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樊振东?
奥运单打夺冠后,他用“11次领掌”诠释至今11年的国际大赛生涯,从巴黎到巴黎,如乒乓的11分,“有始有终”。仪式感满满,像极了一场策划许久的落幕。也许早在“last dance”,或更早的2024.01.01重启微博时,甚至去年被嘲讽“提前开香槟”时,他就已经在用破釜沉舟的决心,孤注一掷的勇气,想在人声鼎沸的奥运赛场,用一场光明正大的胜利,为自己铺垫一场漫长而盛大的“告别”。
赛后访谈, 他显得十分疲惫,从他脸上几乎看不出太多胜利的喜悦。这不像一个新晋大满贯,乒史上唯三超级全满贯之人的精神状态。当“未来不一定是乒乓球了。”“巴黎很好,未来一定会更好。”“未来超过我”“你不真诚。”等等很违和的言论出现在“热搜”,最开始是疑惑。直到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最慢大满贯”“等”“队友”“xx独得两分,樊振东先失一局”的大标题,毫无掩饰地跃然纸上,那些被掩盖的残酷现实,也随之初见端倪。当冰山一角终被扯开,人们才猛然发现,一个以为刚刚站在巅峰的人,原来已经在巅峰站了那么久,而他才27岁。
高处不胜寒。奥运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新老交替”“承上启下”“被过渡”“看演唱会不思进取”“伤仲永”“没热爱了”“没陪练,没医疗,没教练”,被网暴,被酒店闯空门,被开盒,被现场喝倒彩,竟然与2024年釜山世乒赛男团“两分难建功”毫不违和的同时发生了。赛场,那是他十几年未曾懈怠,誓要守护的国家荣誉。形象可以被淡化,成绩可以被抹去,全场最佳MVP,也可以只给一个连背影都不算的模糊剪影。曾经的“紫薇星”能抓住的,只有这次奥运会上唯一的“chance”。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奥运会终究还是让他成为了一个讲故事的人。如霉霉《long live》唱的:"And bring on all the pretenders,one day we will be remembered,I said remember this feeling。"命运般的剧本,在他身上上演。弱者在庇护下崩溃,勇者在荆棘中登顶。他曾经预演过的告别,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轰轰烈烈,干干净净。但,当一切尘埃落定,他甘心就这样离开为之奋斗的赛场吗。那是他最赤诚的热爱。
22岁前,他几乎一路坦途。出类拔萃,年少成名,得遇伯乐,兄友弟恭。作为“天才中的天才”,他被保护得很好,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冠军无数。2016年奥运,当时世排第二的他,成了史上最强p卡,又因宁可半夜上闹钟,也要给队友定时贴药膏,被戏称为“世界第一可爱”。他给自己的座右铭是,“不要让三件事影响你的决定:过去,别人,金钱。”后来证明,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阳间的氛围,养成了他纯粹善良的内在,也培养出了一颗团队至上的责任心。“团体赛不能输”是他始终坚守的信念,他把国家荣誉和集体荣誉看得千金重。十年一单与超高的胜率,就是最好的证明。哪怕经历波折后的2022年澳门比赛,有记者说他夺冠了,很适合孤勇者这首歌。他也是笑着摇头,自豪地指指身后: 我不是孤勇者,我有伙伴!那些都是他无比信赖的教练,队友,是他誓要守护荣誉的集体、同伴。那个时候,他对未来充满展望,他说还想再打20年。
出人意料地,2024年1月1日,他突然重启了早前申请关闭的微博。第一条博文,“Onward and upward. Live and learn.相信光,但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一个曾经不肯承认自己是孤勇者的人,忽然默默唱起了《孤勇者》,并开启了充满明示暗示的微博打歌之旅。没人能说清,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如果说2020年他所在队伍解散,是他职业生涯的巨大转折,他仍然可以顶住压力,独自一人,以个人名义参加全锦赛夺冠;如果说2021年有他最深的遗憾,奥运单打失金,他仍可以果断拒绝个人商务,心无旁骛赢下世乒赛和全运会。他从不肯服输,极为自信,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同时也异常清醒,“天赋能让我有机会去更高的平台,但只有勤奋,才能让我走得更远。”他积极训练,重视提高技术。教练说玩游戏会影响手感,他便再不碰游戏,常年保持着极度自律。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在2024年初,会因一场演唱会,卷入“不务正业”的舆论风暴。
时间再次回到2022年,那场漫长告别的开端。那年下半,忽然风雨飘摇。有人在听到风声后,纷纷质疑问询。很快一封署名是他,内容为劝慰球迷,并情真意切维护教练的“保时捷家书”,出现在了社交平台。球迷尚沉浸在“人间真情”时,互相陪伴了十几年的教练升职离开了他。他随后等来的除了新教练,还有被禁赛七个月的封训。赛场再见时,他原本健康的身体已然伤势严重。不过,这些没有动摇他太久。2023年,德班,他再次世乒赛夺冠,状态神勇,直指巅峰。可越赢越多,并未使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接踵而至的是,伤病重来,却仍旧得不到及时医治;经常缺少陪练,失去了必要的技术支持;甚至某次比赛出发前,他酒店房间被陌生人用房卡进入,他执意报警后,全队都走了,只剩他一人独自处理。那场比赛,他最终赢了。但,他也输了。夺冠后,他孤独而沉默地坐在角落,他曾经的那些信赖,曾经的光,都在渐渐离他远去。
之后的杭州亚运会,刚阳康的他,第三次闯入亚运会单打决赛,却意外失金。一时间,对他统治力的质疑声,连同营销“新老交替”的呼声愈发高涨。那位伯乐当年曾说过,最害怕外界声音打扰到他。多少天才在外界抨击,舆论炙烤中迷失自我,消失,堕落。很多人在期待他兑现“紫薇星”的才华,也有很多人乐得看星星陨落的笑话。他品味过最香甜的酒,终于也尝过了绝苦的果。赛场外,他仍旧拒绝营销,被边缘化到光鲜不再;赛场内,伤病不断,缺少支持,有时甚至不得不求外协赛前与他陪练。他曾经想赢怕输,他的完美主义拒绝失败,他的字典里没有“还行。”但当他输了一场,又一场后,他也不得不开始了自我怀疑。至此,对他的质疑声也达到顶峰。内外交困中,光,彻底远离了他。
他陷入了困局。如果说年少的他,是温室里最争先怒放的花,那此时的他,从内而外,早已饱经风雨洗礼,不得不接受被“弃”的滋味。踌躇,仿徨,不甘,他要寻求一种自洽来说服自己。他试着汲取乒乓之外的能量,看球赛,听演唱会,微博打歌,淡淡的疯感中,显露的几乎是他溺水求救的信号。那位不让他玩游戏的前辈感慨,说他一定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才会去做这些事。可外界从来对他苛刻,这些积极努力的自救,被刻意扩大化,当做“不思进取”的典型大加批判。然而就在“演唱会”事件的上个月,他刚刚才在世乒赛男团独得两分,救团队于水火。没有宣传,无人在意。深处漩涡中心,当事人又怎能不懂。他默默在微博上分享了霉霉这首《Who’s afraid of little old me?》。纲上线的质疑从未停止,线下被人开盒辱骂更是极致的恶意。可好笑的是,承受这些抨击与作恶时,他彼时仍旧是乒乓世排第一。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他无法改变环境,便试着在失败中享受孤独,与不完美的自己和解,更加看中参与过程,而不再执拗地要求结果。他默默的训练,蓄积能量,静待胜利的到来。他说“无论赢的是谁,都是在赢过去的自己。”,他说“在面对困难的过程中,你去挑战自我,在挑战困难的时候,其实你就已经战胜了自己。”他明白困难一直存在,在荆棘密布的迷宫中,他学会了更加专注自我,因为他清醒的知道,迷宫出口在哪。溺海中,无人渡他,唯有自救。
奥运前的6月,他拿到了一场久违的商业比赛单打冠军。领奖台上,他正欲发言,却被败者的粉丝疯狂打断,从网上到线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那一刻,他一定感受到了屈辱——输了不行,赢了好像也没那么行——他沉默了整整30秒,而后,调整情绪,风轻云淡地表达了对败者的尊重与肯定。他从来包容而自持,但也有他自己的骄傲。曾几何时赛场内外早已不复当初,他此刻更无比渴望那种,人声鼎沸,聚光灯只照耀球桌的赛场。
2024年7月。那场漫长告别的终章终于拉开序幕。除了赛前与他签约代言的某品牌和那些始终支持他的朋友、球迷,在舆论引导下,外界似乎都对他失去了期待。仿佛笃定,这场奥运便是紫薇流星坠地的现场,他注定是一个新王登基必备的垫脚石。面对“不被看好”,他说“无论巴黎结果如何,我还是原来的我。”他还是那个自信的他。“我不知道比赛会不会赢,但我相信我能赢。”他从来不是一个甘心情愿接受失败的悲情人物。
回顾此前短短两年间,他逐渐失去了往昔的风光,失去了营销的曝光,失去了媒体的聚光,失去了很多人的目光,失去了脸上满溢的阳光,甚至被贷款失去了所有荣光——可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他至少,从未,失去过对乒乓的热爱与信念。哪怕,他曾想过在人声鼎沸的奥运赛场,去完成那块荣耀的拼图后落幕,都从不是因为他不爱“小白球”了,相反,他太爱了,以至于无法妥协。恰如2024年世乒赛男团获胜后无声的眼泪,正是他对国际赛场无比的眷恋。
带着憧憬,执着与热爱,他走向了巴黎。
8月1日,巴黎,晴。命运似乎看穿了一切,亲手重写了剧本。死亡小组,队友出局,敏感的日期,敏感的对手,敏感的身份。溺水般的窒息感再次包围住他,他身上责任千斤,压力巨大,但他没想过输。湿透的球衣,求胜的欲望,拼到最后一球,高潮忽然而至。那是一场比分上的逆风局,对于他,却又何尝不是一场干干净净,跌宕起伏,酣畅淋漓的顺风局。
他赢了。赢了真好。他终于敢说 : “除了所有冠军,其实所有亚军我也得过,我觉得亚军也是一种财富。”他可以大胆地说 :“”依旧想赢,但不再怕输。”“只要我还留在赛场上,这个完美就不存在了,因为我一定会继续前进!”那些日子,带给他的不止是困境,还有更加强大的内心。他有了更多的思考,也有了不再设限的人生。
过去,他横空出世16岁震惊乒坛,他飞扬赛场被称作暴力熊猫,他11年获得了112个冠军,他保持着多项冠军的最小年龄记录,他是乒史上第三个单打超级全满贯,也是双打全满贯,他还是球迷心中的乖萌小帅哥。现在,他胸中有沟壑,腹内有乾坤,是很多人心目中顽强拼搏,责任的神。
他,叫樊振东。
历尽千帆,揭开“落幕”面纱,与其说他在策划一场盛大的告别,不如说他在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未来不止乒乓。
业余随便写写。当个草稿箱。如有错误或记忆偏差,请指正,之后修改。
写在后面的话。樊振东没有说过要退役,他只是有了更广更远的梦想,而这个梦想里,乒乓明显仍旧是首位的。他还想继续打球,但客观因素摆在那,这个周期处境只会更难。不想探讨背后的利益冲突与利害关系,见一叶落而知秋之将至,掬一杯水而知江河之清。愿命运能再次眷顾他,就让理想主义者能拥抱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