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待极限运动?是不是作死?
“亚洲潜水第一人”遗体已被找到,被卡水下110米,水下画面曝光。
九顿天窗被誉为“水下珠峰”,是已探明亚洲最深的可潜入洞穴;韩颋被誉为潜水界“金字塔尖”上的人,是亚洲潜水第一人。
于是,韩颋毫无意外地与九顿天窗撞了个满怀。近几年来,韩颋将九顿天窗当作了“家”,只要一有空便会带上装备到这里潜水。
今年四月,韩颋打破了亚洲记录,潜入到了九顿天窗277米深的未知世界。而这一次,距离打破世界纪录只有九米之差。
对于那次“遗憾”,韩颋表示来日方长。但谁也没想到,就在几天前,“亚洲潜水第一人”韩颋便被发现卡在了九顿天窗110米以下的水域,溺水身亡。
没有来日方长。
这是一个令无数人惋惜的结局,但水下画面曝光后,其好友却表示:“在追求自己梦想的路上闪逝,哪个探险者能享有如此结局。”
“属于”他的责任
九顿天窗很美,它果冻一般的纯净度令它几乎清晰见底。到了春夏,许多游客便会被九顿天窗周围盛开的海菜花所吸引,唯有韩颋只为它向下蜿蜒的水世界而倾倒。
九顿天窗的神秘,只有韩颋等专业潜水员才知道,在九顿天窗的百米之下,是一个还未被人类完全探查的未知世界。
不过,当韩颋把潜水爱好变为专业时,他就已经默默地扛起了“属于”他的责任。
九顿天窗位于广西都安,但韩颋第一次踏足这里时,并不是为了九顿天窗而来。2017年,广西都安发起了酒海井的红军烈士遗骸打捞工作,听闻消息,韩颋便带着专业团队专程赶来。
酒海井也曾在1965年枯竭过。那年都安干旱,这个曾淹死百余名红军战士的酒海井也没了往日的气势。
于是,一位村民怀着好奇的心情下了井。不过,他仅仅走到井下20多米处便不敢再向前一步,前方错乱复杂的地形以及井内幽暗深邃的黑洞令他惴惴不安,他只好慌乱而逃。
几十年后,为了当年牺牲的红军战士们,韩颋义无反顾得潜入了洞中。这里杂草丛生,垃圾也随处可见,浑浊的水质令韩颋看不清前路。
他就这样在水下待了四十分钟,打捞起了无数垃圾还有两块石碑,如此反复。随着抽水设备的协助,最终近20名红军遗骸被打捞出井。
这一刻,沉寂在井底83年的红军战士终于得见天日,而韩颋的使命到此却还没有结束。
2021年,正在海上执行任务的韩颋收到了一个悲痛的消息,他的固定潜伴董杰与另一名潜水员宫紫薇在下潜到九顿天窗120米深处不幸溺亡。
得知消息后,韩颋立马放下手上的事情来到了九顿天窗,怀着悲痛的心情进行了长达七天的水下救援打捞行动,最终成功将挚友的遗体打捞上岸。
面对这一切,韩颋感受到无限惋惜,他只能默默地为他们竖起大拇指,与他们的亲友一起,呼唤他们“回家”。
在潜水员之间,他们有一套手语系统,专门用于在水下无法说话时交流。有时潜伴感到无法下潜或者想要上岸的时候,他们便会对潜伴向上竖起拇指,寓意是“升水,回家”。
对于潜伴董杰的溺亡,韩颋说:“世上总会有猝不及防的再见,和毫不留情的散场。”这样的话,不知是宽慰董杰的亲友,还是他早已对自己的结局预见。
因为就在今年的10月7日,韩颋在九顿天窗的湖面消失后,便再也没有回到我们的身边。
沉溺于梦想
韩颋十分熟悉九顿天窗,更擅于洞潜。对于潜水,最初他并没有任何概念,直到2000年在加拿大工作期间,韩颋第一次接触了潜水后,他便一发不可收拾得爱上了这片美丽的海底世界。
那时,他能下潜的深度有限,所以他见到的是五彩斑斓的海底世界。从眼前游过的鱼,伸手即可触摸的水母,还有从肌肤上流过的水底植物,都让韩颋对这未知的世界着迷。
于是,2004年,韩颋在经过不断练习和学习后,终于在泰国考取了PADI潜水员证书,正式开启了他的潜水之旅。
这一阶段,还是兴趣支撑着他。
2013年,为了更加系统得了解潜水的深度知识,韩颋去了潜水赛道发展得更加快速的美国、墨西哥等地学习。
在那里,韩颋对洞潜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但同时他也从侧面发现,亚洲人要想学习潜水知识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于是,韩颋对潜水的感受不再基于兴趣,更多的反而是将国家潜水赛道领跑到一个全新的高度。2014年,时隔一年,韩颋就做到了。
他创立了蓝旗国际潜水俱乐部,为许多爱好潜水的人提供了更专业的指导;随后,他又参与了我国科研潜水体系的完善;为帮助我国极端水下环境科学研究,韩颋放弃自己所有的个人时间,为我国培养了许多科学家潜水员。
但一切还是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有句话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这一点韩颋感同身受。从打捞红军战士遗体,再到打捞挚友遗体,韩颋无数次下潜到他人不可及的领域。他需要一边承担下潜的风险,一边抵抗悲伤的情绪。
然而现实却令人更加痛心。
自从10月7日韩颋消失在九顿天窗的湖面后,无数关心他的人都在为他揪心。附近的村民对他十分熟悉,过去的几年,大家看着他“下去再上来”,却没想到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在水底世界的深处,没有韩颋最初看到的五彩斑斓,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10月8日,发现韩颋迟迟没有上岸的村民报了警,随后救援组织火速来到了九顿天窗。这是一次令所有人都感到无奈的救援,只因为韩颋是“亚洲潜水第一人”。
他去到的深度没有人能够预测,毕竟他可是差一点就破了世界纪录的潜水员。但为了寻找他,还是有无数潜水员潜入了九顿天窗,与大家携手抗争起了大自然的力量。
诚然,人类在大自然的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渺小的。潜水员们搜寻三天未果后,搜寻组织只好派出了水下机器人。经过水下机器人的一阵寻找,终于在九顿天窗110米以下的水域找到了卡在洞里的韩颋。
水下摄像机一同作业,拍下了韩颋溺亡于水下的画面。看着昔日的“巨人”一动不动,多少潜水界的爱好者流下了悲怆的泪水。
然而,最令人心碎的结果远不止于此。
他也成为了“奠基石”
“他捞人容易,别人捞他很难。”面对镜头,救援人员无奈地解释。
直到今天,韩颋依然“被困”水底。这片他熟悉的水域,最终也把他留在了那里,而韩颋的好友也用另一种方式演绎了他的死亡:“在追求自己梦想的路上闪逝,哪个探险者能享有如此结局。”
对于韩颋来说,逝于追梦之路,亦不失为最好的结局。但让韩颋“回家”,却成了许多潜水员的心愿。那么,打捞韩颋遗体的难点到底在哪呢?
发现韩颋位置的是水下机器人,但大家都知道,水下机器人并不具备良好的机动性,因此极有可能在打捞韩颋遗体的过程中失误,导致遗体跌入更深处。
最重要的是,韩颋死亡后,他的身体便无法再进行呼吸,因此身体里大量的空气便无法排出。在这样的情况下,假设水下机器人强行将韩颋带离岩洞,那韩颋的身体便极有可能在上潜的过程中爆炸。
对于这一难点,专业人士建议可以先对韩颋的身体进行穿刺,释放空气后再将其带上岸。然而这个方案最终构思后发现也难以进行,原因还是水下机器人无法刺穿厚重的潜水服。
由此看来,水下机器人这条路自然是行不通了,那便只能采用人工打捞。但偏巧,有着“亚洲潜水第一人”之称的韩颋,偏巧卡在水底形态千奇百怪的“水下珠峰”,这使得大部分潜水员无法下潜到韩颋所在的位置。
一切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还记得韩颋2021年在打捞好友董杰时曾说过,“洞潜是一项高危且孤独的职业,所以这也是一项由“前人生命填出来”的运动。”
面对好友溺亡的九顿天窗,韩颋并未展现出悲观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如今的他们即使成为后人的奠基石,他们所热爱的运动也终将因此而发挥巨大的作用。
然而,“洞潜是死亡率最高的潜水方式”这一词条还是深深地刺激着大众的内心,甚至有人在看到“亚洲潜水第一人”韩颋都溺亡的时候,竟然讽刺得嘲笑起了那些“视生命如儿戏”的极限运动者。
诚然,不论是我国还是其他国家,每年因为极限运动而死亡的人数仍在持续攀升。但他们选择极限运动的原因却大多是以此博眼球,为了流量而“拼命”。
但,韩颋、董杰、宫紫薇,他们是这样的人吗?
从韩颋的抖音可以看到,他更新的视频从来不是哗众取宠,或是搞噱头、博流量的挑战,因此他也只收获了寥寥千人的粉丝量。
然而,即便如此,韩颋还是持续更新着有关潜水的注意事项和防范措施。如果非要说他“博流量”,那唯一一次恐怕就是他下潜到九顿天窗227米时,他在朋友圈晒过的那则视频片段了。
不过视频结束后,韩颋还特意配了一张图,图上是所有挑战过洞潜深度并取得名次的大神记录。只不过,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一尊还酹江月。”董杰离开后两年,韩颋曾再次来到九顿天窗的岸边。他带着他们最爱的可乐,还有几束白菊,与好友一起共同悼念了董杰。
花开花落,缘起缘灭,或许这是那时韩颋感悟到的人生。而此刻,他也许会期望有一位后起之秀将他带回家,倘若不能,留在他最爱的世界于他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每到春夏,九顿天窗岸边开满的洁白的海菜花便会落入湖中,因此它还有着一个“会开花的河”的雅称。而这些散落在河里的海菜花,也会守护着韩颋。
那么,就让九顿天窗的美丽停留在春夏时盛开的海菜花里,顺着海菜花漂流的湖水,一定会帮找不到家的人踏上归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