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殿英是不是民族英雄?
刘伯承见到孙殿英后,对他说:“抗战时你曾给我们129师让过路,请八路军的一些首长吃过饭,还主动送给我们一些枪支。虽然你后来追随蒋介石积极反共,但我们不会忘记旧情。”
孙殿英是民国军阀混战时期的大军阀,他一生中最出名的事就是在1928年7月,以军事演习为名,封锁了马兰峪清东陵,率工兵营先后炸开慈禧太后和乾隆皇帝的坟墓,盗窃了大量稀世珍宝,被人们称为“东陵大盗”。
但很少有人知道,孙殿英曾和彭德怀、刘伯承、邓小平等我党我军的高级领导干部有过交往,也曾做过一点好事。
1939年,孙殿英率新五军驻防河南林县一带,林县地处太行山东麓,当时我八路军抗大一分校和第五专署路东办事处也驻扎在孙殿英的部队附近,经常遭受孙殿英的挑衅。
这年10月中旬,彭德怀从河南返回太行时,正好路过抗大一分校,他听了分校校长何长工对此情况的汇报后,决定会一会孙殿英。
几天以后,彭德怀、何长工带领警卫员来到新五军军部求见孙殿英,孙殿英见他们来的人少,便放下了戒备。彭德怀对孙殿英说:“蒋介石眼下推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排除异己、独裁专制的政策,其目的就是要通过抗日,消灭或削弱共产党八路军和杂牌军队。”
彭德怀的话正好说到了孙殿英的痛处,他的新五军一直被蒋介石当作杂牌军,平时粮弹补给很差,但一打仗就当炮灰。孙殿英见彭德怀如此坦荡,于是邀请他们留下共进午餐,但被彭德怀婉言谢绝了。
两天以后,孙殿英又亲自来到了抗大一分校校部,与彭德怀和何长工就如何加强合作抗日进行深谈,彭德怀仔细给孙殿英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强调一致联合抗日的重要性。谈到最后,孙殿英诚恳地说:“彭副总司令、何校长,二位讲得极对,兄弟我全听你们的,今后绝不搞摩擦,有什么情况,请随时通知兄弟,一定照办!”
从此以后,孙殿英的新五军一直和我军保持着相对友好的往来。后来太行根据地周围的国民党军鹿钟麟、石友三、张荫梧等部常对八路军129师进行骚扰,制造磨擦,孙殿英的部队则一直比较收敛。
刘伯承和邓小平于是决定继续争取孙殿英,他们派386旅旅长陈赓前去与孙殿英会谈。陈赓要商谈的主要内容有二:一是双方要团结互助,二是坚持粮食问题要商妥互济办法。
孙殿英对陈赓的到来表示高兴,他在商谈中提出希望129师能派一位参谋住在他的军部,双方建立无线电联系,谈到高兴处,他甚至表示希望八路军朱德总司令指挥他的部队。
最终谈判非常成功,129师为了稳住孙殿英的部队,在自身吃用都十分紧张的情况下,给孙殿英部配发了大批军装,这让孙殿英非常感激。
1940年3月,邓小平和参谋长李达决定率部反击国民党顽固派鹿钟麟、朱怀冰的挑衅,我军发动进攻前,李达先发给了孙殿英一封抗议电报,嗅觉灵敏的孙殿英收到电报以后,知道八路军要动手反击了,他于是按兵不动,这使得我军迅速击败了鹿钟麟、朱怀冰的部队。
最终鹿钟麟走投无路,只好藏在孙殿英的部队避难,邓小平派人让孙殿英交出鹿钟麟,他却不承认收留了鹿钟麟等人,反而说129师俘获的朱怀冰部队中,有一部分原来是他的部队,希望交还给他。
邓小平考虑到应尽量争取孙殿英一起抗日,便同意了他的要求,并派李达前去和他谈判。谈判时李达表示:只要孙殿英不打八路军,双方可以继续保持联络,孙部防区以内的政务可由自己做主,孙部扩军如不影响到八路军,八路军也不干涉。
孙殿英听后马上说:“我不会干朱怀冰他们做的蠢事。我说话算数,不但现在不打八路军,就是将来也绝不打八路军,我更不会投降日本人。兄弟的这点子人、枪来之不易,怎么能轻易丢掉呢!李老弟,你们可以放心!”
这次谈判非常成功,谈判结束后,129师将反摩擦中的100多名俘虏连同枪支交给孙殿英处置,而孙殿英也答应给八路军解决一部分弹药。
后来孙殿英还通过129师地下党的关系,表示他愿意秘密归属129师领导,适当时机再公开起义。但鉴于此人劣迹昭彰,反复无常,刘伯承和邓小平并没有答复他。
1943年,孙殿英投靠日军,被日伪任命伪第七集团军总司令。抗战胜利以后,他的部队又被蒋介石改编为新编第三纵队,由他担任总司令,驻防豫北重镇汤阴。但孙殿英却背信弃义,积极地帮助蒋介石打内战。
1946年10月,孙殿英派出5000兵力,分四路向我军进犯,但遭到解放军的顽强阻击,部队损失很大,自此他再也不敢出汤阴城半步。
1947年3月,刘邓大军发起了豫北战役,仅用了短短10天,便攻克了豫北大部分国统区,驻鹤壁的孙部第8师急忙向汤阴靠拢,途中被解放军歼灭一个半团,剩下一个半团溃向安阳的40军防区。
孙殿英见战役刚刚打响,自己的部队便被打垮近三分之一,而且汤阴也即将被合围,他感到十分郁闷。此时刘伯承又命令部队用无引信的炮弹向城内发射劝孙殿英起义的信件,孙殿英看了以后,内心更加动摇。
但就在此时,孙殿英收到了蒋介石为他鼓气的电报:
殿英孤军奋战,战果辉煌,我当不惜任何牺牲,决以全力为殿公解围,整个豫北局面决能打开。
孙殿英看到电报以后,经过考虑,认为国民党有强大的海陆空军,并有美国作为后台,共军肯定不是对手,而只要自己打赢这一仗,既可以受到蒋介石的嘉奖,也有了对他讨价还价的本钱。权衡利弊之后,孙殿英决定坚决抵抗,拒不投降。
4月4日,我军正式围攻汤阴。攻城之初,刘伯承和邓小平并没有让部队全力攻城,因为他们主要有3点考虑:
1. 部队以往野战打得多,尚缺少攻坚的经验,通过使用小股部队轮番攻城的办法,让部队练练兵;
2. 孙殿英是只老狐狸,汤阴城防布置得非常严密,需要不断在实战中找出他的破绽;
3. 以汤阴为“饵”,引诱其他地方的国民党军队来援,上演我军“围点打援”的拿手好戏。
由于孙殿英曾长期和我军打交道,对我军的战术比较了解,战斗之初,他也占到了一点便宜。但双方激战10余日以后,孙殿英兵力渐减,弹粮愈少。4月15日,我军攻下张庄等重要的外围据点,孙殿英这才知道我军的厉害,马上发电请新乡的王仲廉发兵救援。
王仲廉于是调出国民党军第二机械化快速纵队驰援,但他的一切行动尽在刘邓首长的掌握之中,当这支部队进入到我军的包围圈以后,很快就被“吃掉”了。从此以后,附近的国军再也不敢前来增援。
5月1日晚,我军开始对汤阴发动总攻。我军用10多门大炮向汤阴东北角城墙发起猛烈轰击,很快就将城墙掀开一个20多米宽的缺口,倒塌的城墙几乎将护城河填平,炮火一停,我军的主力部队就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发动了强攻,打得孙殿英的部队节节败退、死伤无数。
此时孙殿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直接发电报给蒋介石求救:
共军正在攻城,汤阴难保,快快派兵救援!
蒋介石与孙殿英一直有积怨,此时也确实难以救他,于是回电:
望兄以当年守亳州的精神,顽强坚守!顽强坚守!
原来当年中原大战时,孙殿英坚守亳州,给蒋介石的中央军造成了重大伤亡,蒋介石一直耿耿于怀,于是趁机回电讥讽。
孙殿英看到蒋介石的回电后,不禁大怒,他想到自己已是山穷水尽,于是对部下吼道:“他妈的蒋光头!再不给他当炮灰了!”
接着孙殿英命令城墙洞口的一个侍从:“上城墙喊话,就说我们投降,请人家来谈判!”
于是那个侍从上去大喊:“不要打啦!解放军弟兄们,我们投降!请派代表来谈判吧!”
我军代表过来以后,孙殿英以为自己投降后会被处死,于是对他说:“我们无条件投降,该杀就杀,该剐就剐,你们随便吧!”
我军代表说:“解放军优待俘虏,不打,不杀,绝对尊重人格,只要放下武器,就是兄弟。”
孙殿英于是传令:“停止射击,缴枪投降!”
不久以后,孙殿英的残部全部投降。5月2日早上8时,汤阴战斗胜利结束,孙殿英的第三纵队和汤阴县保安团近万人全部被我军消灭,我军俘虏7000余人。
孙殿英被我军俘虏后,我军一位姓周的营长见他后大骂:“你这个大汉奸,真不老实!”
孙殿英急忙辩解:“我不是汉奸,我参加和平军是执行蒋委员长的命令!”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这是蒋委员长的‘手令’。”
周营长准备收缴这个手令,孙殿英却说:“敝人什么东西都可以交给你,但这个‘手令’我要直接交给刘伯承司令员。”
刘伯承见到孙殿英后,对他说:“抗战时你曾给我们129师让过路,请八路军的一些首长吃过饭,还主动送给我们一些枪支。虽然你后来追随蒋介石积极反共,但我们不会忘记旧情。”
孙殿英连忙回答:“记得!记得!你们说武器不够用,我还送给你们一些枪支弹药!”
刘伯承又说:“我和邓政委还要请你吃顿饭,招待你一下。”
于是刘伯承让参谋长李达准备了一桌饭菜。他首先端起酒杯敬孙殿英:“孙将军,我敬你一杯,以致意你当年一片盛情。那年朱怀冰搞摩擦不让我们过路,而你孙将军为我们提供了方便,我刘伯承永生不忘!”
孙殿英非常感动,把酒一饮而尽。
我军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刘伯承要请孙殿英吃饭,对此刘伯承解释说:“虽然孙殿英追随蒋介石反共反人民,但他过去抗过日,还帮助过我们,我们不应忘记旧情,应以诚心待之。”
吃完饭后,刘伯承命令保卫科科长张之轩押送孙殿英和他的几个团长回邯郸,他专门叮嘱张之轩说:“这一路情况复杂,搞不好,半路上会被人劫了去,一定保证安全,不能出事。”
于是张之轩在孙殿英出了司令部以后,又给他上了绑,而且一路小心护送,终于顺利地把他送到武安县牛头村的晋冀鲁豫军区军法处。
孙殿英在押初期,曾一度郁郁寡欢,甚至有自杀的想法。但我方对他非常照顾,还专门派了一名卫士照料他的生活。这让他非常感动,他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并对看管的工作人员说:“你们对我这样好,我死了会给蒋介石一个口实,说是你们杀了我。”
经过几个月的教育,孙殿英也开始反思自己的罪过,他曾说:“我的罪过不能提了,一条就够杀头的资格了,我悔之晚矣!能为共产党做些事情就做,如不能做也不要破坏。”
孙殿英曾吸食过几十年的鸦片,这使他染上了严重的“烟后痢”,这在当时是不治之症。我方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为了救他的命,不惜重金派人到蒋管区买来鸦片,准备采取逐步减量的办法,让孙殿英慢慢戒掉鸦片瘾。
但由于中毒太深,孙殿英最终在1947年9月30日离开了人世,时年58岁。他在临终前说:“我过去做了许多坏事,对不起民众,对不起共产党。共产党宽宏大量,不计怨仇,真是天下难得啊!我本想重新做人,补偿过去的罪恶,可是晚了,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