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什么叫做真正洒脱的女子？
【已完结】
京中人人皆知我是相府老夫人，却不知我还有一重身份。
深宫中，吃斋念佛的太后。
丞相府的儿子，娶了礼部侍郎府的嫡女安语嫣为正妻。
皇上儿子，娶了将军府的嫡女郑淑云为皇后。
春日宴上两人一同落水，醒来后，死对头竟成了无话不谈的闺友。
「太后，皇后娘娘与少夫人，行为举止甚是怪异，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养十个八个……面首。」
「异世之魂而已，有何稀奇。」
「哀家还一人饰两角，乏了。」
1
「娘娘，皇上驾崩了。」
「普天同庆啊，本宫真的好乏。」
香莲连忙扶住激动不已的我，眼眶闪着泪光，我们主仆二人相伴三十载，从丞相府到皇宫，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香莲是我的陪嫁丫鬟，一直守着我未嫁人，不仅跟我情同姐妹，也知晓我所有的秘密。
「钦天监算出半个月后日子极好，适合登基大典。」
「就按钦天监的时间来，三皇子也该等不及了，登基大典结束，对外称本宫要吃斋念佛，闭门谢客。」
我松了口气，这三年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奔波在深宫和丞相府之间，暗卫都练出了一身腱子肉。
三年前，先皇给姐姐下毒，没想到走漏了风声，于是姐姐一不做二不休，反手也给先皇下了毒。
姐姐中毒太深，走之前把我接到宫中，将三皇子托孤给我。
「妹妹，如今乾坤未定，我实在担心云儿，我们一母同胞长得一样，往后的日子，劳你费心了。」
我还没同意，姐姐便咽了气。
我能怎么办，只好将人偷偷下葬，开始了一人分饰两角的日子。
好在姐姐久居深宫，不然我演起来还要多费些心思。
三皇子并不知我代替了姐姐，隔三差五过来请安探望，也算是有孝心。
先皇不愧是真龙天子，命硬得很，硬生生熬了三年。
要是再不死，我真的要忍不住出手。
好在已经去了，没让我背上弑君的污名。
这三年我运筹帷幄，不知为三皇子铺了多少路，光是银子，就送了好几车出去。
如今先皇传位于三皇子的密诏，已经盖上了玉玺。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2
登基大典圆满结束，三皇子成了皇上，我成了太后。
总算可以躺平养老。
「母后，我知以往的日子你过得如履薄冰，如今我做了皇上，往后你大可安心，不必再小心翼翼。」
总觉得皇上在暗示什么，但我又不能问，只好装傻充愣，将他当成其心可表的大孝子。
这种顶替身份的事，怎么可能承认，况且还是顶替宫中妃嫔。
只要我不说，谁有证据。
坐上皇位的次月，皇上就娶了将军府的嫡女郑淑云为皇后。
与其说两人一见钟情，还不如说是权利和地位的联姻。
我见过郑淑云，长得大气温婉，礼仪礼节没得挑，都很到位，应该担得起皇后之位。
封后大典定于五日后，总归没我什么事，我也懒得显于人前。
不过，我的亲生儿子也要娶妻，我得回丞相府，毕竟新妇进门，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不能缺席。
香莲不仅对外宣称慈宁宫闭门谢客，还布置了一个小佛堂，做的周全细致。
夜晚，在暗卫的帮助下，我回到了丞相府。
自从三年前进宫，我就跟相爷周奇分了屋子，说要给姐姐祈福念经。
我住东苑，他住西苑。
平日里我们互不打扰，毕竟后院还有几房姨娘，缠得他没时间寻我。
「老夫人，这支玉蝶琉璃簪怎么样？是您出嫁时，老爷特意命人打造的，不仅做工极好，价值也极高。」
「就这个吧，不过听说礼部侍郎府的嫡女安语嫣，喜爱素净，不知她瞧不瞧得上。」
3
这门亲事，是周奇定下的，那时我在宫里焦头烂额，根本无心儿子的婚事。
对于安语嫣也不甚了解，只是让暗卫去调查了一番，人品性子还不错，有世家贵女的品行，也就随他们去了。
婚礼举办的很顺利，我将玉蝶琉璃簪给了安语嫣。
「既然嫁给了瑞儿，往后的日子，希望你们恩爱相守，和和美美。」
「谢谢母亲。」
安语嫣性子淡雅，浑身散发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对，就是这个调调，瑞儿他超爱。
再一看满眼都是安语嫣的儿子，啧啧啧，眼神都拉丝了。
一个月后春日宴，京中各个府上的世家贵女都会进宫。
为了避免出岔子，我让暗卫又将我送进了宫。
「哎，一把老骨头，也不晓得还经得起几次折腾。」
春日宴我着太后华服到场，暗搓搓打量着到场的各府贵女。
我那儿媳安语嫣淡雅如菊，脸上挂着温柔且疏离的笑容，站在人群中惹眼得很。
扭头一看皇后郑淑云，端庄大气，毫不怯场，看样子已经适应了皇后的身份。
我在场只会让大家束手束脚，待了一会儿后，便带着香莲提前离开。
谁知刚到慈宁宫，就听宫女来报。
「太后，皇后娘娘和丞相府周夫人跌落御池，被救上来后昏迷不醒。」
这还了得，两位都是我的儿媳，谁也不能出意外。
整个太医院都来到凤仪宫偏殿，给郑淑云和安语嫣轮番诊治。
「怎么回事，皇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了你们的项上人头。」
「皇上莫急，等太医们先看看。」
我连忙出声安抚皇上，毕竟眼下救人要紧。
4
「回皇上太后，皇后与周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受到刺激陷入昏迷。」
太医话音刚落，皇上气的两眼通红，正要发怒，谁知偏殿传来两道咳嗽声。
「醒了醒了，皇后醒了。」
「醒了醒了，周夫人醒了。」
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落水，谁知两人醒来后如同他乡遇故知，当场喜极而泣。
众人皆知，郑淑云与安语嫣还待字闺中时，就是死对头，你瞧不上我，我瞧不上你。
「整日打扮素净，像是要登极乐，什么淡雅如菊，令人作呕。」
「装什么大气贤淑的世家贵女，端的架子比我祖母还大，假模假样。」
自从两人醒来后，郑淑云时常宣安语嫣进宫闲聊，要不是身份地位的限制，两人巴不得住在一起。
这期间，两人不仅相谈甚欢，言词间，还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日子当真无聊，什么都没有，还不能出宫。」
「可不是，没有手机就算了，连个娱乐放松的地方都没有。」
「真想养十个八个面首，丰富一下这寡淡无趣的生活。」
「好羡慕，你可以偷偷养，我不行，连这皇宫都出不去。」
「要不，我们溜了。」
听着宫女的回禀，我突然就悟了，看来我原本的两位儿媳没了。
如今占着她们躯体的，是来自异世的灵魂。
我为何知晓，只因姐姐还在时，曾说宫中来了一位嫔妃。
长得美若天仙不说，还出口成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最后被先皇秘密处死，究其原因，太把自己当回事，闹什么人人平等，数次挑战皇权的威严。
「太后，我们要管管吗。」
香莲皱着眉头，似乎在想计划的可行性。
5
古籍中曾记载，躯体被异世之魂占用，如何将原魂召唤回来的秘法。
「不急，等哀家再修养修养。」
劳累奔波三年，我只想好好放松放松，异世之魂而已，不足为惧。
况且这个世界对于她们而已，确实过于枯燥乏味。
看在权利地位和锦衣玉食的面子上，两人还是没溜，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上。
还未歇上几日，我安插在凤仪宫的眼线传来消息。
「太后，皇后拉着皇上，要写什么结婚证，非要皇上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结婚证？」
「皇后说，结婚证是证明两个人合法，且不能纳妾的证书，还建议全国推广。」
皇上呢，这几日被皇后跳脱活泼的性子，深深地吸引，张口就应了下来。
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有点家底的男子，尚且还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站在权利顶峰的皇上。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样子穿来的异世之魂，是个恋爱脑。
「哀家真的……好乏。」
香莲连忙上前给我揉着脑袋，这几年勾心斗角多了，脑子经常发痛。
本以为皇上登基后，可以歇一歇，如今看来，我真是劳碌命。
还没喘上两口气，丞相府的眼线传来消息，安语嫣在外头的院子养了个汉子，被瑞儿晓得后，两人吵了一架。
「我们刚成婚不久，嫣嫣这般行事，简直有失分寸，不守妇道。」
「夫君，我只是见那男子可怜，有一颗好学之心，才将他安置在别院中，若是他日榜上有名，也算是为丞相府结下一段善缘。」
「夫君莫气，不养了就是，我心里装的，唯有你一人。」
「那你要记得，只许爱我一人。」
瑞儿就这样消了气，跟郑淑云比起来，我儿才是真的恋爱脑。
安语嫣哪是心里只有瑞儿一人，是心里装了千万人，拥有一颗海王之心。
6
况且暗卫来报，安语嫣早已考察过京中的几家男风倌，嫌弃那些男子不干净，才在外头偷养汉子。
我无奈扶额，这一摊子事，我实在不想去收拾，看来，让原本的两位儿媳回来，我才能真正的解放自己。
我翻开书页泛黄的古籍，上头记载想要原魂回归，需将指尖血涂抹在额角，燃上九九八十一根蜡烛，再配合至亲之人的舌尖血，方可回魂。
我皱着眉头，第一步第二步好弄，至亲之人的舌尖血，这个虽然问题不大，但是要找个什么理由呢。
总不能直接上门抓人。
还未等我实施行动，皇上来了。
「母后，云儿的事朕已知晓，母后莫要插手，朕自有打算。」
好嘛，这是担心我管太宽，特意给我打招呼来了。
「既然皇上心里有数，那哀家就当不知情。」
夜晚，在暗卫的奔波下，我又回到了丞相府。
刚换好衣服，就听下人说，瑞儿在外头等了许久。
「母亲，虽然嫣嫣跟我说她来自异世，但她心里只有我一人，母亲放心即可。」
我？
这是都在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吗。
行吧，正合我心意。
反正三皇子荣登大宝，姐姐的心愿我已完成。
儿子也娶了妻，往后生的孩子又不跟我姓。
我一个后宅妇人，躺平吧。
「老夫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来回奔波太累了，舍掉一重身份。」
经过权衡利弊，以及对自由的向往，我决定卸下太后的身份。
正好可以将姐姐的灵柩放回皇陵，毕竟两者相比，还是相府老夫人的身份，更自在方便些。
况且，我本就是相府老夫人，只是各归其位而已。
7
暗卫将我送到宫中，与香莲商议一番后，定下三日后服药假死。
等棺椁送出京城后，再趁乱将姐姐的灵柩换回来。
真是绝妙的计划。
三日后，我服下假死药躺进了灵柩，香莲负责接下来的计划。
我只是感觉睡了一觉，等我睁眼时，已经躺在丞相府东苑的软榻上。
前所未有的饥饿和虚弱笼罩着我，香莲连忙命人端了吃食过来。
我大快朵颐的吃着清淡的食欲，用了半个时辰才恢复过来。
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年轻的时候。
「老夫人，太后的灵柩已经换了回去。」
「那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
「皇上哭得可伤心，外头都在传他是个大孝子。」
「皇上应该是……在哭姐姐。」
我猜皇上早就晓得我并不是他母亲，但迫于朝堂压力，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毕竟我是他背后，最信任的助力。
如今各归其位，自是喜极而泣。
在府中躺平几日后，我满血复活，当即就带着香莲出府。
卸下心中的重担，余下的时光，我想多出去走走。
「老夫人，您看那是不是少夫人。」
我抬眼看去，正是安语嫣，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我比了个手势，带着香莲悄悄跟了上去。
眼下地处京城南大街，除了一众酒楼商铺，还有些深在胡同里的宅子。
安语嫣东张西望的看了看，随即溜进了一处胡同里。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面色潮红，一脸满足的走出来。
我又不是少不经事的女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按理说，安语嫣跟瑞儿新婚不久，不该如此寂寞难耐。
难道是瑞儿不行。
8
「让暗卫查一查，宅子中住了何许人。」
刚回到丞相府，相爷周奇破天荒来了东苑。
「婉玉，有个事想与你商议。」
我抬眼望着眼神不再清明的周奇，心中感慨良多。
与他成婚数十载，倒也算得上相敬如宾，他给我当家主母的体面，我给他一家之主的自由。
这些年来，他一房又一房的姬妾抬进来，日日留恋温柔乡，哪里还看得出半分丞相的威严。
罢了，都是半截身子快入土，哪里还管情情爱爱。
早就烟消云散。
「新皇登基，我这丞相……」
如今皇上已坐稳皇位，正在扶持培养自己的势力，再说周奇，应当识趣的告老还乡，亦或是卸任留在京中颐养天年。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自觉些，对谁都好。
偏偏周奇享受了大半辈子的权利，舍不得放手。
我晓得他的忠心，但多疑是每个天子的必备技能。
「老爷舍不得放手权利地位，又担心项上人头。」
「自古以来两者不可兼得，难不成非要砍刀落到脖颈间，老爷才明白吗。」
「我晓得，可如今府中也没个能抗事的，我要是倒下了，丞相府就完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没有能力，再好的前程地位也是保不住的，搞不好，连身家性命都守不住。」
我与周奇只生了瑞儿一个儿子，府中还有其余三位姨娘生了两个庶子和三个庶女。
要说才华学识，皆是平庸之辈，确实没有能扛得住事的。
但和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还用考虑吗？
这三年在宫中，多少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我对权利地位已经淡了许多。
若是没了性命，再泼天的富贵，又有何用。
周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算是认同我说的话。
毕竟这些年来，我多次为他分析官场局势，让他避开数次下大狱的危机。
我说的话或许不好听，但胜在他惜命。
9
次日一早，周奇便递了请辞的折子，等消息传回丞相府，已是板上钉钉。
「母亲，如今大齐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边关和平无战事，父亲为何要请辞？」
瑞儿得到消息，立马跑到东苑，像是中了邪一般质问我。
「你父亲请辞，难不成还要征得你的同意。」
我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茶水，口齿留香回味悠长，好茶。
「母亲，儿子已经二十有一，开了春就要参加春闱，父亲没想给儿子走动走动关系吗。」
「走动？自古以来不论官场还是商场，皆是有能力者居之。」
「万千助力，不如自己有能力。」
若是前些年，或许我真的会劝周奇给瑞儿安排一番。
如今看来，以瑞儿半壶水响叮当的模样，还是别去嚯嚯官场。
弄不好，我这条老命都得搭进去。
瑞儿一脸菜色，心不甘情愿的离开，眼底还有几分恨意。
关于安语嫣又养了汉子的事，我实在憋不住，只好安排下人不经意间透露给他。
不过以瑞儿的恋爱脑，估摸着又是安语嫣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老夫人，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后有了身孕。」
「喜事一桩，皇上岂不是龙心大悦。」
「皇后提出，要出宫养胎。」
「这怎么可能，自古以来入主中宫者，岂可随意离开。」
「皇后还说，要是皇上不同意，就喝堕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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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这也行？
管不了，一点也管不了。
我现在是丞相府老夫人，宫里的事，不该我操心。
虽然我觉得皇后没安好心，但跟我关系不大。
毕竟已经各归其位，如果皇上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就真是浪费我三年的心血。
果不其然，听下人来报，瑞儿和安语嫣大吵了一架，以安语嫣美人落泪收了场。
不仅如此，瑞儿还反思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这才让安语嫣有了旁的心思。
啪啪啪！
我不得不为安语嫣的手段鼓掌，长此以往，莫说瑞儿半壶水响叮当，恐怕到最后，连半壶水都没了。
水去了哪里，倒出来为安语嫣煲了汤。
生瑞儿的时候，莫不是将孩子埋在了树脚，养大的是个胎盘？
其实我是心疼瑞儿的，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但儿大不由娘，我管得多了，只会招人烦。
况且人家已经提前给我打过招呼，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总不能去干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多没气度。
儿孙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周奇卸了任，挂了个无实权的闲职，往后只要安分守己，活到进棺材没问题。
抛开杂念，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过是一个老妇人，操劳了大半辈子，只是想出趟远门游玩，仅此而已。
我计划带着香莲去江南走走，听说那里气候宜人，适合养老。
估摸周奇不会跟我一道去，毕竟府中还有几房姨娘牵动着他的心。
正好，男人只会影响我游玩的心情。
11
我将管家权给了周奇，至于他要给谁是他的自由。
「婉玉，你安心出去走走，等你回来这府中的管家权，还是你的。」
「大可不必，既然已经交了出去，我就没想再拿回来。」
收拾好行李，我心情大好，盼了几十年，终于要实现。
「母亲，你真的要出去吗？儿子舍不得你。」
瑞儿带着安语嫣姗姗来迟，嘴上说着不舍的话，脸上没有半分不舍的神情。
真是个傻孩子，演戏都不会。
「困在后宅几十年，想看看外头的天空。」
「往后谨言慎行，多读书多写字，遇到不懂的问问你父亲。」
「晓得了，母亲一路平安，儿子等你回来。」
挥手告别，我坐上马车，直到马车离开京城，才松了口气。
我只带了香莲，和跟了我十年的暗卫，对了，还有个马夫。
周奇安排的。
目的嘛，不就是为了了解我的动向。
呵，男人。
「老夫人，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跑了。」
「可知去了哪里？」
「江南。」
我真的想骂人，郑淑云跑就跑吧，去其他地方不好吗，非得跟我凑一处。
「改道，我们去通州。」
香莲目瞪口呆，没想到我勇猛了大半辈子，竟然会退让。
能不退让吗，总觉得有她们的地方，我指定安生不了。
一南一北，隔个十万八千里，我才能安心。
远离麻烦，才能享受躺平人生。
12
三日后，马车停靠在驿站。
还不待我用膳，又有消息传来，安语嫣跑了。
跟郑淑云一起跑的。
「老夫人，两人不仅结伴去了江南，还说皇后娘娘根本没有怀孕。」
看样子，郑淑云只是假借有孕的幌子想出宫，至于为什么想出宫。
那就得问问安语嫣。
毕竟养汉子这种事，妙不可言。
「不管她们了，我们走我们的。」
经过一个月的奔波，总算到了通州。
通州地处漠北最南面，气候还算宜人，没那么干燥。
本来我打算直接去漠北，但是害怕一把年纪折在路上，不划算。
「老夫人，府中有消息传来，公子茶饭不思，整日病殃殃的，想去寻找夫人，被老爷拦了下来。」
「随他们去吧，有伤春悲秋的功夫，不如多读几本书。」
我们找了家客栈，算是落了脚。
没有宫里府里的烦心事，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我带着香莲出街，想看看通州的百姓生活，也想看看集市上有什么稀奇玩意。
没想到一个转角处，与皇上四目相对。
「母……姨母，您怎么在这儿？」
皇上比我更惊讶，也没想到我一把年纪，还跑到了通州。
「年轻时就想出来走走，如今一把年纪总算是实现了。」
我没说本想去江南，因为郑淑云和安语嫣，不得已来了这里，毕竟我不想跟她们扯上一点关系。
「既然遇见，姨母可要同行？」
出门在外，我与皇上卸下首饰华服，还真是像极了低调游玩的闲散富商。
13
皇上说王御史递了折子，其侄儿在云游四方时，发现与漠北一河之隔的黑州，土地肥沃，如若开垦出来种上粮食，定能作为大齐的第二个粮仓。
虽说如今边关无战事，但粮食不可缺少，如若黑州真的土地肥沃，粮食产量高，边关将士也能吃得饱些。
郑淑云身后的将军府，疑似生出异心，据说已经派人过来考察，而郑淑云不过是将军府放进宫的人质，让皇上安心的棋子。
此次皇上打着寻找郑淑云的借口，带着龙虎卫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就是为了亲眼看看，黑州是否可以作为粮仓开垦。
自古以来，粮食是第一流通货币，也是征战必不可少的战备物资。
「郑淑云那边如何？」
「除了我派过去的暗卫，还有将军府的暗卫跟着，姨母不必担忧，您的儿媳也在，暗卫会保证两人的安全。」
自从郑淑云被穿越者占据身体，皇上试图从她嘴里套出有利大齐发展的稀罕物。
谁知郑淑云脑子里除了诗词歌赋，就是张口就来的流行歌曲。
要说有什么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唯有天马行空的思想，和不顾尊卑的狂妄。
「我以为典籍中记载的穿越者，都是有大作为之人，没想到郑淑云只会谈情说爱，还让我不许开后宫。」
我暗自摇摇头，皇家子嗣除了继承皇位，还有抗风险的作用，如果子嗣过少万一夭折，岂不是天下大乱。
虎视眈眈的武将，掌控朝堂的文官，还有前朝外放的王爷，哪一个都能让人喝一壶。
「姨母同我一道去黑州吧，如若当真土地肥沃，也是我大齐之福。」
我的洒脱自由行，因为皇上的到来，被迫变成了为国事微服私访。
看来，我真的是劳碌命。
真的好乏。
14
出了通州，我们一行人进入黑州地界，又经过一日的赶路，来到了王御史说的地点。
刚开始并未看出有何不同，随着地势逐渐平坦广阔，一望无垠的土地映入眼帘。
「姨母看，这里的土地松软绵密，就连旁边的花草，都长势喜人。」
「看来王御史说的没错，能发现此处，是皇上之福，是天下百姓之福，更是边关将士之福。」
又看了好几圈，皇上才恋恋不舍的停下脚步，总算不枉此行。
眼看太阳滚下山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借宿了一家农户。
用过粗茶淡饭，我坐在院子里喝茶，茶叶还是香莲从府中带出来的，不然在这偏远之地，别说茶叶，就是茶叶梗都没得喝。
皇上坐到我身旁，香莲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其实我知道，母后早在三年前就去了，这些年，辛苦姨母了。」
我没想到皇上会跟我摊牌，一时之间打的我措手不及。
当初的羽翼未丰的三皇子，已经贵为天子，虽说我对他有帮扶之恩，但皇家的权力胜过恩情，我不能托大。
「是啊，看到你能独当一面，你母后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母后临终前，可有说什么？」
我跟姐姐一母同胞，从出生开始我们长相一样，饮食口味一样，除了性子，几乎没什么差别。
姐姐性子恬静，我跳脱活泼，幼时犯了错，姐姐总是无怨无悔的给我顶包，那时我就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姐姐。
没曾想，及笄以后，我们一人在宫墙内，为了位份拼命往上爬，为了三皇子殚精竭虑，一人在宫墙外，操持后宅，生儿育女。
15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们都生了华发，十数年的后宅生活，已经磨平我的棱角。
以为可以歇口气时，等来了姐姐的临终托孤。
「你母后说希望你做一个勤政爱民，恪守本心的皇上，更希望你能……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听完我的话，皇上叹了口气，起身回了房间。
考察完黑州，皇上带着龙虎卫回了京城。
我呢，和香莲继续游荡在通州，想着逛完通州，还是去江南看看。
还未等我逛完通州，周奇派了人请我回去主持大局。
究其原因，郑淑云和安语嫣带着汉子，下江南游玩，一路上虽隐瞒身份但高调至极。
安语嫣见色起意，调戏了端王的长子，被端王命人将其关在笼子里，准备砍了喂狗。
郑淑云十分仗义，愣是没有独自溜走，硬是陪着安语嫣一同住在笼子里。
两人挑明身份后，端王惊的久久不能言语，没想到一个是当朝皇后，一个是前相爷的儿媳，竟然如此放荡。
端王往宫里和府中递了信儿，让给他一个交代，不然就将两人拿去喂狗。
端王手中握着兵权，别说前丞相，就是当朝皇上见到，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皇兄。
再者，如此丢尽脸面的事被发现，总不能大张旗鼓，只能私下解决。
「香莲啊，人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解脱，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烦心事，真的让人好乏。」
「老夫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比挨饿受冻强了许多。」
香莲是会安慰人的，我欲哭无泪，只好又坐着马车回京城。
「母亲，怎么办啊，嫣儿还被关在端王府。」
我连一口热茶都没喝上，瑞儿鬼哭狼嚎的就跑了过来。
丞相府的牌匾已经摘了下来，如今挂着的是周府。
「你想怎么办，安语嫣调戏端王的儿子，不论如何都是我们不占理。」
16
真是恨铁不成钢，我何德何能，生出如此草包的儿子。
以前想着他没能力，做个闲散的富家子弟也好，只要不出去惹是生非做纨绔。
现在看来，草包也能气死人。
最后，还是皇上派人过去，将两人接了回来。
至于端王说的交代，免了他封地三年的税收。
「皇后，看来以前是我对你太好，竟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准许你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不许我跟别的男子外出游玩，什么州官百姓，根本没有人权。」
郑淑云狂妄至极，指着皇上的鼻子，就是一通公平输出。
奈何这里尊卑分明，别说人分三六九等，就连畜生也要分个高低品种。
「皇后德行有失，目无尊卑，收回执掌六宫之权，囚禁凤仪宫，无召不得外出。」
皇上丝毫不含糊，既然是一个没用的穿越者，留着只会惹是生非，不如关起来，再想办法让原本的郑淑云回来。
安语嫣被送了回来，一见到瑞儿就扑了个满怀，丝毫不顾及我跟周奇还在一旁。
「夫君，他们冤枉我，还把我关起来，好害怕。」
「嫣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瑞儿心疼坏了，只恨不能代其受苦。
「够了，自从你嫁入府中，不说三从四德，就连基本的妇道都不守，真是妄为我周家的儿媳。」
周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越发觉得安语嫣就是个祸害，早晚会作得家破人亡。
「爹还说我，你看看后院的姨娘们，哪个不是花容月貌，年轻貌美，跟了你这个糟老头，也是她们倒了大霉。」
安语嫣话音刚落，惊的周奇楞在原地，随即怒急攻心，栽倒在地。
17
瑞儿反应过来，连忙让人去请大夫，下人合力将周奇抬到床上。
瑞儿扬起手给了安语嫣一巴掌，眼眶通红，看样子是又气又心疼，「我以为你是在乎我的，就连你在外头养汉子，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曾想，你竟敢对爹口出狂言，真是大毫无教养。」
「不是的，夫君我心里只有你，我不知道父亲会这样……」
「从今日起，你就待在院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你不爱我了，周泽瑞，我恨你。」
安语嫣捂着脸被丫鬟带了下去。
在几个大夫的努力下，周奇总算是醒了，不过瘫了。
嘴角往外渗口水，手指颤颤巍巍，连张纸都拿不住。
这些年，周奇不仅夜夜流连在几个姨娘处，还吃了许多雄风之药，身子亏空许多而不自知。
男人，只有躺在棺材里才老实。
皇上派人将我请进宫，商议招魂，想换回原来的郑淑云。
正巧，我也想将原本的安语嫣换回来。
刚到宫门口，一个云游的道士将我拦了下来。
「这位老夫人，贫道手中有一秘宝，可窥古往今来。」
我惊疑不定，将他带到皇上跟前。
只见道士拿出一块十分光滑的铜镜，念了一段听不懂的咒语后，咬破指间，将血液滴到铜镜上。
两道熟悉的身影显露出来，正是郑淑云和安语嫣。
「你们二人，该回来了。」
皇上不怒自威，用命令的口吻，说出很是冰冷的话。
画面中郑淑云抿了抿嘴，随即微微一笑，「这里的世界人人平等，穿衣自由，读书自由，我不会再回去。」
「是啊，在这里晚上也可以出门，男女可以坐在一起吃饭，女人也可以进入职场，我也不会回去。」
「我们在这里很开心，很快乐，也很幸福。」
18
两人脸上的笑容绚烂多彩，浑身散发出自在洒脱的气息，让我也向往起她们所在的世界。
真的有那么好吗？
可惜，我去不了。
铜镜熄灭，画面消失。
皇上握紧拳头，一把将龙案上奏折掀翻在地。
因为两人不愿意回来，皇上直接下令要将郑淑云赐死。
将军府得知消息，岿然不动，仿佛要死的不是府中养大的女儿，而是阿猫阿狗。
当天夜里，郑淑云在凤仪宫被灌下毒酒，当场殒命，连副棺材也没有，被宫人抬着丢去了乱葬岗。
一国之母就这样下了线。
皇上借着郑淑云为由，直接让龙虎卫围了将军府，主打一个出其不意，竟然真的收回了兵权。
将军府以为皇上至少会顾及郑家的功绩，不曾想，如此快就撕破脸皮。
果然唯快不破。
「姨母，至于您的儿媳，您看着办？」
天子一怒，我还能怎么办。
回府后，我将瑞儿叫了过来，把此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眼下要如何处置安语嫣，你自己做决定。」
「母亲，非要如此吗？」
「周府上上下下六十八口性命，和安语嫣一人相比，孰轻孰重？」
瑞儿泄了气，知道已是穷途末路，没了挣扎的必要。
一丈白绫挂在房梁上，在几个下人的合力下，安语嫣被挂了上去。
次日一早，尸体都硬了。
瑞儿颓废了一个月，看着瘫痪在床的周奇，痛定思痛，竟然看起了书，说要考取功名，为父争光。
兴许他觉得这样就能掩盖，因为自己的纵容，导致周奇瘫痪流口水的恶行。
19
又过了一个月，皇上不仅将黑州划为大齐的粮仓，还派了军队过去驻守。
而罪不至死的犯人，都被拉到黑州开垦土地，干的热火朝天。
纵观大齐，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老夫人，老爷的情况很不好，怕是挺不过月余。」
香莲端着一盏燕窝走了进来，眉尾布满了如沟壑般的皱纹。
相依相守数十年，唯有香莲对我真心实意。
「罢了，命该如此，强留不了，让他安心去吧。」
半个月后，周府挂起白幡，一代丞相就此薨逝，办完葬礼后，瑞儿独留府中，我带着香莲出发了。
这次的目的地，鱼米之乡，江南。
「香莲，愿我们余生，能走遍大齐的每个角落。」
「香莲会一直陪着老夫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