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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乖，你替瑶瑶顶罪，等你出来我就娶你。”
为了偿还他的养育之恩，我锒铛入狱。
五年后，我出狱了。
就在他准备着世纪婚礼的时候，我却穿着十八岁入狱时的那套衣服，毅然从他领我回来的那家孤儿院顶楼一跃而下。
“顾御，我的人生早已终止在了十八岁。”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从来没见过你……”
1
“顾念，出去之后好好做人，可别再进来了。”
我朝狱警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出了监狱的大门。
狱警脸上的讥讽和嘲弄我不是看不见，只是习惯了而已。
五年地狱般的生活早已磨去了我所有的尊严和骄傲。
我从京城人人艳羡的顾家大小姐一朝沦落为杀人犯，锒铛入狱。
监狱中的生活这辈子我大概都不敢忘却。
那些被折磨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狱友们大力撕扯着我的头发，逼着我去吃泔水桶里的东西。
大冬天她们扒光了我的衣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肮脏下贱。
她们用铁棒将我曾经最引以为傲的用来弹钢琴的双手砸得血肉模糊。
…………
犹记得入狱那天，顾御在我耳边轻声承诺:“念念，对不起，我顾御会弥补你的。”
当时我从他的眼里看到的是满满的愧疚。
但是五年来，他却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出狱这天是我们时隔五年第一次见面。
“念念乖，我带你回家。”
若是以往，我定会开心地笑着说好。
现在，我只是神色漠然地避过了顾御伸出的手，径直走向后座。
“别，念念，坐前面。”
顾御轻轻抓住我的手腕，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不用了，顾叔叔，我比较想坐后面。”
我语气客气而疏离，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听到那句“顾叔叔”，顾御怔住了。
他盯着自己被挣脱开了的手，站在车外出了神:“念念，你从前都是直接叫我顾御的。”
2
我第一次见到顾御是在孤儿院。
因为身材矮小，当时的我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
那天，其他孩子恶作剧地把我的午饭倒掉了，我饿得躲在角落里抱着腿小声抽泣。
“别哭了。”
“你愿意跟叔叔回家吗？”
看着顾御脸上温柔的笑容，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搭上了他伸出的手。
他的手，好温暖好温暖，仿佛能驱散走我身边所有的阴暗。
那一年，我四岁。
而顾御十六岁，作为顾氏集团的总裁，在商场上已经是无人敢惹的存在了。
他如同天神降临般将我带离了那家孤儿院。
他说——他要带我回家。
3
顾御给我取名叫“顾念”，跟他同姓。
他特意为我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宴请了京城无数大佬参加。
宴会上，他郑重宣布我的身份——京城顾家的大小姐。
那个时候，懵懵懂懂的我不知道这个身份究竟代表了什么。
但是我知道的是，我以后就有家了。
顾家就是我的家。
而顾御就是我的家人。
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4
顾御工作很忙，但是每天都会按时回家。
因为他知道，有个小身影每天都会在大门口翘首以盼他的到来。
6岁的时候，因为我对钢琴很感兴趣。
顾御为我请了有名的钢琴老师教我弹钢琴。
我学得很快，老师夸我有天分。
我第一次在钢琴比赛上得奖时，顾御开心地把我抱起来，毫不吝啬地夸奖。
“念念真棒。”
“我们念念以后都可以当钢琴家了。”
……
夸得我捂着发烫的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称呼方面，顾御让我称呼他“顾叔叔”，但是小时候的我很调皮。
无论他怎么哄我就是不肯叫。
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我总是直接喊他“顾御”。
他也不恼，只是无奈又宠溺地笑着说:“念念想怎么喊都可以。”
后来长大了，懂事了。
但我依旧喊他“顾御”。
因为伴随着成长，我意识到我对顾御已经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我想每天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他处理工作的样子，看着他在商场上游刃有余意气风发的样子，看着他在台下为自己鼓掌夸赞的样子……
我不得不承认的是:
我喜欢上了这个将自己养大的男人。
这份爱，见不得光，更会被世人所诟病。
外界都知道，顾御将我养大，是我的“叔叔”。
而我又怎么能恬不知耻地和自己的“叔叔”在一起呢？
从前最让我骄傲的身份如今却成了挣脱不开的桎梏。
然而。
青春期的少女总是矛盾的。
我偷偷藏着这份爱，但是又忍不住表露出来:
我在院子里精心种了很多风信子，因为风信子象征着不敢表露的爱；
看到顾御晚上应酬到很晚才回来，我会贴心准备好醒酒汤；
知道顾御的胃不好，从没下过厨的我努力学着做养胃的小米粥；
……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他揉着我的头笑着。
“念念这么好，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我忍住心里的酸涩勉强挤出一抹苍白的笑容。
顾御，念念这么好。
那你会喜欢念念吗……
5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我17岁那年。
顾御的妹妹顾瑶从国外回来了。
顾瑶原本是顾御舅舅的女儿，然而她的父亲为了保护顾御被顾家的竞争对手杀死，死状凄惨，只留下幼年的顾瑶。
顾御非常愧疚，之后就把顾瑶接到家里，当成亲妹妹一样疼爱。
但是，顾瑶因为父亲的死受的打击太大因而患上了重度的抑郁症。
治疗了很久都不见好后，心理医生建议让顾瑶换个环境生活，新事物的到来或许会对她的病情恢复有好处。
顾御听取医生的建议将顾瑶送到了国外，派人悉心照料。
哪怕再忙，他每个月也会抽时间飞到国外照看她。
终于，顾瑶的抑郁症痊愈了，回国了。
6
顾御将顾瑶接到顾家的那天，顾御告诉我:
“念念，瑶瑶她的抑郁症刚好不久，你尽量多让让她。”
我听话地点了点头，因为我不希望顾御为难。
然而，就因为这句轻描淡写的“让让”。
顾瑶找人拔掉了院子里我亲手种的风信子，改为她喜欢的红玫瑰，顾御笑着说:“瑶瑶想种什么都可以。”，明明我站在他旁边眼眶通红；
顾瑶不小心打碎了顾御亲手做的送我的陶瓷小人，我必须得强撑着笑原谅她，耳边是顾御担忧的声音:“瑶瑶小心，别划伤了手”；
因为顾瑶听到钢琴的声音会心慌，顾御就派人搬走了这架他曾经特意为我买的钢琴，还严令以后家里不允许出现钢琴的声音，明明他从前说过:“念念弹钢琴很好看”；
……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碎玻璃般刺进了我的心脏，鲜血淋漓。
似乎顾瑶的回来也带走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
最让我崩溃的事发生了。
那天，顾瑶的朋友应邀到家里来玩。
顾御特意请了假回来陪她。
他精心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而一向洁癖很严重的他却愿意脱了外套坐在地板上陪顾瑶和她的那些朋友玩游戏。
他特地从酒窖里拿出来了不少他珍藏的红酒招待他们。
无不显示着他对顾瑶的重视。
感觉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的我在选择去厨房切一些水果招待他们。
刚到房间门口，就听到里面喧闹的声音。
透过门缝，我看到他们里面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哥哥，我有个同学，她喜欢上了从小养她长大的男人。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声音透过门缝传到我的耳朵里。
顾瑶的笑容天真单纯，仿佛真的只是在问顾御的想法。
但是我的心却漏了一拍。
顾御……他会怎么回答呢？
如果我向他表白。
他……会接受吗？
毕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然而房里的顾御沉吟片刻，眉头微皱。
“我不接受这种见不得光的爱情。”
顾御的话如同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冻住了我那颗原本鲜活的心脏。
“是吧是吧。”
“这样的女人好恶心啊。”
“能有这种心思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人，估计早就脏得不行了。”
“也不知道哪个男人这么倒霉……”
顾瑶的朋友七嘴八舌地说着，言语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你们看看，这就是那个女孩的日记。”
“我给你们念念。”
看到顾瑶手里那本熟悉的日记，我感觉心脏都差点停了。
不，那本日记，怎么会在顾瑶手里？！
那本日记里详细记录着多年来我对顾御所有的心思。
包括了我们的初见，我对他的第一次心动，甚至还有我畅想我们在一起的未来。
不，不可以！
这些绝不能让别人看见！
我一把推开门进去夺走了那本日记。
对上众人嘲讽的眼神，我感觉自己那一刻是舞台上的小丑。
即便别人不说话，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滑稽可笑。
不同的是，我没有小丑的衣服伪装自己，只能倍感难堪地站在那里。
“不好意思。”
向来能言善辩的我多余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抱着日记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7
之后，我尽量躲着顾御，害怕听到他的质问。
害怕看到他那双温柔的眼眸里明晃晃的厌恶。
害怕他将曾经给我的家收回去。
但是，顾御什么也没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月后，是我十八岁的成人礼。
顾御包下了整家华庭酒店为我庆祝。
宴会上，他领着我跟我一一介绍着商界的青年才俊。
他们都事业有成，看上去也文质彬彬的。
他们都尝试着和我交谈，邀请我去各种各样的活动，想通过我和顾御攀上关系。
然而，我却礼貌地拒绝了他们的邀约，心里有些酸涩。
我知道，顾御是在为我物色合适的丈夫人选。
他在为我选择一个好的未来。
又或许是为了躲避我的爱意。
可是，顾御，你知道不知道。
念念只喜欢你啊。
在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顾御接到一个电话后就神色匆匆地就离开了。
一直关注着顾御的我又怎么会看不到他接到电话那一瞬间的慌张。
我不放心他，于是默默开着车跟了上去。
8
原来顾瑶因为顾御为我庆生，一气之下喝多了酒，酒驾开车撞死了人。
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死者，旁边是跪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形如疯子般的顾瑶。
她看到顾御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救星，她紧紧拉着顾御的手，“呜呜呜……哥哥……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瑶瑶不想坐牢。”
顾瑶哭得梨花带雨，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不想坐牢，不想坐牢……”
顾御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手却不停地抚摸着顾瑶的后背安慰着她。
“瑶瑶，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后果。”
“我会找最好的律师，你没过多久就能出来了。”
顾瑶满是不可置信:“哥哥，你要我去坐牢？！”
哥哥这么疼她，怎么能让她去坐牢！
她要是坐牢了，她的一辈子就全完了啊！
不行，她不要坐牢。
她绝对不可以坐牢。
看到顾瑶有些癫狂的样子，顾御心里也不忍心。
毕竟这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但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不要，我不要坐牢！”
顾瑶疯狂地喊叫着，狠狠推开了身边的顾御。
一瞬间她的目光牢牢地盯住了顾御身后的我，随后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顾念，顾念，你替我顶罪坐牢。”
“你说是你撞死的人。”
“我把哥哥让给你好不……”
顾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御扇了两巴掌。
“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
谁知，顾瑶捂着脸用手指着我大声吼叫。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顾念，你敢说，你不喜欢顾御，不想嫁给他吗”
对上顾御审视的眼神，我沉默了。
我多想告诉他“我不喜欢你，也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你。”
但是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顾御看着我的脸怔住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哥，我爸爸死了，你说过，你会好好照顾瑶瑶的。”
“你真的忍心毁掉瑶瑶的未来吗？”
顾瑶楚楚可怜地看向顾御。
从小到大，哥哥一直那么宠爱她。
这次哥哥肯定也会帮她善后的，对不对。
顾御犹豫了，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警车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顾瑶毫不犹豫地打开已经有些变形的车门。
拿出那瓶还没喝完的酒就尽数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乞求地看向顾御，希望他能过来阻止顾瑶的一切。
希望他能推开顾瑶，把我搂在怀里。
用轻柔的声音告诉我，没事的没事的。
然而，他只是抿了抿嘴，似乎想做些什么。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做完这一切，顾瑶扑到他怀里，他轻轻搂着怀里的顾瑶。
看着我，眼里有愧疚、不忍，还伴随着些许不知名的情绪。
“念念乖，你替瑶瑶顶罪，等你出来我就娶你。”
9
事发路段没有监控，而根据顾瑶言之凿凿看见是我开车撞人的证词和我身上浓浓的酒气，警察轻而易举地定了我的罪，我没有反驳，只是定定地看着顾御。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炙热绝望，顾御别开了头，不敢再看我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顾御会和十四年前一样。
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阴暗之地。
他会带着我回家，一个温暖的家。
然而，这次，同样的手，却把我彻底推到了地狱。
法庭上，即便是顾御请了最好律师为我辩护，但最终法官还是判处我五年有期徒刑。
自此，噩梦般的监狱生活开始了……
10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车已经到了顾家。
推开大门，看到的是笑容满面的顾瑶，她穿着限量版的裙子，脖子上戴着上千万的珠宝，和眼眶深陷、衣衫凌乱、仿佛老了十岁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瑶不顾我的抗拒亲昵地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但是她眼里的敌意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我在顾家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我看人向来很准。
但是过去因为顾御对她的重视而导致我对她也有一层滤镜。
如今去掉了这层滤镜，再看顾瑶，当真演技拙劣。
而作为顾家掌权人的顾御又怎么可能看不出顾瑶的伪装。
他或许一直都清楚。
只不过。
在我和顾瑶之间，选了顾瑶罢了。
11
“念念，我把你的衣服放到我房间去了”
其实我从监狱带回来的包里也只有唯二的衣服了，被洗得发白，破破烂烂的。
若是从前，这样的衣服我可能看的不会看一眼，但是如今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监狱里，这两件衣服陪伴了我整整五年。
穿了洗，洗了穿。
上面有不少洗不掉的脏污，看起来有些邋遢。
但也正因如此，那些人才没有把这两件衣服撕掉。
他们甚至都嫌弃这衣服脏。
衣服上面还有许许多多的针孔痕迹，密密麻麻的。
每一个针孔都伴随着一段痛苦的记忆。
早已多的数不清了。
“不用了，顾叔叔，放到我原来的房间吧”
我的语气冷淡，冷脸挣开顾瑶挽着我的手后就径直上楼打算回房间了。
然而，推开房门，里面却再不是熟悉的样子了。
原本放置书桌的地方现在却是一张梳妆台，上面昂贵的珠宝琳琅满目；
床头柜上是顾御和顾瑶的合影，上面两人笑得很灿烂，活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原本我放在展览柜上许许多多的钢琴比赛奖杯也都消失不见了；
……
这个房间，再也没有我存在过的痕迹。
然而，这里原本是顾御特地为我准备的房间啊。
如今，他也给了顾瑶吗。
这个家里，我竟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吗。
“念念，瑶瑶几年前病情反复，她闹着要睡这里，我就……”
顾御有些局促地解释道，眼睛不停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打断了顾御的话，语气不耐烦“顾叔叔，一天之内，我希望我的房间恢复原样。”
我的话很冷，冷到不带有一丝情感。
仿佛面对的只是陌生人。
说完后，我转身便离开了。
身后是呆愣地盯着我背影看的顾御。
耳边伴随着顾瑶撒娇着不肯归还房间的声音。
12
我来到和闺蜜约定的咖啡厅。
刚见面，闺蜜便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热情而真挚。
眼神清明，满满都是关心，丝毫没有嫌弃我如今的模样。
毕竟，如果以前的我看到现在我的样子。
或许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嫌弃的。
我和闺蜜唐雪是在一场钢琴比赛上认识的。
一个是顾家的钢琴天才。
一个是唐家的钢琴公主。
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那次是我第一次没有拿到第一名的钢琴比赛。
同样，唐雪也是。
因为我们强烈的好胜心，我们经常在一起比赛钢琴。
然而，无论从曲调、节奏、情绪，甚至是细节处理，我们都争不出高低。
一来一回，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赛场上，我们是最好的对手。
私底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唐雪是真正关心我的。
在法院判决期间，她一直不停奔波，只为帮我找到能证明我无罪的证据。
我很感激她。
至少，她愿意相信我是无罪的。
她也是五年来唯一一个来监狱探视我的人。
“念念，我好想你啊。”
“你都不知道，前几天我们经常去的那家专柜又出了个新包……”
“我最近跟网上学做菜，差点把家给烧了，我爸追着打我……”
唐雪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说着我们从前聊天经常说的各种话题。
她能显而易见地看出我在监狱里的生活肯定很不好。
曾经积极向上的顾家大小姐顾念，如今身上却满是死寂的气息。
她不想再次揭开我的伤疤，露出血淋淋的内心。
只能故作轻松地展开各种话题。
“阿雪。”
我的声音沙哑，像是破旧的手风琴，布满了沧桑。
“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不忙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唐雪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了下来。
我看着眼前的唐雪，千疮百孔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幸好。
这个世界，还有人在意我。
愿意不遗余力地帮助我。
愿意坚定地站在我的身后。
“我想要你帮我……”
听完我的话，唐雪没有犹豫，立刻就表示东西会尽快给我。
“你不问我用它来做什么吗？”
“不用。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不过，我支持你。”
13
晚上，我回到顾家。
房间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每件摆设都好像和之前一般无二。
但是，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感觉了。
不知道顾御是怎么说服顾瑶搬出这个房间的，估计是哄了她好久才肯的吧。
但是这都与我无关了。
第二天一早，顾御带我来到二楼拐角处的那个房间。
他想牵我的手，我装作不经意般地躲过去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只是用笑掩饰眼里的落寞。
“念念，看，喜欢吗？”
推开门。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架精美的钢琴。
看上去比从前那架更华贵，更高雅。
顾御忐忑地观察我的表情，曾经他派人搬走了念念喜欢的那架钢琴。
他知道念念不开心了。
想弥补。
他在京城找了很久，才买到了现在这架钢琴。
比之前更昂贵，更精致。
念念那么喜欢弹钢琴。
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的吧。
然而。
面对顾御期待的眼神，我心里毫无波澜，淡定地褪下了手上的手套。
手套之下，指关节已经严重变形，曾经白皙滑嫩的手掌上还覆盖着数不清的疤痕。
“念念，怎么、怎么会这样？”顾御的声音有些颤抖。
看到眼前双眼猩红的顾御，我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诡异的报复的快感。
“顾叔叔，难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如你所见，我再也弹不了钢琴了。
以后你也不用担心顾瑶会被钢琴的声音刺激到了。”
听到我的话，顾御仿佛被打击般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直至瘫坐在地。
他仿佛不可置信般嘴里不断重复:“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我只是木然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同情。
那天，我的双手被砸得血肉模糊，我几乎感受不到这双手的存在。
巨大的痛苦让我的意识浮浮沉沉。
模糊中，我听到了那些人的话。
“为什么非要搞断这女人的手啊？”
“雇主说的，我也不清楚
好像是为了一个女人吧，
人家给了那么多钱，
就别管那么多了，
要怪只能怪她活该！”
……
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见了。
说真的，我心里清楚绝对不是顾御买通他们的。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他。
顾瑶又怎么有底气买通那么多人。
14
“念念，我、我没有……”
我抬手打断顾御苍白无力的解释，“不顾有没有，伤害已经形成了。”
“我的手都再也弹不了钢琴了。
这架钢琴，也没必要了。”
我转身离开，从杂物间取出一把锤子。
一下一下猛地砸向那架钢琴。
空气中回荡着金属与木质交织的惨烈声响。
我砸的不仅仅是钢琴。
更是年少时的自己。
还有自己曾经的梦想。
其实，我没有多喜欢钢琴。
是因为别人说钢琴曲能帮助人放松下来。
看到每天回来之后疲惫不堪的顾御，我才产生了学钢琴的想法。
随着钢琴碎裂的，还有我对顾御曾经的接近疯狂的暗恋。
黑白琴键散落一地，静静地躺在尘埃里。
而我依旧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直到钢琴彻底破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我才丢下锤子转头离开了这间曾经怀揣着我美好未来的房间。
再也没有回头。
房间里，顾御对着面前眼前钢琴的碎片久久不能出神。
聪明如顾御，怎么会猜不出我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念念，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说了多少句道歉，声声泣血。
但是就像我说的。
伤害已经形成了。
就是他道歉再多次又有什么用。
15
晚上的时候，顾御和顾瑶大吵了一架。
整个别墅里都回荡着顾瑶发疯喊叫的声音。
顾御铁了心要赶顾瑶出去住，却被我拦下。
当然要把顾瑶留下。
不然我的计划怎么实施呢。
“你别以为你这样就是赢了。
哥哥在我和你之间，终究选的那个还会是我。
你最终只会被哥哥抛弃。”
听到顾瑶不死心的挑衅，我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没有看到我的难过失落，顾瑶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冷哼了一声后就上了楼。
夜里顾瑶不知道怎么地就突然发起了高烧。
顾御虽然愤怒她的所作所为，但是也不能真的丢下她。
“念念，我送她去医院，很快回来。”
似是怕我误会，顾御慌忙向我解释。
殊不知，我根本不在意。
在顾御看不到的地方，顾瑶对着我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仿佛在说:看吧，哥哥最爱的依旧是我，哥哥永远不会丢下我。
说实话，这一招她真的已经用烂了。
从她回国开始，每天就是各种各样的病。
不是感冒就是发烧，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病。
每次她都拉着顾御的手撒娇不让他离开，让他陪着她。
顾御也没有拒绝。
她就这样一点点引走顾御所有的关心。
那天，我在一场非常重要的钢琴比赛得奖。
台下掌声雷动。
而我看到的只有坐在第一排的顾御。
晚上他带我出去吃饭庆祝。
菜还没上，顾瑶就打电话说她头疼，不舒服。
顾御接到电话后只是留下一句话，就径直离开了。
“念念，不好意思，瑶瑶现在需要我。”
我一个人坐在那家餐厅坐了很久，桌上的菜早已凉透了。
我却自始至终没有动过一筷子。
桌上我点的全是顾御喜欢的菜，我细心地交代过服务员菜里都不要加香菜，这道菜里的花生去掉，因为顾御花生过敏，那道菜……
那时的我心里满满都是顾御。
但是那时的顾御估计已经软玉在怀，哪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现在顾瑶故技重施，我自然要顺水推舟帮她一把。
16
“顾叔叔，念念陪你去医院吧。”
到医院后，我借口说想吃城南的那家小笼包。
顾御以为我这是愿意原谅他的意思，努力压抑心里的激动，拿起车钥匙就出了病房。
“念念，我马上去买，你等等我。”
直到看到顾御的车渐行渐远，我才将目光转向床上的顾瑶。
医院距离那家店很远，来回最起码需要40分钟。
足够了。
吊瓶里是医生给顾瑶配制的退烧药。
因为里面含有安眠药的成分，顾瑶已经睡过去了，嘴角还带着一抹得意的笑。
我就静静地看着她。
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针管。
没有犹豫，就将针管里的东西注射到了顾瑶体内。
“呜……呃啊……”
没过两分钟，顾瑶就被巨大的痛苦折磨醒了。
她看到病房里只有我时，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
她双目圆睁，似乎想要说着什么，但是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声。
伴随着的是满嘴的血腥味。
我看着眼前的顾瑶躺在床上无力挣扎，嘴角的鲜血不断涌出。
但是目光依旧钉在我身上，仿佛要把我穿透了似的。
不多时，房间里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
在监狱里的每天，我身上都满是血腥味。
现在，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17
“顾瑶，你知道这里面原本装的是什么吗？”我举起手里的针管，面露嘲讽。
“这里面啊。
是我精心给你准备的大礼。
这还是你五年里教我的呢。
你应该不会忘了吧。”
我嘴角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如同黑暗里的撒旦。
这种药，名叫“魂断”。
被注射的人会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疼痛，紧接着就是嘴里不断涌出鲜血。
然后鼻子，眼睛，耳朵。
直到满脸都被血液覆盖，受尽折磨。
最终被自己的鲜血活生生呛死。
而这种药，监狱里的人每天都会给我注射。
每天我都要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们每天给我注射一点，在我要濒死之际又将我拉回来。
我的精神早已被折磨得接近崩溃。
听到我的话，顾瑶彻底慌了。
她满脸都是血，挣扎着去按床头的求救铃。
快了，就快了。
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碰到急救铃。
就差一点，一点。
在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我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顾瑶第一次对我露出乞求的眼神。
她的手在剧烈颤抖。
我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顾瑶，你替我去死。
我把顾御让给你好不好？”
相似的话，冰冷的语气。
我冷漠地看着面前疯狂摇头的顾瑶。
说完，狠狠地甩开了顾瑶的手。
就站在一旁，看着她。
直到她彻底没气了。
两眼还直直地瞪着天花板，仿佛是表达心里的不甘。
18
顾瑶喜欢顾御。
我其实也是在进监狱后不久才想明白的。
顾瑶对于我明晃晃的敌意，用尽心机手段就为了抢得顾御的关心。
很显然，她喜欢上了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但是，那又如何。
我知道顾御不会接受她。
从前顾御身边没有任何女人，顾瑶的爱意还没有那么明显。
是因为我在顾御身边陪伴了他那么多年。
顾瑶发现我对顾御生了那样的心思。
所以才那样疯狂地想要让我死。
只要我死了，顾御就永远是她一个人的“哥哥”了。
可怜。
可悲。
既是对我，也是对她。
我从来不是纯良之人。
在孤儿院的时候，其他小朋友欺负我，撕坏我的衣服，我就把他们的衣服全都扔到下水沟里；他们打我，我就偷扫地大婶的扫把追着他们打；他们用毛毛虫吓我，我就捉螳螂扔到他们床上……
别人敢伤我，我就十倍奉还。
甚至于那天顾御和我见面，也不是偶然。
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生活在顾御的羽翼之下，被他宠着爱着。
从前那个我早就被遗忘了。
然而，这五年的监狱生活，又让我变回了那个阴暗的自己。
那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我。
19
顾瑶下葬了。
那天在医院，顾御带着小笼包回来。
刚推开房门，就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出乎意料的是。
他没有管病床上显而易见的“血人”，只是紧张地检查着我身上有没有受伤。
然后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失而复得般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瑶的死好像对他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他没有问我顾瑶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甚至还是以这样凄凉可怖的样子。
当我拿着空了的针管从他面前晃过。
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念念，别玩针管，会弄伤自己的。”
顾瑶好像就这样消失了。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过，仿佛她从不存在。
20
我答应了顾御的求婚。
我记得，那天晚上的顾御兴奋地抱着我转圈圈。
眼里星光熠熠，脸上的喜悦掩盖不住。
我也笑了，只不过笑容之下，是冰冷的内心。
“顾御，吃饭了。”
像从前一样，在顾御下班回来前，我会给他做好他喜欢吃的菜。
顾御每天也早早地就回了家。
我们仿佛是正在热恋的小情侣。
“念念，婚礼上大概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晚上去华庭庆祝庆祝怎么样？”
顾御的声音里满是甜蜜。
这段时间，他每天三点一线。
在公司、家里和婚礼场地之间来回奔波。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疲惫。
反而感觉非常幸福。
想着很快就可以娶到他的念念了，他嘴角就不由得勾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21
殊不知，收到他的消息时，我已经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
身上穿着的，是我十八岁成人礼那天穿的裙子。
上面还残留着洗不掉的红酒渍。
就像是我抹不掉的那五年痛苦。
我走了很久，走到了顾御将我带走的那家孤儿院。
孤儿院早已废弃。
周围空无一人，地上长满了杂草。
正好，免得误伤到其他人。
我一步一步，走到了孤儿院的顶楼。
顾御或许不知道。
他每天吃的饭里都被我下了微量的毒药。
日积月累，他活不了多久了。
而我亦然。
我能感觉到。
我的生命已经在进入倒计时了。
我的死，是我留给顾御的最后一件礼物。
我之所以答应他的求婚。
也只是为了给他营造一个美好的幻想。
如今我要亲手把这份虚妄破碎。
让他体会到得到希望却又失去的感觉。
“顾御，我的人生早已终止在了十八岁。”
这一刻，我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明艳的顾家大小姐。
被人宠爱着，捧在手里。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从来没见过你。”
我宁愿永远躲在这家阴暗的孤儿院，也再不想遇到你了。
希望破碎的感觉，太痛，太痛……
刻骨铭心。
深入骨髓。
语毕，我张开双手。
毅然从顶楼一跃而下。
我感觉到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解脱。
顾御番外:
1
顾瑶酒驾撞死了人，她竟然想让念念替她顶罪。
那一刻，我愤怒地给了她两巴掌。
连我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我为什么会那么愤怒，那么生气。
在念念默认对我的喜欢时。
坦白来说，我都不知道我的内心为什么会窃喜。
最后，念念替顾瑶入了狱。
我知道，念念以为我是为了顾瑶。
但是，我实际上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因为我……对念念动了心。
只是想借顾瑶的口说出来娶她这件事。
没关系，我给了助手不少钱，让他打点一下监狱里的人。
多关照关照念念。
等念念出来，我会好好弥补她的。
没想到顾瑶买通了助手，在监狱里那样对待我的念念。
那个平时破了皮都忍不住想哭的念念怎么受得了……
我愤怒地报复了监狱里所有欺负过念念的人。
让他们受到千百倍的惩罚。
2
只有顾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念念托唐雪买了毒药。
那天在医院，我也很清楚念念是想支走我。
没关系，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回来之后，看到念念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至于顾瑶，我将她安葬了。
算是仁至义尽。
3
我很开心，念念答应了我的求婚。
我们之间也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们默契地谁也没又再提起过顾瑶。
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
婚礼上的花我选了白色风信子。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白色风信子代表着暗恋的爱。
我一直清楚念念对我的心思。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暗恋着她。
但我是个懦夫，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思。
这才允许顾瑶拔掉了念念种的那些风信子。
想断了自己的念想。
然而并没有。
反而愈演愈烈。
婚礼上，我要告诉全世界这场暗恋。
无论会面对什么样的白眼，什么样的讽刺，我都无所畏惧。
只要念念在我身边就好。
4
不，念念怎么会死？！
念念，这个恶作剧一点都不好玩。
快醒来，醒过来啊。
我难以置信，昨天还言笑晏晏的人今天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念念，起来，别玩了。”
“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我疯狂地朝着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的人喊叫着。
仿佛这样念念就会起来，笑嘻嘻地说这是个恶作剧。
可是，没有。
无论我怎么喊。
地上的人都再也没有了反应。
好几个警察才拦住了已经有些失常的我。
“先生，你是死者的亲人吗？”
“这是死者的遗物。”
念念留下的是一张薄薄的纸条。
上面写着:“顾御，永不再见。”
不，不要。
念念。
我的念念。
情绪激动的我竟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伴随着周围警察的惊呼声，我倒了下去。
临死前，我看向不远处。
那里仿佛长着不少白色风信子。
好漂亮，好漂亮。
念念，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是不要遇到我了吧。
我愿意做一株风信子，就远远地看着你。
看着你幸福。
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