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平平淡淡却虐到骨子里的虐文?
(已完结)
全家自驾游的路上出了车祸。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爸妈还有哥哥从车底拉了出来。
可他们却一心只想着送腿骨折的妹妹去医院,将我一个人丢在了半山公路上。
他们以为我运气好只受了轻伤,可却忽略了我逐渐苍白的脸和乌青的嘴唇。
也忽略了正在漏油的汽车……
“你们说什么?晓月死了?”
龙城最好的医院的VIP病房里,众人的神情各异。
我的亲生母亲坐在病床前,瞪大着眼睛,似乎并不相信面前的警察口中的话语。
“开玩笑的吧!”
一向讨厌我的大哥瞪大了眼睛,难得让我从他的眼底窥见了几分惊惶失措。
“是啊,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我们昨天从山腰上下来的时候,明明看见她——”
没有受伤。
我飘浮在空中,看着神情震惊的大哥,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嘲讽般的冷笑。
我明白他们此刻正在执拗些什么,毕竟他们一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三天前,因为妹妹关茜的一句羡慕班上同学可以一家人出去野炊的话。
一向嫌弃山中荒芜的妈妈,便提出去龙城附近的山顶露营野炊。
爸爸不在,我们四人便开了两辆车出发。
可车子开到半山腰时,正准备靠边休息,车子却不知怎么忽然失控,撞上了一旁的石壁。
妈妈和大哥因为坐在正副座当场昏迷,我只感觉自己的前胸后背遭到了重击,但很快这种疼痛便消失,意识开始格外地清醒。
我从车里爬了出来,看着已经变形的车子,和破碎的挡风玻璃,根本来不及多想。
脑袋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要将被困在车里,受伤的家人从开始冒烟,随时可能会爆炸的车子里救出来。
好在坐在正副驾驶的妈妈和大哥关微雨被安全气囊护住,只是陷入了昏迷和一些轻伤。
将他们从车里扛出来时,关微雨已然苏醒,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抓着我的衣领,急声道:
“茜儿呢?茜儿是不是还在车里?”
我望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扛出来的关茜,点了点头。
下一秒便被他用力推开,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后背重重撞上了地上的一块碎石。
我疼得闷哼了一声,一股浓烈的剧痛似乎从后背蔓延到了身体之中,疼得我几乎脸色煞白,直不起腰。
我疼得几乎顾不了其他,可偏偏这时关微雨正在车门前朝我大喊:
“你愣着干嘛?茜茜的腿被压在座位的缝隙里了,赶紧来帮忙啊!”
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大,吵醒了短暂昏迷的妈妈。
见我不为所动,关微雨只能极为嫌恶地瞪了我一眼,随后扭头朝着妈妈喊道:
“妈,快来!”
“茜茜的腿被卡在车座当中了,应该是断了,你们快来!”
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的两人,听见关茜出了事情,也不顾自己是否也带着伤,连忙冲到车前。
两人一齐将因为疼痛,满脸惨白的关茜从车里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
“妈妈,哥哥,我好疼。”
关茜那张本就如同摇曳白花的面容,此刻更是一碰就碎般脆弱,三人围着她眼中满是心疼。
全然无人在意,方才将他们从车里扛出来的我,正坐在地上,疼到直不起腰。
“妈——哥哥——”
我感觉有些不对,我的四肢似乎正在逐渐发冷,我朝他们伸出手虚弱开口,连唤了好几声,这才引起他们的注意。
“妈,快叫车,快点。”
在我的提醒下,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打电话叫车。
但叫完车后,却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我一句是否有事儿,见我摇头,便再次转头安慰起了关茜。
我的心里泛起一阵心酸,我并不奢求他们感谢我,他们哪怕多询问我几句,我心中也能好受许多。
可他们没有。
他们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关茜。
车很快便来了,他们来不及多想便先将关茜扛进了车里,随后上车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关茜的腿可能骨折,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坐着,只能横着坐。
也就是说,原本能坐五人的车上,现在根本没有了我的位置。
妈妈有些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她上下扫视着我的身上,最终确定我并没有受伤后,对着我抱歉道:
“晓月,你妹妹伤得很严重,妈妈没有办法,必须要先送她去医院。”
“你应该可以理解妈妈的对吗?”
“可是……”
我垂下眼眸,心中揪起一般的疼痛。
我握紧拳头,第一次想要大声质问为什么要再一次将我抛弃的时候,却听见关茜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妈妈,我好疼,小茜好疼啊!”
“小茜,是不是快死了?”
“妈,别跟她废话了,赶紧上医院啊!”
关微雨怀中抱着不停呼痛的关茜,脸上满是担忧的焦急神色。
“晓月,你自己打车去医院吧。”
听见关茜的呼痛,她的脸上哪里还有绿轴对我的愧疚,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催促司机赶紧去医院。
车子如同箭一般很快在我眼前消失了踪影,就如同许多年前一般。
可是,我也很疼啊!
可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为什么,又要抛弃我一次?
我的心逐渐同我的手脚一样变冷,他们只顾送关茜去医院,让我自己打车回家。
又哪里想过,这里是龙城的郊区,怎么可能打得到车。
我只能忍着疼痛一步步走下山,每走一步都是如此艰难,每走一步眼前便开始浮现之前的所有过往。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我再也走不动了。
我靠在一旁的树上,意识逐渐模糊。
只听见方才半山腰的地方发出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我彻底没有了意识,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死于脾脏破裂。
所以,单看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
如果当时,他们选择报警,或者叫救护车而不是选择私家车。
或许现在,滤昼我还能活。
警察将我的死因以及他的质问毫不避讳地展现在几人面前的时候,妈妈身形摇晃,几乎是立刻崩溃跪倒在地上。
爸爸收到消息风尘仆仆赶来,刚到门口便听到了我的死讯。
那一刻他几乎是目眦欲裂,冲过去抓住了妈妈的肩膀,朝她怒吼逼问道:
“我不是不让你去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没事儿你去什么山顶,野什么炊!”
“你不知道晓月曾经不小心丢过一次,对山顶有阴影吗?”
“哪怕一次,你能不能心疼她一回!”
似乎是受不了刺激,在爸爸的质问下,妈妈竟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她强撑着身体,不顾爸爸和关微雨的阻拦,一定要跟去警局??。
她跪在我的尸体面前,哭到近乎昏厥。
我就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尸体平躺在停尸间内,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握紧我已经僵硬的手,听她哽咽道:
“晓月,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接你回家。”
这句话,多讽刺啊!
将我亲手丢弃的人,如今痛哭流涕地跪在我的尸体面前,说要接我回家。
可我哪里还有家啊。
她口中的家,或许是家,但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2
“抱歉,你们现在还不能带走关晓月的尸体。”
“什么意思?”
妈妈噙着眼泪,似有不解一般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能带走我女儿的尸体。”
“我女儿死于意外,只要签了字我们就可以带她回家才对。”
妈妈紧紧皱起眉头,睁大着眼睛瞪着那个男人。
但那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显然没有丝毫被质问该有的惊慌,他推了推眼镜眼神之中满是淡漠的神情。
“早在两年前,关晓月小姐便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了一项国家秘密研发的一项科研项目。”
“在几天前,这项科研项目已经初步研发成功,关小姐便与我们签订了合同,要在这项科研项目面向全球的发布会上,成为第一名试用者。”
“但,这跟我们能不能带走晓月的尸体有什么关系?”妈妈站起身,言语激动:“即便是她生前跟你们签订了什么合同,但她现在已经死了,你们难道还要让她作为试验品在她身上实施你们所谓的科研吗?”
“你们这是不人道的,这是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
“我绝不允许,你们这样对待我的孩子!”
妈妈挡在我的尸体勉强,态度强硬。
我飘浮在空中,按理说一个已经死掉只剩下灵魂的我,是不应该再有着正常人类的情感以及情绪。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的心酸与嘲讽却还是让我的心口处无比的酸涩。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维护,讽刺的是,这竟然是在我死亡之后。
“我现在就要带我的女儿离开,如果你们敢阻拦,我会立刻请我们集团的律师起诉你们。”
说着,她掏出了手机便准备打电话,让早就找好的殡仪馆的人进来带我离开。
但,电话还未拨出去,一双大手便拢上了手机,阻止了她的动作。
“是我同意的。”
“什么?”
妈妈瞪大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爸爸。
“我说,晓月参与研究,捐献遗体,我全都知道。”
“是我同意的。”
爸爸语气平静却又带着疏远,他看着妈妈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妈妈看着爸爸那张淡漠到极致的脸,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最终变滤昼成了愤怒:
“为什么?”
“关熊,晓月是你亲女儿!你是她亲爸,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对她遗体做实验啊!”
“晓月不懂事也就算了,你作为他爸,你怎么能一再纵容她呢!”
妈妈将手捏成拳头,一下下地锤在爸爸的胸口。
看着这一幕场景,我的心脏没有来地揪起一阵疼痛,我从空中飘到了爸爸,想要帮他挡下一些拳头。
可是根本没用。
我知道这一定很疼,但是他的表情却没变。
“就是因为我是她爸,我知道自己亏欠了她很多,所以我才要无条件满足她所有为数不多的要求。”
他的语气淡淡,伸手推开了我妈。
只是一句话,便让她的情绪近乎崩溃:
“你难道就不能迁就她一回吗?”
爸爸说罢,转过身用力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便扔下崩溃的妈妈,转身离开。
3
我将自己的遗体捐献,成为全球第一位被提取记忆的实验者。
一天后,我的记忆将会作为科研成果,被全球直播。
我跟着失魂落魄的妈妈漂回了医院。
属实很好奇,关微雨和关茜在听到我的记忆即将被提取,面向全世界公开的那一刻,是一种什么样精彩的表情。
果不其然,在听到妈妈口中说出这一消息的瞬间,两人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有够精彩。
“晓月也是的,这孩子从来都不让人省心。”
“她不舒服可以跟我们说啊,为什么非要强撑着,自己把自己给耽误了。”
妈妈坐在病床前神情疲惫,她的眼底泛红,可说出口的责备却没少半分。
“就是,死了还不让人省心,还总是做出这种恶心人的事情来。”
关微雨小声嘟囔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床上的关茜此刻那无比苍白的脸色。
“那个记忆提取的实验,究竟是不是真的?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情。”
“爸爸怎么这样,总是纵容姐姐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呢。”
关茜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担忧,可眼底却又隐隐藏着几分焦躁和不安。
4
病房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像是暴风雨之前惯有的宁静。
似乎是觉得病房内的气氛有些焦灼,妈妈走到一旁休息区的沙发坐了下来,拿起遥控器准备看看电视。
可刚一打开电视,电视上便是在播放一天之后即将举办的记忆提取研究发布会。
不止电视新文,彼时网络上也都被这一研究成果成功的消息覆盖。
若是日后提取记忆的技术能够运用成熟,得到普及,那么对全世界以及全人类?u?x社会都将是一件伟大的幸事。
无数的媒体和直播软件,都放出消息,将会在一天后全程对发布会进行直播。
所有人都将一同见证这一历史的诞生。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VIP病房内,此时的气氛冰冷异常。
眼看着已经到了发布会开始的时间,可却没有一人打开病房内的电视。
“爸妈,你们都不想看姐姐生前的记忆吗?”
关茜的声音带着小心和试探,我想她此刻的心,应该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吧。
“有什么好看的,谁会对她生前的记忆感兴趣啊。”
“她也不怕自己的那些记忆恶心到别人。”
关微雨似乎对我生前的记忆嗤之以鼻,但眼底却还是带着一抹忐忑不安。
三人你一言他一语,唯独只有爸爸握着遥控器没有作声。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发布会开始的时间已过了十几分的时候,他依旧没有作声。
他坐在沙发上,胸口用力上下地浮动着,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建设。
最终,他抬起手用遥控打开了电视。
病房室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不大的病房里再也无人说话,只有电视里科研人员对调取记忆机器的介绍,以及对这研发成果全面普及的进展。
我的眼睛来回扫视着病房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们的表情实在是有够精彩。
关茜咬紧下唇,脸色苍白。
关微雨坐在靠在墙上面色嫌恶,可却额角冒汗。
爸爸神情冷淡地注视着电视上的内容。
而妈妈,则瞪大眼睛,眼神里似乎还带着几分急切的等待。
此刻,全世界不少人都围在电脑或手机电视前,想要一同见证这一历史。
网络上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都在等待着我的记忆是否能被成功提取。
提取记忆的机器已经被调试完成,由于研发还未全部完成,所以这一次他们只能从我脑中调取我最深刻?u?x的几段记忆。
记忆画面被投射到大屏幕上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呼神奇,研发人员也雀跃着研发成功。
所有人都好奇作为第一名实验者,我的记忆深处那几段深刻的记忆究竟是何内容,便只见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是我的第一段记忆,也是我送给关微雨和关茜的第一份礼物。
整个画面是以我为第一视角展现的。
一家人正在布置野炊的场地,我和爸爸在搭帐篷,9岁的关茜则在缠着13岁的关微雨玩游戏。
“爸爸,你让姐姐一个人弄嘛,你带着我和大哥去林子里探险好不好?”
关茜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小公主裙嘟着嘴巴凑了过来,二话没说便将搭帐篷的活计全都推给了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当初是我照顾的她最多,可是兄妹几个当中,她却对我格外地不对付。
她总是喜欢在爸爸关心照顾我的时候,或者关微雨和我一起玩的时候,故意哭闹撒娇夺走他们的注意。
每当看见他们将我抛在原地,跑向她时,她总会朝着我扬起下巴,露出一副:看吧,爸爸和哥哥还是最关心我的神情。
彼时,我只当她比我小,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妹妹,唯一能做的便是只能让着她。
“不行!”
面对关茜的撒娇,爸绿轴爸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她的要求。
他轻轻皱着眉头推开了抱着自己胳膊的关茜,语气温茜却又严肃:
“来的时候我们可都在家分配好了工作的,姐姐已经完成了自己份的工作,在家的时候可是你答应爸爸要和大哥跟我一起搭帐篷的。”
“你要想去玩儿,就把大哥叫过来,把东西收拾好了再说,姐姐也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可不是你们的保姆。”
爸爸说着拉着我走到一边,扬声叫来关微雨让他过来收拾东西。
关微雨收拾得不情不愿,而关茜却开始耍起小孩儿脾气,不知怎么觉得委屈,哇呀的一声哭了出来。
“爸爸是坏蛋!就知道偏心姐姐!我不喜欢你了!”
关茜一跺脚,委屈地跑进了林子里。
“茜茜!”
见关茜跑进林子,关微雨二话不说立刻追了过去。
而我重新蹲了下来,对着爸爸笑了笑道:
“爸爸,你也去吧。”
“我自己会支帐篷的,你快跟过去,林子里太大了要是他俩跑丢了就不好了。”
我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心中虽然也不舒服,可依旧并未觉得有什么。
“那就一起去吧,妈妈在车上忙,还不知道要忙多久,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我不放心。”
爸爸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我牵了起来,也不允许我拒绝,便拉着我朝着关茜跑走的方向走去。
两人在林子四处巡了一会儿,却没有瞧见几人的身影。
瞧着这一眼看不清镜头的林子,我的心里忽然没有来地有些慌。
“怎么还没看见他们,爸爸,小茜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我心脏不知为何开始突突的狂跳,越往里走那种不祥的预感便更加强烈。
“不会的,小茜才多大,她一个孩子能跑得多快。”
爸爸轻声安慰着我,可他加快的脚步和握紧的手,却透露了他此刻的着急。
两人又四处找了一会儿,没瞧见关茜却看见了坐在棵树下抹眼泪的关微雨。
瞧见我们,关微雨如同看见了救星,两眼放光边抹眼泪边朝着我们跑了过来。
哽咽道:“爸,你们怎么才来啊。”
“小茜呢?”
瞧见他身边无人,爸爸立刻抓着他的胳膊出声询问,谁知这一问关微雨哭的更厉害:“我跟丢了,我没找到她,本来打算回去找你们,结果不小心迷路了。”
“爸爸,要不我们分头找。”我焦急道。
爸爸没有立刻回复我的话,但我看得出来他明显比我更慌。
“不行,林子太大了,又是在山上保不齐哪里就会有暗坑。”
“你先原路带着老二回去,我再去找找,说不定小茜躲在哪里赌气呢。”
爸爸递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神情,随后继续一边大喊着小茜的名字一边寻找她的身影。
为了保证安全,我只能带着关微雨返回,但愿妈妈已经忙完回到营地。
“都怪你!”
关微雨跟在我身后已经擦干了眼泪,埋怨道。
“要是你当时帮小茜搭帐篷,说不定小茜就不会闹脾气,我刚刚也不会迷路了。”
关微雨依旧同以往一般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我的身上,要是换作以前我可能会跟他争论一路,但是现在我是真的没有这个心情。
或许是见我不理他,关微雨没了兴趣,开始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一会这里看看一会儿那里瞧瞧。
走到一处快要垂直的坡处,他忽然朝着我兴奋大喊:“关晓月,你看,那里居然有座坟,你说谁会把人埋在这儿啊。”
我有些不耐烦地回头,走到了他的面前,顺着他手指的地方往下看,心中却忽然一惊。
5
关微雨眼中或许觉得新鲜,可在我看来我此刻确实在害怕这里类似于这种坡会不会很多,关茜会不会也好奇一个不小心从这儿摔下去。
我越想越害怕,最终一咬牙还是决定转身回林子帮忙。
“二哥,你顺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我和爸爸在沿途都做了记号,你跟着记号走肯定能找回营地。”
我指着前面的方向对着关微雨交代道。
“你要去干吗?”
见我转身,关微雨的脸上顿时出现惊慌的神情,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方向感比你们好,我想去帮爸爸。”
“不行!”关微雨抓着我的胳膊死不松手“你不许走!先把我送回营再回来。”
“我要一个人回去,万一再走丢了怎么办。”
“是你造成的这一切,你必须得负责。”
关微雨开始无理取闹,可我没心情跟他在这里争吵。
两人拉扯之间,关微雨却忽然松手,我重心不稳,再加上泥土湿滑竟直接向后倒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顺着那近乎垂直的坡滚了下去,脚踝重重磕到了那块墓碑上。
我仿佛全身都被碾碎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疼得连叫也叫不出声,眼前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糊住,看不清东西。
迷糊之中,我只瞧见站在坡上的关微雨似乎十分惊慌,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只看见他如同弓上的弦一般,转身跑得飞快。
画面到这里变得一片黑暗,妈妈赤红着双眼转头看着满脸心虚惊慌的二哥,满脸震惊:
“你不是告诉我,你妹妹去找你爸爸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着急?你为什么要骗我和你爸?是你害你妹妹掉到哪里去的,你为什么当时回来的时候我和我们说实话,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我妈的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到了关微雨的脸上,我虽然不知道当时他们到底找了我多久,我只知道为什么关微雨要欺骗爸妈,隐瞒我掉下去的消息。
但我大概能猜到,他大概是害怕被爸妈责骂,所以才故意撒谎,之后他们没有找到我,他更加不敢说出真相,只能将错就错继续隐瞒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
关微雨颤抖出声:“我当时,我当时以为她死了,我也想说的,但是你们当时二话没说就掏出手机报警了。”
“我害怕,我害怕杀人会被警察抓走。”
关微雨捂着脸神情竟有些委屈,但想到些什么,却又立刻变了语气:
“那也不能全部怪我啊,她当时要是肯先送我回来,我至于在那跟她拉拉扯扯的吗。”
“是她自己的错!”
关微雨梗着脖子义正辞严,我看着我妈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如今关微雨还在推卸自己的责任。
她气到浑身颤抖,抬起手想要再落下一巴掌,但原本黑下来的电视屏幕却重新闪出了画面。
只见我从昏迷中醒来,慢慢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又开始大声呼救。
见没人回应,小小年纪的我只能想办法站起来,忍着脚腕的疼痛开始自救。
我先是找了很粗一点的棍子,随后咬着牙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抓着树干一点点往上爬去。
期间好几次都因为力气丧尽又或是脚滑差一点又一次滚下去,那场景瞧着格外令人胆战心惊。
终于,在最后一丝力气耗尽的那一刻,我爬了上去。
沿着记忆之中的路走到了扎营的地方,却发现营地上早已空无一人。
我站在原地呆愣了很久,一直忍在眼眶的泪滴终于落了下来。
可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我相信爸妈和哥哥绝对不会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开始顺着来时的路一瘸一拐地走下山,果然在爸妈原先停车的地方看见了关上车门即将离开的他们。
我激动得想要朝他们奔过去,可我受伤的脚腕根本不允许我这样做,但一人一车隔着的距离很远,我只能先大声呼喊,希望他们能够听见。
“爸爸妈妈,我在这里!”
“大哥,我在这里!你们把我丢下了!”
“不要丢下我!”
第2章
我一边忍着痛快速向前走着,一边高声呼喊。
可他们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发动了车子。
眼看着车子越来越远,我顿时慌张了起来,我害怕他们真的不要我,我害怕自己真的被丢下。
我不想放弃追着那辆车,心里不停期望有人能发现我,直到关茜探出脑袋朝着我的方向往后看时,我心中顿时激动,几乎是高高扬起手朝着她不停挥动。
可她却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立刻回到了车里,关上了车窗。
车子没有停下,我眼睁睁地看着车子越开越远,最终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这是我第一次,被他们丢下。
这一丢便丢了整整六年。
病房内安静到了极点,妈妈直直盯着电视没有半点反应。
因为我脑中的记忆还在继续,电视上清楚的放着我在被丢下后是如何被人诱骗上车,又是如何被人困住手脚,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吃着搜饭喝着馊水,被当作货品一样,拐卖到离家几百公里远的外省。
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在一个建立自信与尊严的年纪,却被人当做一只猪,一只狗,毫无尊严地被关在笼子里,等着被人买卖。
我甚至无法去回想,那段黑暗至极的??日子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哦……我想起来了。
那时支撑着我走过来的是我的幻想,我仍每日幻想着我的爸爸妈妈会来救我。
我相信,他们永远不会放弃我。
我就抱着这样的幻想,过了整整六年。
可让我遭受这一切的,我的苦难源自谁?
我始终都没有办法明白,为什么我的哥哥,妹妹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为什么?”
“妈——”
关茜紧抿着唇声音颤抖,她的脸上已经苍白一片,她或许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隐藏了八年的秘密就这样被撕开在所有人眼前。
“我承认我当时看到有人在朝我招手,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姐姐!”
关茜骤然红了眼睛,眼泪一颗颗砸在被子上看起来十分无辜。
“爸妈,你相信我,我要是当时知道她是姐姐,我一定会跟你们说让你们停车的。”
“姐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把她丢下呢。”
关茜说着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一旁关微雨的袖子,关微雨明显怔楞一瞬,可却依旧立刻开口道:
“就是啊,妈,茜茜虽然是任性了一点,但是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呢。”
“咱们,要不还是别看了……”
关微雨说着便要去拿桌上的遥控器,可还未等他触到遥控器,便被缓缓站起的爸爸一脚踹到了地上。
他不顾几人的惊叫,又重新坐下,转头面无表情扫了一眼狼狈的关微雨,淡淡道:
“都给我继续看。”
爸爸转过头,彼时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放第二段场景。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废弃的仓库之中。
我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身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我循声看去,入眼的便是穿着校服的16岁关茜,正满脸害怕地缩在墙角哭泣。
此刻,我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只记得自己刚出校门还没走多久,便被人用头套套住了脑袋,接着便没了意识。
“小茜,小茜!”
我一点点挪到关茜的旁边,想要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茜呜呜地哭着,似乎已经被吓到说不出话,她朝着我扬了扬下巴,我顺着她的方向望了过去,正瞧见了满身狼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关微雨。
瞧他的样子,怕是刚被人猛揍了一顿。
“这段记忆,应该是微雨他们几个被人绑架的那次吧。”
爸爸皱着眉头注视着电视上的场景,大概猜出了这一段记忆的内容。
关微雨也自然回想起了自己一年前的这段记忆,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
“呵,她居然还有脸把这个当做是最深刻的记忆。”
似乎终于扳回一筹,此刻他的脸上极为不屑。
我飘浮在空中神情始终冷淡,可嘴角的冷笑却是始终没能落下。
可怜啊!
也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抹期待。
我现在很期待,关微雨在知道真实的一切后,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毕竟,这可是我送给他们俩的第二份礼物。
“爸妈,要不我们别看了。”
在我没注意到的地方,关茜有些忐忑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爸爸,我不想看了,我不想再去想被绑架的那件事儿。”
“爸,我害怕!”
见关茜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关微雨眼里泛出了心疼,他将关茜抱进了怀里,立刻出声道:
“爸,您有什么脾气冲着我发,您没瞧见小茜有多害怕吗?”
“这件事儿还有什么可看的,不就跟小茜说的那样,那个自私鬼为了自己逃命,把我们俩丢下了,结果自食恶果了吗!”
“她自己不也默认了这件事儿……”
“都怪二哥!”
关微雨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此刻电视里已经传来了关茜埋怨的声音。
“都是这个蠢货惹上了这群家伙,玩儿哪个女人不好,非得去玩一个有男人的贱货。”
“他自己犯贱被人报复也就算了,干吗非要扯上我啊!又不是我让他去上赶着当舔狗的!”
“我今晚本来还约了朋友一起去KTV的,都是因为他,害我放别人鸽子了!”
关茜咬牙切齿,红着眼看着陷入昏迷的关微雨,这一刻她的脸上哪里还有那些所谓的兄妹温情,有的只有愤怒与埋怨。
病房里,将所有话装进耳朵里的关微雨满脸震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是下意识推开了怀中的关茜,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恶毒的话竟然是从自己疼爱的妹妹空中说出来的。
他应该更没有想到,自己在妹妹眼中,根本比不上她跟朋友的约定。
见关微雨变了脸色,关茜眼神惊慌,慌张地抓着关微雨的衣角,对他慌忙解释道:
“哥,不是这样的。”
“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抱怨两句,你别怪我。”
关微雨没有出声,若是换作平常他可能还会立刻原谅面前的关茜,但是瞧他如今的神情,显然是同她之间有了隔阂。
我飘在空中看着这两人,不知为何忽然笑出了声。
看着一向你侬我侬的兄妹忽然之间有了隔阂,此刻我的心里竟有种猛烈地快感。
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关微雨的视线又重新投到了电视上。
“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我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抱怨,看着不远处正在喝酒打牌的家伙,那浑身的混混气质瞧着便让人发怵。
我一点点挪到关微雨身边,观察着他现在的情况,直到挪过去时,我才瞧见平日里那个神气跋扈的家伙,现在满脸是血。
他的脑袋应该是被人打了一棍,流血的伤口已经结痂,脸上鼻青脸肿,身上还有许多脚印。
我尚且不知关微雨究竟做了些什么,这帮人绑我们又是为了什么,但恕我那时只能将一切往坏处去想。
“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紧皱起眉头,忍着手腕磨损的疼痛,在关茜震惊的目光里,熟练地将手从绑得并不牢靠的绳子里脱了出来。
粗糙的绳子将我的手划出了好几道血痕,可我始终没有吭一声,不动声色解开脚上的绳子后,小心翼翼四处张望。
最终在靠近角落的杂物处发现了一个狭窄的狗洞。
“我先从那个狗洞里钻出去找人报警,你待在这儿别吭声,我马上就回来。”
我一边瞧着那边那群混混,一边小声同关茜嘱咐。
或许是见我要走关茜的神色顿时慌张了起来:“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先走,你带我一起走。”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见关茜情绪激动我一把捂住了关茜的嘴巴,生怕她声音再大引来那群人的注意。
“那关微雨呢?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我皱着眉头故意提起一旁的关微雨,我以为关茜至少能够看在关微雨疼她份上能够打消跟着我的念头,但是她没有。
“谁管他啊!”
关茜挥开我的手,看向关微雨的眼神里满是嫌恶。
“要捋走不是他,我会被捉到这里来吗?”
“这里这么脏,我的手都被绳子磨破了,谁知道会不会感染!”
“他自己得罪的人被人打了也是活该,他连累了我凭什么要替他在这受罪!”
我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我并不震惊,毕竟我心里早知关茜是个大难临头为了自己可以牺牲别人的家伙。
“不然,你帮我把绳子解开,你在这留着,我钻出去找人报警。”
“不行!”
我几乎是Z?想也没想立刻回绝,我有预感,若是真的将她放出去,她估计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根本不会在乎我和关微雨的死活。
“在这好好待着,我马上就回来。”
我没有再跟关微雨废话,而是趁着那群人没有发觉,从那个狗洞里钻了出去。
钻出去后我四处张望寻找方向,可还没等我跑出几步,却忽然听见仓库里传来了关茜的高喊:
“来人啊,有人逃了!”
“快来人去追啊!”
那一刻,我几乎是被人定在原地一般,浑身手脚发凉。
我的脑袋一阵空白,可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关茜会这样做,那一瞬间我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字——跑!
仓库里的那群人很快便全部追了出来,我漫无目的地在树林之中跑着,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跑到筋疲力尽却依旧不敢停下。
我很快便被他们抓住,一群人围着我开始拳打脚踢。
那一刻,我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无数次地被人殴打时的黑暗时光。
其间不知道是谁抓破了我身上的校服,皮肤暴露在空中的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一把捏了起来。
捋走“哥,别瞧这丫头长得瘦,这里倒是挺有料啊!”
有人的手毫无顾忌地摸了上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挣扎地站起身想要逃跑,却又一次被人无情扯着头发拖了回来。
“哥几个想不想帮大哥报仇?”
他们Z?看着我脸上满是狰狞的淫笑,那眼神让我瞧着反胃,却又浑身颤抖。
“关微雨那小子搞大哥女人,我们就替大哥弄她妹妹。”
“这瞧着好像还是个雏儿啊!”
不知道是由谁先开始,狞笑着撕开了我身上的校服,我被他们扯着头发拉扯到了一块草地上。
我恐惧,尖叫,哀求,可那群畜生却根本没有将我当人。
我被他们捂住嘴巴,掐住喉咙,被他们粗暴地撕扯。
直到太阳落了下去,月亮升起,眼泪都流干,嗓子发不出声音,我被他们丢在泥土里,如同一个被随手丢弃的垃圾。
我不知道在哪里躺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因为高烧被送进了医院。
是路过的村民找到了我,并打电话给我报了警。
病房内,目睹了这一切的关微雨眼眶通红,他背对着关茜低着脑袋一动不动。
“哥……”
当初的谎言被彻底揭穿,关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血色可言。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颤抖着声音扯了扯关微雨的袖子,可在看见关微雨那憎恨般通红凶狠的眼神,她整个人颤抖个不停。
“哥,不是,你听我解释——”
“你还想怎么解释?你还要编什么话来骗我!”
关微雨甩开了关茜的手,死死抓住关茜的肩膀朝她嘶吼:
“你不是说关晓月自己逃了吗?你为什么不说真话?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有她,我们的命都不是命。”
“只有你关茜的命才最宝贝,这些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我对你这么好,三儿对你这么好!”
“你怎么能这样啊,你为什么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关茜笑了:“我把她往坑里推?”
“关微雨,我只是自私了一点,可是把关晓月害成如今这副样子的人是谁啊!”
真相被戳穿,关茜此刻索性撕开自己的真面目。
“是我让你把关晓月推下去的吗?还是我让他们把她捉起来的?”
“把她害成如今这副样子的人,是你!”
“如今她死都死了,你在这里假惺惺地有什么用?她能听见吗?”
关茜嘲讽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刀子一般往关微雨的心上戳。
“现在开始一口一个三儿地喊了,之前你背地里都是怎么跟我形容她的?”
“说她下贱的人是你,你说你只要看到她身上那些疤你就恶心,说她当初为什么没有死在外面的人也是你!”
“你现在有什么脸怪我害了她!”
关微雨瞪大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关茜的话彻底重伤了他,整个人瞪大着眼睛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此时的情绪已经近乎崩溃。
他捂着脑袋,第一次我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忏悔。
“是我错了,我对不起晓月。”
“我不该对她那么苛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当初抛下她,可我当时怕啊!我怕她真的回来,会把我供出来。”
“我是她哥哥啊,我却从来没有尽过一天当哥的义务,我把她害成这样,我竟然还说她活该,我还说当初她怎么不死在外面。”
“是我该死!我该死!”
他崩溃一般地跪倒在地上,抱头痛哭。
看着他崩溃一般地自我忏悔,我的心里却没有丝毫该有的波动。
毕竟迟来的忏悔,比草贱。
所有的记忆全部播放完毕,彼时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全球网友们骂得狗血淋头。
妈妈似乎是接受不了我所遭受的一切,捂着嘴痛苦到快要昏厥。
“怎么会这样?这孩子,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啊!”
“我可是她妈妈啊!为什么她宁可把这一切全都闷在心里,她都不肯跟我说一个字啊!”
“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
一直一声不吭地爸爸张开嘴,声音沙哑无比。
“因为,你的心从来都是偏的,在三个孩子里,老大,老三都可以成为你的第一选择。”
“可你从来没有,没有哪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过晓月。”
爸爸几乎将手中的遥控捏碎,他脖颈的青筋冒起,面无表情却在浑身颤抖。
“即便是现在,你知道了她一直生活在苦难之中,你却还是在下意识埋怨她。”
“你不配做晓月的妈妈,我也不配做她的爸爸!”
爸爸说着摇晃着身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几次都差点因为失力,跌倒在地上。
看着他这样,我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大手狠狠捏起,疼痛到我难以呼吸。
“不是的,不是的!”
我瞟到他面前不停地摇头:
“你是最好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爸爸。”
我想要抱抱他,可我触碰不到他。
只能任由他的眼泪一滴滴落下,很奇怪明明落不到我手上,可却像是要将我的手烧穿。
他怎么会不配我的爸爸,怎么会不是称职的爸爸。
我走失的六年,在所有人都放弃以为我再也回不来的时候,是他一直坚持不懈地寻找我。
他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只因为内疚将我弄丢。
他虽然因为工作原因要各地出差不经常归家,可从我被找回来之后,即使再忙也会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
他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会毫不犹豫站在我身后,永远毫无条件相信我的人。
在我被人侵犯患上应激障碍的那段日子,是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24小时守在我的身边。
在妈妈劝说爸爸害怕报警会影响到关茜作为女孩的名声,劝爸爸放弃不要将事情闹大的时候。
爸爸却一意孤行,不惜威胁和她离婚也必须报警。
只是因为,他要还我一个公道。
他想要让那群侵犯了自己女儿的畜生,受到应有的制裁!
“我们离婚吧。”
“什么?”
妈妈睁大眼睛,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们离婚吧。”
爸爸深呼吸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离婚协议放到了妈妈面前。
“所有的财产我全部不要,我们离婚,我会带着晓月的骨灰出家。”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往后余生我只能伴着青灯古佛为晓月祈祷。”
“祈祷她下辈子快快乐乐,健健康康,不要再碰到我们这样的父母了。”
爸爸说完面无表情决绝离开。
妈妈始终愣在原地,直到看见爸爸头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的那一瞬,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关茜应当是没想到,自己原本温馨的家就这样四分五裂。
她此刻满是怨毒,咬牙切齿道:
“都是那个贱人,她为什么当时被人Q 犯的时候不去死!她为什么还要活着!”
“死了就死了,为什么死了还要恶心人,这个贱——啊!”
关茜的话没有说完,下一秒便被飞来的玻璃瓶砸中脑袋,一不留神竟然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原本被接好的腿重重摔倒了地上,疼得她又一次发出一声尖叫,她痛苦地躺在地上,口中不断发出哀嚎。
“妈——”
她瞪大着眼睛看着猝不及防将玻璃瓶砸向她脑袋的妈妈,整个人瞪大了眼睛。
她被吓坏了。
别说是她,就连我也从未看到过妈妈露出这样的神情。
“该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人是你姐姐,而不是你!”
“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为什么就是见不得你姐姐好过!”
“我为什么,当初要把你生下来!”
“如果没有你,只有晓月,我们一家四口,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
“你爸爸是不是就不会跟我提离婚!”
妈妈此刻就像是疯了一样,站起来对着关茜拳打脚踢。
她死死的掐住关茜的脖子,恶狠狠道:
“你爸爸说的对,我不配当晓月的妈妈!你也不配有晓月这样的姐姐。”
“你害了她,害了我,害了我们一家,既然当初是我将你生出来,现在就让我送你去向你姐姐赔罪!”
“不——”
关茜用力蹬着腿,可刚做完手术本就没有恢复的她又哪里来的力气,她的眼珠都快要突出眼眶,眼泪不停淌着。
没过一会儿便睁大着眼睛,再也没了动静。
关茜死了。
被曾经宠爱她的妈妈亲手杀死了。
妈妈疯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偏心导致了我的死亡,没有办法接受爸爸的抛弃,更是没有办法接受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
她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整日里疯疯癫癫,口中不停喊着:
“晓月,你们谁看到了我的女儿,我要找我的晓月。”
“妈妈错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不要丢下妈妈一个人。”
关微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无法接受现实,无法接受自己的家庭在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终日酗酒,浑浑噩噩,最终被发现浑身赤裸满身青紫地冻死在了桥洞之下。
我原以为我会解气,我以为我心中执念达成后便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又或者重新投胎。
可我没有。
我的魂魄飘在爸爸的身边,看着他剃光了头发,抱着我的骨灰一步一拜,三步一叩首走上山顶寺庙。
主持问他的所求为何,他说:
“我只求为我女儿点上一盏长明灯,往后余生祈祷她来世幸福安宁,快快乐乐。”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着我,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意识消失的那一刻,我似乎看见爸爸正在朝我微笑:
“爸爸的晓月。”
“愿你来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永远无条件相信的妈妈……”
“和一个永远永远爱你的爸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