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文里，真正的大女主是什么样的？
【已完结】庶姐人淡如菊，什么都愿意拱手让给嫡姐。
嫡姐抢走她的婚约，送她去敌国和亲。
她都全然接受，不发一言。
后来敌国皇帝将我斩首于城下。
连屠十城只为求嫡姐见他一面。
我们才知道，嫡姐原来是天上的神女。
神女高高在上，扬言：「你们不过是我和仙君渡劫里的蝼蚁，有什么资格鸣不平？」
庶姐却爬上神山三万阶长阶。
满身是血站到了神女面前。
神女嘲笑她不自量力，为了一群凡人搭上性命，至于吗？
庶姐还是那副人淡如菊的模样。
「嗯，为了这群凡人，至于。」
01
我死的那年本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那年初春太子退了和我庶姐的婚约，转头求娶了我的嫡姐。
我庶姐和太子青梅竹马，心上人被抢走。
却也只淡淡地说了句：「太子身份尊贵，三妹妹和他甚是相配。」
我气嫡姐横刀夺爱。
更讨厌庶姐身上那股人淡如菊的窝囊。
祖父说林家小辈中，我最有他当年的风范。
于是我求着祖父带我参军。
只想远离我一母同胞的窝囊庶姐。
嫡姐和太子成婚的那日。
敌国来犯。
敌国的皇帝燕崇要求太子交出太子妃。
嫡姐哭着求太子救救她。
只因嫡姐在敌国皇帝还是质子的时候对他百般羞辱。
她怕此去会丢掉性命。
太子便将我的庶姐送了过去。
临行前，太子对庶姐道：「小姝，本宫知道你曾救过他，你替汐愿去，燕崇定不会拿你怎样。」
燕崇自然是没有拿庶姐怎么样。
他直言晟国言而无信，将庶姐吊在阵前，派兵打了进来。
百姓将罪责都怪在庶姐的身上，怪她没能平息敌国皇帝的怒火。
林家的男子都战死了。
只剩下满屋子女眷。
晟国战无可战，只能把女人也送上战场。
我成了大晟的唯一的女将军。
祖母见到的我的时候，大骂庶姐是个不忠不孝的东西，被燕崇如此折辱还不肯以死明志。
林家的气节都被她丢尽了。
我却想着深宫里高枕无忧的嫡姐，可曾有过一丝懊悔？
燕崇连屠十城，只为求嫡姐见他一面。
我带着残兵负隅顽抗，终究是没能抵挡得住燕崇的铁蹄。
我死的那天，我的嫡姐林汐愿跳上城楼自尽。
敌国的皇帝感念嫡姐的气节，下令撤兵，不再进犯晟国。
所有人都赞颂嫡姐的高义。
我的魂魄没散，飘到了嫡姐身边，想要为她哭一场。
却看到她在燕崇怀中活泼得不像是个将死之人。
她深情凝望燕崇。
「别伤心，崇彦仙君，你欠地府的百万命债，我帮你还了了。
「现在你欠我一段情，咱们在的仙界的日子，还长着。」
我僵在原地。
林汐缘在杀父仇人燕崇怀里面带甜蜜。
我目之所及皆是无辜丧命的百姓。
林汐愿咽气之后，原地飞升。
天边有凤凰飞过，金羽映辉，发出一声尖锐的凤鸣。
燕崇就此鸣金收兵。
幸存的百姓纷纷跪地，大呼林汐愿是神女娘娘。
牺牲自己，拯救万民于水火。
「不……不是林汐愿，她和燕崇才是罪魁祸首！」
我的魂魄飘荡在人群里一遍遍说着真相。
但没人听得到我的声音。
我听到他们要为嫡姐立碑塑像，歌颂她的功德。
原来，芸芸众生不过是神仙情爱之中的蝼蚁。
是神仙之间，用来交换情意的筹码。
而我那个人淡如菊的庶姐却爬过尸山血海，将我的尸首给找了出来。
她抱着我被燕崇砍下的头，哭声喑哑。
我听到她说：「小翡，阿姐来带你回家。」
02
军中老人告诉我，人死在战场上，要是没人收尸，魂魄就会永远被困在战场上。
回不了家，也入不了轮回。
可林姝将我的尸首带了回去。
我和林姝一母同胞。
我从小习武，她就窝在房间里温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先生。
我的魂魄飘在林姝的身边。
那么瘦小的身体，竟然将我背着走了那么长的山路。
最后她在一间木屋前停下。
那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
简陋到我完全无法想象林姝住在这里的模样。
我更没想到，太子叶逐也在这里。
叶逐一见林姝回来本来还很高兴。
但下一秒，他到我的尸首，就倚着门吐了起来。
林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这是我的妹妹，林家为你叶家几近亡族，还烦请殿下给我妹妹一个体面。」
叶逐浑身一僵，小声说了句「抱歉」。
「我已不是太子，小姝，你今后不必叫我殿下的。」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
大晟之祸起于叶逐执意迎娶林汐愿。
他已经被自己的父皇贬为庶人，成了前太子。
是林姝收留了他。
说着叶逐便走上前来。
「今时今日我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今后我定会好好待你。」
他本想上前拥抱林姝。
却见她满身血污，脚步一顿。
站在了离我姐姐几步之遥。
林姝对这样话反应淡淡：「陛下只有殿下一个孩子，等到风波平息，殿下依旧是殿下。」
叶逐听了这话脸色稍霁。
「小姝，等我回了宫，你就是我的妻。」
他深情地凝视着我的庶姐。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目光里的勉强。
我的姐姐垂下眼眸。
「三妹妹才是殿下的妻子。」
提到林汐愿，叶逐露出一抹苦笑。
「汐愿她……已是我高攀不起的存在。」
林姝的声音陡然冷了起来。
「我早已被殿下送给燕崇做妾，还请殿下自重。」
燕崇找大晟要林汐愿的时候，是叶逐在皇帝面前提议将我的庶姐送给燕崇的。
我曾在私下求过叶逐。
他却道：「林翡，汐愿体弱，她在燕崇手上，会没命的。」
时至今日，我仍想问问他。
林汐愿会没命，难道林姝就会好过吗？
可我说不出一句话。
叶逐松了口气，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小姝，你这是在怪我？
「燕崇要的是太子妃，我若是送汐愿出去，大晟脸面何在？」
我本以为庶姐会沉默不言。
像从前每一次那样。
没想到她冷笑一声。
「大晟的脸面何时需要靠一个女人来维护了？」
她逼近一步。
「大晟歌舞升平之时是你们男子保家卫国的功劳，燕崇进军大晟战败就成了我没能平息他的怒火。」
庶姐愤然扯开自己的衣领。
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鞭痕。
「林家上下战到战无可战，我年幼的小妹被燕崇枭首，头颅挂在城门上示威三日，这个时候殿下可曾想过脸面！？」
她指着我尸首满脸清泪，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叶逐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上前拥住了林姝。
「小姝，是我不好，等我回了东宫，我一定娶你为妻，弥补你这些年的……」
叶逐话还没说完，就闷哼一声，抱住我姐姐的手倏然松了。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我看到我的姐姐林姝从他的怀里抬起了头。
她手上握着我送给她的匕首。
刀刃完全没入了叶逐的胸膛。
只轻轻一推，叶逐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林姝神情平淡：「我收留殿下，不过是因为林家人坟前缺一颗叶家的人头做祭品，殿下以为是什么？」
我看着林姝将我的尸首安葬，为我写了一块简陋的牌位。
我的身旁，是林家其他人的牌位。
牌位上的名字大多是曾对我姐妹有过善意的林家人。
上至祖父，下到厨房王妈。
没有我们的祖母。
做完这些她已疲惫至极。
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林家小姐，需要帮忙吗？」
我转身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门旁倚了一个黑衣男人。
那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男子，气质清贵，但脸上的表情又透着几分邪气。
燕崇被誉为天下第一的美男子。
但和眼前这个男人比起来，燕崇都显得庸俗了许多。
林姝却像是早就和他相识。
她沉默着剖出了叶逐的心脏，扔到了男人面前。
「我已经按照约定拿到了太子殿下的心，尘无争，该实现你的诺言了。」
黑衣男人闪身坐下，变出一壶茶，悠然地品了起来。
「我说你若是能得到太子的心，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你可真有悟性。
「说吧，你想要什么？是长生不老，还是荣华富贵？」
03
林姝理好了自己凌乱的仪容，一如她从前那般好体面。
只是这次她神情悲戚，眼底有恨。
我听到她嗓音沙哑又坚定。
「我要……弑神！」
尘无争似乎早有预料。
他不急慢的喝了一口茶。
「肉体凡胎，你连杀了燕崇都做不到，拿什么弑神？」
林姝刚想反驳。
尘无争又继续道：「再说了，弑神有违天道，无论成功与否，必定会肉身挫骨扬灰，灵魂飞魄散，子孙后代万年都会受到神明的诅咒。」
林姝冷笑了一声。
「我会有什么后代，我还剩下什么家人？
「如果非要祸及亲缘，一定要祸及到林汐愿才好。」
林姝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有些吃惊。
尘无争脸上笑意未减。
「你是在嫉妒林汐愿抢走你的婚事，嫉妒林汐愿明做错了这么多，最后却还能作为神女高高在上？」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尘无争有些妖邪。
像是暗夜里潜伏着的阴冷蛇类。
林姝不咸淡地睨了尘无争一眼。
「我嫉妒她做什么？嫉妒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得到一份随时能倒戈的婚事？
「还是嫉妒她赌上自己和万民的性命才能乞求到心上人的怜惜？」
林姝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牌位。
我这才注意到。
林立的牌位里，竟然有一块是燕崇的。
「叶逐将我交给燕崇前，林汐愿给了我一块玉佩，她告诉我，这块玉佩必要时可救我性命，叫我务必保管好。我虽然不相信，念在姐妹情分也答应带着。
「等我到了周阳国我才发现，燕崇不知道我被林汐愿抢了婚约，他想找的人从来都是我。
「我既不喜欢叶逐，亦不爱燕崇，只是身为女子，在权势的面前多的是身不由己。
「燕崇许诺今生好好待我，可我同他成婚当晚，他看见了林汐愿给我的那块玉佩。」
林姝的脸上无悲无喜。
「那块玉佩让燕崇想起了一切。他从周阳国人人爱戴的国君，变成了下凡历劫的崇彦神君。」
我恍然。
原来这就是为何周阳突然攻打大晟。
神仙可不会在意凡人的生死。
林姝幽幽道：「尘无争，你知道杀死一个老妪需要多深的伤口吗？」
她说的是王妈。
这个老太太在林家做了一辈子的厨娘。
小时候我和林姝不受林家待见，缠着王妈妈就能得到几块糕吃。
我后来才知道，她是见我和林姝都吃不饱饭，偷偷给我们藏的。
「只需要伤了她的腿就行，她跛着脚逃不了几步，就会被崇彦的铁骑碾过去，还会被崇彦仙君骂一句挡路。」
林姝刚想伸手摸摸那些冰冷的牌位，却发现自己满手血污。
便又收了回来。
「神君不可能战败，所以崇彦带领的军队无往不胜。林家的男子被崇彦斩杀，好歹还有个痛快。」
说到此处，林姝的语气颤抖。
「我嫂嫂戴孝出征被崇彦生擒，她的孩子被扔进湖里淹死，崇彦手底下那群畜牲轮流折辱了她……就在我面前。
「崇彦特地带我去看的，他给了我两杯酒，其中一杯有毒，他说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嫂嫂把两杯酒都喝了，她说她已心死，不必救她，她叫我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我不敢相信。
我只知道我的嫂嫂死在了崇彦手里。
却不知道她死前经历过这些。
「崇彦见我活下来，他说我若换不了林汐愿出城，下一个便是我。
「就因为林汐愿同他说过，林家人待她不好，崇彦想做点什么哄她开心。」
我怔在原地。
林家祖母对林汐愿极尽宠爱，她又主母唯一的女儿。
她说想要星星，林家就会想方设法给她摘下来。
她这一生，唯一不顺的大抵只有和兄弟姐妹的摩擦。
可哪怕是她冬天将我推下湖中，差点害得我没命。
祖母也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罚她禁足一月了事。
她垂眸看着我的牌位。
「我只有林翡一个妹妹，我知道她是想我和母亲在林家好过一点，才会和祖父起去战场。
「可她……明明是最怕痛的。」
她最后还是伸手抚摸过我的牌位，手指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她哑然道：「仙人有情，便要拿凡人性命取乐，尘无争，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04
尘无争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他将林姝用来剖开叶逐匕首甩到了林姝面前。
「弑神的力量我可给不了，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违背天道定下来的规矩。」
林姝闻言变了变脸色。
尘无争又变出一柄折扇，遮住了自己半张脸。
「不过登仙之路，我可以让你一步登天。」
尘无无争说这话的时候身后浮现出巨大的黑色虚影。
我终于明白过来，尘无争身上那股邪异从何而来。
从前我听军中老人说，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会遇到魔。
他会勾起你心中最肮脏的欲念。
在你最求而不得的时候，他会引诱你用最宝贵的东西和他交换。
换了就是万劫不复，永生永世为奴为仆。
「林姝，别换！他骗你……」
「好，我答应你。」
我和林姝几乎同时出声。
可我现在不过一抹孤魂，谁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尘无争似笑非笑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随后他身后的黑雾缠上了林姝。
黑雾交错间金色的锁链在林姝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林姝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暗金色的锁链却越缠越紧。
直到它们全部没入了林姝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变成了魂体，我能感受到林姝身体里力量变化。
强大，但横冲直撞。
直觉告诉我，过不了多久，林姝就会因这样的力量死去。
下一秒，林姝就就猛然呕出一口血。
我急忙扑过去，恶狠狠地瞪着尘无争。
【你给她身体放了什么！？】
尘无争挑了挑眉。
「我给了你一道上古真神的残魂，你肉体凡胎，承受不住很正常。」
林姝咬着牙齿笑道：「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尘无争一脸嫌弃：「这力量你只是控制不好，可不是要你的命，你若是能够消化这道残魂，便可一步登仙。」
尘无争摇了摇扇子。
「行了，我带你去潜灵山，那里会有人教你怎么控制这种力量，至于你能走多远，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但你记住，我给的这道残魂已是逆天而为，你只有一次机会。」
林姝点了点头。
启程之前，林姝说要去山下的小镇一趟。
尘无争并未多说什么，只叫她在镇外的城隍庙会和。
我跟着林姝来到了小镇一处安静的小院门口。
小院在外其貌不扬，内里雕梁画栋，甚是用心。
我忽然想起我随祖父从军之前，林姝曾向我和娘亲炫耀过。
她替林汐愿的胞弟写文章赚了不少银子。
只要再等些时日，就能买上一间小院子，到时候就能把我和娘都接进去。
那时我只当林姝是在说笑。
她和娘亲那样软弱可欺的性子，离开林家又能去哪儿？
回忆之间，林姝已到了主屋门前。
刚一开门，一盏滚烫的茶便砸中了林姝的肩膀。
「滚出去，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
05
我顺着茶盏飞过来的方向看去。
我和林姝的祖母正坐在椅子上，满脸怒意地看着林姝。
怪不得没有她的牌位，原来祖母还活着。
她怒喝道：「你这害得林家家破人亡的孽障！为何还要来我面前折磨我！！」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林家的事情，怎么都不能算到林姝的身上。
祖母身边的丫鬟似乎是林姝安排的。
见主子受伤，连忙跑了过来，掏出手帕就要给林姝擦。
滚烫的茶水在林姝的肩膀晕开。
她却对此毫不在意。
滚烫的茶水在林姝的肩膀晕开。
她眉头微蹙，道：「这么烫的茶，怪不得祖母发火。」
说完她便看了一眼身边神色慌张的丫鬟，吩咐道：「从今往后，茶水便别烧了，只准给祖母上冷茶，免得再惹祖母生气。」
祖母一听这话，顿时脸色铁青。
「你这不孝的东西！我们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说着她便抄起桌子上剩下的茶壶扔了出去。
但到底不是从前那个风光的林家祖母。
林姝轻松地躲过了她扔过来的茶壶。
她甚至还贴心地吩咐下人来收拾掉院中的狼藉。
祖母见状面色扭曲。
「贱人！我看你才是诚心想要气死我！」
林姝不为所动。
「祖母若是不想活了，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便是，何必在我面前又哭又闹？」
我没忍住，笑出声。
我看祖母确如林姝所说，想活得很。
祖母一愣，顿时哭天抢地起来。
「你这孽畜，真是作孽啊！林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畜生不如的东西！汐愿啊！你看看祖母！快来救救祖母吧！」
林姝却没了耐心。
她走上前去，猛然捏住了祖母的下巴，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恨意。
「哭得这么不体面作甚？祖母别忘了，若不是我娘替你挡刀，您可活不到今日。」
我心中一凉。
尽管早就看到了母亲的牌位。
却没想到她是因为祖母而死的。
祖母顿时挣扎起来。
可她一个年迈的老妪哪里是林姝的对手？
她挣扎半响也没能挣脱林姝。
最后竟恶毒道：「你娘那是尽孝！你当谁都是你这种不孝的玩意儿？！再说了，我的乖孙女汐愿可是神女！谁敢动我！？就算我死了，汐愿也能为我挣个仙人当当！」
林姝听到这些话，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冷笑一声。
「祖母既然这么想见三妹妹，我自然是要尽孝。 」
祖母下意识地后倾了身体。
「你、你要干什么！？」
「三妹妹在祖母危难之时没能替祖母排忧解难，是为不孝。她死在燕崇怀里飞升成为神女，是为不忠。」
林姝笑得眯起了双眼：「祖母曾说我不忠不孝，合该早点去死，三妹妹亦是不忠不孝。那我也让三妹妹在祖母面前自戕可好？」
祖母被林姝的模样吓得不轻。
她颤声道：「汐愿可是神女！你、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林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了起来。
「报应？我母亲病重， 祖母不准大夫上门的时候可曾想过报应？
「她高热不退，您罚她去浣衣的时候可曾想过报应？
「若不是小翡及时回家，祖母手上多我母亲和我两条人命的时候，祖母又可曾想过报应？」
我哑然。
林姝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回去探望母亲的时候，她和林姝总是一日比一日消瘦。
我寄回家的银两，似乎从未花在她们身上过。
「如若真有报应，祖母可还记得，林家上下就剩下你和我了，你说报应来了会应在谁身上？」
祖母瞪大了双眼，眼中全是恐惧。
林姝根本没理会祖母。
她起身吩咐：「对了，祖母年纪大了，吃喝都安排清淡些，每顿饭两个馒头，若是不喜欢吃，便饿着。」
她伸手拍了拍祖母的脸。
「祖母从前总说您对我娘有大恩，现在您住在我的宅子里，您从前怎么待我娘的，现在我便怎么侍奉您。」
祖母想要张嘴尖叫。
却被林姝一把捂住了嘴。
「嘘！安静些，您是大家闺秀，可不能在小辈面前失了仪态。」
我陡然想起，祖母为林汐愿出气打我板子的时候，不准我叫出来。
祖母说我是大家闺秀，若是叫出声会失了仪态，便叫人拿抹布堵住我的嘴。
林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凑到祖母耳边低声道：「我娘和我妹妹都死了，我就只剩下您这一个亲人了，您可要好生保重身体。
「毕竟，您得活着看到林汐愿和燕崇死在我手上。」
06
林姝见完祖母后便出了城。
尘无争早在城隍庙中等候多时。
庙中除了尘无争，还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流民。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黯淡。
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
崇彦仙君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他的军队所到之处，抢完东西便会直接一把火将村子烧了。
叶家人不会允许难民涌入城镇。
所以在每座城外的城隍庙内，随处可见饿死或者病死的流民。
但现在和我之前所见的不同。
燕崇已经退兵，大晟百废待兴。
若是有心，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活并不难。
可这里的流民们聚在一起，围着一尊神女泥像，双手合十，低声祈求：「神女啊，求求你显灵，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人群中央，是一尊黄泥塑像。
若是我没猜错，那泥像塑的是林汐愿。
神像旁边，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抱着的自己的孩子。
孩子病恹恹地躺在母亲的怀里，面色苍白如纸。
尘无争惯是会气人的。
他低头在林姝耳边八卦。
「我听说，这尊泥像是这群人节衣缩食半个月才从匠人手里请回来的。
「你是林汐愿的姐姐，你瞧瞧这塑得像不像？」
我饶是知道尘无争嘴欠，也觉得他这话说得忒气人了些。
林姝瞪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争吵。
方才抱着孩子的妇人不知为何和人吵了起来。
她哽咽着说：「孩子快不行了，我要带他去看大夫！」
可她的几个家人却拦住了她，神色有异。
「你怎么就不信神女会显灵呢？」
妇人绝望地哀嚎：「可我们都拜了这么久，小宝他……」
似乎是她哥哥的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心诚则灵！你若是不相信神女，就算是去看大夫，小宝的病也好不了！」
男人强硬地抱住了女人，嘴里还不停地给泥像道歉。
流民中有几个想要出头，却被旁边的人的拉住。
男人跪了下去，其余人也跟着跪了下去，齐齐说着乞求神女保佑的话来。
林姝面无表情地转身，招呼尘无争离开。
可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妇人尖叫一声。
我转头看去，是那孩子的病情恶化，烧得分不清人。
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朝着林汐愿的泥像磕头。
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就已经血流如注。
可她怀里的孩子没有丝毫的好转。
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一副濒死的模样。
林姝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把捞起正在磕头的妇人。
她冷冷道：「你当真信这破泥像能救你的孩子？」
妇人被林姝问得愣在原地。
眼神在孩子和那尊林汐愿的神像之间来回游移，就是不敢回答，也不敢看问话的林姝。
「哪里来的臭娘们！敢对神女不敬！」
她的哥哥见状起身就要推林姝。
但现在的林姝可不是之前那个柔弱的女子。
男人并没有动得了她分毫。
林姝继续看着那妇人：「你若真想救你孩子，把这破泥像砸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妇人低头看着怀中病重的孩子，眼泪落到了孩子的脸上。
她没有说话。
就在我以为林姝失败的那一刻，妇人冲向了祭台上的泥像。
但在她要触碰到泥像的的时候，她的家人将她死死拖住。
「不能砸！不能砸！神女会降罪的！」
一个吃不饱饭的女人哪里是一群人的对手。
她很快被家人钳制住。
见她动弹不得，她们一家人便将矛头对准了女人。
「你这赔钱货！你这是要我们一家断子绝孙啊！」
响亮的巴掌落在女人的脸上。
仿佛他们不是亲人而是仇人。
女人直接被抽到了地上。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死死地护住了怀里的孩子。
林姝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很快她便借着残魂的力量让她有能力拨开围着妇人的那群流民。
她扶起被推倒在地上妇人，叹了口气。
「不用砸了，起来，我带你去找大夫。」
那妇人一边哭着道谢，一边起身便要跟着林姝走。
刚走没几步，这妇人忽然停下脚步，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间隙，捡起脚下的一块石头，朝着泥像砸去。
「这泥像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神像裂开了一道缝，一缕白烟从神像中冒了出来，仿佛在回应她的愤怒。
07
妇人的嫂子先是一愣。
随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裂开的泥像，倒在地上崩溃大哭。
她叫骂道：「我们好心收留你，你却恩将仇报！」
妇人也哭得伤心。
她辩解：「已经没打仗了，我们已经可以好好生活了，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还要拜神！」
其他人却根本不管妇人的辩解，齐齐跪了下来，不停地在地上磕头，乞求泥像可以自动复原。
尘无争看着跪了一地的流民。
促狭地笑道：「这泥像里的信仰之力已经散了，还跪着做甚？」
「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
我和林姝几乎同时开口。
尘无争转头看了一眼林姝，解释道：「泥像吃了供奉，身上大多都会带些信仰之力，随着信仰之力的累积，神像便可影响人心。」
也就是说，这群人痴狂地拜这神像，是因为神像上的信仰之力。
果不其然，泥像碎裂之后，流民们这才如梦初醒。
有人开始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尘无争将目光投向了妇人的哥哥。
「谁请的泥像，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妇人的哥哥脸色难看，磕磕巴巴地辩解：「神女救万民于水火，泥像吃了供奉，有、有信仰之力很奇怪吗！？」
随即男人愤怒地指责自己的妹妹。
「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断了我们一家人的活路！！神像碎了，神女怪罪下来，我们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尘无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哦？信仰之力必然带着命债，要是磕几个头就能有信仰之力，那这世上遍地都是仙人。」
他随即转头朝林姝道：「林小姐，在下最近听闻有神秘人在卖神女像，若是足够心诚，让神女像吃到了供奉，那便可用神像在神秘人手里换百两黄金，只是这供奉可不容易，须得要人命来填……」
林姝敏锐地反应过来，指着妇人的哥哥质问。
「你们是要献祭你妹妹的孩子，你们的外甥？」
在场所有人皆变了脸色。
他们的脸上不是震惊，而是被拆穿的羞赧。
妇人的哥哥知道事情败露，面色狰狞，不再伪装。
「这年头孩子生病本就活不下去，还不如托生前为家里做些贡献！」
「所以你们拿我的孩子当祭品？！」
妇人嘴唇微张，浑身颤抖。
她嫂子也豁了出去：「是，就是有人在买这种受了供奉的泥像！我们这是为了神女大人做事，死了还能积德，有何不可！？」
话音刚落，那妇人瞬间失去了理智，冲上去几乎要同自己的哥嫂同归于尽。
林姝见状出手拦住了她。
她安抚着妇人，道：「冷静些，先救孩子。」
这妇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呜咽着将头埋进了林姝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妇人的哥哥还不服气：「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家！只要一个孩子就行了，这样我们就能用泥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姝扫了出去,一掌拍到了墙角。
妇人的嫂子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林姝眯着眼质问:「死一个孩子换来的好日子，你们真过得心安？！你们到底信的是泥像，还是信献祭家人之后用泥像换取的金钱？」
可妇人哥哥的话终究是在人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众人辩解：「我们也是没办法！」
林姝闻言冷笑：「燕崇的人没打进来的时候，你们靠劳动过日子，现在燕崇退兵了，凭什么觉得拜一尊泥像天上会掉馅饼，神女会让你们吃饱喝足？！钱花光了怎么办！？再献祭一个孩子吗！？」
周围的流民面面相觑，他们在这里拜了这么久，依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我抬头看了看天。
心里想着，天上的嫡姐，可曾见过这些？
「你说我们要怎么办？我们的家已经没了！」
「我们也不想拜神！谁不心疼自家孩子？可我们什么都不会，只有一身力气！」
此话一出，众人旋即沉默了下去。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对啊……我们还有力气，我们还能劳动。」
08
下一刻，一些流民陆陆续续地站了出来。
林姝怕他们要对妇人和她的孩子做什么，提前一步拦在了妇人面前。
此时尘无争跳了出来，笑意不达眼底。
「诸位想做什么？」
几个年轻人相视一眼，正要开口说话，林姝却没这个耐心等他们商量好。
她道：「周夫人，先进救孩子要紧。」
说完，她便拉着周家娘子要走。
那几个站出来的年轻人却突然对着周家娘子深深地行了一礼。
「周家娘子，之前是我们不对，现在我们想进城找些活计，自己养活自己。」
说着他们又朝林姝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位姑娘说得对，既然我们从前都靠劳动养活自己，那么现在也可以。」
「就是，你先带小宝去看病，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给我们说！」
林姝侧头看着那几个年轻人，最终什么都没说。
小宝因为送医及时，得以捡回一条命。
大夫说这话的时候，周家娘子当即就给林姝跪了下来。
引得医馆里的人纷纷侧目。
林姝向来不喜欢这样的目光。
她连忙扶起周家娘子，神情冷淡：「不必谢我，我只是瞧不上那泥像。」
我知道林姝这是嘴硬，没忍住偷偷笑了一声。
忽然，我感觉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等到我顺着视线望去，只却看见尘无争打趣林姝：「分明你自己也能摔了那泥像。」
林姝没好气地瞪了尘无争一眼。
临走的时候，林姝悄悄替小宝交了所有的诊金。
「林姑娘，你放心！这钱我一定会还给你！」
林姝摇了摇头。
「大夫说这场病掏空了你孩子的身体，今后恐怕要养很长一段时间，你拿什么还？」
周家娘子闻言表情有些落寞，但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林姑娘，你放心，小宝也不会忘记这份恩情！我还不了，还有小宝！」
林姝快被她气笑，解释道：「我与这里的城主有些旧故，便叫他整理了些紧缺的活计，明日你的那些旧友亲朋要是上门拜访，你对他们知根知底，有谁合适，就把这些活计分给他们。」
周家娘子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我也有些难以置信。
我知道林姝会去救济灾民，从前我权当她是伪善。
我没想到她是真心实意帮人。
林姝终于是笑了出来。
「放心，城主会给你一份还不错的酬金，你可以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你的孩子长大。」
周家娘子眼底渐渐泛起泪花。
最后抱着自己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我知道周家娘子为何而哭。
遭了兵灾，她和她孩子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
所以哪怕她在娘家遭哥嫂父母嫌弃，她孩子被拿去做了祭品，她也只能打碎了牙往下咽。
但现在有一个人让她可以靠着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和孩子。
她便终于好好哭一场，把从前的委屈好好哭出来——
今后便是新的生活了。
林姝不动声色地拉着尘无争挪出了医馆。
生怕周家娘子扑到她怀里去。
尘无争在路上打趣她：「若是嫌麻烦，最开始不救便是。你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流民是救不完的。」
尘无争这话欠得有些过头。
我没忍住飘在他身后打了他一下。
他眯起眼：「没有人会在乎你的付出，你就不怕这些事情都算到林汐愿身上……」
「周家娘子在乎自己的孩子，那些想要靠双手劳动的人在乎自己的家人。」
林姝停下脚步，看着尘无争。
「至于林汐愿，我本就要杀她，不差这一桩仇了。」
09
林姝转头盯着尘无争，目光淡淡。
「倒是你，你知道那泥像有问题，你还知道些什么？」
尘无争并没有没有隐瞒。
「神像上若要有信仰之力，须得靠神仙行善积德，凡人因为感激为其塑金身才作数。林汐愿什么都没做，来的哪门子信仰？」
尘无争告诉林姝，泥像上的味道不像是林汐愿的。
更像是登仙台的。
登仙台原本是下界修士成仙的必经之路。
只因三千年前一位仙子被下界的情郎背叛，一怒之下将登仙台给断了。
那泥巴像身上带着登仙台的味道，兴许是有人借了登仙台的信仰之力来塑那些泥巴像。
「你的意思是，神像和林汐愿无关？会不会是燕崇……」
话音未落，林姝突然吐出一口血。
我下意识地想伸手扶住她，魂魄却只能穿过她的身体。
我有些焦急。
好在尘无争在她旁边，眼底无波地递了张帕子过去。
「不能再耽误了，残魂的力量在侵蚀你，我们需要尽快去潜灵山。」
林姝点了点头，没有犹豫。
可刚踏出城门，就见城隍庙处升起了冲天火光。
尘无争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带着林姝，迅速赶往火光所在的方向。
两人飞奔到城隍庙时，那儿早已成了一片火海。
四周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夹杂着断裂的木头坠地声。
没有一点人声。
尘无争表情凝重。
「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那泥像的味道更浓了些……」
尘无争忽然沉默，林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群侍卫打扮的正从灰烬中捧起一尊泥像。
正是林汐愿的泥像。
那泥像原本已被摔碎，但此刻竟然又复原了，周身散发着诡异的金色弧光。
而那为首的侍卫，正是燕崇的贴身近卫燕回。
尘无争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你倒是了解燕崇，此事竟还真和他有关。」
谁知尘无争刚说完，一枚暗钉就直冲尘无争的面门。
「谁在那里？出来！」
那枚暗钉在尘无争身前三寸处碎成了齑粉。
「出去吧见见？若是谈不拢，都杀了便是。」
尘无争虽然嘴上在征求林姝的意见，但已经先一步走了出去。
我原本以为燕崇身边的侍卫见到林姝会对她下死手。
却不曾想燕回在看到林姝的那一刻竟瞪大了双眼。
「娘娘……您竟然……」
林姝看着燕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娘娘，见到您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燕回不敢怠慢，立刻跪了下去。
他身后的一众侍卫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林姝不为所动。
「我问的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燕回脸色有些难看：「自从您失踪后，君上就以为您已经仙去，便召集了天下术士寻一个让您复活的法子，其中一位大师说，既然林汐愿小姐是天上的神女，那娘娘您自然也是。大师说只要君上可以重塑登仙台，便能将您寻回来。」
我觉得这话怪得很。
燕崇要是真的担心林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是要紧事。
召集天下术士修登仙台作甚？
奇怪之余我亦有些担忧，万一林姝被这话感动了怎么办？
燕回说到这里，面露喜色。
「不过既然娘娘还活着，那便请娘娘同属下一起回去，也好解了君上的相思……」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血痕便顺着他脸颊流了下来。
林姝竟削去了他的一只耳朵。
他震惊地摸着自己右耳，失声尖叫。
他身后的侍卫纷纷量出自己的兵器。
尘无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笑意盈盈地躲到了林姝身后。
林姝不耐烦地抬手，又断了燕回一条胳膊。
他发出一声惨叫。
可林姝不为所动。
她冷冷道：「燕回，说实话，若是说不出来，你那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10
燕回被彻底吓破了胆。
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开口：「娘娘为何不信君上对您一往情深？自从您走后，君上寝食难安，夜不能……」
林姝又断了燕回一条手臂。
「你说燕崇对我一往情深，我竟从来不知道，他想见我一面，还要杀几十个人做为祭品。」
林姝说得没错。
这破庙起火，烧得再快，也不可能一个幸存者都没有。
几十个人全死了，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有人在起火之前就杀了他们。
燕回身后的属下要冲上来缉拿林姝，却纷纷被钉在了原地。
尘无争从林姝背后冒了个头出来，笑意盈盈：「主子说话，底下人得守规矩。」
林姝走到燕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燕回，你是不是觉得我记性不好，忘了你如何凌辱我嫂嫂的？」
我猛然看向跪在地上的燕回。
恨意乍起。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林汐愿一样蠢？被一个男人爱上，便高兴得晕头转向，血海深仇也不管了？」
林姝一把抓起了燕回的头发，燕回则彻底变了副嘴脸。
他大叫着：「你这贱人，要不是君上心软，早把你赏给我了！」
林姝不闻不问，直接将他拖到到火海旁，又卸掉了他一只手臂。
「最后一次机会，实话，说还是不说？」
燕回大叫着，又看了一眼尘无争，嘲讽道：「你有什么能耐？不过是找了个厉害的姘头！难不成你真敢杀了我？」
我看向尘无争。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
林姝直接将人扔进了火海。
与此同时，尘无争打了响指，燕回的部下纷纷自燃了起来。
眨眼间，燕回和他的侍卫们便死得干干净净。
林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终于是撑不住，身形一下子垮了下去。
好在尘无争先一步接住了他。
林姝当即在尘无争怀里呕出一口血。
尘无争的语气颇无奈。
「我说你何时变得如此杀伐决断，原来是撑不住了。」
林姝则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你将人都杀了，我还怎么问话？」
尘无争这才脸色稍霁，重新笑了起来。
「谁告诉你，只有活人能说话？」
说完，尘无争扬了扬手。
数十道魂魄从火海中冒了出来。
正是燕回和那些侍卫的魂魄。
这些人还没能从死亡的阴影里缓过来，乍然见到林姝和尘无争，顿时被吓得尖叫起来。
尘无争满怀恶意地笑了笑：「活着的时候老实交代还能投胎转世，这用上搜魂，魂飞魄散就只能怪自己生前作恶太多了。」
来不及给燕回反应，尘无争就已经施了法。
这些魂魄生前的记忆冒了出来，汇成一片。
在他们的记忆里，我看见了林姝在燕崇身边遭遇的一切。
燕崇，不，崇彦仙君把林姝当成他感情里的污点。
他认为是林姝从中作梗，这才让林汐愿在凡间和别人成婚。
崇彦没有仙力，但他又看不上身为凡人的林姝。
于是只能用权力折磨林姝取乐。
他将林姝绑上了战车，让她浑身是伤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林家人被他一个个抓了起来，又在林姝的面前将他们折磨致死。
他最爱看她无能为力的痛苦表情。
起初林姝还会求崇彦放过她，到后来林姝已经麻木到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感知。
在崇彦仙君进入大晟都城之前，他兴许是觉得麻木的林姝无趣，又或许是怕林汐愿看到他还留着林姝会生气。
反正林姝被燕崇像扔垃圾一般，扔了出去。
尘无争早在画面里林姝出现的时候，就提前遮住了她的眼睛。
等到他放手的时候，燕回的记忆已经放到了林汐愿飞升成神后。
燕崇撤兵之后，着魔一样想要求仙问道，想再见林汐愿一面。
燕回便替燕崇广召天下术士商讨对策。
术士商讨之中提到了登仙台。
登仙台是凡人成仙的路，只是断绝多年。
若是有人可以重塑登仙台，便可以让燕崇去仙界同林汐愿相会。
重塑登仙台需要信仰之力。
林汐愿虽白日飞升，可她从未为下界做过的什么，信仰之力无法凝聚。
可燕崇已经疯了。
为了重塑登仙台，他联合术士借着登仙台的力量做了一批林汐愿泥像出来，散在了百姓之间。
与此同时，是他手下的兵会伪装成大晟的军队。
时不时地摧毁自家百姓的村庄和田地。
百姓的绝望可以凝成信仰之力。
原本周家娘子的孩子死了，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绝望，城隍庙的神像便能凝出信仰之力。
谁曾想林姝突然出现，叫周家娘子摔了泥像。
其余人竟也因此幡然醒悟，不肯求神拜佛，要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
在燕回的记忆里，只差他手里这一尊泥像，他的君上就能重塑登仙台和林汐愿相见。
为了交差，燕回等人只得将城隍庙里的这群流民都杀了。
人在濒死之时迸发的绝望，亦是重塑登仙台基石。
害周家娘子流离失所的人是燕崇。
杀了她所有父老乡亲的人，也是燕崇。
可能死的人格外多，城隍庙内这尊泥像身上的金光，比燕回记忆里的任何一尊都要亮。
林姝沉默地看完这些回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上次呕出的血迹还未干透，新的血迹又被她咳了出来。
尘无争早有预料，道：「燕崇去了天界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先带你去潜……」
林姝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打断了他：「尘无争，我不去潜灵山了，我要去见燕崇。」
11
林姝化成燕回的样子进入了周阳皇宫。
尘无争没跟来。
临走的时候，他告诉林姝，她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活着走到林汐愿面前。
林姝却摇了摇头。
「尘无争，你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又为何要让崇彦再多活十年？
「崇彦他现在还是肉体凡胎，我杀了他，便不算作弑神。
「若我没死，既然凡人的绝望能重塑登仙台，那么崇彦仙君的尸骨亦能重塑登仙台。你说走过登仙台便能摆脱肉体凡胎，一步登仙，我等不了十年。
「若我死了，我便和你赌来世，我定会叫林汐愿不得善终。」
尘无争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姝。
他说林姝不去潜灵山，他却有要紧事必须去一趟。
他这人心善，和林姝朋友一场，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林姝去送死，只能先走一步。
我急得大叫：【尘无争，你就不能陪她一起去吗！？】
尘无争自然是没听见的。
自此尘无争和林姝分道扬镳。
林姝装成燕回的模样混进了周阳皇宫。
此刻崇彦端坐在殿前，整个人看上去冷清神圣，不可侵犯。
前提是忽略掉他身后飞舞的白幡和身侧的美女舞姬。
崇彦见来人是燕回，端坐的身形瞬间垮了下去。
几个舞姬识趣地贴上去侍奉。
崇彦来者不拒，将人一一亲了个遍。
「我当是谁回来了。」
燕崇沙哑着声音开口：「最后一尊神女像可曾带回来了？」
林姝未曾回答，拿出了那尊泥像。
崇彦神情恹恹。
「扔到后面登仙台去吧，真是的，又要见到林汐愿那个女人了。」
白幡之下一截台阶若隐若现，台阶两侧，则是浩瀚星空。
登仙台竟和周阳皇宫相连。
我和林姝都愣了愣。
崇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自言自语道：「好不容易找到桩百万人命债的因果，本君还未在凡间风流够，汐愿那女人缠得太紧。」
说着，崇彦便走到了林姝面前。
「登仙台一修好，本君就不得不回去了。燕回，你是一条好狗，本君会怀念和你在凡间随心所欲的日子的。」
说着崇彦便要伸手去拿林姝手里的那尊泥像。
下一秒，泥像在崇彦手里碎成了粉。
与此同时，林姝怀中寒光乍现，一把匕首直插崇彦的胸膛。
可刀尖在崇彦胸膛前一寸停便不得寸进。
「我当燕回今日怎么沉默了这么多，原来是换了个人，你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过？」
林姝动弹不得，脸上的伪装一片片剥落。
等崇彦看清眼前人的时候，他又惊又喜。
「小姝，怎么是你？你还活着？」
我顿时觉得恶心，林姝同样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还以为你死了，正想办法召你的魂回来。」
林姝冷冷地吐出一个「滚」字。
崇彦一愣。
「小姝，你是生气还是不相信我？」
随即他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几个舞姬。
「你在气我身边有了别的女人？」
谈话间，几个舞姬瞬间化作白骨，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得出来。
崇彦又扬了扬手，直接将尸骨扔到了登仙台后的星空之中。
「现在只有你一个了。」
林姝见状紧闭双唇，浑身却止不住地颤抖。
崇彦伸手扶住林姝的双肩，目光温柔缱绻。
「我知道你在生我气。」
他解释道：「你可知，你虽然是凡人，但相貌品行远胜林汐愿。我本想借着历劫的由头同你做一世夫妻，奈何林汐愿给了你那玉佩，我便不得不暴露身份。
「对你所做的那些，我很抱歉，林汐愿妒忌心太重，她在下界，我不得不做戏，若是让她知道我对你的真心，她定会叫你魂飞魄散，你叫我怎么舍得？
「小姝，我从来都是燕崇，你应当知晓我心意。」
我被这番说辞气几近呕吐。
原来崇彦一直都是崇彦，没有什么燕崇。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
他做的这些皆是应了方才他那句「随心所欲」。
崇彦伸手伸手摸上林姝的脸。
「小姝，你愿意同我一起去仙界吗？我可以让你位列仙班，届时你藏在我宫里，林汐愿不会发现……」
「叫人为奴为婢算哪门子的位列仙班？崇彦，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一如既往地下作。」
是尘无争的声音。
下一刻，我便感受到自己被力量擒住。
尘无争将我塞进了一把剑里。
他果然看得见我！
「呼，还好赶上了，林姝，你的剑，接着。」
我感觉自己被尘无争抛了出去。
林姝不会使剑，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我。
我一被尘无争塞进剑身，脑子里便被塞满了剑招。
我自小习武，很快便领悟了剑招的精妙。
林姝还是听不见我说话，但有了剑招，我信心倍增。
心想男人果然靠不住，我的姐姐还得我自己来守护。
下一刻，林姝握住了我。
利刃出鞘，直冲崇彦面门而去。
12
尘无争找来的这柄剑厉害得很，再加上我生猛好斗的性格。
林姝把我推进崇彦胸膛的时候，这人还满脸不可置信。
「小姝，为何要忤逆我？我待你真心！」
崇彦很快镇定了下来，嘲讽道：
「我现在虽然是凡人之躯，但单凭一柄凡铁可杀不了我。」
林姝眉头紧皱，她到底是个文静小姐，伶牙俐齿在崇彦这种神渣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场。
我忍不住大吼。
【真心你妈！你杀我全家欺负我姐姐我今天就给你剁了！】
我自顾自地操纵剑刃又往崇彦胸膛进了几寸。
崇彦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他呕出一口血，满脸不可置信。
尘无争看戏似的打趣崇彦：「杀的就是你这凡人之躯。」
崇彦闻言，看向尘无争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嘴上指责的却是林姝。
「小姝，你是为了别的男人，才要杀我的吗？」
尘无争笑出了声：「你当谁脑子里都只有那点情情爱爱？没了泥像，登仙台只能用你来重塑。
「你说你待林姝真心，是不是真心，待会儿剖出来一看便知。」
说完，尘无争就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匕首递给了林姝。
他朝着崇彦贴心解释：「剑和匕首都是弱水铸出来的‘凡铁’，专杀你这种凡人身神仙。」
崇彦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惶恐。
「弱水铸剑，你是……不、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仙君！怎么能用来当登仙台的基石！？ 」
他话音刚落，林姝便将匕首插进了崇彦的胸腔。
「苍生何辜，被你当做取乐的玩笑肆意打杀？
「这登仙台的基石他们当得，你为何当不得？」
林姝的动作没有一点心慈手软。
崇彦大骂林姝不过蝼蚁，竟敢如此对他。
林姝只道：「崇彦仙君视众生为蝼蚁，可曾料到今日被蝼蚁断绝长生之路？」
崇彦怒目圆睁：「我死了，林汐愿不会放过你们……」
随着崇彦咽下最后一口气。
林姝手掌盖上崇彦的双眼，低声呢喃：「别着急，崇彦，我定不会叫你和林汐愿天人相隔。」
崇彦死时，整个周阳皇宫上空乌云翻滚，雷霆万钧。
大殿内白幡翻滚，一道金光自崇彦身后浩瀚星空降下。
自此，登仙台大成。
一道似梦似幻的女声自登仙台上传来。
「蝼蚁竟也敢在登仙台前造次？」
是林汐愿的声音。
随后她似乎是看到了崇彦的尸体。
瞬间发出一声怒喝。
下一秒，原本仙气缭绕的登仙台顿时被乌云笼罩。
无数鬼魅黑影从台阶上冒了出来，一齐涌向了林姝。
13
我不知道尘无争口中用弱水铸剑是什么来头。
我只晓得自从魂魄进了这柄剑。
我便能带着林姝从登仙台一路杀上去。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我和林姝走了九日。
临走时，尘无争说他并非天界之人，剩下的路只能靠林姝自己走。
登仙台三万长阶，我和林姝杀得浑身是血。
等到了天界，我和林姝耳边都响起了钟声。
一道指引落在了我们身上。
祂说我们已然成仙，须立即前往神殿受封。
而那座神殿，正住着林汐愿。
在林姝踏入林汐愿神殿的那一刻，她就被定了身。
林汐愿端坐高台，似笑非笑地看着大殿上被定身的林姝。
几个面容较好的仙君侍奉在她身边，她身侧还有奄奄一息的崇彦。
林汐愿率先开口：「我当阿姐哪里来的力量，原来是勾搭上了尘无争。」
「就是她、汐愿，快，帮我报仇！」
她不耐地看了身边重伤的的崇彦。
下一刻，崇彦的魂魄在林汐愿脚边一点一点湮灭。
眨眼间，崇彦便被林汐愿挫骨扬灰。
林姝讶异地睁大了眼。
林汐愿笑出了声：「你不会真以为我对崇彦一往情深吧？」
她一边说，一边摩挲着身旁俊美仙君的脸。
「你以为我真的爱他？他这样的仙君我身边遍地都是，他敢背着我同凡人苟合，我凭什么只要他一人？」
林汐愿身旁的仙君也跟着嘲讽。
「崇彦仙君太蠢，自以为可享齐人之福，这样的人怎配留在仙子身边？」
林汐愿很是受用。
她笑道：「不过好在他用身上百万命债替我修好了登仙台，也不算完全没用。」
说罢，她转头看向林姝。
「林姝，你该感谢崇彦，若不是他，你也会成为登仙台的基石。
「不过既然你自登仙台而来，也算是天界的一员了，登仙台还差一尊石守卫，不如就让你代劳……」
「仙子等等。」
林姝身旁的一名白衣仙君开口道：「林姝这样的皮囊直接送去做石像未免可惜，不如借本君玩几日。」
林汐愿笑出声；「我这阿姐浑身反骨，恐怕不能让仙君尽兴。」
白衣仙君无所谓道：「本君替仙子抹去她神识便是，今后做石像留着神识也没用。」
另一位紫衣仙君提醒：「白若仙君，天界规矩不可滥用权力。」
白衣神君满不在乎。
「谁说我滥用权力？林姝是同我虐恋情深，你上回不也如此摆平了下界痴缠着你的公主？还顺手将人的皇城都给灭了。」
上万人的性命，只是这几个神仙的谈资。
林汐愿见到二人争论，笑着打圆场道：「既然白若仙君喜欢，借你玩几日也不是不行，不过既然林姝要做石像，身上总该刻着来历。」
林汐愿虚空一指。
林姝的脸上便出现了几道血痕。
我怒不可遏。
可现在我只是一把剑。
愤怒也只能让剑身发出嗡鸣。
原本喜欢林姝容貌的白衣仙君顿时面露嫌弃。
林汐愿恶毒道：「白若仙君，现在你可以带走她了。」
白衣仙君连忙摇头。
「我不要还不行吗？仙子用幽冥刃划的伤口，我多少天材地宝都补不上，这桩买卖可不划算。」
林汐愿心满意足地笑了，她又看向林姝。
「伤了脸再去收登仙台可不合适，还是丢到幽冥去吧。
「对了，阿姐上天界受封，还未跪过我，现在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林汐愿望抬手动作，可林姝纹丝不动。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阿娘，阿娘，你在拜谁？」
「小宝，来，给林姑娘磕头。」
「林姑娘？是那位飞升的太子妃吗？怎么长得和庙里的神像不一样呀？」
「她不是太子妃，她叫林姝，是位很心善的仙子，你要记着，是她救了你的性命。」
……
「周家娘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得到那位林姑娘？」
「对啊，要不是她，我们早饿死了，我们真的很感谢她。」
……
越来越多的信仰之力落在了林姝身上。
我也因此得福，剑中浩然磅礴的力量冲击我的识海。
我记起了一些久远的故事。
下一刻，林姝闪身飞到了林汐愿身边。
提着我就刺进了林汐愿的胸膛。
林汐愿起初还想嘲讽林姝不自量力。
可下一秒，林汐愿便瞪大了她的双眼。
原本不会流血的仙体变得同凡人一样。
「你……为何会有有姝神君的力量？」
她身旁的仙君闻言们吓得四散奔逃。
林姝面露疑惑，表情却依旧冷硬。
剑又刺进了林汐愿胸膛几寸。
血不断从林汐愿的胸口涌出。
她伸手去堵，却怎么也止不住血。
最后她崩溃大哭。
「你就是有姝！！！你回来了！」
林姝有些不耐烦。
「听不懂，你还有什么遗言？」
林汐愿却跟疯了似地大喊：
「我不过是杀了几个不爱我的凡人， 你便要剔我仙骨。
「一群蝼蚁，杀了便杀了，又不是没让他们重入轮回！
「可你什么都不听！我只好用新天规杀了你！天规都说神仙可以动情，只有你冥顽不灵！」
「我明明已经杀了你！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林汐愿嘶吼着质问，「现在你又要为了一群凡人杀我？不过就是群凡人，至于吗？」
林姝根本没听林汐愿前面的鬼叫，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林家生我养我，林翡是我唯一的妹妹，为了这群凡人，至于。」
我的剑身一点点碾碎了林汐愿的神魂。
四散奔逃的几位神君也被林姝抓了回来。
我先林姝一步飞出了剑鞘，将这些人狠狠抽得只剩下一口气，又一剑将他们踹下了幽冥。
一群败类，叫你们好色！叫你们作恶！
很早之前，犯下大罪的神仙，会被贬下幽冥。
幽冥之下，神仙躯体撑不了多久。
仙魂不入轮回，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消亡。
林汐愿说林姝是当年的有姝神君。
但我知道，她只是将林姝体内的残魂错认成了她。
当年有姝反对神仙动情，扰乱凡间秩序。
我是有姝的佩剑阿翡，自然是站在有姝这边。
他们说她守旧，不懂变通。
若是当不了神王，便从位置上滚下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群思凡的神仙联合起来杀死。
她早已不在。
林姝，就只是林姝。
做完这些，我乖巧地回到了林姝身边。
她摸着我的剑身，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小翡？」
我高兴地晃了晃剑身。
就像很久之前回应有姝那样。
尾声
杀死林汐愿后，林姝带着我搬回了凡界。
她不懂天界的规矩，还当自己是个凡人。
她带我去见了周家娘子。
周家娘子在林姝走后，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小宝健康长大，她也在当年的那座城里安乐家。
她身边也有曾经的旧友。
城隍庙内，说要靠劳动养活自己的人提前离开，他们的勤劳保佑他们躲过了一劫。
祖母在一年前就已经故去。
她晚年倒是日日忏悔，整日和家里的下人说自己对不住林姝姐妹和我们的娘。
那些被林姝收留的丫鬟们见祖母忏悔，倒也没有苛待过她。
尘无争很久没有出现。
我能化形之后，便去了一趟幽冥。
尘无争果然在那儿。
他在一点点消亡。
我忽然想起林姝肉体凡胎，凡人身躯承载不了有姝的残魂。
可杀死林汐愿后，林姝却和没事人一样。
我还疑惑，但现在看来，竟是尘无争承受了这一切。
他见到我，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叫了我一声师叔。
他是有姝的徒弟，我是有姝的剑，他叫我一声师叔倒也没乱辈分。
当年有姝陨落，我也被折成两段。
那群神仙将我丢下了幽冥。
我的剑魂因此重归蒙昧，只是浑浑噩噩依旧在天地间寻找有姝的残魂。
是尘无争重铸了我。
「多谢你做的这些，只是，你为何成了堕神？」
能在幽冥里不死的神明，只有堕神。
尘无争告诉我，当年那群神仙篡位成功，清算的时候他被放逐至幽冥。
兴许是仇恨救了他，让他成了堕神。
现在大仇得报，他亦没有什么牵绊，可以安心离去。
我问尘无争真的不打算抢救一下吗？
兴许有姝能在林姝的身体里复苏。
他笑问我从古至今见过哪个堕神有得善终的？
「师尊已经走了，林姝就只是林姝而已。」
尘无争笑中带泪：「我搜寻多年只找到那一道残魂，后来我又想了很多办法，却没办法阻止残魂的消散。
「放在林姝身上，也只不过是暂缓了时间。但好在，我留住了她的传承。」
我忍不住问他：「既然你心悦有姝，为何当年没和那群神仙一起，你若是站在他们那边，有姝或许会动摇。」
或许有姝不至于陨落。
尘无争反问我：「我为何要动摇她？
「她自有她的信仰。信仰苍生的她很好，我只需信仰她便可。」
尘无争朝我笑了笑。
「我与她同去，这样就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