热烈了,才公布答案。
「咱们的逍遥王——媳妇丢了。
「他要全国悬赏他的媳妇。
「诸位可听好了。咱们逍遥王可是大手笔。凡提供线索者,赏银1000两。能提供他媳妇准确位置信息的,赏银10000两。
「诸位,那可是10000两啊,白花花的银子啊。咱们寻常人赚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啊!
「眼不眼热?啊?
「想不想赚这个钱?啊?」
有人笑骂:「眼热有个屁用,逍遥王都找不到人,咱们就能找到人了?」
那人也不生气。
「诸位,时也命也运也,万一那人就让列位当中的某个人给遇上了呢?那可是子孙三代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你可拉倒吧!人长啥样都不知道,上哪儿遇去?别做白日梦了。」
我喝完杯中茶,溜溜达达上了二楼。
一个伙计迎上来:「客官可是订了雅间?」
「听风阁。」
伙计一愣,随即抬手指了指方向。
「客官,走廊尽头最后一间便是听风阁,您请便。」
我溜溜达达走到听风阁,推门而入。
屋内无人。茶壶里的水却是热着的。
我坐到茶桌前,自斟自饮。
片刻后,随着一阵嘎吱吱声响,墙上一道暗门打开,一个头戴围帽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黑衣人拉把椅子,大马金刀坐下。
「何事?」
「演出戏。」
「时间,地点,戏码。」
「明日,亥时三刻,太子府,刺杀太子。」
黑衣人手指摩挲着茶杯,上上下下打量我。
「目的。」
「救主。」
「谁?」
「我。」
「5000两。」
「1000两。」
黑衣人起身就走。
「2000两。」我忙加价。
黑衣人气笑了。
他回身又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5000两。概不还价。」
我极为肉痛地从袖口里拿出银票,一张一百两,数出50张。
「不成功,退钱么?」
「听风阁从未失败。」
说完,黑衣人一把抽走我手中的银票,进了暗门走了。
我把茶壶里的水全都喝光了,感觉稍微挽回了一点损失,才离开了古韵茶楼。
第二日,我当值夜班。
掐着点巡视到太子就寝的院落时,就见一群黑衣人从头顶刷刷飞过。
我眼前一亮。
听风阁办事果然牢靠。
「有刺客!」
「抓刺客啊!」
我使出浑身力气,嗷唠一嗓子,惊飞了一群正在树头睡觉的乌鸦。
嘎——嘎——嘎——
跟我一起值夜的丁护卫捂着耳朵冲我吼道:「你他妈瞎吼什么?老子要聋了。」
我朝院子里指了指:「有刺客。打起来了。」
丁护卫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听见院子里已经传出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他一把扯住我,撒腿就跑。
我把他扯回来。
「哎,你跑什么?」
「不跑等死啊!」
「我们是护卫啊,不应该去保护太子么?」
「你个傻货,咱们赚的是巡府的钱,保护太子是另外的价钱。」
我松开扯着他的手:「我想多挣点钱。」
丁护卫也干脆,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了。
我跑去紧闭的院门处,啪啪拍了几下。
没人给我开门。
我又跑去院墙处,站在墙根下,想着怎么爬上高耸的院墙。
院门突然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一个黑衣人从院中飞出,从我眼前掠过。
留给我一句:「废物,出场。」
我险些气个仰倒。
骂谁废物呢?我要退钱!
院中,护卫和黑衣人打得难解难分。
一队护卫把太子紧紧围在中间。
我看了看密不透风的护卫人墙,没有我插足的余地,就跳进战场,跟黑衣人打起来。
打了没两下,又一队黑衣人闯入院中,直奔太子而去。
后来的黑衣人战力明显强于先前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太子身边的护卫冲得七零八落。
我看准时机,窜到太子身边,挥刀挡在他身前。
太子还算镇定,一边观察战局,一边向安全地带退去。
护卫们都被黑衣人缠住,他的身边现在就剩我一个。
这让我压力有点儿大。
万一演砸了被太子看出来可就前功尽弃了。
就在我护着太子退到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墙角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破空声。
我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黑衣人从天而落,挥刀砍向太子。
我一把推开太子,挥刀迎上。
两刀相撞,咔咔两声,同时断裂。
黑衣人也不恋战,扔了断刀,扭头就跑。
我举着断刀,挡在太子身前,继续防御。
突然,又有破空声传来,这次是箭矢。
一次两支。
我暗骂了一声。
我一个人,怎么挡得住两支箭!
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我将太子牢牢挡在身后,挥舞断刀,打落一支箭,另一支箭直接用身体挡住。
箭矢射中身体的力道,使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身后突来一股推力,挡住了我的去势。
刷刷刷,又一阵破空声传来,这次是群发的箭矢。
娘哎,这我可挡不住。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身后的太子抓到身前来挡箭时,一群护卫从门口冲进来,一半人马挥刀挡箭,一半人马保护太子。
也不知哪个手欠,一把将我扯离太子身边,推倒在地。
黑衣人见大势已去,纷纷脱离打斗,越墙而走。
护卫们分成两队,一队去追黑衣人,一队护着太子走了。
独留我一个中箭的伤员没人管没人顾。
我忍着痛,挪动屁股,慢慢靠在墙上。
心里大骂听风阁,办的这叫什么事。
合着我花5000两,就是为了让他们射我一箭?
箭射在了胸腹之间,虽不是致命的地方,但若治疗不得当,恐怕也得丢了半条命。
我望天望了一会儿,才咬着牙慢慢把箭拔出来。
咦?箭头上没有血迹?
怎么会?
我不可置信地往胸腹间摸去。衣服破了,但确实没流血。
我把手探入怀中,摸到一个圆滚滚硬邦邦的东西。
难道是?
手伸出,一个干硬干硬的馍馍映入眼帘。
这不是我怕值夜饿,特意备的干粮么?
是它救了我一命?
我狂喜,把馍馍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唔……我的牙。
我将馍馍重新揣入怀中,喜滋滋地回了护卫房。
我不知道的是,我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一个在暗中监视我的人的眼中。
我跟丁护卫谁也没提那晚发生的事,照常做个本本分分的巡防护卫。
就在我以为5000两彻底打了水漂时,护卫首领找到了我。
6
这个护卫首领可不是当初没拿正眼瞧我们的小头目,而是管理太子府所有护卫的大统领。
我诚惶诚恐。
「属下见过大统领。」
「叫我闻护卫。」
「属下见过闻统领。」
「叫什么?」
「属下叫白九」
「白酒?」
「不是喝酒那个酒,是一二三四……那个九。」
「家里行九?」
「属下是孤儿,村长随便给起的名。」
「你有什么拿手的武义?」
「……属下跑得快。」
闻统领乐了。
「咱这是太子府,咱们护卫的职责是保护太子的安全。跑得快能顶什么用?」
我挠了挠头,傻傻一笑。
「属下不怕死。」
「你媳妇找到了么?」
「统领怎么知道我媳妇丢了?」
「你什么事我不知道?」
「回闻统领,媳妇还没找到。」
「大丈夫何患无妻,再娶一个就是了。」
我犹犹豫豫没说话。
「怎么?需要本统领给你介绍一个?」
我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下去。
「不用不用。村长说,找不到媳妇,就让我别回去了。」
「属下能不能求闻统领帮忙找一找?」
「还是个死心眼。行,我帮你找。」
「谢谢,谢谢闻统领。」
我扑通跪下,冲闻统领磕了三个头。
闻统领摆摆手:
「行了,去护卫营报道吧!」
出了屋子,我暗暗吁了一口气。
他们果然去调查我了。幸好我提前编好了身世交给听风阁。
就这样,我成了太子近身护卫中的一员。
这是一个钱多事少的轻松活。
护卫营共百名近身护卫,分为5组,每组20人,每组上值一天。
如此算下来,5天才轮我一次。
不上值的日子,我就跟闻首领告一天假,去古韵茶楼听消息,或者去街头巷尾打探消息。
我编造的身世是这样,孤儿,摸爬滚打活到大,全村凑钱给娶了个媳妇,媳妇却跟人跑了,那人是个人牙子,听口音是京城的,于是我就拿着全村给凑的钱,跑到京城来找媳妇来了。
这也解释了我入京城两个月,经常跑牙行的原因。
至于跑古韵茶楼,是因为这里几乎是京城的消息集散地,茶客们的闲言碎语中,时常会冒出一些了不得的大消息。
我点一壶最便宜的茶,从早坐到晚,也不会有伙计过来撵人。
今日听到的劲爆消息是,逍遥王寻妻不得,吐血昏迷。圣上下令,京城各家有适龄女子,愿意嫁给逍遥王冲喜的,重赏。
我抠了抠指甲,暗道逍遥王这倒霉孩子的倒霉劲跟我挺像的啊,我跑了夫君,他丢了娘子。
可人家是堂堂逍遥王,可以凭借全国之力找娘子,找不到还有皇帝老爹给娶新的。
不像我,无帮无助,这辈子所有的钱财就只够成一次亲的。
哎,同样是人,云泥之别啊!
从古韵茶楼出来,我溜溜达达回到太子府。
一进护卫营,就接到通知,今夜有大事,需增加上值人数,我是其中一个。
细一打听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奉皇命,给逍遥王选媳妇,地点就在皇宫里。
我顿时来了精神。
进宫是不是就能见到皇帝了?
可等真进了宫才知道,皇帝岂是那么好见的?
给逍遥王选媳妇,要面对的都是各级官员家的女眷,太子自然是不方便出面的,皇帝就更不会露面了。
这事主要是由太子妃主持。
给太子妃打下手的是宫里的嬷嬷、宫女和太监。
根本用不到我们这群护卫。
但来都来了,闻统领就把我们分配到极远的外围,站岗值守。
我站岗的地方,连盏宫灯都没有,我却挺满意。
黑灯瞎火的,适合偷懒摸鱼。
黑灯瞎火的,也适合偷鸡摸狗。
「哥,你帮我跟爹娘求求情吧,亭月不想嫁给逍遥王冲喜。」
亭月?李亭月?
是我认识的那个李亭月么?
我竖起耳朵,轻手轻脚往前凑了凑。
一棵秋海棠下,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正拉着男的的衣袖在撒娇。
「亭月,逍遥王贵为王爷,身份尊贵,即便身体有恙,也是我们高攀了的。你为何不愿?」
「哥,逍遥王是姐姐的夫婿,妹妹怎好抢了姐姐的姻缘。」
「李兮月已死,你也不算抢了她的姻缘。」
「况且,逍遥王正是因为李兮月的死才犯了旧疾,爹娘和你都牵扯其中,爹娘才不得不把你嫁过去冲喜。」
李亭月跺了跺脚,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哥,姐姐她没有死。即便……也不是爹娘和我导致的。
「是她自己留书出走的。
「娘为此病到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愿了。
「爹也不愿意见我了。
「这个家,就只有哥哥能为亭月做主了。」
男的——李揽月,似是被李亭月缠的没法,妥协道:
「好,好,哥去爹娘说一说。」
李亭月小女儿姿态尽显:「谢谢哥。哥对亭月最好了。」
李揽月无奈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兄妹情啊!
若不是他们说的李兮月就是我,若不是李揽月可能是我血缘上的亲哥哥,我都要羡慕他们了。
可他们说我死了也就罢了,为何还给我安排了一段姻缘?
这个古韵茶楼的话题中心人物——逍遥王,究竟是何许人也?
为何把我跟他拉扯到一起?
「哥,亭月还有一事相求。」
那厢,李亭月的撒娇还没尽兴。
「何事?」
李亭月绞着帕子,羞羞答答低下了头:「亭月,亭月心仪恭王,哥哥可否引荐一二?」
李揽月惊到了。
「你,心仪恭王?」
李亭月低低嗯了一声。
「亭月。」李揽月严肃道:「皇家不是我们家能高攀的。
「更何况,恭王已经有了王妃。」
李亭月小心翼翼地拉着李揽月的衣袖。
「哥,恭王最是看重你。只要你开口,亭月定能嫁入恭王府。
「亭月不敢肖想正妃。能做侧妃,亭月也是愿意的。」
「亭月,此事休要再提。你不愿嫁逍遥王也便罢了,哥哥会为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哥——」
「好了,别说了。快回去吧!」
李揽月大踏步走了。
李亭月却站在原地没动。
不一会儿,一个嬷嬷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小姐,老奴瞧见恭王往逍遥王所在的偏殿去了。」
「看清了?」
「看清了。」
「嬷嬷,你说,李兮月到底死了没有?」
「小姐,不管李兮月死没死,老爷和夫人都与小姐离了心。虽然少爷对小姐依然如故,但少爷势力未成,帮不了小姐太多。小姐还是要早做打算。」
李亭月的声音再不复方才对着李揽月撒娇时的甜美。
「收养的,果然争不过亲生的。这些年,我在他们跟前伏低做小,使尽浑身解数讨好他们,到头来,只一封信,就将我所有的付出都化为乌有。我不甘啊!」
「小姐无需不甘。既无亲情,便将他们视作踏脚之石便好。只要小姐嫁入恭王府,做了恭王侧妃,就轮到他们对小姐伏低做小了。」
李亭月下定了决心。
「走。」
一阵窸窸窣窣声,两人走远了。
我抠了抠耳朵,暗道这拨八卦信息可不比古韵茶楼差啊!
「听好了?听好了就随我来。」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吓得我一蹦三尺高。
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人吓人能吓死人知不知道?
我怒气冲冲回头看去。
看到的却是太子离去的背影。
差点儿冲口而出的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小跑上前,跟在太子身后,小心翼翼请安:
「见过殿下。」
他不会因为我偷懒摸鱼扣我月钱吧?
「嗯。」
太子用鼻子回应了我的请安,便不再说话。
我也不敢吱声。
7
逍遥王的偏殿属实够偏的。
太子领着我七绕八绕才绕到了地方。
我四下打量一番,周遭竟一个护卫和小厮都没有。
大名鼎鼎的逍遥王在宫里的地位如此差么?
太子领着我来到窗下,他侧着耳朵倾听室内的动静。
我比他干脆,手指沾点唾沫,直接戳破了窗户纸。
做人属下,要有眼力见,于是我给太子也戳了个洞。
屋内,隔着一扇屏风,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在外间鼓捣香炉,在点熏香。
女子在里间宽衣解带。
太子是正人君子,他把眼睛从破洞处移开,还顺手扯了扯我。
我假装没感觉到。
这香艳的场景不看不就吃亏了么?
那女子胸大腰细,皮肤雪白,看得我好生羡慕。
「王爷,是真戏假做,还是假戏真做啊?」
女子嗓音妖娆,声音里却不带一丝情感。
男子点好熏香,走进里间,抬手揽上女子光裸的腰肢,向床边走去。
「他都快死了,你想假戏真做也不成啊。」
女子咯咯笑了起来。
「奴家有本事,能让他起死回生呢。」
男子轻拍了一下女子的臀部。
「你给我乖乖的。等事了了,本王会补偿你的。」
男子说完,转身出了里间。
女子抬腿上了床榻。
我踮起脚尖,眼珠子都快钻进洞洞里了,衣服突然被人用力扯了扯。
太子一脸看败类的眼神看着我。
我讪讪一笑。
「去救人。」太子吩咐道。
「救谁?」
「逍遥王在床榻上。」
我瞬间明了。
那男子跟那女子是要做戏陷害逍遥王啊。
正巧,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夫君很有兴趣。
「那男子是谁?女子是谁?」
「恭王。不认识。」
「快去救人。」
我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细竹筒,探入窗洞里,对着外间的恭王用力一吹。
竹筒中的银针刺入恭王的背部,仅一息,恭王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床榻上,正在脱逍遥王衣服的女子听见响动,忙出声问道:「王爷,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
女子迟疑片刻,从榻上下来。
我噗又吹了一根银针。
女子也倒地了。
「这是什么?」太子一脸好奇地看着我手里的竹筒。
「回殿下,这是迷药。
「殿下,我去救逍遥王爷。」
太子点点头。
我一个箭步窜到门口,推门而入。
熏香袅袅,竟是催情之药。
我屏住呼吸,跑到塌前,掀开床幔探头看去。
逍遥王衣衫半露,胸脯强烈起伏。
再看面颊,已是酡红之色,显然已经吸入了催情香。
我想都没想,抬手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不为别的,就为这张脸跟我那柔弱不能自理却卷了我所有的钱跑路的夫君一模一样。
「你干什么?」
太子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
我这才想起来,以我的身份,掌掴逍遥王,可是要掉脑袋的。
「回殿下,逍遥王爷中了催情香。
「方才恭王燃起的熏香有催情的效用。」
太子愣了一下,忙抬起衣袖遮住口鼻。
「快走!」
说完,他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我只能干个苦力,把逍遥王扶起来背在背上。
出了房门,背上这厮似乎见风清醒了一些,身体开始不老实地扭动。
「殿下,殿下。」
我忙呼叫太子。
太子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一步三喘走到他近前:「属下体力有限,唯恐摔到了逍遥王爷。属下可以呼叫人手过来支援么?」
太子扭头就走。
「先把人背到角门。你去善后。」
我从善如流,三两步跑到角门,把逍遥王伸进我衣领里的手扯出来,把人扔到地上。
「小九,娘子……」
我抬起手,很想再呼他一巴掌,但太子在一旁虎视眈眈,我只能假装挠了挠头,转身溜走。
我回去房间,先取回银针,再把那女子和恭王都搬到床上。
刚放下床幔,就听见有人在门口轻拍房门。
「恭王殿下,您在里面么?」
是李亭月。
来的这么快?
李亭月见房内无人回应,门又是虚掩着的,她大着胆子推门而入。
「恭王殿下,您在么?我是李揽月的妹妹李亭月。」
室内一片安静。
李亭月犹犹豫豫、走走停停,终于还是走到了床边。
当她看清床上的两人后,立刻捂住了欲惊呼出声的嘴。
她眼泪蓄满了眼眶:「亭月打扰殿下了。」
说完,转身欲走。
我摸至她身后,一针戳在了她的脖颈上。
来都来了,就别走了吧。
她不是想踏着李连诚夫妇、踩着李揽月上位么?我就顺手给她帮个忙。
我抱着昏迷过去的李亭月,将她放在恭王身边。
李亭月袖子里飘出一方袖帕。
我捡起来一看,嚯,竟是染红的白喜帕。
看来这李亭月对于嫁入恭王府是志在必得啊。
我把白喜帕丢在床上。
也不知她醒来后会不会感谢我。
我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
8
护卫营的居住条件比巡府打更的护卫要好的多,一间只住五个人,还都有单独的隔间。
我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间回到了我跟齐天木成亲的那天。
齐天木是我在白云山打猎时捡到的。
他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身体瘦长,看起来文文弱弱,一点儿不像我们旮旯村的人,个个都跟山匪路霸似的。
当时他晕倒在一条小溪边,看起来就像一只落单的兔子。
我第一反应就是把人里里外外摸了一遍,一个铜板都没找到。
真是晦气。
我本想让他自生自灭,可看看渐晚的天色和空空如也的竹筐,便改了主意。
都说「贼不走空」,忙活了一天,空手而归可不是我的性格。
于是我把人塞进竹筐里,盖上野草,带回了家。
结果这人就把我给赖上了。
他在我家白吃白喝不说,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啥啥也干不了。
原本我一人一张嘴,吃喝还挺富足的,搭上他立马捉襟见肘。
我能吃这个亏么?
我把柴刀架到他脖子上。
「齐天木,你要么滚远点,要么就给我干活赚钱。」
这混球立马红了眼圈:「小九,我身体不好,干重活会生病,生病还得花钱治,就更划不来了。
「你别撵我走好不好?出了家门,我就得饿死在外面。」
我怒不可遏。
「你生不生病关我屁事?
「你饿不饿死与我何干?」
齐天木拉着我的手,眼泪啪嗒掉下来。
「小九,你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忍心看着我活活饿死?」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谁告诉你我善良的?你挨家挨户打听打听去,我薛九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祸害。」
齐天木冲我腼腆一笑。
「我知道小九的凶残都是假装的,其实内心好着呢。」
说我凶残,我当是夸奖。说我心好,那可就是骂人了。
当下我就把他捶巴了一顿。
这混蛋叫的那个凄惨,街坊四邻都闻声过来看热闹。
当天晚上,师父就把我叫了去。
「跪下。」
我直挺挺地跪在她身前。
师父阴沉着脸,手里的鞭子啪一下抽打在我的背上。
一连十下,她才罢手。
我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谢师父教诲。」
「你可知错在何处?」
「徒儿私自带外男回家,不守女子闺训。」
啪——又一鞭落在我的背上。
「想好了再说。」
「徒儿未经师父允许,私自带外男回家。」
师父放下手里的鞭子。
「回去杀了他。」
「师父,徒儿18岁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少女怀春了?」
「徒儿思春了,想找人操练操练。」
师父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下贱。师父教你的知书达礼呢?」
我转回被打偏的脑袋。
「师父,知书达礼在旮旯村可活不下去。」
师父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妥协。
「你就算想嫁人了,也不能找那么个无用的东西。小孤山上都是身强体壮的好儿郎,哪个不能满足你?」
「师父,他们打不过徒儿,都是弱鸡。既然都弱,不如选个毫无反抗之力的。」
师父似乎满意了我的答案,对我露了个笑脸。
「你这么想就对了,男人,只能捏在手心里。
「那你便尽快成亲吧!
「成亲后,生个孩儿,师父帮你看着,也让师父享享天伦之乐。」
我又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师父,徒儿全家都会孝顺您的。」
师父满意地哼了一声。
「去佛堂跪到明早再回去。」
我老老实实去佛堂跪着。
所谓佛堂,不过是个四面透风,只中间摆着一张破桌子,上面摆着一尊佛像的破屋子。
我知道师父并不敬佛,她弄这么个屋子,只是为了惩罚我而已。
从小到大,但凡我有不听话的时候,她便是一顿鞭子,然后让我在佛堂跪着。
一直跪到我认错为止。
一个小孩,脾气再倔,也架不住鞭子加罚跪。
所以我很早就知道,免于皮肉之苦的办法,就是尽早让师父消气。
她打过、骂过,我再说两句好话,就能少一些惩罚。
佛堂离师父的卧房有一段距离,但夜深人静时,断断续续的淫乱声还是传入了我的耳朵。
师父口中小孤山上身强体壮的好儿郎正在她的榻上翻云覆雨。
一月前,我在罚跪时听到他们说话。
男人说:「旮旯村的女人碰不得,那薛九总能碰吧?把薛九嫁进小孤山吧。」
师父拒绝了。
「薛九还有大用途,暂时不能动她。」
男人不依不饶:「一个孤女,能有什么用途?」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女人嘛,嫁了人,生个娃,就能死心塌地顾着家。到那时,你捏着她的娃,还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师父有些意动。
「我再想想。」
男人还在加码:「只要她进了小孤山,那么多汉子,想让她生几个娃,她就得生几个。到时候都给你送过来。」
那晚,我很想一刀结果了两人,再杀上小孤山,灭了所有的匪徒。
可想想旮旯村的人,我忍下了。
事后几天,师父没有提及要我嫁入小孤山一事。
我知道她还在衡量。
我不能等她衡量出结果来,我得先她一步把自己嫁出去。
齐天木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给我解围的人。
在拉一个旮旯村的人下水和拉一个陌生人垫背之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齐天木。
翌日一早,我回了家,齐天木坐在床沿上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回家?」
活像一个妻子质问夜不归宿的丈夫。
我莫名很想笑。
可背上一抽一抽的疼,又实在笑不出来。
我一边宽衣,一边走到床边。
齐天木看见我的动作,蹭的站起身,侧过身去,脸红到了脖子。
「你干什么?没看见我还在这儿么?」
我只着肚兜,趴在床上。
探手从床头暗柜里掏出一个药瓶。
「给我上药。」
齐天木转过身来,见我背上一条条血红的鞭痕,愣在了当场。
「动作快点。我困,要睡觉。」
齐天木回过神来,压着嗓子问道:「谁打的?」
「我师父。」
他沉默了片刻,才拿起药瓶给我上药。
伤药是师父给的,虽然能疗伤,但对伤口刺激极大。
我忍着刺痛,任头脑昏沉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我听见齐天木哽咽道:「小九,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你师父不是好人。」
他上完了药,手指还在我的背上摸索。
我知道自己的后背极不好看,从小到大,上面不知道积了多少的伤疤。
我眯着眼睛,侧过头来。
「齐天木,你轻薄了我。」
齐天木像触电一样收回手指。
「我,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打算怎么负责?」
「我娶你。」
这句话他说的铿锵有力。
他蹲下身,看着我的眼睛,神情严肃道:「薛九,我齐天木娶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我掀了掀眼皮。
「你得入赘到我家。生了孩子跟我姓。」
他连一秒都没犹豫就点了头。
我去请师父给我们主持成亲仪式,师父拒绝了。
我知道她看不上齐天木,她该是打着等我怀了孩子就杀掉齐天木的主意。
幸好我也不是真心想请她。
最后是村长薛大树担了长辈的职责,乡邻们你家一把米我家一颗蛋,全了仪式的体面。
洞房花烛夜,我跟齐天木顺利行完了周公之礼。
齐天木刚沉睡过去,窗户就叫人给撬开了。
一颗脑袋探进窗户:「薛九,主子叫你过去。」
我起身,胡乱裹上嫁衣,开门走了出去。
陈强站在阴影处,冲我招了招手,转身就走。
我跟在他后面,一直走出了旮旯村。
陈强停下来,回头看我:「薛九,你平时不是挺精的么?怎么问都不问就跟我出来了?」
我拢了拢衣服,问道:「师父在哪儿?」
陈强戏谑笑道:「师父没有。新郎倒是有一堆,都是来跟你洞房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看去,暗影中走出5人,将我团团围住。
一个不满道:「头,你怎么不早点叫她?白白让那竹竿子拔了头筹。」
另一个嬉笑道:「好饭不怕晚,好女……」
我不想听他们的淫词浪语,从袖中抽出柴刀,一个箭步窜到陈强跟前,一刀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脑袋顿时歪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几声利刃入体的噗噗声。
我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回头看去。
薛大树等人已经将另外五人全部放倒。
「拖远点埋了。」
薛大树点点头,跟其他人一起将尸体拖走了。
我在村口的井里打了几桶水,从头到脚淋了好几次,才冲干净了血腥味。
更深露重。
从心到身,冰冷刺骨。
我穿着湿透的衣服回了家,在衣橱里翻出干净的衣服正欲换上,腰上便缠上了一双手臂。
我身体紧绷,想抽出柴刀砍出去,却发现柴刀被我放在了门外。
「娘子,我冷。」
是齐天木。
我身子一软,靠进了热烘烘的怀抱里。
齐天木半抱半搂把我带回了床上。
他像八爪鱼一样扒着我,我却一点儿被人桎梏的不适都没有。
我把冰冷的自己缩成一团,放任自己汲取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
直到自己热得大汗淋漓,才猛然惊醒。
却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白九,白九,醒醒。殿下叫你过去。」
9
太子正襟危坐在堂上。
逍遥王坐在他下手左侧,闻统领站在右侧。
我规规矩矩跪在中间:「见过殿下。见过逍遥王爷。见过闻统领。」
太子还没说话,逍遥王三步两步窜到我跟前,蹲下身。
「娘子,娘子,真的是你?」
说着,他一把抱着我开始哭哭啼啼:「娘子,你去哪儿了啊?我以为你……旮旯村烧没了。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娘子,你让为夫好找啊。」
我一把推开他,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你管谁叫娘子呢?你没看见我跟你一样都是老爷们么?」
逍遥王一个趔趄坐在地上,哭得更大声了。
「娘子,你为何不认我?我是你的夫君啊!」
我揉了揉耳朵,心里一阵气闷。
谁家大老爷们整天哭哭啼啼的?
太子显然也受不了他这呜嗷哭嚎的弟弟。
「天权,你起来,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逍遥王噶一下止住了哭声,回身看看太子黑锅底一样的脸,犹犹豫豫站起身。
不过他没回座位上去,而是站到了我身边,委屈巴巴看着我。
我没搭理他,重新跪在地上。
太子不怒自威:「薛九,你改名换姓入我太子府,是何居心?」
我并没有被人揭穿身份的害怕。
我冲太子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回殿下,属下原名薛九,后举村搬迁到白塔村,入籍白塔村,才改名叫白九。这一点没有刻意欺瞒殿下。」
闻统领开口道:「薛九,你以女子之身,乔装扮为男子,以找媳妇为借口上京,意欲何为?」
「你于三月前离开旮旯村,你一离开,旮旯村便燃起大火,烧死了三十多条人命,这事是不是你所为?」
「入京后,你走遍几大牙行,找寻的都是王公贵族府邸的差事,最后混入太子府,又是为何?」
「念在同僚一场,你最好如实招来。若是不招,只能将你送入慎刑司。届时,你恐怕就没命出来了。」
我正要开口回话,逍遥王跳了出来。
「闻锋,你干什么?这是我娘子,是逍遥王妃,你怎能像审犯人一样审问她?
「娘子,你先站起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我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谁是你娘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太子皱着眉开了口:「天权,你坐过来。白九,你站起来说话。」
逍遥王磨磨蹭蹭。
太子喝了一声:「天权。」
他这才坐回到座位上。
我兀自跪着。
「太子殿下,草民入京是为了告御状。草民有天大的冤情想请圣上为草民做主。」
座上三人都愣在当场。
「草民听闻告御状要滚钉板,草民怕疼又怕死,不想滚钉板,才想了歪招,希求能通过殿下的引荐见到圣上。
「待草民申述了冤情,草民愿意滚钉板滚到死。」
「娘子,你要告御状为何不告诉我?我可以直接带你见父皇,何须你如此大费周章找我皇兄?」
「天权,你闭嘴。」
「皇兄,她是我娘子,她有事找我不是应当的么?」
太子揉了揉突突跳的额角。
我也实在不耐烦听这人胡搅蛮缠。
「逍遥王爷,草民的夫君叫齐天木,是一山野村夫,自幼体弱,已于数月前病死了。」
「娘子,你,你为何咒我死?我活的好好的啊。」
「太子殿下,昨夜之前,草民从未见过逍遥王爷,草民的夫君已死,逍遥王定是认错了人,请太子殿下明鉴。」
逍遥王一跃从椅子上跳下来:「娘子……」
「闻锋,送王爷去休息。」
闻锋站起身,扯过逍遥王的胳膊,往外拽去。
逍遥王力气抵不过闻锋,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回头叫道:
「皇兄,皇兄,她就是我娘子,我没有认错人。」
「皇兄,皇兄,有什么事请你跟我娘子慢慢说,别吓着她。」
「皇兄,皇兄……」
人声渐小,终于被拖走了。
我跟太子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当真不认识逍遥王?
「你若认识逍遥王,如他所说,面见父皇确实不是难事。」
我摇了摇头。
「草民不认识逍遥王。」
「好。来人,将人拖下去,先打30鞭。」
我站起身,主动走到外面,站定,等待受刑。
太子看着我的举动,挑了挑眉,慢悠悠跟出来。
「你不问问孤为何要打你?」
「告御状要滚钉板,向太子殿下申述冤情要挨鞭子,草民有心理准备。」
太子一噎。
「孤要打你,不是因为你要向孤申述冤情,而是因为你的种种诈欺行径。」
我点点头:「草民受教了。」
太子眉心跳了跳。
「你不是怕疼怕死么?你跟孤求求情,或许孤会放过你。」
我扑通一声跪下。
「求太子殿下看在草民年幼无知、不懂法纪的份上,不要责罚草民。」
太子的怒气显然没有因为我的服软而消散,反而更气了。
他怒瞪着我,喝道:「给我打。」
行刑的人早就虎视眈眈站在一旁,一听见命令,立刻扬起鞭子,重重落下。
我低垂着头,心里数着,一鞭,两鞭,三鞭……
这人比师父的力气大多了。
打到第十鞭的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后背了。
「住手!住手!」
一道身影突然从斜刺里扑过来,一脚踹飞执鞭的人,他神情大恸,想伸手抱我,又怕碰到我背上的伤,只能跪在我身前,抓着我的胳膊。
「小九,你受伤了!
「你又受伤了!
「是我无能啊!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啊!」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双眼赤红的男人。
他怎么不哭哭啼啼了?
借着他的手劲,我咬着牙站起身。
执鞭的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
我推开逍遥王,一步一步走向他。
「继续。还有二十鞭。」
「薛九,我是你的夫君,你为什么不肯依靠我?」
男人在我身后怒吼出他的心伤和不甘。
「我夫君已死。」
我轻声说道。
「继续吧。」
执鞭的人看向太子,不敢有所动作。
我只好走向太子,跪在他身前。
「请殿下继续。
「希望殿下信守承诺,30鞭后,带我去见圣上。」
10
我趴在床上,身后是丫鬟在给我上药。
那20鞭到底没挨上。
太子命人继续打。
逍遥王执刀要杀人。
闹到最后,太子妃出来做和事佬,命人把我送进屋子里上药。
「天权也太能胡闹了,闻锋差点儿让他给杀了。」
太子妃坐在床旁的绣凳上絮絮叨叨。
「以后你可得好好管着他,哪有一言不合就动刀的?太子怎么说也是一国储君,还是他的长兄,要不是闻锋拦着,他那刀还能砍到兄长身上去么?
「简直是胡闹。」
「太子妃,管束逍遥王爷是皇上、太子殿下和您的职责之所在,您跟草民说这些做什么?」
「他认你做娘子,你就得管着他啊!」
面对太子妃的理直气壮,我竟一时语塞。
「太子妃,草民是寡妇,出身乡野,跟逍遥王八竿子打不着……」
太子妃把头凑过来,一脸的兴趣盎然。
「他惹你生气了?小夫妻嘛,哪有不拌嘴的。你要是气不过,打他一顿就是了,咒他死了就有点过分了哦。」
「我……」
太子妃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你想说你夫君叫齐天木,不叫祁天权?其实这两个名字都是他的。
「你来京城这么久,坊间的传闻想必也听闻了不少吧?
「三皇子5岁的时候,就被道士带离京城了。齐天木是带走他的道士给他起的名字。那道士说,他压不住祁天权的名字,改个名字才能活得久一些。所以从那以后,他在外面就一直叫做齐天木。
「数月前,他回到京城,匆匆见过父皇母后跟太子后,就跑得不见踪影。
「太子花了钱才从古韵茶楼打听到消息,说他正满京城找人呢。
「他拿了一女子的画像,满京城找跟女子长得相像的人。
「你说他是不是瞎胡闹?满京城有头有脸人家的女眷,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还能跑到人家后院去相看人么?就算小门小户的女眷,也是轻易不见外男的啊。
「后来听说他也去了古韵茶楼,用从父皇和太子手里要的银两,请古韵茶楼的人帮忙找人。
「古韵茶楼还是挺有能力的,一找就给找着了。
「你猜猜那人是谁?」
我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可不想搅了太子妃的谈兴,只好配合问道:
「是谁?」
「是礼部侍郎夫人。你说说,他堂堂一个三皇子,找礼部侍郎夫人做什么?」
我配合着:「做什么?」
心里却道,这太子妃应该去古韵茶楼说书才是。
「原来,三皇子在外娶了一个娘子,这个娘子是个孤儿,他是替他的娘子找亲生父母呢。这对亲生父母就是礼部侍郎和礼部侍郎夫人。
「十五年前,礼部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