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好看的女主是道士的小说?
我手持三柱香,举过头顶。
「急急如律令,神仙给我上。」
嘟嘟囔囔说完,我将还未燃尽的香插进香炉。
江舟战战兢兢上前,扯了扯我的黄色道袍,紧张询问。
「看出我什么情况了吗?」
我看了他一眼,转而用高深莫测的神情,盯着他的肚子。
「你肚子里……长了个东西。」
江舟泄气:「你说过,我患癌了。」
江舟幽怨地看着我:「林医生,倒也不必将你在医院里说的话重复一遍。」
1
我是修炼了上百年的道士。
百年前,国家巨变,我的三个师兄,毅然决然下山。
「小师妹,看好道观,等我们回来。」
师父早已仙逝,我是被三个师兄带大的,他们的嘱咐,我不敢违抗。
更何况,总得有人守着,这上千年的根基。
……
我从白天守到黑夜。
从绿叶鲜花守到枯枝败叶。
从国破家亡守到——东方升起一轮红日。
广播里激动昂扬的声音响起。
「新中国成立了!」
我坐在干净却破败的台阶上,笑着笑着就哭了。
擦干眼泪后。
我决定带着师兄们的灵牌,下山!
2
新中国崇尚德先生和赛先生。
我百年不曾变化的模样,容易引起恐慌。
于是,我换了一个又一个的身份。
现在,我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中医。
经过我治疗的绝症病人,存活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救不活的那一半,确实疾病缠身,药石无医。
剩余的人里,大多数乃是邪祟作乱,我全都妙手回春。
「去找林微医生看看吧。」
也属于附近几座城市医院医生开的一味药。
3
江舟是在网上刷到我的,给我好评的患者,字里行间神神秘秘,这倒勾起了他的兴趣。
「什么毛病?」
我开门见山,外面走廊排满了我的病患,速度不搞快点,晚上哪有时间见客户。
「我要知道什么毛病,我还来看医生啊?」
我挑了挑眉,哟呵,还是个少爷脾气的。
「张嘴……伸舌头……手给我。」
我的医术是师兄教的,在无数中医文献还没被列强毁坏的时候。
前几年换了现在的身份,我还去医学院学了几年现代医学,现在进了这家三甲中医院。
「你吃烧烤了?」此人印堂发黑,脉搏时强时弱,肚子周围萦绕着丝丝黑气,身体散发出……肉被烧焦的味道。
「吃什么烧烤?我最近就是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有种焦苦的味道。就一个月时间,我瘦了整整20斤。」
江舟一副大少爷做派,语气里带着命令「我在网上查了,你是我们这有名的中医,你给我开点中药,调理调理。」
我笑了笑,摇摇头,看来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去拍个片吧。」
江周瞪大双眼:「我就是胃口不好,你让我去拍片?你行不行啊?」
「快点去吧,趁我下班前,还能给你看看报告。」
我扫了眼他的身份证,阴年阴月阴日所生,确实深受邪祟喜爱。
他至今还活蹦乱跳地站在我面前,全因他大富大贵的命格,镇压着邪气。
只是再不采取行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凝重,江舟不再骂骂咧咧,心虚地问我:「中医也拍片?中医难道不是望闻问切吗?」
「科学使人进步,下一位!」
透过身体,观察他肚子里的情况,还得我费神开天眼,有科技不用,我又不傻。
江舟离开的时候,我听见他小声抱怨。
「才二十出头,这么年轻的医生,靠谱吗?」
哪个女孩子经得住这样的“夸赞”,我心里乐开花。
江舟是踩着下班点来找我的:「喏,片子。」
我从他手里接过片子,仔仔细细打量肚子部位。
「这是癌啊。」
江舟一个不稳,从椅子上跌跪在地上。
「怎么可能!我生活健康,每天坚持健身,吃的喝的,都是自家农场运来的,绿色无公害食品。」
江舟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个庸医!」
这种场面,我见多了,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我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名片:「各大医院都去看看吧,没招了就回来找我。」
见我说的这么恳切,江舟摸着肚子,蔫头耷脑。
看到患者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决定提醒他一下:「最好在你农历生日前一个月来找我。」
「农历生日?我是七月半所生。」江舟突然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探究。
看来,他是听懂了。
他的肚子里,有一抹微弱的亡魂。
4
「还有一个月,便是鬼节,哎,工作量又要增加了。」
我望着夜空中那轮明月唉声叹气。
鬼节那日,阴气最盛,地府会打开通往人间的通道,众鬼可以到人间活动。
当然都是被地府筛选过的鬼魂,地府里十恶不赦的恶鬼厉鬼,是没有这种福利的。
百鬼出行,生人要回避,不小心冲撞了,身体会变得虚弱。
很多小鬼因思念家人,或故意恶作剧,会专程找人互动。
每年那几日,来找我看病的人数,是平日里的好几倍,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等百鬼回到地府,人间阳气回归,身体就会不治而愈,最严重者,等到八月十五月圆之时,便可痊愈。
若好不了的,那便不是被地府的正规鬼缠上。
游荡的孤魂野鬼,稍微棘手。
大半夜,我被手机铃声吵醒。
「谁踏马凌晨三点给老娘打电话,有没有公德心啊?」
「林医生,是我。」电话里的声音虚弱中透着磁性。
「谁?」
「我是江舟,半年前来找你看过病,在那之后,爸妈带我看遍国内外的所有专家,全都救不了,我现在正在美国化疗,我好痛苦啊,我还那么年轻,家里那么多钱,我还没好好享受生活,我从小……」
「有事说事。」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打工人大晚上听富二代炫富,真有够烦。
「林医生,我打听过了,你是青山上的道士,你曾经治好过很多绝症患者。求求你救救我,你要多少钱都行,我们家有的是钱。」江舟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你有病啊!」
被人打断美梦,明日还要早起上班,想起来就气。
「是啊,你查出来的。」
电话里出现短暂的沉默。
林微忍住,一定要忍住,修行之人切莫动怒。
我默默给自己顺气。
「林医生,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是嫌谈钱俗气?珠宝也有啊,给你投资开私人医院也行,都行。」
敲!忍一忍,道心毁。
我铆足劲儿,冲着电话里一顿输出。
「大!傻!春!你不知道有时差吗?请问你脑子怎么长的%$&*$@##*^*%*##*+^% %%$&*$~@##*^*¥%*##*+^% %%$&*$~@##*^*¥%*##*+^%……」
一顿极致的问候,终于舒坦了。
「林医生,你是修行之人,骂这么脏,不怕掉功德吗?」
显然,江舟被我的问候感动,还特意关心我的功德。
「无碍,有的人命中欠骂,我成全他,这是功德无量。」
5
我在江舟的豪华别墅做完法事:「等这几柱香燃完再离开。」
「我懂,要虔诚。」江舟一副懂的都懂的表情。
我淡淡道:「香火没人看着,容易发生火灾。」
江舟面色尴尬地挠挠头,上前扯了扯我的道袍:「道长,不对……道姑?女道长?」
我撇了他一眼:「叫我林微就行。」
「好的,林医生。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这座别墅完全没有问题。」
刚刚,我已经将整个别墅都探查了一遍,奇怪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刚说完,江舟的父亲就出声痛斥妻儿:「哼,简直胡闹,舟舟在国外治疗的好好的,非得回来找什么神棍,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回医院!」
「医院说了治不好!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要救我儿子,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也要去试一试。」
江母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她擦了擦泪水,走到我身旁。
「林医生,今天你也辛苦了,我们给你准备了晚餐,你们收拾收拾,就到餐厅来吧。」
江母客套完,朝着餐厅的方向而去,江父哼了一声,也跟了过去。
「抱歉啊,林医生,我爸也是担心我。」江舟满脸歉意的看着我。
我点头表示理解:「你经常住在这栋别墅吗?」有钱人房产多得很,天天换着住都不成问题,还是得问清楚。
「当然了,我从出生就住在这里的,这里是我的家,出去玩了,我都是要回这里的。」
我心里多少有点数了:「我要跟你一起住几日。」
「哈?你趁火打劫啊?」
江舟双手护住胸膛,一副被调戏的样子。
我白了他一眼:「房子没问题,那就是其他地方的问题,我得跟你一段时间看看。」
江舟有点不相信:「林医生,你不是说,我肚子里有个亡魂,你不能直接把它弄出来问问?」
「不能,它和你已经融为一体了,贸然弄出来,你也会出事。查出亡魂的身份,超度它,让它自愿离开。」
江舟见我这么说,也不再多嘴。
江母倒是眼神亮了又亮,舒出一口气:「我就说还没到绝境,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好。」
江母说完用公筷给我夹了一片青菜:「林医生,这个是我们农场自己种的青菜,特别健康绿色,你尝尝。」
「谢谢。」
我将青菜夹到嘴边,不对!有一股淡淡的味道,有点像……江舟身上的烧焦味。
我将青菜重新放回碗里:「你们说的这个农场在哪里?」
许是我的举动吓到他们,江母正色起来:「在青城西边那座山上,之前是块荒地,我们买了开发的。」
我点点头嘱咐江舟:「今晚早点睡,明日跟我去农场。」
6
当我越往西边走,那股烧焦的味道就越发浓郁,直到我站在江家的农场上,一阵阵烧焦的气体直冲天灵盖,熏得我差点无法呼吸。
「林医生,你怎么了?」
我的异常惊到了江舟,他扶着我回到山脚的民宿。
「查一查,这座山以前发生过什么?」
回到民宿,呼吸终于顺畅了很多,我吩咐江舟去找找资料。
「不用查了,开发这块地之前,我都已经查看过所有资料。」林父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这里以前是片山林,后来被人烧光了。」
「谁干的啊?这么缺德,这得牢底坐穿吧。」江舟愤愤不平。
「鬼子们干的,据附近村民回忆,当时有一小队民间游击队进入里面,将鬼子们耍得团团转,鬼子们被惹怒,一气之下,将整座山都烧了。」
林父的声音里满是痛恨。
我站在窗户前,望向那座已经成为梯田的山:「怪不得,味道那么大。」
只要原因找到了就好,我转头看向江舟:「行了,就等七月十五了。」
7
七月半,太阳完全照射不到大地的时候,农场阴风阵阵,漫天弥漫着黑色的浓烟,似乎还能听到遍野的哀嚎。
江舟父母被我留在山脚的民宿,只有我和江舟两人上山。
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消防面罩,分了一个给江舟。
「现在又没有火灾,我们戴这个干什么?咳咳咳……」
江舟还没说完,便咳个不停:「怎么感觉一股浓烟在往我的肺里窜啊?」
「哇趣,这……这……」江舟双手并用急急忙忙带上面罩。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什么梯田,而是黑烟弥漫的山林。
越往上走,江舟越发吃力,浑身都在冒着冷汗:「林医生等等我,我感觉肚子越来越痛,我坚持不住了,我是不是发病了?」
我赶紧拿出铜钱,在江舟身边围了个阵法,让江舟坐到中间。
我咬破手指,将血迹抹在桃木剑上,绕着江舟比划了一圈,然后将剑尖直指上天。
刚刚还黑雾弥漫的山林,破出一个洞,月光透过洞口,照射在江舟身上。
「林医生,我感觉不痛了,我好了?」
江舟活动着身体,哪里还有刚刚虚弱的模样。
「坐好,别离开那个光圈。」
「哦,哦,好。太神奇了,竟然只有我这一圈有光。」
我没回答他,而是对着江舟的方向说道:「出来吧。」
江舟指指自己:「应该不是跟我说话吧?」
「这里是你的魂归之处,若是不出来,我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江舟肚子上的黑气逐渐聚集:「啊,疼疼疼,我要死了吗,我还不想死啊,我想回去躺在我柔软的大床上再死啊。」
黑气全部聚拢,逐渐成型,我趁其虚弱,拿出锁魂链将其锁住。
「我去,你个老六不讲武德。」一个黑影破口大骂。
「谁?谁在说话?我不会已经死了吧?」江舟睁开双眼看向我。
「哇,这黑漆麻黑的是个啥啊?」
我被江舟的样子逗笑,突然有点想捉弄他,故意将黑影扯到他面前:「这就是你肚子里的东西。」
「啊!啊!啊!救命啊!」江舟吓得跳起,躲到我的身后。
「喊什么喊,福气都被你喊没了。」黑影嫌弃地看了江舟一眼。
黑影身上的雾气逐渐散去,露出被烧焦的身躯。
「可怕,要不还是整点黑雾在身上吧。」我也就瞅了一眼,惨不忍睹,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
亡魂沉默一瞬,默默又将黑雾裹在身上。
「喂!你双标啊?只敢对我吼!」江舟气得跳脚,却也怂得只敢在我身后叫嚣。
「这可是锁魂链啊!这臭道士还真有两把刷子,跟当年那个道士似的……」
我心神一动:「谁?」
一直流动的黑雾短暂静止:「我想想……呃……好像叫樊什么什么,忘了,就记得大家叫他樊道长。」
「樊云鹤。」
「对对对,那道长还真挺厉害,自己组织了民兵,把小鬼子们引到山上打游击,还真灭了好多鬼子,鬼子们还悬赏一百个大洋,就为活捉他呢。」
亡魂唉声叹气:「哎,可惜了,鬼子们不是人,把这座山烧了,还派人守在山脚各处,不让人出去,我们住在这山上的人,全都遭殃了。」
江舟怒了:「那你为什么要跑到我身体里?」
亡魂碍于我的本事,只能如实相告。
「太痛了!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月,我被活活烧死了啊,我真的太痛了,我想要水,想要到凉快的地方。」
亡魂指了指江舟:「你八字属阴,我呆在你身体里凉快。」
「你有没有良心啊?你怎么不去死啊!」江舟气急败坏。
「我已经死了啊……」亡魂无语。
「好了,别吵了。」他俩吵得我耳朵疼,我将锁魂链收紧,将亡魂扯到我跟前。
「那你为什么不投胎,要去人间祸害人?」
「对,为什么祸害我!」江舟在我身后扯着嗓子作威作福。
「还不是那个道士,他担心鬼子死了化成厉鬼报复,进山前布置了辟邪阵法,亡魂进不来也出不去,勾魂使者进不来,我们去不了地府啊。」
「那你怎么出去了?」江舟小声嘟囔。
「我也是等了好几十年,才等到你这么好的八字,我藏到你身体里,就出去了呗。」
「你说的那个道士在哪里?」我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好像在前面的山坳里打鬼子呢。」
我心中明了,手持木剑,在地上画了个圈,地上立刻出现一个虚空的洞,洞里泛着黑,彷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你生前无恶行,却遭遇不测,若是到地府也能谋个好前程。可你如今附身活人身上,让人无故惨遭病痛折磨,实属罪恶不赦,你去地府接受审判吧。」
我一脚将亡魂踢进地狱之门,地上的黑洞随之消失。
「林医生,我好了吗?我痊愈了吗?」
「已无大碍。」
「林医生,你可真厉害!那我们赶紧下山吧,这里太可怕了。」
江舟拉着我的道袍就要下山。
「你先自己下去吧,我要进去找人。」我拿出罗盘,看向前方黑不见底的山坳。
「找谁啊?你之前不都没来过这儿吗?」
「樊云鹤,我大师兄。」说罢,我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江舟快步跟了上来:「林医生,我还是跟着你有安全感。」
「林医生,你说你们道士用的剑,为什么是桃木做的?桃木真的辟邪吗?」
「法律不让用真剑。」
「……」
8
「你们几个快守着这个缺口,不让鬼子们上来。」
「大师兄。」我冲着前方的背影喊道。
他转身「小师妹,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那些毫无人性的小鬼子毁了道观?你别怕,师兄护着你。」
樊云鹤将我往崖边的山洞里藏。
我推开他的手:「大师兄,小鬼子被赶出中国了,我们国家强大了,以后再也不怕他们了,你……安息吧。」
大师兄愣住,身上的长袍灰飞烟灭,他的身体骤变,成了烧焦的模样。
「小鬼子真的被赶走了?」大师兄用焦黑的手骨拉住我,他的身后站了好几排焦黑骨架,虽然没有眼睛,但我仿佛能从他们黑漆漆的眼眶里,看到灼灼星光。
我没有推开大师兄的骨架手,坚定点头。
「兄弟们,听到了吗,小鬼子被赶走了,我们胜了,我们胜了,呜呜呜。」
「终于把小鬼子赶跑了,我们再也不用日日夜夜守在这,忍受烈火焚烧之痛了。」
我心里动容,很想问他们,为什么不像先前那个亡魂一样,找个人体寄居,减轻痛苦。
我终究没有问出口,我想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对烈士们的侮辱吧。
我将师兄的灵魂收进他的灵牌里,其他烈士们的灵魂,我将他们带去了烈士陵园。
那里刻着他们的姓名,人们的祭拜能减轻灼魂之痛。等他们享受够了香火供奉,便可成神。
9
「下一位。」
推开门的不是我的病人【江舟,怎么是你?」
「林医生,我彻底修养好了,你都不知道,这一个月,我爸妈带我去找遍专家会诊,他们全都不可置信,见了我就喊奇迹。哈哈哈哈。」
我淡淡的盯了他一眼:「你都好了,还来我这干嘛?别耽误后面的病人看病,他们排号不容易。」
「我想找你拜师学艺,所以我找关系,让医院把我弄进来,给你当助理。」
江舟指着胸前的助理牌子。
我有点头疼,这是给我弄了个什么麻烦进来啊。
「林医生,以你这水平,就应该举世瞩目,我可以当你经纪人,帮你打理事业,到时候给你开个世界巡回看诊,想来挂号的就来找我预约,怎么样?」
「你这操作,在我们医学圈里叫黄牛。」
「下一位。」
江舟撇撇嘴,乖乖坐到我身后。
进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将妻子扶到我左手边的椅子上坐好。
我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眼,病魔缠身,大限将至。
「已经在其他医院治疗了吗?」
「是,我在首都的医院化疗了,那个刘医生说只能保守治疗,尽量延缓恶化。」
我点点头,国内顶尖的医院,医生也是治疗癌症的权威专家,看来已经是尽力了。
我在电脑上简单操作了一番「给你开点中药喝,你回首都好好配合之前医生的治疗方案。」
男人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我「林医生,我听说你这不是有那种传统的疗法吗?」
男人比了个做法的手势。
我笑着摇摇头「相信科学,让你老婆回去好好休息,配合治疗,保持好心态,相信会有奇迹的。」
男人接过我的药方单,表情挺不满意的,不过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整张脸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将药方单揣进怀里。
「老婆,听到了没,好好治疗,会有奇迹的。」
坐在我对面的枯瘦女人,从进来到现在,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的眼神里燃起希望的光芒。
等他们走后,江舟给我竖了个大拇指:「林医生,你那是开的什么神药?癌症都能治,连做法都不用。」
我面无表情:「就是些安神镇痛的药,希望她化疗的时候能减轻点痛苦,也算是给他们一点精神寄托吧。」
「下一位。」
一个年轻女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进来。
「林医生,帮我看看我女儿,她夜里总是听见奇怪的声音。」
10
「具体说说什么情况?」
江舟来了兴趣,他附在我耳边悄声道:「这症状,找林医生你算是对口了。」
「我女儿一直不敢一个人睡,跟我们说,晚上总听到奇怪的声音,我们寻遍名医治疗,最后被诊断出精神方面的问题,说是依赖综合症,小孩子面临和父母分床睡,分离焦虑,分不清现实和想象。」
女人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可是我女儿只要不在家里住,她就不会听见那个声音,不管是学校、旅店全都没事,但是只要回到家里,她就会听见。」
江舟在我身后小声嘀咕:「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啊,林医生要开坛作法吗?」
我不置可否,低头翻看起女孩之前的各种诊断报告。
「小妹妹,你跟我说说,你晚上听到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是跟你说话,还是其他声音?」
小女孩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抠手:「是跟我说话,说什么快跑,我有时候睡的好好的,就感觉被人摇醒,让我躲起来。」
孩子妈妈心疼地抹眼泪:「她晚上总是突然惊醒,说自己要睡觉不躲之类的胡话,孩子总是睡不好,白天都没什么精神。」
我将症状一一记录:「孩子梦游吗?」
孩子妈妈摇摇头:「倒是不梦游,我们在房间里装了监控,什么也没发现,但也观察到孩子不梦游。」
我飞速在电脑上操作:「先住院观察一下,我开点药,这两天先把这幅药喝了,周末带我去你们家里看看。」
「谢谢林医生,谢谢。」女人千恩万谢,他们家不远,就在本市的郊区村里。
「又是安神的药?」母女走后,江舟凑到电脑上看我的药方单。
「这孩子八字弱,容易撞到不干净的东西,给她开了些增加阳气的药。」
没有进入地府的亡魂,和人类是共存在这世界上的。
有的人身强,感知不到,也不会受影响。
有的人身弱,容易感知到另一个空间的亡魂,接触到超过我们认知范围的东西,精神上总是会受到影响。
「林医生,周末我跟你一起去,苦力活都交给我。」
江舟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没有拒绝他:「你不怕就行。」免费司机,不用白不用。
小姑娘在医院住了两天,精神肉眼可见地变好。
「杨小妹,感觉怎么样?」
杨小妹扬着甜甜的笑脸看着我:「我觉得医院真好,这里好安静,我晚上睡的可香了,真想一直住在这里。」
「呸,呸,童言无忌。」杨小妹的妈妈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再胡言乱语。
「小妹,以后你在家里也可以睡得香甜了。」我摸着她头顶的头发,安慰她。
小妹妈妈惊喜万分:「林医生,小妹已经好了吗?」
我摇摇头:「等到你们家去看看才知道。」
11
江舟拎着大包小包和我入住杨小妹家里。
「你都带的啥啊?」这一箱箱的,我甚至觉得江舟要搬到这里长住。
「都是驱邪的好东西。」江舟神秘兮兮地打开箱子。
我凑过去看了眼,大蒜……糯米……桃树枝……
江舟将我扯到一个大桶前,颇为得意:「我可是找了好多地方,才攒够这一桶黑狗血,嘿嘿,林医生你就等着躺赢吧。」
我憋着笑:「不错,不错,结束了,你还能打扫现场锻炼身体。」
夜里。
杨小妹和父母睡在一个房间,江舟为了壮胆,看了几部恐怖片,已经不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他拽着我的衣服,也不让我去休息。
我无奈极了,为了我的衣服,只能忍下:「别拽了,我在客厅陪你,我刚买的衣服啊。」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搞笑的综艺节目,逐渐进入梦乡。
「快起来,快跑啊,快去躲起来!」
我缓缓睁开双眼,不出意外,主卧里传来杨小妹的哭声。
江舟被杨小妹的哭声吵醒,我和他对视一眼,冲进卧室。
「林医生,小妹说她又听见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从杨小妹的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白纸,折成仙鹤的模样,拿针扎破中指,用血迹给纸鹤点上眼睛。
「急急如律令,神仙给我上。」
念完咒语,纸鹤仿佛有了生命,朝着窗外飞去。
「哇趣,常看常新,林医生,这个师我是非拜不可了。」
「别贫了,跟上它。」
江舟激动不已,急冲冲跑到我前面冲出房间。
杨小妹家是村里的自建房,一楼是会客厅,二楼是卧室和休息区。
等我们跑到一楼出门时,早已看不到纸鹤的踪迹。
「师父,怎么办?」江舟自顾改口叫上师父。
我闭眼冥想了片刻,感知到纸鹤正在西南方向。
我带着江舟,片刻不停地追了上去。
「师父,快看前边。」
我放眼望去,一个鬼影正窜往各家各户。
「他怎么每户都去过啊,看来还真是因为小妹的八字弱,才能感知到。」
江舟躲在我的身后指手画脚:「跟上。」
我们越来越靠近那个鬼影,他的声音听得也越发真切。
「快跑啊,别睡了,快去躲起来!」
几乎是撕心裂肺,我和江舟都不由捂住耳朵,怪不得杨小妹会被吓哭。
「他…..看起来很急迫,不太像故意伤害人的。」
江舟的语气变得迟疑,我感觉他的恐惧都少了几分。
「等等…..这个背影好熟悉。」我看了又看,确定是我认识的人。
「付峥嵘?」我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前方正四处奔波的鬼影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真的是他。
「二师兄!」
「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鬼子快到村口了,你们快去地道里躲着。」
「二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二师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随即坚定:「我要去把村民们都叫醒,他们得赶紧去躲起来,时间来不及了。」
说完,二师兄又开始朝着附近一户人家吼着「快跑啊,鬼子进村了!」
我拉住二师兄,二师兄疑惑不解。
杨小妹一家人跟了过来,看到我拉住的鬼影愣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杨小妹的爷爷,是村子里的村长,他的父母是那个时代的幸存者,村里的历史一清二楚。
他把村里的村志找了出来:「请问英雄姓名?」
「付峥嵘。」我替二师兄回答了,二师兄他此刻正着急,一直喊着让我们躲起来,他要去把所有村民叫醒,我扯着他不动,无疑是在浪费他的时间,他很生气,根本不想理我们。
「没有找到这个名啊,奇怪,按理说,我们村子里的人应该有记录的。」
村长一个个名字对了很久,最后在事件记录中找到一个疑似的:「应该是这个付道长。」
我接过村志看了看,肯定点头:「确实是我二师兄,他最擅长机关布阵。」
「那就没错了,付道长是我们村里的大恩人,据我父母说,当年有个道长,带我们村挖地道,在村子里布置陷阱,我们村才躲过一劫。」
我不解,指着二师兄询问:「既然躲过了,那有记录他是怎么去世的吗?」
村长感慨:「鬼子是半夜袭村,付道长警觉,和村里巡逻的壮年各处叫醒村民,让他们去地道里躲着。为了给村民争取时间,付道长和壮年们到村头,用血肉之躯阻挡鬼子们,我们村才幸免于难。」
杨小妹躲在妈妈身后,怯怯地盯着二师兄:「就是他的声音,我每晚听到的就是他。」
杨爷爷热泪盈眶,摸着杨小妹的脑袋:「小妹别怕,这是英雄,是英雄啊。」
二师兄看着我们,有点似懂非懂:「师妹……这……」
江舟从我的身后站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新中国成立了,神舟大地再无鬼子敢偷袭,付道长,你安息吧。」
江舟双手合十,对着二师兄鞠了一躬。
「鬼子不敢了?他们那么十恶不赦,怎么会不敢了?」二师兄还是将信未信,他或许是担心自己走了,无人保护这片土地。
江舟赶紧掏出手机,给二师兄播放了神舟大地的变化。
两弹一星试验成功,国家重新进入五常,经济腾飞位居世界第二。
我握住二师兄虚无的手:「二师兄,我们是五常国家,有核武器,再也没有国家敢侵略我们了。」
二师兄两行热泪落下来:「好好好,兄弟们,你们听到了吗?」
二师兄转头看去,他的身后已经空无一鬼,师兄愣住。
我抿唇尽量不让自己难过:「这个村子的烈士们,随着亲人年老过世,已经接走迷失的他们,只有你,在这里无亲无故,对不起,二师兄,是我来晚了。」
「二师兄,现在的村民都是新中国的孩子,他们不再受战火纷扰,你……不用叫醒他们,让孩子们睡个好觉吧。」
二师兄愣愣地看向杨小妹,杨小妹从爷爷身后露出小脑袋,冲着二师兄扬起灿烂的笑容,冲散了二师兄身后的阴霾。
二师兄笑着点头:「好好好,我不打扰他们了,孩子们安全了就好。」
我拿出二师兄的灵牌,将他的灵魂收入其中。
12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到医院上班。
江舟反应很大:「林医生,你周日又去接私活儿,不带我?」
我翻了个白眼:「昨晚追了一晚上九尾狐爱上人类的剧,一晚上没睡。」
「啊?你们道士能接受跨物种恋爱?」
「我又不是法海。」
待我准备好营业,推开门的是杨小妹母女。
我和江舟都惊了一下:「怎么还能听见什么吗?」
杨妈妈着急摆手:「没有没有,这两晚,小妹在家里听不见奇怪的声音了,而且自从知道是英雄的声音,小妹和我们家人都不再害怕了,我们今天是过来办理出院手续,顺便感谢林医生的。」
我接过锦旗欣慰不已:「小妹可要好好成长哦。」
「好。」杨小妹已经不似刚见她时的模样,此刻,她圆圆的脸蛋盛满盛阳。
午休时间,我帮着护工将杨小妹的病床推回病房。
前面一个小伙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面色乌青,双眼无神,腿脚虚浮。
我叫住了他:「小伙子,就你了,过来,帮我把这个床推到病房里面。」
小伙子身体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我听到他小声呢喃:「我怎么到医院了?」
他善意地冲我笑笑,接过我手里的病床,和护工一起推去病房。
我站在原地,看向前方,刚才我吼完那一嗓子,一个鬼影从小伙身上逃窜了出去。
「林医生,你看什么呢?饭已经打好了。」江舟在我身后招呼我吃饭。
「哦,好。」离开时,我看了眼小伙子站的地方。
是药材室。
13
连续好几次,我都能看见那个小伙的身影,就连一向大条的江舟都发现了不对劲。
「林医生,那个人是不是有点不正常,我查过了,他不是医院的病人,也没有亲朋好友在医院,但是每周五雷打不动到这里,最重要的是,每次都能避开监控。」
我撸了撸我不存在的胡子:「嗯,确实很有问题,恐怕我们来活儿了。」
江舟瞬间变得精神起来:「时刻准备着!」
又是一个周五,我刚下班,就看到那个小伙子从药材室出来,他背了个公文包,里面装得鼓鼓囊囊,出来后打了个出租车,动作干脆娴熟。
「跟上!」
我和江舟一路驱车跟在他后面。
「怎么是个老教堂?」江舟不确定地问我:「邪祟不怕这里?」
「按理说不应该啊。」
信仰,就是邪祟最害怕的,不论是哪个地方,只要有信仰,都是邪祟们避之不及的地方。
我和江舟偷摸跟上,小伙子对教堂很熟悉,进了教堂,直奔后院,直到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停下。
「站住!」江舟厉喝一声,小伙子瞬间瘫软,倒在地上。
我抚掌感叹:「牛杯啊,年轻人。」
江舟被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他的短发:「都是师父教的好,你说过要先声夺人。」
我用崇拜的表情看着他:「厉害啊,这邪祟能自由出入教堂,实力不容小觑,我都不敢上,你就敢正面刚,不愧是你啊。」
江舟一脸惊恐,一把拉过我,将我扯到他面前——给他当挡箭牌。
「你个老六!」
我不再吓唬他,径直走到小伙子身边,小伙子悠悠转醒。
江舟夺走小伙手里的公文包,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地上。
「都是药材?你偷药贼啊!」
小伙晕晕乎乎,我听到他小声埋怨:「怎么又到这里了?」
「你被鬼附身了。」我将公文包还给他,循循诱导【说说吧,怎么回儿事?」
小伙眼神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每周五早上来这里做礼拜,晚上,我就会在这个仓库里醒过来。中间发生了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梦游了。」
「林医生,你发现什么了没有?」江舟表情凝重。
我在他的额前一点,将他转了个身,指着半空中的位置:「它逃到里面去了。」
「哇趣,空中有个黑洞!」
「什么黑洞?你们不要神神叨叨的啊,我害怕。」旁边的小伙子蜷缩着往后退,仿佛看到神经病。
「小李啊,你不懂。」江舟高深莫测地对小伙来了这么句。
江舟绕着黑洞,研究了半晌:「怎么上去呢?」。
他从周围搬了几块砖石,想要用什么固定住,江舟转头询问我:「林医生,带工具包了吗?」
我点点头,露出我自制的芥子袋。
我早已经用我的修为,在里面开辟出了百来平的空间,里面装满了我吃饭的家伙。
「爱牛士?」江舟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的包。
「嗯,国产的。」我继续面无表情地在里面翻找。
江舟有些无语地看着我:「林医生,你这么有钱,也背A货?」
我接他那单,确实得了不少钱,不过不妨碍我继续穷。
我没搭理他,径直从包里掏出50米长的人字梯。
江舟目瞪口呆:「对不起,林医生,我承认我刚才有点太大声了。国产的,就是牛!」
「那我们快进去吧。」江舟拉着我就要往上爬。
我扯开他的手:「里面情况不明,我先一个人进去探探路,你们在这里守着。」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小李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要相信科学。」说罢,我便踩着我的桃木剑飞进洞里。
14
「教堂可以躲,快去教堂!」
我站在街道中央,穿着与这里格格不入。
我拉住一个路人寻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妇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里满是不赞同:「妹子,你怎么穿这么暴露?赶紧跑,鬼子不会放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的。」
她旁边的男人也劝着我:「姑娘,快去前面的教堂里躲着吧,那里是西方人建的,有洋人收留咱们普通百姓,鬼子们不敢和洋人起冲突。」
他俩说完,也顾不得我,自顾向前面跑去。
我看了看我的穿着,普通的短袖T恤加不长不短的短裤,是夏天最正常不过的穿着。
我看着一个个穿着民国服饰的人,从我的身边奔跑而过,我迷惑了:「他们的气息确实是人类,我难道进入了某个平行世界?」
前方鬼子正在肆掠,没有来得及逃跑的人被他们杀害。
我手指纷飞,迅速捻诀:「不好!法术消失了。」
鬼子们一刻不停地前进,来不及思考,我跟随着人流进入大教堂。
「谁会医术?有谁会医术?」斯密斯在教堂里挨个询问。
「我会。」我在人群中缓缓举起手。
斯密斯将我带到后院的仓库,仓库里已经挤满了人,全都是受伤的病患。
「快帮他止血!」
「言道长,我们快没药了!」
「先给民兵兄弟们上药吧,我们再忍一忍。」
「不,先给妇女孩子上药,我们还能撑一撑。」
「言清朗,我有药!」我一进入仓库,便听到一阵阵无奈叹息。
言清朗惊讶回头:「小师妹?」
我快步上前,从我的芥子袋里掏出存药, 这都是我平时存进去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三师兄,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救人啊。」我正将一瓶抗生素,抽进针筒里,转头看见三师兄盯着我发愣。
「哦哦,我只是好奇师妹你什么时候学会西医学的。」言清朗语气好奇,但也没有过多探究。
我给伤患打针的手微微一顿,瞥见地上的药材包装,是我所在医院的包装。
难道附在小李身上的鬼魂是三师兄?
可他为什么要去偷药啊?
15
「三师兄,我求你去偷点药回来吧。」我跪在三师兄面前,苦苦哀求,我的库存早已见底。
救不完,根本就不完,教堂里的伤者越来越多,很多人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
「哎,现在去不了,我上次都快偷回来了,半路被人给发现,药全没了。」三师兄捶胸顿足。
我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师兄:「为何现在去不了?」
三师兄手大手一挥,空中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黑洞。
「我动用修为,开辟出了通往异世界的通道,到了那边,我却无法依靠自己离开原地,只能依附在原住民身体里,找了很久,我也才遇到那么一位可以容纳我的有缘人,这是倒反天罡之术,不可多用,只能七天一次,中途过去碰不上那位有缘人。」
三师兄疼惜地看着我:「师妹,这是旁门左道,你万万不可涉足。我死不足惜,到时候我一个人过去,就算死后下地狱,也是我应得的。」
「三师兄~」我哽咽着,说不出多余的话。
师兄只能附身小李身上,是因为小李有神缘,或许,小李就是神遗留给这个异世界的救命通道。
「快快快,又有一批新的伤者。」
我和三师兄箭步冲上前,将伤者平放在地上,止血……上药。
「师妹,你这做手术的技术好娴熟。」
我给伤者做手术取弹药的时候,三师兄在旁边给我打下手,他越看越惊讶。
「没办法,这乱世的伤者太多,练出来了。」我笑着打哈哈。
我的医术是三师兄手把手教的,我会什么,他比我还要清楚。
三师兄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他在忧愁药材的事。
我到教堂后,已经忙碌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不停地上药、换药、做手术,周围痛苦无助的声音,让我不敢停歇,我多睡一会儿,便少救一个人。
「师妹,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师兄顶着。」
「两位道长,你们都去休息休息吧,你们都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
一个民兵兄弟劝说我们,他的伤不严重,打了我的抗生素后,已经好了不少,现在正帮着我和师兄,照看病人。
「我没事,阿南,他们不上药,睡不好。」我指着新进来的伤患,那是斯密斯救过来妇女儿童,一个个衣衫不整眼神麻木,浑身冒着血,也不吭一声,只坐在角落里发抖。
「交出通缉犯,否则我们强攻进来!」我听到外面传来汉奸的叫喊,
斯密斯在外面和鬼子们交流着什么,一个小孩跑过来告诉我们:「鬼子们让我们交出民兵兄弟们,不然就要轰炸教堂。」
不少人破口大骂,三师兄手握成拳,连连捶地,手上被砸地血肉模糊,也像是感觉不到伤痛。
仓库里,十几个人站了出来:「我们出去,不给大伙儿和神父添乱。」
十几个人里,最年长的也才二十出头,最小的才十几岁,该是读中学的年纪。
「不准出去,你们会死的!」
仓库门口被人堵住,一堆人站在门口,将唯一的通道堵得死死的。
「大伙儿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你们看看,这里还有这么小的孩子,他们要活着啊。」
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天际,众人再也无力阻拦。
十几个瘦削的身影走出仓库,走出教堂,人群在后面小声呜咽。
他们刚一出洋人的教堂,枪林弹雨便朝他们飞过去,十几个单薄的身子挡在教堂前,好似一座座可靠的大山。
斯密斯拦着手无寸铁的百姓,不让大家白白出去送死,等到鬼子远离,才敢出去给烈士们收尸。
我蹲在他们快凉透的身体旁边,使劲按压着出血点:「还有气,还能救,来药啊,快拿药,呜呜呜。」
明明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阿南,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一向镇定自若的我,崩溃大哭:「药啊,拿药啊,我还能救活。」
16
鬼子们去而复返,汉奸谄媚的跟在鬼子身后大喊:「听说你们这里面有会医术的,皇军聘用了,赶紧出来叩谢,别不识好歹惹皇军生气。」
「我出去!」三师兄说着便往外走,众人拦都拦不住。
「言道长,你不能出去啊,你出去是死路一条,你不能出去。」有了前车之鉴,大家说什么也不放人走。
「快滚出来回话,否则这街上的百姓小命不保!」鬼子狡猾,他们答应了斯密斯不伤害教堂里的人,但是街上的百姓可就护不住了。
言清朗挣脱阻拦,一步步向大门走去。
「师兄,让我去吧,你医术高明,你在这里照顾他们。」最后一名民兵咽气,我心如死灰。
「胡闹,你留下来,你是个姑娘,去了只会被折磨。」三师兄怒斥着我。
可我俩已经走到了教堂门外,前方是斯密斯站在交界处,死死护着里面的人。
「谁是医生,跟我们走。」
「我!」三师兄大步跨向前方。
「我…..呜呜呜……」我的声音被淹没在一双大手里,后面有人死死拽着我,一只粗糙的手掌捂住我的嘴巴,我被人群挤到了最里边。
「我不会跟你们去的,想让我给鬼子看病,除非让我死!」师兄迎风而立,微风吹起他的衣摆,面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坚毅。
「那就去死吧!」一顿扫射,师兄倒在抢下。
「呜呜呜……呜呜呜……」周围群众死死拦住我,想尽办法不让我发出一点声音。
「里面还有没有医生?听说还有个女医生?跟我们走,保你荣华富贵。」汉奸还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眼里全都是师兄身上流出的血。
我使出浑身力气,挣脱周围的束缚,冲到师兄身旁「师兄,你坚持住,我给你做手术。」
「哟西,这就是女医生,漂亮的花姑娘,带走!」
一群鬼子上前拉扯我,还没断气的师兄,死死拽住我。
「慢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日本已经投降了!休要在我华夏作威作福。」好像有人在播放日本投降的视频。
周围响起一阵阵欢呼:「日本投降了?日本投降了!」
痛苦无助的妇人孩童放声大笑。
鬼子不见了,师兄不见了,人群也不见了……我眼前的场景变了又变。
「师兄,师兄……给我药,我要救人,给我药……」师兄在我面前倒下的画面历历在目。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说,死去的人执念太深,会被困在一方世界里,重复生前的事。林医生终究是道行不够啊,被里面的幻境伤成这样。」好像是小李的声音。
「不怪林医生,任何一个中国医生,都不能在里面全身而退。」
是江舟。他给我套上外套,将我揽进怀中安抚「林微,没事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小师妹。」
是三师兄的声音,我逐渐清明,眼前已经是破旧的仓库。
三师兄和那十几位民兵站在我的面前,只是已经是亡魂状态。
「对不起师兄,我救不了你们。」我无力地瘫软在地。
三师兄宠溺地摇摇头:「那是历史,你改变不了的。」
一直给我们帮忙的阿南,成了亡魂也依然活泼:「谢谢你们,把我们拉出那个世界,不用一直重复生前的痛苦。」
17
我将师兄们的事迹编订成书,放在道观的图书馆里,每日翻阅的人数不胜数。
我心里欣慰:「师兄,这世界从不曾忘记你们。」
我把装有师兄亡魂的灵牌,供奉在庙里,每日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诶,牌子怎么变红色了?」江舟指着香炉前的灵牌,它们从浅木黄成了深木红。
「那是师兄们心情好,正开心呢。」我心情也好。
「啊,发生什么了吗?为什么心情好啊?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江舟左看右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样子实在逗趣。
我憋着笑,给他指了指正跪在神像前许愿的人:「他们在求财运、爱情、事业、婚姻和健康。
再无人求吃饱穿暖、列强退出国土了……师兄们听着……高兴。」
江舟来了兴趣:「我也来求一签。」
他闭着双眼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摇着签筒,一支木签掉落在地上,江舟睁开眼捡起:「哈?下下签啊。」
「徒儿莫慌,为师这就为你逆天改命!」
说罢,我取走他手里的木签,将其放进签筒,然后在签筒里选了根上上签,放回他手里。
18
我和江舟驱车到了青城的烈士陵园。
我俩在里面忙活了一整天,挨个找烈士姓名,终于在天黑之前,将收集到的烈士亡魂,全都安置到了他们自己的姓名处。
入秋的夜晚,我和江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江舟望着天空不解:「你说,我们国家当时那么艰难,怎么没有神明下来帮我们啊?」
「神明一直在我们身边啊。」
「哪里?」
我环顾偌大的陵园,墓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姓名。
我闭眼感受,心中无比安定。
「凡人之躯,堪比神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