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好看的女主不傻白甜的古代言情小说?
【完结文】
阴差打开往生籍。
「姑娘,你的人生已经众叛亲离,重生不?」
我浑身是伤,靠着墓碑坐下。
「大人,您是多盼望我死啊!」
我一生命硬,何必重生?
1
我的父母,逼我自尽不成,竟要亲手杀我!
我的颈骨好似即将断裂,强烈的窒息感把我的魂魄逼出肉身。
我身旁站着一位戴着面具的阴差,手里拿了本册子。
「死因:被自己生父掐死。」
「时间:半柱香后咽气。」
「这位姑娘,今日正值阴司开业万年庆典,您抽到一个重生名额,要不要了解一下?」
我看着那个把我压在床上的父亲,冷「哼」一声。
「何必重生?姑奶奶本就不会死!」
我甩开阴差的锁链,直接冲回身体。
随着一声闷响,父亲的手从我的脖子上滑落。
我扔掉手里的瓷壶,嘴边尝到血腥味。
这一击,我使了全力。
站在床边的阴差愣了愣,半晌后,他拾起锁链拷走了父亲。
「我的天!你这娘们命真硬!」
「不过,您的重生名额依旧有效,等您下次快死时,我再来……」
说完,阴差隐去。
门外,有人伏在门缝处轻声问。
「结束了?」
我心里一阵悸动。
这声音,是母亲。
我装作父亲,发出浑厚的一声「嗯」。
紧接着听到门锁解落的声音,门开了。
「真的是你,娘。」
我看着眼前的妇人,她愣了一下神,连退几步,月光下的脸惨白如霜。
看到她动了动嘴,好像有话要说,我抢先一步夺门而出。
我不想听!更不敢听!
因为没有任何理由能辩解他们的行为!
一对什么样的父母,要在今晚合伙谋杀女儿!
2
两个月前,我在门外听见二姨娘娇媚的声音。
「可离都十七了吧,女子二八出嫁,她都算老姑娘了!」
「好歹是嫡出的长女,寻亲家可要仔细点!」
我不动声色地迈过堂门,向父亲行完礼,又拜见母亲,偏偏把二姨娘视为空气。
二姨娘看我的眼神如扎芒刺。
「哟,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嘛!」
她面向父亲,千娇百媚。
「刚才我们还聊着,可离不小了,也该当婚嫁。」
「老爷,可还记得甄大少爷吗?」
父亲嗯了一声,回她:「甄员外家的独子,那个甄楚生?」
「正是呢!甄员外家可是咱们乾罗县的大户,听说他家上面还有人。」
二姨娘笑得意味深长,吹起轻柔的耳旁风。
「老爷,咱们家可宇也到了束发之年,该参加府试了……」
父亲沉吟了片刻,母亲却一直在旁侧沉默地坐着。
我听不下去,胸腔好似要喷出火来。
整个乾罗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个甄楚生是个人渣!
3
甄楚生是什么性子?
什么新鲜他玩什么,哪里热闹他去哪里。
他是乾罗县的霸王!
在这里,没有他吃不开的局,没有他玩不了的色子,没有他睡不到的女人,没有他甩不了的官司。
甄楚生虽未娶正妻,但前后纳过九房妾室。
九个女子,沦落到他手里,如今活着的不到一半。
他这种人品,哪家大户愿把女儿嫁给他?
不对,有一家。
我所在的,姜家。
我憎恶地瞪着二姨娘,听到她发出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无耻。
「甄公子样貌人品和身家背景都算是上乘,咱们可离嫁他做正室,算得上高攀呢!」
我已经怒不可遏,无视母亲向我投来的劝阻眼神,直接瞪向二姨娘。
「二姨娘这般看好甄公子,不如自己也去试试?」
「世人皆知,这甄公子不挑食,只要是有点姿色的女子,不论勾栏歌姬,还是谁家妾室,他都要。」
「二姨娘姿色过人,尤擅长媚惑之术,何必委身于我父亲这个半老夫君呢?」
二姨娘的脸青红一片,但转瞬间,我似乎看到她嘴角扬起的一丝戏谑。
不出所料,父亲拍案而起。
但不等他发难,母亲已经抢先一步,一巴掌响亮地拍在我脸上。
母亲抽回泛红的手,怒骂道:「离儿!怎能如此开你姨娘的玩笑?」
4
我捂着发热的半张脸,低头不语。
「快去给你父亲和姨娘道歉!然后跪到祠堂去反省!」
母亲的眼光不忍,余光瞥着父亲,努力对我说出狠话。
「哟,姐姐,她一个女子哪里有资格去祠堂跪?」
二姨娘指着她脚下,挑了挑眉。
「就在这儿跪吧,近!」
我看向母亲,她依旧不替我言说。
她明明是姜家主母,却懦弱卑微至此,难得一次硬气,竟还是对我。
我冷「哼」一声,径直冲出门外。
让我跪?
她不过是个姨娘,也配?
门里的怒声传来。
「这个丫头,都是你惯的!」
我头也不回的跑远。
跑远点,我就听不到父亲对母亲的指责声,更听不到二姨娘的阴阳怪气。
5
我走在街上,今天有城隍庙的庙会。
我身旁有个寸步不离的丫鬟,她是二姨娘的眼线,我早就知道。
二姨娘也曾出身大户,只是家道中落,无奈做了我父亲的妾室。
她的心气高,不甘居于我母亲之下。
而我性子叛逆,也一直护着这个懦弱的正室,她自然恨我入骨。
想逐我出门,嫁也就嫁了,偏偏选甄楚生这个人渣!
甄楚生?
果然冤家路窄!
他一眼就瞧见我,神光一亮,快步朝我晃过来。
我往后张望,急忙找退路。
可是街上摩肩接踵,我刚挤出去几步,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姜小姐着急去哪啊?」
「我刚还想着今天庙会,姜小姐又爱热闹,没准能在街上碰到,这不就是缘分吗?」
他一张嘴,就流露出一股子轻浮气。
他用力箍住我的手腕,我挣脱不开,被他拉到黑暗的小巷里。
「甄楚生!你想做什么?」
「姜小姐这是明知故问啊。」
他的脸凑到我面前,鼻尖都快碰到,我靠着墙厌恶地偏头躲避。
「还害羞呢?你都快是我的人了。」
「什么意思?」
「哦?孙姨娘没和你说吗?过几天我的聘礼就到贵府了。」
说着,他的手不规矩地摸进我的衣领。
我低头朝他手腕使劲一咬,他吃痛地松开我,面目只狰狞一瞬,随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的性子,不像那些女人,一看我瞪眼就自己把衣裳脱了,好没意思!」
我感觉手腕一松,趁他顾不上反应,赶忙跑出小巷,扎进人群。
我一路跑回家中,准备去找二姨娘兴师问罪。
6
「孙夏香!你给我滚出来!」
二姨娘摇晃着扇子,不紧不慢地扭出来。
「姜可离,瞅瞅你的模样,谁家正经小姐像你这样跋扈?」
「今日老爷训斥姐姐,都是因为你这叛逆的性子,你还不知收敛。」
我翻了个白眼,指斥她。
「谁让你答应甄楚生的提亲?问过我了吗?」
二姨娘扑哧一乐,笑道:「自古女儿出嫁,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需要问你了?」
「那也轮不到你做主!你又不是我娘!」
「这门亲事,我已经答应了。」
来人的正是我娘,她温顺的声音中听不出感情。
「离儿,甄家是豪门大户,嫁过去衣食无忧,不会委屈了你。」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禁不住哽咽。
「娘,甄楚生是什么东西,您是真不知道吗?他纳了九房妾室,其中一个还是从东街卖烧饼的那家抢的,人家夫妻本来和和睦睦,他垂涎人家娇妻貌美,使唤下人生生打死了她家丈夫!结果赔钱私了,他全身而退!这种人渣,您怎能让我嫁过去?」
「还有一个青楼女子,被他抢回家没过半月就疯了,浑身的瘀伤,被他支使下人关到鸡笼里抬了出去……」
「娘,那日您和我亲眼所见啊!」
我娘不吭声,二姨娘突然发话。
「那是因为那些女子的出身不够格,享受不起善待。」
「可离啊,你是咱们府上嫡出的清白女儿,嫁过去是要做正室的,甄家肯定特别疼你。」
「孙夏香!你闭嘴!我没有问你!」
我恶狠狠地瞪二姨娘一眼,转头看向母亲。
我知道二姨娘在报复我,欲将我除之而后快。
我也知道父亲在利用我,攀上甄家的人脉,为弟弟的未来铺路。
但别人怎么想,我都不在乎,我只看着母亲,期待她能为我说一句话。
母亲闪躲着我炙热的目光,半晌轻声地说道。
「离儿,为子从父,听你父亲的话。」
我闭上眼睛,背过身去,强忍住眼泪。
我知道,现在谁也指望不上了。
我用余光扫到,身后二姨娘朝那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就紧跟着我回了房间。
7
那晚,我辗转反侧。
我隐约觉得二姨娘有什么阴谋,我与那丫鬟互相监视着,却迟迟看不出对方的意图。
我暂时没有头绪,思索间不禁昏昏睡去。
半夜忽觉浑身有些酥软,残香影绰。
安静的屋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解我的衣带,潮热的呼气喷到我的脸上。
我四肢无力,勉强睁开眼睛,正看到一个黑影压在我身上。
我惊诧大叫,喊出来的声音却微乎其微。
对方已经脱下了我的内衫,半个肩膀露出来,在月光下苍白的刺眼。
阴差再次出现,拿出册子。
「死因:被迷奸后跳河自尽。」
「时间:一炷香后。」
「哟!除去你跳河的时间……这男的够短的!」
「这位姑娘,你这次要不要选择重生?」
我睁眼斜视着在我身上蠕动的男人,咬破自己的嘴唇,换来一丝清醒。
「去你大爷的重生?还是那句话!姑奶奶我不会死!」
掉落的簪子正落在我手边,我用仅存的力气拿起它,使劲扎进我的大腿。
一下,力气太小,没有知觉。
两下,我稍微清醒了些。
三下、四下……
我的四肢终于能动了,马上抓住对方的头发往上拉。
他吃痛地抓住我的手腕,我趁机握紧簪子朝他脖子捅去。
他快速躲开,整个人离开了床。
「哎哟!你玩命啊!」
我认出了这个油腻的声音,是甄楚生。
我赶忙起身,捞起散在地上的衣服。
门猝然轰开,几个小厮持火光涌了进来。
后面跟着的,是父亲、母亲和二姨娘。
8
「哎呦喂!原来是两人在行好事啊!」
二姨娘的声音还是那么矫揉造作。
我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打算抢占先机。
我马上下床跪到地上,哭着喊叫,指着甄楚生这个人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父亲为我做主。
而甄楚生却笑了。
「我俩是两厢情愿,姜小姐是要姜老爷做哪门子主啊!」
父亲气得脸青,怒问我怎么回事。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二姨娘又挤进话来。
「可离啊,过不了几天,你就要嫁进甄府了,现在怎这么忍不住呢?」
我懒得看她戏谑的嘴脸,马上冷静下来。
「爹这么晚怎么会来我的房间,是有人报信吗?」
「多亏夏香耳朵尖,听到你屋里有声音,怕是进贼,才喊我们过来,否则也见不到你做这种丑事!」
「二姨娘房间和我隔了个庭院,怎么听到的声音?」
「你姨娘是担心你,谁知道你竟然……」
我打断父亲的责备。
「请父亲明察!我身边的丫鬟是二姨娘的眼线,她熏迷香害我昏迷,又放甄楚生这个畜生进门,故意毁我清白!」
「只要父亲托药铺的人检查一下香炉里的残灰,就知道女儿所言非虚!」
「你房内哪来的香炉?」
我猛然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桌上的香炉已经没了。
甄楚生此时也在我身边跪了下来,朝我父母磕了三个头。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与姜小姐情投意合,一时没忍住,差点污了小姐清白。」
「我们两家结亲在即,希望三位高堂暂息怒火,我一定劝劝可离,两情不急于朝暮,等她过门后再享人伦之欢。」
我听他这几句话,简直恶心的要吐出来。
「现在是你夜潜我闺房,你说我急?」
父亲转怒为笑,亲切地拉他起来,却让我继续跪着。
二姨娘也凑过去,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夸赞甄楚生一表人才,责备我不知廉耻。
我看着阿谀奉承的父亲,洋洋得志的二姨娘和甄楚生,还有默不作声的母亲,觉得心冷似冰霜。
「呵,下作!」
9
卯时刚过,县衙外的登闻鼓被铮铮擂响。
我递上状纸,衙役却说县衙还没开门,巳时再来。
我直接抽出短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对他说。
「等你巳时出来,只能看到一具尸体。」
随后,我被衙役领进去,跪在大堂之上,向县令递上状纸。
「持刀入堂!哪来的烈女子!」
「你要告谁?」
「我首告甄楚生淫亵闺阁,二告孙夏香谋奸害良!请青天为小女做主!」
县令听到甄楚生的名字皱了皱眉,旁边的师爷也跑上台和他耳语,然后一个衙役跑了出去。
不出一刻,衙役回来,身后跟着甄楚生和他的员外爹——甄吾梁。
县令早做好了拍马屁的准备,带人迎接到了门口。
父亲和二姨娘也赶了过来,他们的客套话说得热热闹闹,全然把我晾在一边。
我再次磕头,大呼:「请青天为小女做主!」
甄楚生却笑着走了过来。
「娘子,别闹了。」
随后低声与我耳语。
「再闹,为夫可救不了你了。」
我固执地甩开了他的手。
而之后的事,恍如噩梦……
10
我向县令不卑不亢地陈述昨晚发生的一切事。
我拿出从丫鬟那里夺来的香炉。
我逼着二姨娘说出真相。
可是。
先前找好的药铺伙计,此时却一问三不知。
丫鬟哭着说,是我开门放甄楚生进门,她劝我,我偏不听。
二姨娘大喊冤枉,说不过是担忧我房中进贼。
甄楚生拿着我的手绢,说是定情信物,与我早就窃玉偷香,说我平日放荡,对他多次勾引。
父亲给了我一巴掌,骂我水性杨花、家丑外扬。
一人一句,像无数把刀子,把我划得血肉淋漓。
头上「明镜高悬」的匾额,此时也显得无比讽刺。
「大人,欺人如欺天,负民即负国!」
可是没有人听得到我的声音,最终以诬告结案。
11
等挨完县衙的三十大板,我被两个衙役抬出大门,扔在街上。
腰下已经毫无知觉,殷红的血渗出衣衫。
我缩在路中央,头上不停地冒冷汗。
身边路人接连绕过,附近的议论声越来越清晰。
「她就是姜家大小姐啊,听说没出嫁就失身了。」
「据说还不是跟同一个男人!」
「这次是不是没谈拢价格,把人给告了?」
「没准哦,他们姜家早就没钱了,拿女儿出来卖呢?」
「……」
背后的声音慢慢隐去,我拖着残肢半走半爬的回了家。
父亲正坐在堂上生闷气,二姨娘摇着扇子像看狗一样看着我。
只有母亲,奔过来搀扶我,眼含热泪。
但她一开口,却呼出一股凉寒。
「离儿,你自尽吧,给你和咱们姜家留些颜面。」
二姨娘接话道:
「你早乖乖嫁给甄少爷不就得了,你迟早要过门,昨晚的事他肯定也不会说出去了,非要闹成这样。」
「甄家少爷到底是喜欢你,他也落下话,只要你还愿意,他可以纳你做个妾,凑个十全十美。」
我嘴里喷出一口血,用尽力气冲她吼道:「做梦!」
父亲拍桌而起,刚扬起手掌,母亲急忙拦住。
他也看到了我半身的血,把手慢慢放下。
临走就留下一句。
「你自尽吧。」
12
我不可能自尽,我是清白之身,犯错的也不是我。
我想要甄楚生和二姨娘不得善终,这股仇恨逼着我必须活下去。
父亲拉我去河边,让我跳下去一了百了,我大喊大叫引来附近的渔民。
他又塞给我小刀,让我自刎,我举刀刺向他的胳膊。
他让丫鬟送来的三尺白绫,被我剪碎如雪。
阴差一遍遍地来,一遍遍地问我要不要开启重生。
我要活下来!
等我养完伤,甄楚生的死期也就到了。
可是父亲等不了。
外面的流言纷飞,甄楚生和二姨娘都功不可没。
现在连母亲都开始怀疑,她默默问我是不是外面传言的那种女子。
我冷笑,不想作声。
那晚月光冷淡,父亲半夜摸进了我的闺房,双手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不要怪爹,姜家丢不起人,你必须死。」
「你不愿自尽,爹帮你。」
「哐」的一声,瓷壶碎了他一头,我的手颤抖不止。
门外站岗的是我娘,是我一直护着的,最爱我的娘。
此时她在为一个谋杀犯放哨,锁上房门,确保我逃不出去,老老实实的「自尽」成功。
「娘,你是个懦弱又自私的女人,现在爹死了,我也走了,有孙夏香在,你在姜府活不了多久。」
我甩下这句话,从此迈出姜家的大门。
我身上的伤还没愈合,只能强忍着疼,尽力出城。
我正靠在路边休息,一队车马恰巧经过。
马车上的少女掀开小窗的帘子,新奇地张望外面,正好瞧见我,微笑着示意,模样甚是可爱。
可这笑容只一瞬,突然狰狞起来。
我被溅了一身血。
13
「把爷们都宰了,女人捆起来!」
为首的山贼呼喊着,其余十几个拿着大刀的山贼齐齐冲了出来,围着马车开始杀戮。
马车里的姑娘被拽下车,她花容失色,手足无措。
时不待我,我立刻起身,往道边草丛里跑,可刚跑几步就被捉了回来。
「我只是路过,我不是……呜?」
不容我解释,我和那个姑娘被堵住嘴,绑到了一起。
也是可笑,我竟然试图跟山贼解释。
就这样,除了我和那个姑娘,其余人都死在刀刃下。
他们用麻袋套住我们,然后扛到马背上,拉回了「烛龙寨」。
烛龙寨是个隐蔽的山贼窝,地理位置不明。
他们时常下山劫掠,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也有官府带兵寻到山上去剿匪,可是总会迷路,结果反而被埋伏好的山贼们打得丢盔弃甲。
我已经欲哭无泪了,一劫刚消,一劫又起,我这条命就这么难保吗?
烛龙寨的人们正在喝庆功酒,庆祝他们这次劫道收获不少财物,还抓了乾罗县令的宝贝女儿,就是我身旁那个瑟瑟发抖的姑娘。
14
她叫轻红,刚从舅母家回来,离县城不过数里的地方,意外遭遇山贼。
我和她刚被解开麻袋,就被扔到一个暗淡无光的屋子里。
屋里还有几个姑娘,都缩在稻草上,看向我们的表情很茫然。
「你别怕,我爹是县令,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轻红眨着天真的眼睛,真诚地安慰我。
我哑然失笑,这单纯的姑娘啊!
周边的官府不知道派了多少队士兵来,结果连烛龙寨的大门都没找着,就被打得抱头鼠窜,更何况你爹那个蠢货。
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这些山贼一定会拿轻红当筹码,去跟县令要赎金。
这算是那个昏官的现世报吗?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就来了两个山贼把她拖了出去。
等她回来时,她的脸颊通红,嗓子已经哭哑了。
她说,山贼逼她写信给父母,要三百两赎金。
她反抗,说她爹爹是个清官,没那么多钱,求他们降一些赎金。
或者干脆放她回家,她保证不说出烛龙寨的事。
结果挨了几巴掌,信还是写完了。
赎金被加到五百两,信封里裹着她的一只耳环,被连夜送出寨子。
15
轻红说,等她爹爹来时,她就求爹爹把我也救出去,把这里的姑娘们都救出去。
我笑笑没说话。
轻红又问,我怎么一身伤,是山贼打的吗?
是你爹打的。
我在心里这么回答,但嘴上没说出口。
她太纯真,坚信着自己的父亲是个清官。
可我那天在县衙公堂上明明见他收了甄家父子的银子,他那张老脸可是笑出了包子褶。
可我不忍打破轻红的信仰,她就像曾经的我,那么信任自己的亲人。
我开始期待着,爱女如命的乾罗县令很快会把轻红救出去。
而我,出不出去没什么关系,在哪里都一样。
但是,出乎我所料,轻红最终还是死了……
看护我们的山贼每天都要检查柴房数次,确保没人逃跑。
这期间,陆陆续续有几个姑娘被带了出去,然后衣衫不整的回来,表情依旧麻木。
没人敢碰轻红,她是他们的摇钱树。
至于我,腰部以下的皮肤被竹板打得稀烂。
几天没上药,有些地方已经化脓了。
他们不想碰我,嫌恶心。
只扔给我一瓶创伤药膏,让我自己抹。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没过几天,两个喝醉的山贼冲了进来,想挑个姑娘发泄。
「小红、小兰、小娟……都玩过了,没劲!」
他们一个个地看过去,最后不由分说地拽走了轻红。
我拼命抱住她,求他们放过她,但被狠狠踹了一脚,一时间捂着肚子爬不起来。
轻红再也没回来。
那两个山贼也再没出现……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我头上传来。
16
她叫芙兰,刚被发泄完的山贼丢回来。
「她被那两个山贼玷污了,哭声太大,惹来了寨主。」
「寨主发现是轻红,把那两个畜生摁进水缸里清醒,最后砍死了他们,示众。」
「而她,趁着寨主正惩治那两个畜生,抢了刀剌了脖子。」
我抱着膝盖,默不作声,心里好像滴了血。
半晌,我抬头问她:「为什么告诉我。」
她蹲下来,扶着我的肩膀。
「我想让你知道,这些山贼没有人性,想活下去只能服从。」
她瞥了一眼我身边的创伤药膏,继续看着我。
「乖乖把药上了吧,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帮你。」
我从未上过药,一直放任皮肤化脓溃烂。
有些地方结了痂,我也会偷偷挠烂。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的伤好了,我也会像这屋里的其他姑娘一样,沦落为山贼的玩物。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烛龙寨不养闲人,让他们发现你没用,你一样活不下去。」
芙兰的话点醒了我,我要活下去,就必须想新的办法。
之前的失败也一样,这些都警告我,正面强硬的对抗往往很愚蠢。
17
那天开始,芙兰开始替我上药。
她总是很温柔,一点点地抹开,不让我感到一丝痛。
她总是笑着,话很多,会跟我聊她的家乡,和她曾经挂心的人。
有时还会偷偷带窝头给我,说是她的「男人」赏的,她吃不了,分一半给我。
我似乎在她身上找到了亲情,曾经我只想救出自己,现在也想救出她。
我的伤太重,又耽误太久,山贼给的药很劣质,最终我的皮肤没法恢复如初。
不仅臀部和双腿布满可怖的疤痕,脸上还有一道我亲手划出的刀伤。
终于,山贼们看不下去,就把我打发出去打杂。
去伙房里做饭,还要打扫马厩。
但是我很庆幸,我又活了下去。
从柴房出去那天开始,我就仔细记下寨里的地形,搞明白柴房每日值守换班的时间。
直到我觉得万事俱备,我叫醒芙兰,跟她说了我的计划。
逃跑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我需要她的配合。
她起先很惊讶,但很快兴奋起来,握着我的手,和我一起畅想逃出去后的日子。
可是……
「芙兰说了,你想跑?」
等听到这句话时,我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18
那天,我算好柴房交班的时间,下一班来守夜的山贼很喜欢芙兰。
我向芙兰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地起身,缠住了门口的山贼。
「芙兰,你真是美人,比那个刀疤脸美多了!」
山贼晕晕乎乎,接过芙兰的酒杯。
芙兰指甲缝里早就藏好了蒙汗药,这是我在厨房打杂时在药箱里偷的。
山贼的蒙汗药存量很多,少一包没人发现。
她劝了几杯酒后,守卫果然倒下了。
我拉着她溜出来时,屋里的其他姑娘只麻木地看着,没有任何人起身。
「你们跑不了的,上次被抓回来的那个被打死了。」
有个姑娘突然出声,然后瞥了眼芙兰,又把头低回膝盖间。
「但我不会。」
我对我选择的路线很自信,又是在深夜,大部分山贼都睡了。
我拉着芙兰绕出了几个弯,抓住值守的死角,马上就要到围墙。
那里有个狗洞,是我几天前发现的。
我让芙兰先钻出去,随后我也往外钻。
但半个身子刚探出洞口,就见到眼前多了几双男人的脚。
抬头,寨主正冷冷地盯着我……
19
「骨头够硬的啊!打这么久还不吭一声。」
我和芙兰被抓了回去,他们把我架到木柱上,拿鞭子一下一下抽打。
而芙兰被抓到另一间屋子,我强忍住身上的抽痛,反而更担心芙兰。
她身子弱,今晚怕是撑不住毒打。
「芙兰说了,你想跑?」
寨主掐住我的下巴,往上抬起,逼迫我与他对视。
「起先她跟我说,我还不信,看你干活挺卖力,原来是真的想跑。」
他的话一字一字,我听得真真切切。
我不禁冷笑,呵,又是一场背叛。
「你挺聪明,要是没她报信,我这回还真抓不着你。」
寨主扭头跟后面的人交代。
「让芙兰回去吧,哦对了,跟她说,她这次的奖赏,和之前一样。」
我突然明白了那个姑娘的话。
有芙兰在,我确实跑不了。
阴差貌似已经来烦了,这回语气明显不耐。
「死因:逃跑失败,被活活打死。」
「时间:两柱香后。」
「姑娘,要不要选择重生?」
我吐出一口血,冲他摇摇头。
「我喜欢向前看。」
山贼的鞭子停在半空。
「这娘们疯了?这是冲谁说话?」
我不理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寨主。
「大哥,杀了我,是你们的损失。」
20
寨主费解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们每次下山劫掠都是随机的,烛龙寨离周围的县城远,每次劫道都要走很久,而你们又不能把寨子搬近点,因为舍不得烛龙山易守难攻的地势。」
「可是这样做买卖很亏本,让兄弟们走这么远过去,结果劫的经常只是一点碎银子,都不够给马买饲料。」
「上次县令家那一箱首饰,已经是你们这一年最大的一笔吧。」
「本来还想利用县令千金再捞一笔,没想到被两个蠢货断了财路。」
听完我的一番话,寨主已经陷入沉思。
我知道我说到他的痒处了。
「我自幼在乾罗县长大,因为性子叛逆爱动,周边的村县也游玩过好几遍,谁家钱多,谁家生意大,何时进货出货,走什么路线,我都一清二楚。」
「你看我这次逃跑,就是记住了寨子里复杂的地形,找出最能避开耳目的路线。你也说了,如果没有芙兰告密,你根本抓不到我。」
寨主看着我,半信半疑。
但只要有一丝可信的可能,他就不会放过。
那晚,我熬了过去,抹完了药膏后又被扔回了柴房。
这次,他们给了我上等的金创药。
看到我完好无损地回了柴房,芙兰的眼睛好像要瞪出来。
我没有理她,卧回自己的草垛,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21
为了向寨主证明我的价值,我先交代出乾罗县里一家商户的进货路线和时间。
那是我最熟悉的一家。
很快,当晚寨主就把我请到聚义堂里参加庆功宴。
我知道,我赌赢了。
新抓来的女子被几个山贼推搡着,经过我身边时,神情一怔。
「姜可……」
不等她说完,就被推进了柴房。
而我被两个山贼领着,去吃大餐。
「那个娘们,你认识?」
「都是街坊,自然认识。」
「呵!够狠!」
我平淡地回答完山贼的话,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多了一分畏惧。
我并没骗他,那个女人,我确实认识。
她可是我的好姨娘啊!
自从父亲死后,二姨娘亲手督办起走货。
她确实是个能干的女人,若是寻常女子,我还真没法去深闺大院抓她。
「哈哈哈,大功臣来啦!」
寨主兴奋地举杯,招呼我落座,跟我细数他们这次劫了多少值钱玩意儿。
我瞥瞥嘴,不屑一顾。
「大哥,这么点东西就让你满足了?」
「什么意思?」
「不出十天,还有一批好东西要过路,大哥有兴趣吗?」
寨主期待地问我是什么,我却向他提了一个条件。
——下次下山抢劫要带我一起。
22
他默默地放下酒杯,堂中也安静下来。
我看到他警惕的眼神,并不慌张。
「大哥误会了,我不会跑,烛龙寨给我吃喝,我舍不得跑,只是想让大哥发笔大财,顺便报点私仇。」
说着,我提起衣裙,露出两条大腿,上面伤痕可怖,脓疮留下的疤痕翻卷突起,触目惊心。
寨主看着我的伤痕,沉默不语。
「我想亲眼看到,给我带来这些伤的人付出代价。」
这时,堂中有人喊道:「我们是山贼,不是你的雇佣杀手。」
我不理会,继续看着寨主。
「大哥,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是谁?」
「乾罗县,甄员外家。」
寨主意外同意了我跟从山贼团前往,大概是这批财物太过诱人。
他知道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凭我这身硬骨头,宁愿被打死也不会透露出路线讯息。
十天后,是甄楚生出城的日子。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出城去临县看望外祖父母,替他娘尽孝心。
重点是,他自恃会些功夫,身边人少而钱多。
我一天天计算着日子,一遍遍和寨主谋划劫掠路线。
终于到了那一天,我坐在寨主的马背上,随他一起奔赴计划好的地点。
他不放心我,选择亲自看守。
23
在我的建议下,马匹停在两里外,所有人步行前往埋伏好的地点。
过了三刻钟,三辆马车从远处徐徐而来。
为首的人正骑在马上,无聊地打着哈欠。
我一眼认出,那人就是甄楚生——我「朝思暮想」的人。
等他们走近,寨主一声令下,十几个山贼倾巢而出,场面陷入一片厮杀。
寨主一边拉着我,一边挥舞着砍刀,血腥飞溅。
几个小厮很快就倒下,只剩甄楚生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我握住寨主的刀柄,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地上的人,松开刀柄,任我拿走刀。
我慢慢走向甄楚生,他认出了我,惊讶过后又恢复了冷笑。
「原来是你,姜!可!离!」
「为什么要这么愤怒的叫我名字,不叫娘子了吗?」
「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小爷我不怕你,虚张声势,你敢用刀?」
等我的刀扎进他的大腿时,他发出了史无前例的惨叫。
「臭娘们,你真砍?!」
等我再砍掉他一根手指后,他开始求饶,痛哭流涕地求我放了他。
「急什么?还有九根没砍完,得凑个十全十美。」
我用膝盖压着他的手臂,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砍下去。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痉挛着,手臂拼命扭开我的刀锋。
「哎呀,别闹!」
「再闹,我可弄不死你了。」
24
正当我要砍下他第十根手指时,寨主拽住了我的手腕。
「给他个痛苦吧,叫得我心烦,待会再把官兵引来!」
我在他眼中看出了不忍,但我不想拆穿。
回头直接一刀插入甄楚生的心脏,他双眼一瞪,很快断了气。
「便宜你了。」
回到烛龙寨,我发现寨主看我的眼神有些变化。
「从你最初拿刀划自己脸时,我就知道你是个狠人,寻常姑娘谁敢这样做?」
「不过,你他娘的确实是个人才,这次收获了三大箱子珠宝银子,说吧,你想分多少?」
我轻轻一笑,只说:「想向寨主讨个人当丫鬟。」
「谁?」
「十天前劫来的那个女人,叫孙夏香。」
「哦,她啊,恐怕不行。」
「怎么?」
「她气性大,被兄弟们玩了一回就上吊了。」
「……」
一时间,我不知作何感受,竟愣住了。
我想象了无数种折磨她的方式,但她没给我机会。
不愧是二姨娘,活着时膈应我,连死都让我如鲠在喉。
「她葬哪了?」
「扔后山喂狼了,估计现在只剩白骨。」
「……」
「不就是要个丫鬟吗?你换个人!」
我思索片刻,口中说出一个名字。
「芙兰。」
25
寨主把芙兰带到我面前时,她浑身都在发抖。
想必我做过的事,柴房里的女人也都听说了。
「怕什么,我不会杀你,反而该谢谢你。」
芙兰疑惑地看我。
「若没有你,我怎么能有机会结识寨主,报了我的深仇大恨。」
之后,我确实也没杀她,一直让她留在我身边打杂。
她也乐得解脱,不用再侍奉那些臭山贼,跟着我经常大鱼大肉,人也胖了些。
有一天,我特准她跟我一张桌子吃饭,桌上也多了好几道大菜。
她受宠若惊,把自己的手洗了好几遍,说怕碰脏了我的餐具。
我看着她吃,自己只喝了几杯酒。
她边吃边冲我笑,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我也回她微笑,淡淡地说:
「吃吧,你的最后一顿。」
芙兰手中的筷子「咣当」落地,惊恐地看着我。
屋外突然喊声四起,刀剑碰撞声快速传来。
「来得真快。」
我起身拉着芙兰就往外走,绕着墙脚,躲过了战场上所有刀枪剑鸣。
行路就像那晚逃跑一样顺畅。
我拽着芙兰的手,把她推向墙边,然后提脚把下面的木板踹出一个洞来。
还是曾经的那个狗洞。
26
「芙兰,熟悉吗?」
她已经汗流浃背,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脚求我别杀她。
「你是给我新生的人,我怎么舍得杀你。」
我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摁到地上,强迫她爬出去。
我随后跟上,也钻出寨墙。
寨墙内的官兵正凭着我送出去的地图大肆剿匪,远处可见几个指挥官骑着马站在寨门前,其中就有乾罗县令。
丧女之痛把他折磨得不轻,不到两年,他已经满头银发,老态龙钟。
「轻红,你看见了吗?」
「你爹来救你了。」
芙兰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只是不再求我留她一条命。
我看到她的表情越发痛苦,想必饭菜里的剧毒已经发挥效力。
她抬头,微笑着看向我,话语温和的像初见时那样。
「我知道,我背叛过你,害你那晚……那晚差点被打死。」
「我也知道,我很自私,我还,害死过,很多,很多姑娘。」
「可我,对你说,对你说的故事,我家乡的……故事,我爱过的,那些人,都是真的。」
她已经跪不住,捂着肚子缩成一团。
然后,我看她在袖子里鼓捣着什么,担心有诈,马上拔出佩剑,抵在她脖颈。
一个窝头?
27
芙兰颤颤巍巍地举着窝头,嘴角渗出鲜血。
「可离,给你,给你留的……」
可离,我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两年里,烛龙寨的山贼们习惯叫我「姜军师」。
「我对不,对不起你……」
我的心好像被拳头攥成一团,我看着那个沾了血的黄面窝头,有什么东西从我的眼睛里涌出。
我在干什么?
我到底在干什么?
芙兰是背叛过我,但她也曾在我最无助时站出来救我。
在这个凶残狠绝的烛龙寨里,教我努力活下去的是她,陪我度过无数个孤独夜晚的是她,在我饥饿难耐时,分给我窝头的是她,而且那些窝头还是她用身体换来的……
所以,我到底在干什么?
只因一分恨,忘却九分恩吗?
我跪到地上,扶起她。
我匆匆在衣袖里找解药,出门时记得拿了。
因为,我怕我会后悔。
找到了!
我掐开芙兰的嘴,把解药递到她的嗓子眼,强制让她咽下。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在我怀里渐渐断了气息,只留下幽幽散在风中的那句「对不起」。
凝视深渊太久,我已成深渊。
28
悔,不该当初;恨,己命犹在。
狂,一时仇复;枉,半生无乐。
惑,怒遮双目;因,心中无恕。
命,终无久时;乐,姗姗来迟。
和恶鬼缠斗太久,我已成恶鬼。
除了我,烛龙寨半数被俘,半数已死。
我看到乾罗县令带人挖出了轻红的尸体,他跪在泥里,抱着女人的裹尸布,白发增添了不少……
在山里又逗留了几日,确定官兵撤走,我带着遮面的斗帽,回到乾罗县。
姜家和甄家都已没落,我想寻母亲,但她也无踪迹。
短短两年,沧海桑田。
乾罗县里,烛龙寨中,那些辱过我的,伤过我的,非死即伤。
最后,芙兰一死,我好像泄了气。
突然就累了……
我无处可去,走着走着就进了城外的坟场。
阴差幽幽落地。
「死因:失去人生目标,抑郁而终。」
「时间:看你心情。」
「姑娘,你的人生已经众叛亲离,现在要开启重生吗?」
29
我随便找了块墓碑靠着坐下,抬头看向面前的阴差。
「大人,您是多盼望我死啊!」
阴差合上册子。
「是你不知好歹!我已查明,你是天煞孤星,还特别倒霉,这辈子无论怎么折腾,最终都会死于非命。」
「你唯一的好运气就是抽到了重生机会,可以逆天改命。」
「你不知道,但凡重生者,有前世记忆随行,重活一生往往极其顺遂。」
「偏偏你这个犟种!浪费机会!」
闻言,我哈哈大笑。
「如果人生可以后悔,那还有什么意思?」
「往日不可追,前路不可期,才算实实在在的活过,不是吗?」
面具下,阴差神色晦暗,只站在一旁,并不回话。
我抬头,一个老翁正提着篮子看我。
「姑娘,能让让吗?」
「啊?」
「这是我儿子的坟。」
我慌忙起身,转头看到碑上的名字是「王二柱」。
「对不住老伯,我记得今日不是十五,也并非清明……」
「哦,今天啊,是我儿的忌日。」
长久孤独的老人,见到愿听他说话的人,哪怕完全陌生,也总爱拉着唠叨一番。
我不言语,静静听老人诉说。
30
老人的儿子是死在战场上的。
他的老伴卧病良久,他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独自来烧纸。
难得有人倾听,老翁像打开了话匣子,不知不觉中已过黄昏。
老翁拍腿而起,自责话说多了,耽误我回家。
我摇摇头,说我已无家可归。
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我,愿不愿意去他家吃个饭。
我犹豫了一下,跟着老翁往不远处的一个小村走去……
「老婆子,我回来了!」
屋内床上的人「唔」了一声,并未起身。
迎出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男子。
他身材高挑,俊逸挺拔,有神人之姿,全然不像这乡野村落里的人。
「南禹来啦!」
「王大爷,我知道你今天要去看望二柱叔,怕大娘在家无聊,就过来陪她聊聊天。」
「哦,这样啊,好好好!」
「这位是?」
他看到了我,眼睛盯着,好像要看透我面纱后的容颜。
「嗨!瞧我这脑子,跟丫头聊了大半晌,都没问名字。」
「王伯,我叫姜可离。」
说完,我摘下斗帽,露出面容,面颊上一道红痕斜飞至耳。
他们愣了一下,都没说话。
我被这个叫南禹的男子看得局促,低头正想拉回斗帽。
「落花人独立,残霞飞云鬓。」
我抬头看他,他眸光闪亮,正面对我微笑。
这一刻,我的心不由主地颤了一下……
31
几天后,王伯院里。
南禹切好西瓜,唤我去吃。
我叫他稍等,随后看向身旁。
阴差斜倚着树干,合上册子。
「想好了吗?」
「我都问了你两年了,要不要试试重生?」
我看向那盘西瓜,语气平淡。
「大人,我想再试着活一活。」
阴差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32
走到远处,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阴差缓缓摘下面具。
露出一张和南禹一模一样的脸。
「你说想再试着活。」
「那我陪你看一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