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看又微虐的破镜重圆类小说?

发布时间:
2024-10-29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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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免费 已完结」

嫁给顾鹤青时,他家道中落,尚不得志。

我不顾劝阻,执意履行幼时婚约,守着他寒窗苦读。

等来的却是杀身之祸。

他高中状元,得侯门贵女青睐,我则独自一人惨死雪夜。

再睁眼,竟回到未出阁前,我心有余悸,当即与之退婚。

后来,仍旧是大雪,亦是他跪在我身前,紧紧攥着我的衣袖,满目虔诚,哑声道:

「眠眠于我,性命于我。」

1

月光在剑身上映出寒意,身前之人逼近,杀意凌冽,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呼救,痛感随之席卷全身。

我猛然坐起,缓了许久才渐渐平静。

「姑娘又做噩梦了?」清浅掀开床幔,在我身边坐下,抬手轻轻抚着我的肩。

我揉着额角,神思清明几分。

她见如此,才继续开口道:「顾郎君现下在正与主君商议退婚一事,姑娘可要去瞧瞧?」

我这才看向她,摇头道:「不必,我有些累,想再歇息会。」

清浅识趣退下,我一人坐在榻上,虽是夏日却还是不住地打着冷颤,我蜷起身子,抱膝枯坐许久。

前世清晰的痛意仍旧在梦中折磨我,上一世,我不顾劝阻,执意嫁给顾鹤青。

那时,顾家落败,我便陪着他日夜苦读,他性子清冷,却也会红着眼抱着我,声声温柔,低诉爱意。

他对我的承诺,总会安静地一一实现。

除了那句,宁负天地,不负卿卿。

他入京备考数月,不及再相见,便等来了数位手持长剑的玄衣杀手。

那年,淮州难得下了一场大雪,我倒在地上,看着飞雪一点点掩去蜿蜒的血痕,迟迟未等来他。

我收回思绪,抬手抹去泪水,这才起身,收拾了一番后,推门走了出去。

既重活一世,自然不该困顿其中。

我在院子里逛了一通,转身时,恰好与顾鹤青视线相撞,我一惊,旋即退了一步。

他眸色晦暗,一瞬不动地盯着我。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与他再见面,只能强装镇定,皱眉道:「顾郎君,你我如今婚约已退,男女有别,合该注意分寸。」

「叔父应允我来同你辞行。」

顾鹤青神色并不见窘迫,平静陈述,而后朝我走来,我慌乱之下又退了一步,他看着我,眼神闪了闪,随即站定。

静默许久,他才抬眼看向我,沉声问道:「为何要退婚?」

我与他对视着,袖中的手不自觉绞弄起来,细细盘算后,才开口回道:「数日前,我高烧不退,请了多位大夫也不见效,幸得一游医老道出手救治,这才好转。」

「他说,我此番急症,是因为……」我暗中打量着他,见他并未起疑,继续道,「你克我。」

其中真假参半,倒也不算撒谎。

顾鹤青愣了一瞬,竟是笑了出来。

我皱着眉瞪了他一眼,他只做不见,点头道:「不无道理。」

顾鹤青看着我,眸光幽深又显灼热,声音似乎哑了几分,轻声道:「婚约既退,娘子自当岁岁无虞。」

我没说话,只看着他朝我一礼后转身离开,我略微蹙眉,直至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收回视线。

顾鹤青走后,我从父亲口中得知,他所说的辞行,是离开淮州。

我托着脸,出神看着清风吹起池上层层波褶,一时思绪纷飞。

如此,我是不是也就摆脱了前世的命运?

2

三年后,一切似乎都与上一世不同,兄长远赴京城,中了进士,父亲当即决定上京看他。

不料路上却出了意外,车队误入山匪猖獗的峪山道,我正倚在榻上小憩,外头忽的传来喊叫声,众人随即溃逃。

父亲本想护着我与母亲离开,还是晚了一步,在二人惊慌的叫喊声中,我被人击晕,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再醒来时,我与清浅被关在一处黑屋里,待眼睛适应黑暗后,我四下扫了一眼,发现还有数位同我一样被掠来的女子。

我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忙去唤醒清浅。

见她悠悠转醒,这才稍放下心,正想与她商量对策,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不多时,走进来一个脸上横着刀疤的山匪,众人皆是往里躲了躲。

他骂了一句,上前随手抓起一人:「哭什么哭,号丧呢,跟老子走!」

那女子吓得不轻,身子不住地颤抖,我略微抬眼看去,心中一横,遂开口道:「且慢。」

刀疤脸皱了皱眉,循声望来,我对上他的视线,故作平静道:「诸位上山为寇,不过也就是谋条生路,图个钱财,不妨屈尊与我谈谈。」

他闻言,推开那女子随即朝我走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笑道:「倒是个不怕死的,不知你有什么条件说出这话?」

我额头泌出层层细汗,强压下心中慌乱,缓声道:「我要见你们寨主。」

刀疤脸大笑出声,旋即拔刀指向我,摇头道:「自作聪明,你当老子不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

清浅下意识扑上前想护住我。

我止住她的动作,仰头迎着那人的刀,神色坚定,沉声道:「相较于此刻斩杀我,难道不是将我送去见过他后再做定夺,更利于你?」

他眼神转了几转,刀尖一点点逼近,见我丝毫不惧,神色终于有所松动,片刻后收了剑,朝着我昂了昂头:「带她走。」

我心中松了口气,随即被他们推搡着去见了寨主。

那人倚在榻上,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这才慢悠悠坐直身子,问道:「老子抓过这么多人,你倒是头一个要见我的,既要谈条件,就说说吧。」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开口道:「寨主将我们掠来,不过就图些银钱,只是,求财还是要命,今日需得您做个选择。」

他不屑笑笑,显然不当回事。

我皱了皱眉,继续道:「我此番出行是为远赴京城,贺我阿兄高中,说到底我也是官家女,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自然讨不到好。」

那寨主不悦地扫一眼手底下的人,那人慌忙行礼,摇头道:「老大,我们是瞧那马车并未挂官旗,这才动手的啊。」

寨主站起身走向我,恶声恶气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老子杀了这么多人,何必介意多你一个。」

我强装镇定地笑了笑:「您杀我,官府剿匪师出有名,我还能得个贞洁不屈的名声。」

「您不杀我,不过也就是将我卖出去,所得几两银钱,只是,我家中略有薄产,若您肯,我信我父亲愿以千金赎之。」

他眼神闪了闪,片刻后又皱眉厉声道:「你当我傻呢,你出去了,还会放过我们?」

「寨主不知?」我抬眼看向他,「世道对女子苛刻,我若全身而退,又怎会大肆宣扬被劫一事,自然一家子都要将事情烂在肚子里。」

他眼底贪欲渐显,随即抬手拔了我的一支发簪,招呼上来两个人,吩咐道:「今夜将消息递出去。」

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后便被人押去了另一间屋子。

见那人要走,我忙开口:「可否替我解了这绳子,硌得我手疼。」

他不悦地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骂道:「真他娘的娇气。」

虽说如此,他还是低头替我松了绑,边威胁道:「我告诉你,老实点,待我们老大拿了钱,自然会保你平安。」

我忙应下,心中却盘算开来。

3

一夜无眠,次日天色欲晓时,外头似乎传来些许声响,很快便火光冲天。

我心底慌乱一瞬,起身透过门缝朝外看去。

寨子里已然大乱,我四下扫了一眼,寻了件趁手的东西砸开了窗子。

辨认了一会方向,忙向关着清浅等人的屋子跑去。

不多时,耳边似有利器破空而来,我循声看去,便见有箭矢正直直冲向我。

恰在此时,有人上前握住了那箭矢,一力道扣在我腕上将我拉开。

我站定偏头看去,便见顾鹤青亦看着我,当即愣在原地。

三年不见,他越显清冽,眸光沉暗,紧盯着我,扣在我腕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掌心灼热的温度一点点沁入,我下意识想要挣开。

他眼神闪了闪,略微回神,却依旧未放开我,只沉声道:「跟紧我。」

我抿了抿唇,倒也没不理智到这时同他起争执,随后开口道:「清浅还被关着,里头还有其他女子。」

顾鹤青看了我一眼,遂道:「你可知她们被关在何处?」

我点了点头,早在被他们押去见那寨主时,便故意磨蹭,暗中记下了路,很快便带顾鹤青找到了她们。

清浅见了我立即红了眼,待我为她松了绑,立即哭着抱住了我。

有人发觉异常,朝此处赶来,顾鹤青嘱咐我们呆在屋内,提剑只身出了门,不多时便响起了刀剑声。

忽的,一侧不起眼的偏门被人打开,我立即起身看去,便见那寨主拔了刀上前,众人惊叫着避躲,他目露凶光,直直朝我走来。

他一把将我拉过,将刀架在我脖子上,遂踢开房门朝顾鹤青喊道:「若是不想我一刀抹了她的脖子,就赶快放下剑。」

顾鹤青回身看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紧抿着唇,旋即将手中的剑丢下,冷声道:「放了她,换我。」

「你真当老子是蠢货呢,还能再上你们的当,我告诉你,要么,让你的人赶紧撤出去,要么今日我就是死,也要拉着这贱人给老子陪葬!」

眼见那刀离颈上又近几分,划出细小的血痕,我仰着头极力避开,顾鹤青连呼吸都乱了,随即咬牙扬声喊道:「撤军。」

见众人纷纷停下动作,我略偏头看向那寨主,趁他分神,又立即看向顾鹤青。

他似是了然,只一瞬,便踢起地上的剑,稳握于手后又立即运力朝那寨主掷来。

我偏身躲过,察觉到禁锢着我的力道松开,当即卸了力,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顾鹤青面色白了白,快步上前接住我,半跪着将我拥入怀中,遂抬手捂住我的眼睛,挡去眼前一片殷红,轻声道:「眠眠,别看。」

他紊乱的呼吸撒在我的发上,我紧紧攥着手中的衣物,片刻后,又觉一丝凉意划过我的脸,我挣开他,抬眼看去。

顾鹤青垂眸看着我,眼尾微微泛着红,分明见他眼中泪意闪烁。

「顾鹤青……」

这算什么呢?

我张了张嘴,一时神思涣散,晕了过去,到底没说出后面的话。

再醒来时,便见母亲红着眼守在榻边,见我睁开眼,忙上前:「眠眠,你可有不适?我这便去唤大夫。」

母亲慌忙起身,快步出去,不多时又拉着人走了进来。

我听着动静,偏头看去,除去大夫,父亲亦走了进来,顾鹤青跟在父亲身后,见我视线落在他身上后,当即站定。

我转过脸,只觉累得慌,索性又睡了过去。

次日,母亲端了药喂我,开口道:「阿玄说他会护送我们进京,如此,倒也安心些。」

她口中的「阿玄」是顾鹤青的小字。

我眼神闪了闪,并未说话。

「好在当日遇上了他,夜里便擒住了上门送信物的两个山匪,这才能顺利救下你。」母亲仍心有余悸,眼中满是心疼,看向我轻叹了口气。

「他是个好孩子,并未因当年退婚之事心生隔阂,更是为了你的名声,舍了剿匪之功,压下了此事,可别忘了谢过人家。」

我愣了愣,最后也只能点了点头。

休整几日后,便再次启程,夜里,车队停在官驿,我下了马车,迎面便与顾鹤青遇上。

思索片刻后,我朝他一礼:「多谢郎君当日出手相救。」

他略微扬眉,遂走近几分,察觉到他的视线久久盘桓,我皱了皱眉,亦朝他看去。

顾鹤青垂敛着眼,光影掩去他眸中神色,我看着他,一时怔愣,他身侧的手动了动,终是抬起,指尖落在我颈上。

瞬即,微凉的触感拉回我的思绪,我躲开他的动作:「郎君自重。」

他眼睫颤了颤,慌忙收回手,静了片刻,忽的轻声问道:「疼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关心我颈上的伤,遂摇了摇头,视线又落在他绑着纱布的手上,不由皱眉。

「不过是小伤,说到底还是得多谢郎君。」

我再次看了他一眼,他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将手藏到手后,见此,我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身后的目光灼热,不曾移开,进屋时,我脚步顿了顿,侧身看去,便见顾鹤青仍站在原地,烛火闪烁明灭,映出他眸光幽邃。

我慌忙移开视线,迅速进屋关了门,靠在门上一时失了力。

次日清晨,我出来便见顾鹤青抱着剑,倚在一旁的木柱上闭目养神,听着动静后,立即睁眼看来。

他打量了我一眼,轻声嘱咐道:「既收拾好了,这便走吧。」

见我点头应下,他这才离开,我看向他肩头凝起的晨露,心头微动。

4

此后一路并未有太大的波折,顺利进了京城。

这日恰好碰上阿兄休沐,他看向我笑问道:「你入京多日都不曾踏出府门,不如今日,阿兄带你好生逛逛?」

我眼神一亮,当即拉着他的手点头应下。

如今已然入冬,京城比淮州冷上许多,临出门时,母亲让人取了斗篷将我捂得严严实实,这才放了我们走。

阿兄跟在我身后,凡我中意的东西,只需回头看他一眼,他便了然,一一上前买下。

逛了一会,有人上前拉住他:「方知煦,果真是你,巧了。」

阿兄看去,遂抬手行礼:「小侯爷。」

我朝他看去,亦跟着行了个礼。

许珩的视线随即落在我身上,打量一番后,看向阿兄问道:「这位是?」

「家中幼妹。」方知煦笑了笑,回道。

他稍稍点头,自然地走到方知煦另一侧:「我一人闲逛也无趣,既然遇上了,不介意同行吧?」

方知煦侧眸看向我,我知他不好拒绝,也只能扬唇笑笑,端的是乖巧知礼,实则心中兴致早就毁了大半。

许珩话很多,滔滔不绝同阿兄交谈着,我便安静跟在两人身边。

他的视线不时扫向我,最后终是忍不住上前,俯身看向我问道:「方妹妹似乎不大高兴,为何闷着不说话。」

我下意识躲了躲,遂回道:「郎君与阿兄相谈甚欢,我自然不好贸然插话。」

许珩笑了出来,愈显恣朗,点头道:「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不曾顾及妹妹。」

我干笑两声,不动声色地避至阿兄身侧,他倒也不恼,熟络地走到我身旁,同我介绍着所见的新奇物。

我几番看向方知煦求助,他开口劝了几句,最后生拉硬拽,终是将许珩从我身边带走。

恰在转入拐角处,人群不知为何涌动起来,我与阿兄被人流冲开。

慌乱之下,身后似乎有人靠近,我回身看去,便见顾鹤青垂眸看着我,神色晦暗,辨不清喜怒。

人潮拥挤,我一个趔趄撞进他怀里,正欲退开,他却抬手将我按入怀中,低声道:「别回头。」

我不满地抬眼看向他,见他并不看我,反是直视前方,紧皱着眉头。

他的手按在我肩上,掌心的温度不断传来,我不适地动了动:「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顾鹤青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眸光闪了闪,四下看了一眼后,护着我离开了此处。

我随他走了段路,直到身侧行人少了些,便甩开他的手。

顾鹤青看向自己滞在半空的手,指尖轻轻捻了捻,这才放下,他垂眸沉默片刻,遂沉声道:「离许珩远些。」

我心中没由来堵上来一口气,皱眉道:「顾郎君,我深谢你此前救命之恩,可你我说到底不过也就是个旧识,你凭何干涉我的私事。」

顾鹤青脸色白了一瞬,抬眼看来时眸中闪过一丝悲戚,他张了张嘴,哑声道:「是,不过也就是个旧识。」

我别开脸,不再去看他,可眼眶却还是没出息地酸涩几分,我紧紧攥着衣袖,逼自己平静下来。

顾鹤青没再说话,只是差了人去寻阿兄,不多时,方知煦便慌慌张张赶来,一把将我拉过,好生检查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遇上了好心人,若将你丢了,父亲与母亲定不会放过我的。」方知煦好一阵谢过天地诸神,随后抚着心口,看向我问道,「回府吧?」

我略微扬眉,见他如此模样,决心将气撒在他身上,昂头道:「若我将此事告知母亲……」

「小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方知煦深吸了口气,眼神一转,笑道,「不如这样,明日我亲自去买京城最时兴的糕点送你。」

我轻哼一声,抿唇抑着笑意:「这还差不多。」

方知煦拉着我离开,我心中不知为何,忽的一紧,回身看去,顾鹤青已然不见踪影,我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去寻。

街道上仍旧灯火璀璨,越显巷中昏暗,只余月光幽然,顾鹤青身影恍惚,很快又隐于暗夜。

「看什么呢?」

我收回视线,轻声答了句:「没什么。」

5

自那之后,许珩便常登门拜访。

夜里,母亲推门走了进来,我撑在案几上盯着面前的烛火出神,听着动静后,抬眼看去,立即笑开。

母亲在我身边坐下,攀谈一会后,柔声道:「年关一过,你便有十七了。」

「拖了这么些年,也是该重新议亲了。」母亲抚着我的发,「你阿兄如今得了官职,日后有他撑着,我也不怕你在夫家受欺负。」

我靠在母亲怀里,思绪翻涌,她见我不语,继续道:「阿煦同我说了,这些日子常登门的许郎君,似乎对你有意,我瞧他……」

我闻言立即坐正了身子看向她:「不行。」

母亲愣了愣,不解问道:「为何?按说他家世、样貌、学识样样拿得出手,你有何不满?」

那夜顾鹤青的话闪过,我皱了皱眉,看着母亲一脸探究的样子,大有我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绝不罢休的架势。

「他……」我抿唇,心头一动,遂道,「话太多。」

「你总有这么多说辞。」母亲抬手敲了敲我的脑袋,而后又自顾自说着,「不过,许家门第太高,你嫁过去保不齐要受委屈,我也没那打算。」

我在旁不住点头,母亲最后还是放过了我。

隔日,我照旧窝在屋子里,清浅从外头进来,将一份邀帖递到我面前:「姑娘,是永宁侯府的帖子。」

我接过,打量了一番,只觉奇怪:「我们初入京城,阿兄官职也不高,永宁侯府怎会给我们递帖子?」

「姑娘不知?许郎君便是永宁侯府少君。」

我微讶,看着手中的帖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念及阿兄如今免不了与许珩打照面,又得知阿兄亦会参宴后,我最后还是接下了。

三日后,登府拜访,因是男女分席,我并不同方知煦在一块,用完膳后,众人结伴游园,我便带着清浅安静坐在角落,待他来寻我。

却不想有人在我面前站定,我抬头看去,那人睨了我一眼,哼笑一声:「你便是方眠夏?」

「娘子有何事?」我起身看向她问道。

她轻慢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许久,摇头道:「生了副好皮囊,便想借此攀附权贵,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不知廉耻。」

我袖中的手紧了几分,迎着她的目光问道:「不知我做错何事,能让娘子如此出言羞辱?」

她闻言冷笑连连,眸光狠厉几分:「这些日子你如何勾的小侯爷日日上门,还需我说出来,让在场诸位都听听吗?」

我心下了然,扬眉道:「你若当真清楚,不妨说出来让诸位分辨一二,空口白牙辱我清白,便是污蔑,娘子大家闺秀,必不屑做这种事。」

她一噎,我轻声笑笑,继续道:「不过瞧娘子的样子,并不像了解其中内情,小侯爷与我兄长同在京畿县内为官,几番登门,不过是同他商议公事,我并未与之相见。」

她瞪了我一眼,昂头辩驳道:「凭你自己说未见就未见,谁知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

「如娘子所言,我小门小户出身,平日里连小侯爷面都没见过几次,娘子不同,自是同他熟络,若是不信,大可去问过他。」

我仍旧端着得体的笑,又缓了片刻,轻声道:「听闻京中贵女皆温和知礼,娘子自当亦是如此,何必因无谓的流言,失了体面?」

那女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直至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她气急,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水便朝我泼来。

还未来得及躲,便有人挡在我身前。

我心中一惊,将他拉开,忍不住上前扬声朝那女子怒道:「你做什么!」

她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见许珩等人也走上前来,气势当即弱了几分,忙低头行礼。

方知煦慌忙走向我,许珩顺着他看向我,而后又去打量那女子,皱眉道:「你是谁家姑娘?」

「我……」那人抬头,嗫嚅许久,才道,「家父翰林学士谢谭,小侯爷忘了,我同二姑娘交好,常来府上的。」

我皱了皱眉,收回视线去看顾鹤青,茶水湿了他大半衣襟,亦有水滴溅落在脸上,只他神色冷峻,倒并不显狼狈。

我看了眼身边的方知煦,取了他的帕子递给顾鹤青。

顾鹤青眼神闪了闪,道了声谢便接了过去。

察觉到许珩再次看来,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将我挡住,阻隔了他的视线。

「今日,是我府上设宴,还请诸位自重,莫要在此闹出什么不像样的笑话。」

听许珩冷声警告了一番,众人连忙称是,紧接着一人一句话便将事情掀了过去,亭子里的人也很快散去。

我看向顾鹤青,心中实在疑惑,犹豫片刻后,还是拉着他离开。

行至僻静处,我这才停下,转身看向他:「你对许珩总有敌意,为何?」

自来了京城后,遇上他几次,便隐约觉着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且此事与我有关,以至我每每念及,都似被笼在雾中,迷茫压抑。

顾鹤青久久看着我,沉默无言中,又起了风,我与他相对而立,凭风扬起衣角,不时交缠在一起。

「他不是什么好人,几番示好皆是另有所图。」顾鹤青敛眸避开我的视线,皱眉沉声道,「方眠夏,我是你为平安。」

「便信我这一回。」

思索片刻,见方知煦匆匆忙忙找来,我又瞥了顾鹤青一眼,闷声闷气答了句:「知道了。」

言罢,我快步朝着方知煦走去,让他带我离开了侯府。

6

年关将至,外头也越发冷,我兴致缺缺又畏寒,整日都躲在屋里。

夜里,方知煦非拉着我去院子里放焰火。

我坐在廊上看他一人前后忙碌,有时候真的怀疑,他这样幼稚的人是如何当上的京官。

「阿兄,我要冻死了,你这焰火到底什么时候能点上啊!」我说着,将兜帽拉得更低,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

话音刚落,便听声响,我抬头看去,夜空中已然绽开各式烟花,绚丽夺目。

我仰头看着,长睫轻动,夜风吹得眼眶有些涩。

方知煦搓着手走到我身边,叹气道:「罢了罢了,不必我自己动手,自然有人放给我们看。」

我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继续欣赏。

「眠眠,新年快乐。」

我拢紧了身上的斗篷,敛眸轻声道:「新年快乐。」

方知煦靠在一旁笑看着我,忽道:「过了年关,你便回淮州吧。」

我侧头看向他,问道:「为何?」

他抬手将冰冷的掌心贴在我脸上,笑道:「京城天寒,我这不是怕冻坏了你。」

我打了个冷颤,拍开他的手,不屑道:「我早就想回去了。」

方知煦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动作倒快,没隔几日便安排好了人,而后催促着我启程。

起身梳妆时,见妆奁前摆了一支钗,我拿起看了看,只觉样式眼熟,便也没多想,让清浅替我簪上了。

马车摇摇晃晃驶出城门,我随意坐在毯子上,撑在案几上发呆。

清浅不由笑道:「姑娘若觉着困了,奴婢替您卸了钗环,再睡会吧?」

我点了点头,恰在此时,有人拦停了马车,清浅下意识护住我。

「姑娘,外头这位郎君说有要事禀告,求您见他一面。」

马夫的声音传来,我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还是起身推开了门。

那人见我露面,忙下马跪地行礼:「求姑娘救命。」

我看了他许久,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他,本着不愿招惹麻烦的心思,我让随行的护卫将他请走,边道:「郎君求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

见护卫就要将他架走,那人急切挣扎,扬声喊道:「顾鹤青!你认识顾鹤青,你若不回去,他会没命的!」

我回身的动作一顿,朝他看去,见我有所动容,他奋力挣开护卫,跪行上前道:「方娘子,求您了,我们少君说了,只你能拦得住他,若他杀了我们姑娘,他也活不成的。」

我袖中的手松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久久看着他,试图辨清他话中真假。

最终,还是抬手示意护卫将他拉走。

回到马车内,我心中没由来的烦闷,出神之际,视线落在搁在案上的鸾钗上,忽的一怔,随之攥紧了手。

直至掌心传来痛意,我这才惊觉回神,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扬声喊道:「回城!」

马车一路疾行,直至在去往永宁侯府的路上被人拦下。

清浅还来不及扶我,我便已拎着裙摆下了车,立即有身着黑甲的人上前拦了我的路,冷声道:「官府捉拿逆党,前方禁行。」

我万般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同他说清,所幸不多时便瞥见了身着官服的方知煦匆匆走过。

我立即喊住了他,方知煦眼神一闪,忙朝我走来:「你不是已经出了城,为何会在此?」

「不重要。」我一把拉过他,急切道,「带我去永宁侯府。」

方知煦皱着眉,起先并不应我,我一再哀求,他终是点头应下。

昔日风光的侯府,如今被官兵围着,一时死寂沉肃,我随方知煦进了府门,便四处去寻顾鹤青的下落。

一道凄厉的笑声忽然传来,我循声找到了那个院子。

便见一女子行容疯狂,发丝散乱,看着身前之人大笑:「害死她的人是你!我待你那么好,你却一点也看不见,只想着那个贱人。」

「我许玥,高门贵女,凭什么输给那样一个卑贱的商户女。」她仰头看向顾鹤青,扬眉道,「那日,杀她之人回禀,她就倒在雪地里,看着自己的血流干流尽,到死都不曾闭眼。」

「你说,那时,她是在等你,还是在怪你?」

「登榜之日,你可曾想过,心心念念之人早死在了那年寒冬?」

「昔日光风霁月的状元郎,如今不过就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顾鹤青,你此刻真的很狼狈,你说,她还会爱你吗?」

许玥一点点直起身子凑近几分,笑声越显讽刺。

「怎么,不敢了?杀了我一次,还怕这第二次吗?」

「也怪我回来的太晚,许家已至强弩之末,无力回天。可顾鹤青,便是如此,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你不杀我,我迟早也会将拉她陪葬的。」

顾鹤青握着剑柄的手青筋尽显,亦逼近她:「只要能杀了你,阴司地狱我也入的,还怕什么呢?」

他扬手的一瞬间,我心中一紧,忙出声喊他:「顾鹤青!」

他手上动作一顿,旋即转身朝我看来。

我快步走近,忙将他的手按下,想要说话,却又觉喉中哽塞,只能沉默着将他手中的剑夺走。

他双眼泛红,便那样定定地看着我,雪落在长睫上,他眸光闪动着,下一刻,凝着融化的雪水落下一滴泪。

「你既是奉命抄家,便做好本分之内的事,擅自处决是大罪,你当了两辈子官,连这些都不明白吗?」

我心中酸涩,声音都在颤着,迎上他的目光,泪水便再也抑制不住。

忽地,顾鹤青脸色一白,随即将我推开,我站定,再看去时,便见他身形摇晃,须臾便跪倒在地。

他仰头看向我,眼中竟流转出几分笑意,犹豫着抬起手,最后紧紧攥着我的衣袖。

我听着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乱,见血落在地上染红了一地纯白,神思恍惚,前世今生,画面重重交映,一时怔愣。

身旁有人匆匆上前押住许玥,嘈杂的人声拉回我的思绪。

我惊觉回神,忙去扶他,顾鹤青唇角溢出血迹,却还是紧紧抓着我。

「眠眠,你那时,也这么痛吗?」

傲然如他,此刻竟是跪在我身前,几番哽咽:「求你,别怪我。」

我抿唇抑着泪意,看着他摇了摇头:「为何……」

顾鹤青艰难笑笑,靠在我身上,气若游丝,所言却千斤之重:「眠眠于我,性命于我。」

肩上力道蓦然重了几分,我一时慌乱无措,只能捂着他的伤口,一遍遍唤他。

7

永宁侯府面上是太子一党,实则早暗中与如今得势的三皇子勾结,只是,太子的清算比前世来的早一些。

其中,不乏顾鹤青的助力。

三年前,他便远赴上京,借着上一世对于京中各势力的了解,一步步走到太子身边,成了他最得力的亲信。

其中唯一令他没想到的变数,就是许玥的重生。

他找到方知煦,同他商量过后,急切送我回淮州。

而许珩或许对一切早有察觉,可徒有他一人之力不足扶大厦于将倾,他拦下我,也是为了给许玥谋条生路。

只是没想到,许玥会疯魔至此。

她刺杀朝廷命官,很快便下了狱,只等处决。

至于顾鹤青,他伤得很重,大夫说若再偏一寸便会伤及心脉,届时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他算是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

我守在榻边,试图捂热他的手,他安静睡着,如从前一般模样,却又觉着有些不同。

三日后的夜里,我燃了烛火,回身便见他已睁开眼,一瞬不动地盯着我,我愣了愣,旋即上前将他抱住。

耳边传来他的低笑声,我吸了吸鼻子,这才起身看向他。

顾鹤青笑颜和煦,目光深邃灼热,抬手摩挲着我的脸,片刻后,又敛眸,轻声道:「眠眠,烛火太盛了,有些晃眼。」

我闻言不由笑了出来,遂托起他的脸,逼他与我对视着,果真见他眼尾泛红的可怜样子:「分明是有些人又在掉眼泪。」

他视线久久流转,我亦看着他,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

顾鹤青撑在榻上,仰头吻了上来,起初点点试探,再后步步占有,他对我实在了如指掌,不多时我便软了身子靠入他怀中。

次日,他便拖着病体上门,父亲与母亲看着跪在堂前的他,惊得双双站起,而后慌忙上前扶他。

母亲心疼地替他理着衣物,数落道:「这孩子,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你如今身上还有伤,可得仔细着。」

「多谢叔母关心。」顾鹤青朝她一笑,再次抬手行礼。

母亲抬眼看向他,拉着他坐下:「这段时日下来,你的心思,我早看出来了。」

她落在顾鹤青肩上的手力道重了几分,面上虽笑着,言语中却满含警告:「我与你叔父既再将眠眠托付于你,你定要好生呵护,万不可让她受委屈。」

顾鹤青正色几分,点头应下。

依照我的意思,我们回了淮州成婚。

当日,淮州几乎满城红绸,热闹的喝声中,顾鹤青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喜轿,眼中是万分珍重与庆幸。

我握着团扇,伸手拭去落下的泪水。

夜里,府中推杯换盏声还未歇下,新郎官便已不见踪影,顾鹤青熟络地行过流程,随即将众人赶了出去。

我坐在榻上歪着头看他,恍若隔世:「谁成想,你竟能娶我两次。」

他闻言轻声笑笑,点头道:「能得如此,是我之幸。」

见他走近,我伸手抵着他,止住了他靠近的动作,扬唇笑笑,声音温和,却道:「跪下。」

顾鹤青一怔,笑叹了口气,而后照做。

我指尖在他身上轻抚,顺着他衣上的褶皱,落在他心口处。

顾鹤青抬眼看向我,似是了然,他抬手搭在我腕上,略一用力将我掌心贴紧他的胸口。

沉稳的心跳中,他向神灵起誓。

「宁负天地,不负卿卿。」

我对上他的视线,看着他膝行上前,直起身吻住我。

床幔轻落下,掩去其中春色,只余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垂在榻边,腕上是不知何时缠上的红绸,娇艳欲滴。

屋内,摇晃的烛火燃了彻夜。

此后的日子,细水长流,安稳平静。

成婚一年来,遇上他休沐,我总累得整日躺在榻上。

一时年关又至,顾鹤青得了闲,自觉领了府上操持年关事宜的差事,我便当起了甩手掌柜。

我托着脸坐在一旁,看他核对一众礼单,自觉无聊后,便取了张红纸,提笔写写画画。

顾鹤青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从身后环住我,靠在我肩上轻声问道:「写了什么?」

他的视线从案上收回,又落在我脸上。

「青松皓鹤,绵绵度岁。」

见他凑近,我退了几分,扬眉道:「你答应过我,要带我看烟火,不许食言。」

顾鹤青低声笑了笑,点头道:「是是是。」

【番外:顾鹤青】

幼时初见方眠夏,她站在煦阳里,歪着脑袋看我,随即拎着裙摆在我身边坐下,同我分享着怀中藏的零嘴。

那时,父亲离世不久,母亲郁郁寡欢,我成日忧心,已许久不曾有过那般轻松。

我看着她,只觉心绪安宁,自那以后,我的人生便多了一个她。

后来,她不顾劝阻,执意嫁给那时尚无功名在身的我。

于她,实在是我高攀,我多觉亏欠,是以,总想尽己所能予她最好的。

京中求学数月,相思之苦只靠往来书信和回报吾妻多年相伴之决心暂排。

那时,我同许珩交好,因此偶然得见许玥,此后便常在各处遇见。

我几番退避,她倒越发锲而不舍,再次被她拦下时,我当即严词告知:「许姑娘,在下家中已有妻室,无心他人。」

我没想到,这么一句话会给她惹来杀身之祸。

状元及第后,我赶回淮州,所见却是满府白缟。

许玥便在此时走进来,笑意盈盈看着我,轻声问道:「郎君如今可有妻室?」

我抬眼看向她,当即明了一切,只恨不得立即将她千刀万剐。

仅剩的理智迫使我强压下心中怨恨,我挣扎起身,绕开她朝外走去。

我回了京城,斩断一切与方家的联系,生怕再次为他们招来祸端。

亦只有如此,我才能觉着,眠眠只是还在淮州等我归家。

可午夜梦回惊醒,所见不过一室寂寥。

分明处处皆是她的痕迹,却处处不得见她。

她许是怪我的,竟一次也未入我的梦。

我便如此,行尸走肉般拖着躯壳熬过了这么些年,直至永宁侯府因协助三皇子逼宫失败后,被下旨抄家。

见着我,许珩皱了皱眉,抬眼看来:「你早就知道,东宫地位牢固,一再忍让,不过是等着三皇子自掘坟墓,你屡次向他揭露侯府行径,逼着我们不得不站队三皇子,便是在等这一天吧?」

「所系皇位,有何牢固可谈,生死一瞬,凭的不过就是陛下猜忌或是信赖。」我略微俯身,垂眸看向他,「我是在侯府打压下,几番死里逃生才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是想要见你们如此下场。」

许珩闻言冷笑,见黑甲卫将许玥押上来的那一刻,才变了脸色,怒道:「你想做什么!」

「很难猜吗?」我扬眉,腕上一转,铮鸣声中,长剑架在许玥颈上。

许玥白了脸,却还是梗着脖子喊道:「顾鹤青,我永宁府祖上有从龙之功,陛下尚未定罪,你岂敢私自动刑!」

我皱着眉瞥了她一眼,当真不愿与她废话,在她绝望的眼神中抹了她的脖子。

一时鲜血四溅,落在我衣袍上,我丢了剑,只觉解脱。

苟延残喘至今,终是等来此刻。

不出所料,我被勒令禁足,听候发落。

那夜,我一人枯坐许久,看着面前还未来得及送出的鸾钗,不由笑了出来,直至泪水混着鲜血落在钗上,方觉心中苦痛。

撕心裂肺的痛意侵入五脏六腑,我伏在案上,任神思消散。

只是不知下一世,可还能再寻到她?

恍惚间,忽闻声声低泣,我起身寻着哭声,却被拦了去路,行进不得。

「你本阳寿未尽,何故来此?」

我一时怔愣,虽四下不见来人,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我寻我妻。」

那人再无回应,似乎在提醒我已永失所爱。

我无力跌坐在地,十年茫然挣扎,我早已不信神佛,此刻却似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虔诚跪拜。

「诸天神佛在上,若有来世,因果予我,死生不计,唯愿吾妻眠夏岁岁无虞。」

似有微风轻动,我再抬眼看去,便已站在淮州家中,身前是方府管家赵叔,我恍惚许久,才听清他所言。

我顾不得多了,一路赶至方府,却被告知退婚一事。

我正欲拒绝,心中却蓦然一紧,思绪猛然被拉回前世。

我不想失去她,却也不敢赌这一世她会不会再因我而死,最终只能点头应下。

我恳求方叔父让我再见她一面。

那样鲜活明艳的她再次站在我身前时,失而复得的欢愉瞬即涌上,却又觉彩云易散琉璃脆,一时心生怯意,不敢上前。

听她所言,我心中好笑又酸涩,亦让我更加笃定,至少要先扫除祸患,再想法子与她重修旧好。

若我当真有福分活到那时的话。

我离开淮州,设计投靠太子,又明里暗里助方知煦走上科考之路,盼着如此便多一份保障。

听闻方家上京时,我心中隐有不安,当夜便出城赶往淮州,所幸遇上了方家众人,却听闻她被山匪劫持上山。

救下她的那一刻,我已顾不得伪装,将她紧紧按在怀中,心中后怕又庆幸。

此后每夜,我都守在她身边,只如此才能觉着安心。

回京后,见许珩对她几番接近,我除去愠恼,更多忧虑,尤其是在见着灯会上跟踪之人后。

侯府设宴,谢家姑娘被人唆使刻意挑起争端,那日,我护着眠眠,对上了许玥的视线。

我愣在原地,她的目光与前世重重交叠,我惊然回神,当即了然,她也回来了。

亦是那一瞬,我便做下了决定。

我找到方知煦告知此事,又安排了人将眠眠送回淮州。

此后九死一生,终将三皇子谋逆一事呈上,连带着永宁侯府一同清算。

那一日,是眠眠离京的前一天,亦是年关。

我想见她,却血染衣袍,实在狼狈,只能在府外燃了烟火。

我仰头看着漫天炫彩,恍惚忆起前世。

她伏在我肩上,笑道:「今年是你我成婚第一年,年关时,定要好好看一场烟火。」

当时只道是寻常,不想最后竟未实现。

我垂眸,握紧了手中的鸾钗,轻声道:「眠眠,新年快乐。」

我守至夜深,才敢去看她,将那支钗子放在妆奁前。

她睡颜娴静,我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不由靠近,却在要触及的一瞬停住,生生按下。

可本该平安离京的她,却出现在了侯府。

那时,许玥句句诛心,我心中清楚她是在逼我杀她,要我如前世一般被降罪。

眠眠偏偏那时出现,我回身看去,便见她双眼含泪,沉默着夺走了我的剑。

她再次抬眼看向我,句句哽咽,我紧紧盯着她,心弦颤动,不自觉落了泪。

此刻才知,她是我失而复得的方眠夏。

许玥动手时,我其实能躲开,却并未那么做,私心里想让眠眠多心疼我些。

心口处不断地涌着鲜血,痛意四下蔓延,我撑着力气,想问也不过一句:「你那时,也这么痛吗?」

好在,我捡回了一条命,这出苦肉计,我使的很成功。

我抱着她,细细感受她的温热,积压十余年之阴郁,只一瞬便消散殆尽。

我陪她回了淮州,终于再次娶了她。

便是再无轮回,只这一世也够了。

【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