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全网都在黑土木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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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3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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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年秋,我入学土木俩月后,就退学了。

那年的退学复读经历见:

高三复读一年是怎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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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个亲戚。在铁X院混了个领导。我小时候,也是亲眼看见他们的发家,他们的风光。是极为的风光。我父亲也看见了。他经常去他们家的茶楼里帮忙打杂,也顺一点烟酒回家。那些烟酒,不是一般的高端。因为太贵,回收点都不敢回收。我记得其中有一盒蓝色封面的烟,说是内部招待的。回收点那边说:“哥,拿走吧。这东西两千多。我们拿了也卖不出去。”

我父亲只是一个基层的小公务员。没有钱。我妈天天叼他。我犹记得父亲喝醉了被人扶回家,醉的不省人事,嘴里念叨着:“我是个废人。我没用。”我妈一脸嫌弃。

那是00年代。那是那时候的土木。亲戚家的很多事,我不敢想。一些东西我这里根本不能写出来。当然,某种程度上我也感激他们。让我见了世面。

后来啊,我看见了他们的别墅。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去的时候,那份拘谨。进去,到他们的地下室,一切像那些美国电影。梦境一样的生活。也看见他们家的小孩,过着和我截然不同的生活。字面意义的一路生花。

16年,我应届高三。那时候,我被折磨的苦不堪言。那时候我父亲关心我,告诉我不要怕。他已为我安排了一条路。不要怕。

我不知道是什么路。但我相信我父亲。

我母亲刻薄,只知道给我各种要求,各种添堵。我成绩好的时候,她就讥讽我不会唱不会跳,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上不了台面,什么都没有,跟我父亲一个样,为什么不自卑。后来,我成绩下降了,她更是冷嘲热讽。问我为什么不能每天五点起床。实际上,我那时走读,晚上都学到十二点睡了。班里孤立我,有人对我搞霸凌。她什么也不做。我被折磨出了心理问题,我想看心理医生,希望找人倾诉。那个班主任却说我在作妖,说我没有问题。我母亲相信那条狗,却不相信我。……我好恨,恨那时的老实窝囊与懦弱,恨以前的自己,真的恨。

16年高考结束了。父亲带着母亲和我,拜访那亲戚。我被告知了那条路。去一个双非院校学土木。是的。没有别的选择。还有一条,需要我本硕七年,都学土木,然后,就有机会进他们的设计院。求人是苦涩的,父亲点头哈腰,我唯唯诺诺。我稍微说的不对,母亲就在一边呵斥。父亲说,进设计院,是他的梦想。

出来的那天下着小雨。我心里充斥着屈辱。我说:“我反感你们为我选择的路。”父亲母亲骂我不知好歹。晚上回家,父亲问我,想当人上人吗,设计院里都是人上人。想当人上人,就得牺牲。学土木。土木是个跳板,将来进去了,运作一下,可以捞个官做做。

我屈服了。可是,还是出事了。那时我还没有什么985,211的概念。这倒是真的,我们当时,学校歧视链不像现在那么分明。但是,母亲却突然嫌弃起那个学校来。因为她听同事们,听各种消息,知道双非院校受歧视的消息。她打退堂鼓。刺激我。希望我去个别的中下211。

父母发生争执,我唯唯诺诺。双方都向我施压,我如傀儡般受人摆布着。双方都在刺激我。父亲说,这是我梦想,双非就双非,学校只是跳板,绑上你亲戚的大树,将来吃喝不愁。母亲说,你真懦弱老实,双非院校,去读了丢人现眼,以后情况有变,找不到工作别怪我们。我的志愿是无关紧要的。那时我真的好懦弱,看着他们的眼色,唯唯诺诺的说话做事。我辛辛苦苦,牺牲了那么多换来的成绩,仿佛不属于我。Just a puppet on a lonely string

我还是填了那个学校的土木。当时本有个折中方案,就是填长安大学的土木。但我爸坚决不让,他担心我填了,保不住专业。总之最终,我听从了父亲。

漫长的暑假就开始了。那时我过得很抑郁,母亲天天嘲讽我,讥笑我。说我自己没胆子,活该去不喜欢的学校和专业。而在那边的亲戚家里,他们一位长辈,见我真听了他们的话,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大摇大摆的冷嘲热讽:“你去了那里?哦!XX学校啊,我没听说过呀!在四川么?不在!哈哈哈,四川就那四所大学算大学,别的都不算!”当时我父亲也在场,一言不发。我那时默默的不说话,听他们夸赞着自己家孩子的优秀,夸赞着那个领导多有本事,可以向XX学校施压力,用自招手段把小孩送进去。再动用一些手段,把小孩送进那里最好的学院。茅以升学院。领导家的小孩自己是不会学土木的,人家学电气。不会读双非的,一定要读211以上,再想办法出国开个洋荤镀金。土木是留给穷亲戚家小孩的,打发叫花子的。

那时候,我被我妈怂恿,在查资料。那时候,土木已经不行了,衰相毕露。网上一片骂声。土木不是现在才一片骂声,那时已经很有苗头了。稍微留心点,可以找到大量资料。而且,那时候虽然没有大猛子什么的搞工地直播,让你知道真实的土木环境,但知乎,贴吧,天涯等各种社区,揭露土木工地的艰苦生活环境的文章比比皆是。我是越看越凉,当时,像长安大学这种,土木收分其实也不高了,只比提档线高一分。我那年如果去长安大学,其实也能上。在当时的视角下,若是一定要坚持走土木路线,读完本硕七年,找关系进设计院还真是最优解。在同时我也知道了,双985学历的就业优先权,进一些单位其实也可以昂着头进,不用仰人鼻息的找关系,低眉顺眼的求人。我以前不知道这个。

年纪轻轻啊,路就这样被定死了。我不甘心啊,那年八月,我第一次起了复读念头。然后跑去找父亲:“土木似乎是个大坑,并没有那么火爆,你怎么看。”父亲哈哈大笑,开着车带我去城郊的工地附近闲逛:“你看那么多建筑工人,土木怎么会衰!”那一刻我觉得我智力受到了侮辱,因为这种论证方法根本就是敷衍和扯淡。随后,父亲又找到了一个搞土建设计的,西南交大毕业的研究生,我问他:“现在土木行情如何,可以真实的讲讲吗?多谢了!”对方说还行。我又问:“设计院好进吗?”对方又支吾着说还行。我那时很不懂事,竟然追问对方是不是找了关系进的设计院。父亲在一旁脸色大变,连忙把我拉走了。

这之后,我的心更慌了。我那时终于明白了,那是我自己的未来七年人生呀!没人会替我负责!所谓乱邦不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终于开始慎重起来了。

一日,母亲说:“去你姨妈家,和他们这种过来人谈谈你的纠结与疑惑。”我去了。我姨妈姨爹知道我志愿的事,我以为他们会理解我的处境,也会给我合适的建议。姨爹找我喝酒,声称要和我像男人一样的谈谈话。我喝醉了,他开始PUA和辱骂了。骂我不知好歹,不愿吃苦,不孝,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球用没有的东西,没有土木情怀。傲慢无礼的说到:“想复读可以啊,你去自己打工,自己挣钱!复读花几大万,你还挤占别人的高考名额!你自私又损人!”又道:“你不是说想复读了学机械么,行啊,你把这道题做了(他随便扔给我的一张纸,上面的题,我后来专门查了,是涉及力矩,载荷比的题目,中学根本没学)!你们中学学过的东西啊,做出来给我,我帮你出复读钱!要不然,你以后来我这工作,你就是考了211,也给我爬!”“前不久,我脑子里长了个瘤子,我自己把它切了,可没有惊动父母!我告诉你,这才是男人,你不算!”那时候我喝酒喝麻了,脑子懵的,这么一骂,我脑子也是像浆糊一样。是的,突如其来的冲击,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想象不到。突如其来。我也没说我一定要复读,只是过来问问意见,为什么要这么讲话。我集中精力,在纸上用力写着:“他在说胡话,我们走吧。”我把这纸条给母亲看,示意母亲我们离开。母亲坐着却不为所动。我忘记后来我们怎么离开的了。又是一次对我成功的PUA,和那些年无数次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一样,没什么稀奇。第二天,我父母专门请他们吃饭,感谢他们对我的循循善诱。

我入学了。我不喜欢那里。我也在那段时间疯狂的了解着土木的行情,我那时对到非洲援建,参加学校海外班一事很感兴趣;我那时候认为,以后基建设施维护会很有搞头,这也会是个方向。我打电话给父亲交流过这些事情,得到的回复是:“想都别想,专心呆七年,然后去土木设计院。”母亲在一旁也在说:“既然你自己选择的道路,你就得好好学习。我也理解你父亲了,这是条捷径。”

那几个月其实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总之,我那时再怂再窝囊,经过这样那样的事,渐渐也明白了。我也慢慢看透了他们,也知道了土木道路是条绝望的路。我没有义务为强加于我的选择负责。如果他们觉得设计院光荣伟大,那么他们自己考去。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从未要求过吃穿,从未和别人比过什么物质。我只要一份,一点点自己人生的选择权,想要抬起头生活。16年十月底,我秘密向绵阳南山中学联络,得到了回复。而且承诺不收学费。那时候,我的脑子也意外出现了开窍的迹象,不再害怕那些高中数学题。在无数的扯皮拉扯后,我终于成功退了学,上了绵阳南山,那时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那时候我也不再唯唯诺诺,很神奇的事是,当时似乎有那么几个晚上,我感觉有东西在帮我,在给我指路,很多事,它在引导我怎么去做。以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事,它幂幂中教会了我。它给了我帮助,不管它是什么,我感激它。它让我想到了那年暑假所看见的iworld数字展,并且告诉我去考电子科大。 去读那些有前途的专业,未来属于它们。

我的退学复读震惊了身边很多人,当时有尖酸的,刻薄的,教唆父母断我生活费。我听见这事很害怕。在南山后,他们告诉我,17年的绵阳二诊考好了,会得到生活费。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多月准备。但还是成功赢得了第一次战役,拿到了生活费。从此我不再担心自己的后路。同时,我性格也变了,反过来给父母画饼,甚至给他们许诺,我赢得高考后,会更好的利用和亲戚的关系,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好处。

复读成功后,身边人纷纷转变了态度。一瞬间,我居然成为了那些人眼里的传奇。嘲讽和辱骂瞬间消失,夸奖和溢美充斥耳畔,但那时我已经不在乎了。无所谓了。世情本就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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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父亲去世了,他走的匆匆。突如其来。

我没有享受几天快乐的时光。2017年,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不管是我,我家,还是这个国家。多美好的时代。

过去的黑暗都永远过去了,苦难有了回报。不是吗。饱受苦难的梦境啊,苏醒了。

我也开始了新的生活。2018年的,我还得到了去哈工大航天学院交换一年的机会。真好啊。可是,就那么一点点美好,却是那样短暂。转瞬即逝。19年春,我父亲查出肺癌晚期,小细胞癌。

为了陪我父亲,我中止了那场交换,回了成电。周末到病房看父亲,雪白的病房啊就像东北的雪。工作日我基本在学校,那是青春活力的大学生活。周末和过节就回压抑的病房,一直呆着。

那年的父亲节,父亲的病彻底发作了,他抓着我的手,嘴角挂着笑:“你爸爸这次挺不过去了……你是我的骄傲……我相信你,我相信你选择的路……回去吧……”二十天过后,父亲去世了。

葬礼上,人去人来。那些个领导,匆匆来看了俩眼,就走了。谁认识谁呀。今后的路啊也只能一个人走,从来没有什么捷径。人走茶凉。人走了,带走了所有的一切。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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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了,那个学期我挂了一科。之后我就在学校里躺了。出国啊,保研啊,也都没有了。没有了钱,也没有了成绩。我继续留在成电,考研,读研本校本院。

那几年口罩,大家都变了。大家也都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22年秋,互联网也爆雷了。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因为我从土木工程里跑路,我知道什么时候需要跑路。我是不会转码的,我知道自己方向的优势。我也早就知道体制内外的差别,因为我从小见过。

我那时候被关在学校里搞论文。那时,是22年末,外面兵荒马乱。最后,大家都跑了。

我还是坚持着搞出了那篇会议论文。尽管我阳了,浑身打痛,拖着脚走路。去几乎空了的教研室,研究反步控制方法,并尝试把它用于无人机的改进控制输入上。我成功了。连着十几天,写了那篇论文,交给了导师,等待投稿。

互联网爆雷,秋招爆雷的消息流传开了。那个寒假,我们照例去了那个铁X院领导家里拜年。父亲在和不在的时候,我们每年都去他们家拜年,奉上礼物。尽管他们从来不会到我们家,尽管他们的男主人经常不在家。

那是23年的年初,那个领导在家。一进门,他突然问我23年秋招想去哪些单位和企业。

我回答:成飞(611和132),华为成研所,中电29,10,30,大概这些吧。

他突然打断我,你拿过国奖吗,你发了SCI吗?哦,你那些破烂成果,我们不会认的。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想进高贵的大央企,准备读博吧……

这时,他儿子抱着一摞简历和文件走过来,他拿手一指,你看,这么多简历,我都甩不过来!

“你是电子科大的,你的学校就是个普通学校,你自己,就是个普通学生!你说的那些单位,都是很好的单位,很好的平台。你去不了!你没资格去!人家都是掐尖呢,或者都是关系户!他们跟我这设计院一样,都是体制内的好单位!那XX部长的女儿要塞我这,XX书记的小孩也要来呢……”

“趁早滚去深圳那些民企,那里你们的电子科大学生多了去,找你的电子科大同学!”

我又一次被怔住了,但迅速的回过了神,多年来的往事一幕幕,像是电影一样的浮现在了眼前,一股子热血涌上喉头。

我回复道:”你那里是人上人之地,天上人去的。我一普通学生,何敢高攀?””去哪里乃是天决定,不是人能决定””一篇sci不是什么难事,你觉得我搞不出来?”

离开他们那里的时候,我母亲已经被他们吓住了。问我:“你现在,后不后悔当年复读呢?现在后悔了吧。”我用尽全力说道:“从没有过一天,像今天一样的,庆幸当年的决定,庆幸当年上了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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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落行业就是这样的。人才过剩,产业饱和。尽管待遇已大不如前,可领导却更为凶傲,更为刁难,相关领域的牛马也更为忍气吞声。土木行业就是这样,我不后悔当年的离开,这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23年春,ChatGPT出现。我用它进行科研辅助,顺利的进行了最后一项科研任务,完成了一篇二区SCI论文。至此,我拥有了三篇论文和两个专利。这些东西是我研究兴趣的开花结果,靠着它们,秋招时候我去了想去的地方,一个我满意的单位和部门。

那一年,母亲时不时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求那个领导。还说,不要自卑,觉得我没有学土木,别人就不收,只要够贱,够能舔他们,没准他们就高抬贵手呢。……母亲还把年初的事告诉了舅舅,舅舅骂我不知好歹。

我毫不理会他们,我不会吃嗟来之食。我也这么告诉他们的。这么多年,我深切明白依靠他人的后果,独立自主才是一切。不是不可以找关系,而是,卑躬屈膝换来的东西,最后什么都留不下来,只有一地鸡毛。今夕何夕,难道我今日还不敢开口。面对他们的眼睛,难道我还会发抖。

勇敢的跑路,勇敢的前进,大胆的做自己,坚持走自己选择的道路,总归会有回报。

因为,水流天际有尽头,天理人情总悠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