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短篇言情小说把你虐哭了?
大皇子闯进藏书阁和我一夜欢好。
我知道他是被下了药,可我依然尽力迎合。
可我后来才知道……
他是为了保全她的清白……
果不其然,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她抬回家。
可陪他一夜荒唐的我,只能若无其事地跟在弟兄们身后大声说着吉祥话……
1
「啪。」
藏书楼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
「谁?」
我从阁楼里探出头去看。
竟然是大皇子——枕书阁的头儿。
不知喝了什么酒,他白皙的脸庞红得能滴出血来。
「头儿。」
我赶紧上前行礼。
「啊。」
他闯进阁楼里。
「帮我。」
他的眼神看着我,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再傻也明白。
他被人下了下三滥的药。
来不及反应,我就被他缠上了身。
害怕不过须臾,我的脸登时羞得通红。
「头儿,你看清楚,我是忆书。」
空气里氤氲着酒气夹杂着甜蜜。
他靠近我,用迷离的眼神挑逗我。
「我知道。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他强迫自己离开我的身体。
「我愿意。」
我迎了上去,笨拙地搂着他。
「别动。我来。」
他嫌我笨。
那一夜的他,像熊熊烈火,把我和他燃烧得干干净净。
清晨醒来,藏书楼的阁楼里一片狼藉。
我的身上盖着他的鹅毛大氅。
他早已醒来,坐在书桌边上看书。
那一股高级龙涎香的味道钻进我的鼻息,像幸福包裹着我。
所火辣辣的疼也抵不过内心的甜蜜。
「头儿……」我正使出浑身解数,学着其他女孩儿叫他。
他看到我醒来,只同我说了两个字。
「喝吧。」
他递给我一碗汤药。
我抬眼去看他。
「这是什么?」
我乖顺地顺手去接他手里的碗。
「避子汤。」
我捧着碗的手抖了抖。
一饮而尽。
2
我是个皂隶,女扮男装混迹在大皇子的枕书阁里。
我原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叫花子,五岁那年被人用一串糖葫芦忽悠干了一件惊天大事。
我在皇上祭天的时候大喊:
「昏聩无道!奸臣横行!天道轮回!昏君早亡!」
整条长安街万籁俱寂,都等着看我什么个下场。
「把她交给我。」
一群老头喊打喊杀之时,是十岁的大皇子领走了我。
「糖葫芦,谁买的。」
「一个叔叔。」
我凭着超强的记忆力把那人的所有特征描述了一遍。
就靠着这三言两语,他顺利抓到了罪魁祸首。
「稚子无辜,留在枕书阁吧。」
五岁那年,我摆脱了叫花子的命运,成为了大皇子的幕僚。
最小的幕僚。
这或许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
3
「忆书,我们今日走过的地方,你记得一会儿画出来。」
大皇子给我起了名儿叫忆书,因为我的记忆力,就像皇上的藏书楼里那一本本的古书。
「好嘞。」
大皇子救了我的命,我就心甘情愿地给大皇子当一把趁手的刀子。
因为有了我,他完成了几个朝代都完成不了的领土勘测。
因为有了我,他建立了京城商户登记制度。
我很努力,很努力地让他离不开我。
我和枕书阁里的弟兄们都叫他「头儿」,因为,他就是我们的天。
枕书阁里,大家都说,他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每次当着他的面提,都会让他一顿训斥。
为了不像小时候一样被丢出去,我比全枕书阁的师兄弟都努力,我常在枕书阁的藏书楼里待到半夜。
这样,头儿不会舍得把我丢出去吧?
很难说,他还是总嫌弃我。
「忆书,你看看你,这头发跟鸡窝似的。」
有时候,他对我也挺好的,不过说不了两句好话。
「忆书,我从江南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了!不过你少吃点,吃太多脑子要变笨的。」
「小忆书真可爱,跟个雪团子似的,好想拿到厨房蒸成包子……」
头儿和枕书阁其他弟兄一样,特别爱捏我脸上的肉,把我捏得像一只土拨鼠。
4
日子转眼过了十年。
我从一个雪团子般的土拨鼠长成了颀长的大人。
欺男霸女……不是,打架斗殴……不是,是锄强扶弱,我成为了枕书阁扛把子。
就一身皂色素衣,我也是京城少女口中枕书阁里最英俊的美男子。
连头儿都只排第二。
要是她们知道我是女的……
应该会很失望吧。
其实头儿才是枕书阁最好看的男子。
只是,对着外人,他的眉间总结着散不开的仇怨。
全京城的贵女,都致力于解开他眉间的仇怨。
可是这么多年,他依然孑然一身,除了枕书阁的弟兄们,他对谁都是冷冷的。
到底要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啊。
不知哪一日起,这个问题就始终萦绕在我心头。
从有了这个问题起,我再也不敢直视头儿的眼神,他一出现,我浑身就不自在得厉害。
他倒是毫无察觉,动不动就问我「忆书,今天又收了多少份女孩儿的情书啊?」
我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我们是弟兄,是弟兄!
直到那一夜缠绵,我圆了梦,也灰了心
「昨晚,我被人下了药。这个秘密就烂在肚子里 吧。」
「喏。」
一夜春宵,他却一句承诺都不肯给。
可转念一想,我就理解了他,毕竟他是「贤王」,于名声不能有亏。
5
多少个时日过去,我如坐针毡。
可他还能继续神色自若地拿我当弟兄。
嬉笑怒骂,甚至继续伸手把我的脸捏成土拨鼠。
其他弟兄也仿佛毫无察觉,只剩我,一遇上他,就脸红。
其实最开始,我好害怕别人知道那一夜的事,婚前失节,不就是三姑六婆嘴里的「荡妇」。
可是后来,人人都神色如常,我竟更是失落。
话本里,男女暗中做了夫妻,男子也是主动要给名分的。
他对我,这样若无其事,就像船过水无痕一般,不就是不曾放在心上么?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个貌美多情的美人就常常闯进枕书阁来。
弟兄们悄悄议论,那是当朝首辅肖卓万的孙女儿,肖祯瑜。
弟兄们说,有回他们二人被人算计下了春药。
可头儿坐怀不乱,硬生生忍着回家。
那一夜之后,肖祯瑜觉得大概是觉得头儿坐怀不乱,真无愧于他「贤王」之名,总来找他。
不得不说,肖祯瑜真美。
一袭水袖,袅袅婷婷;
一双凤眼,饱含深情;
一头长发,飘飘如仙。
「有礼。」
她第一次出现在枕书阁里时,所有的弟兄都看呆了眼。
包括我。
可我心里,像一只青得发绿的柠檬挤干了汁水,是又酸又苦。
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皂色素衣。
原来那一夜,他是为了保护肖祯瑜。
曾经,我一万次用那一夜告诉自己,头儿对我有心。
可是这样想想,也不过是药物作用和不珍惜罢了。
珍惜如肖祯瑜,无名无分,他又怎么舍得碰她?
还好,肖祯瑜来时,头儿的脸也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脸。
可她总是梨花带雨地来找他,把他的心呀,磨软了。
那一日,头儿终于把她迎进了书房。
她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进头儿书房的女子。
只是,我是弟兄,是和枕书阁的弟兄们一起进去议事的。
其实,即使不是那一夜,我也以为,我会有一点点特别的。
比如,弟兄们在外面受了伤回来,有大夫来诊治时,头儿会记得蒙上我的眼睛。
又比如,弟兄们都说,头儿对忆书最好啦!
更比如,我及笄那夜,头儿带我去看萤火虫漫天遍野,还送了我一枚夜里会发光的怪好看的石头……
可惜啊,我千万次地想,是不是我不够主动,才让肖祯瑜成为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5
农历十月初一,普天同庆,锣鼓喧天,十里红妆,头儿把肖祯瑜娶过了门。
枕书阁的弟兄们人人喜气洋洋。
弟兄们在皂色的官服外面套了一身红色的喜服。
我跟在弟兄们身后,故意大声说着吉利话。
「姻缘一线牵,鼓乐响堂前;豹略丈夫子,慧心女谛仙;巫山云十二,朱履客三千;明德流芳远,螽斯瓜瓞绵。」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人面桃花,佳偶成双。
望着喜气洋洋的新人,我的心碎了一地。
我幻想中,还在骗自己,头儿或许是迫于压力娶的肖祯瑜。
可今日的头儿,是我从没见过的开心和温柔。
「喝!」
我从来不碰的烈酒,今日竟成了好物。
不该落的泪,以烈酒为名,才可以簌簌而下。
几碗烈酒下肚,那些散不开的失落和愁绪终于抛到脑后,我在秋风里沉沉睡去。
「妹子,今天元宵节,哥哥带你溜出去玩去!」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呀?」
「爹娘,我会努力照顾弟弟的,别不要我……」
「这晦气孩子怎么又回来了?丢也丢不掉?」
「你再敢回来,我就弄瞎你的眼睛!你原本就不是我家的孩子!滚出去!」
「爹!娘!」
漫天的大雨好像要把我淹没。
「走吧,丫头。他们没找人牙子把你卖到窑子里已经是仁义了……」
「随我去当叫花子吧……」
「好哥哥,我饿了三天了,能分我一口吗?」
「打不过我,活该挨饿!」
「给我!你们再不给我!我就捅死你们!」
「小爷我怕啥,枕书阁第一勇士是也!」
几场噩梦过境,我才在混混沌沌中醒来。
「随我离开枕书阁吧。」
平日待我如兄如父的大师兄卢靖毅坐在我身边。
「我能去哪。」
我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上的芍药花。
「去云南,去岭南,去江浙,去闽越,天下之大,忆书这样聪慧,自有一番天地,而不是留在这……」
「忆书呢?」
大师兄的话突然被人打断。
我转脸去看,大红的芍药花丛之后,一身大红的头儿终于举着酒杯在满世界找我。
被头儿需要,或许就是我最大的意义。
我擦了擦眼睛,对大师兄摇了摇头。
只要头儿还需要我,我就舍不得离开枕书阁。
「忆书,带着弟兄们帮忙送客。」
说着,他悄悄搂了搂我的肩膀,好像是在安慰,又好像,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喏。」
我抬头看他,正好迎上上他如水的目光。
「嗯。」他避着众人搂了搂我的腰。
这是那一夜之后,他第一次找我,心照不宣的肢体接触,我以为,这就是承认啊。
说起来肖祯瑜的祖父可是内阁右相呢……头儿处处用得着她。
我颤颤巍巍地幻想他其实爱的是我。
可惜,许多风言风语传到我耳朵里来。
「他们一晚上要了三次水……」
「大皇子顾及手足情谊,不愿在三皇子之前有孩子,才清心寡欲这么多年,据说连个女人都没碰过。三月前,三皇子那边得了嫡子,大皇子就放心地开了荤…哎哟,这王妃真是幸福……」
下人嬷嬷间的嘁嘁喳喳传入我的耳朵。
人人都不知道我爱他,倒是谈什么都不避着我,还在议论之后,问我一句「你觉着大皇子与夫人相配吗?」
我僵着笑,不知说什么好。
原来,他也不是逼不得已。
肖祯瑜那么美,是个男子,就会心动吧。
「帮我。」
我时常回忆起那一夜。
对啊,那一夜,我只是在帮他,如同帮他完成领土勘测一样。
只是,我不重要……
或许,我从来都不该当自己是女儿身的。
其实,我哪里是什么好惹的鸟,凶悍起来,整个枕书阁的弟兄都要往后靠。
沾惹了情爱才这样小心翼翼。
那就做他最趁手的刀吧,即使无关风月,被天潢贵胄赏识,也是我最大的价值。
7
江南忽然得到线报,前朝太子潜伏在栖霞山中,伺机而动,预备刺杀当今皇上。
虽然前朝太子所带人马不多,可不少遗老遗少因此蠢蠢欲动,民心乱了起来。
头儿只带几个枕书阁的弟兄去江南秘密调查情况。
我理所应当地收拾行李。
「忆书不去,在京城看家。」
他特意发话。
「为什么?」
我看着他,期待着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保护。
「前方凶险,怕你坏事。」
原来只是担心我能力不足。
于是,我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到了江宁。
发现我时,弟兄们已经要出发了。
见了我,头儿叹了口气,允了。
我如愿参加了行动。
我也不知,为何非要参加这次行动,或许,我只是很想很想在他那里找到一丝丝的存在感吧……
这存在感并不容易找。
枕书阁的探子发来线报,说前朝太子带着人马潜伏在将军山上。
头儿下了决心,要擒贼先擒王,否则,谁也无法预料前朝太子势力的渗透情况,拔除奸细更为困难。
可将军山地势复杂,且人迹罕至,当地也找不到向导。
我们枕书阁的弟兄只好兵分十路先去探路。
三日后,我一身重伤,吊着一口气,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营地。
晕厥前,头儿抱住了我。
虽然我那么想要的他怀里的温度,好像也感觉不到了。
「太医!救人!」
我昏睡了七天七夜。
身上三十余处的刀伤,血几乎流尽。
昏厥前,我强撑着身子,交出来了将军山的地势图。
有了这地势图,起码他会记得我吧?
不过,我没死。
头儿花重金找来长白山千年老参,吊住了我的命。
可是其他九个兄弟,都没能跑出来。
因为,这将军山上全是埋伏,就连猎户和村民,都是前朝太子的线人。
我是留了个心眼,换了农妇的衣服,也因为是女人,才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我找到了前朝太子的藏身之处,原本,我能全身而退,可我太急功近利,想单枪匹马结果了那太子,才被他们发现踪迹。
一路追杀,他们以为我死了,丢到乱葬岗里才算完事。
好在我命大,跑了出来。
除了我,其他九个弟兄尸骨无存。
8
头儿对枕书阁的弟兄是有感情的。
其他几个弟兄的死让他痛不欲生,更是不计代价,一定要太医保我活下来。
他每天拿着皇家最名贵的金疮药来给我上药。
「头儿……这不合适……」
无论男女有别,还是身份悬殊,他给我上药都不合适。
「军营里都是男人,也只能我给你上药了。」
他不由分说,扯开我的中衣。
我的脸羞得通红。
「哪儿没看过,还害羞。」
不过一句话,在我心里起了阵阵涟漪。
那一夜,他记得的。
我甚至红了眼眶。
只要他记得,我好像就得到了什么。
9
有了地形图,之后的围剿不过月余就结束了。
前朝太子的余部被剿灭得干干净净,京城里,皇上龙颜大悦,封了大皇子礼亲王的爵位。
听说京城里肖祯瑜也有了身孕,大夫把了脉,说是男孩,礼亲王府喜气洋洋的。
一切都好。
唯有我的身子伤得厉害,几乎筋脉全断,是回不了枕书阁了。
大师兄和师嫂心疼我,特意去求头儿,要他放我。
「我和靖毅知你对头儿的心意,人家可有心?何况如今,你筋脉全断,对他也无用了……」
师嫂看我一身伤,一边帮我换衣裳,一边心疼地劝我。
我一愣。
原来,我对头儿的情意,竟是一点也没瞒住。
可师嫂说的没错,我这趁手的刀伤了刃也无用了。
急流勇退,或许,还在他心里留个念想。
铜镜里,我第一次看见女装的自己。
原来我是这样青春貌美,一丝也不输给肖祯瑜。
原来,我从未仔细瞧过自己。
那肖祯瑜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有些不甘心,却对师嫂点了头。
师嫂喜出望外,带着我去向头儿辞行。
书房的门一推开,一股子火药味简直扑面而来。
「忆书,你要离开我?」
头儿看似在征求我的意见,却更像在质问。
「我……」
我原本还想故意怄他几句,却再说不出口。
「忆书且如今大了,在这都是男人的枕书阁里诸多不便,还是同妾身家去,方便照料。」
虽是下属,虽是女子,大师嫂不卑不亢地向大皇子施礼。
「我可以照顾好她。」
头儿虽然才及弱冠,可他不容置疑的语气却是老成。
「可是忆书是女子,你会毁了她的!」
大师兄有些着急。
「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我要纳她做侧妃。」
听闻此言,我就红了眼眶。
「忆书本来就是我的女人。」
他拉着我的手,大方承认了我。
「忆书,你自己选。」
大师兄叹了口气。
我背叛了大师兄和师嫂的好意,一意孤行地留下来。
而他们离开了枕书阁。
师嫂劝我的「齐大非偶」,我是再也听不进去。
我么,原本就只希望在他身边罢了,本本分分的,能远远望得着他,就够了。
10
肖祯瑜有了七个月身孕时,我顺理成章地进了府。
我温顺地给主母敬茶,可肖祯瑜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捧着肚子说「乏了」就离了席。
进了王府,他不再是我的头儿,而是我的天,我的王爷。
喜帕之下的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吧。
王爷怕我受委屈,丫鬟婆子指了一大堆。
可他又忙着,只挑了喜帕就进宫议事了。
红烛帐暖,我一人独坐。
那一群丫鬟婆子,自然有了出言不逊的资本。
「据说是枕书阁里的,街上捡来的孤儿,不知何时爬了王爷的床。」
「她都能爬,你怎么不爬爬看。」
我一个人独独坐在喜床上,边上不远处,两个丫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议论着。
「怎么,下贱东西想爬床?也不怕脏了王爷的身子!」
皂隶出身,我又不是什么闺阁淑女。
「你!嘴真脏!」
「爬床不爬床的,你嘴就不脏了?」
进门第一天,我靠自己的一身痞气立了威。
人么,欺软怕硬得很,知道你有那几分不好惹,自然退避三舍。
11
从我入了宅子,王爷便忙得什么似的,总在书房议事。
肖祯瑜胎不稳,我连请安也免了。
她倒也安静,从不找我生事,倒不像话本里那些张牙舞爪容不得人的正室。
王爷却实在是忙,肖祯瑜那边也难得去看。
可屋里的下人,并不觉得是因为王爷忙,只当我失了宠。
「王妃来时,王爷折腾的那样,看看这位,进了府,至今不曾碰过呢。」
「你看她瘦的,都不像个女的,王爷喜欢才怪。」
「那纳她作甚?」
「说是她聪明的紧,也就是个幕僚呗。」
听了这话,我只能假装没听见,因为,她们没说错呀。
他若即若离,似是而非,我患得患失,担惊受怕。
我哪儿有信心说他爱我。
「侧妃,王爷有请。」
我倒不用绞尽脑汁,王爷这边忽然想起我来。
我按侍寝的流程梳洗打扮,却被小太监抬到了书房。
我心下有些失望。
我对于他的意义,究竟是兄弟,还是女人?
可见了他,我的心就软了。
他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的不成样子。
「忆书,帮我。」
我这才知道,王爷为何忙成这样。
朝廷有了确切的消息,南京剿的那前朝太子虽是死了,可还有个太子的同胞妹妹被保护着,如今也要出来号令旧臣,只是为了保密,谁都不知她在哪。
另一头,皇家的军事行动总是走漏风声,几次剿匪无功而返。
我登时一身冷汗。
军事行动走漏风声,显然是兵部除了内奸,而兵部,可是王爷的地盘。
「忆书,有什么好主意吗?」
「王爷,若兵部有内奸,我们只在兵部放消息,说公主抓住了。」
我一边替他捶背一边生了个好主意。
「抓住了?那也得他们会信。」
「你说那公主保密得很,只有几个近臣才认得,那随意指了个女子说是公主,自然有人上钩。我们越大张旗鼓,上钩的人就越多。」
「妙计。」
书房的寝室里,王爷松了口气。
「忆书……」
替他出了主意,我也不想打扰他,原本转身要走,却被他拦腰抱住。
那一瞬间的心花怒放,他已经把我丢到了床上。
他终于有了心情折腾我。
白天,我陪他议事,夜里又陪他折腾胡闹。
这月余的时间,我同他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书房里处处甜蜜得发腻……
「等江山定了,我陪你去四处游历……」
情到浓时,他绕着我的青丝说着情话。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是爱着我的。
13
好景不长。
王爷得了信,梧州那边前朝旧臣又准备生事,他交代了我几句,把查内奸的事交给了肖祯瑜的弟弟肖祯越就去了梧州。
不想八月过,肖祯瑜突然提前一个半月生产,虽然顺利,可孩子因为早产,有些痴傻的征兆。
太医署查出来,是有人偷偷在她的饮食里放了红花。
这下宅子里乱成一团。
王爷不在家,肖祯瑜刚生产完起不来床,竟让奶娘陈妈带着人在王府抄检。
她们从我屋里搜出一大包红花。
百口莫辩。
那是我筋脉尽断以后拿来炼油活络筋骨的。
「这红花是用来活络筋骨的!这月余我都不曾出过书房!王爷可以作证!」
陈妈听了更是来气,不由分说,拧着我的胳膊给了我一巴掌。
「下贱东西!还敢把王爷抬出来!王妃和世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去偿命!」
一群大力的嬷嬷扑上来,把我摁着喂了红花,又送到冷宫去。
断肠绝育的红花。
虎落平阳被犬欺,筋脉尽断的我毫无招架之力,疼得整整昏死过去三天三夜。
再醒过来,我已经在冷宫里。
冷宫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难以蔽体的薄衾和发霉的冷饭。
我找身边的丫头给枕书阁递了信,可好几日过去,竟是石沉大海。
我越来越失望,却没有任何抵挡的力量。
我只能趴在脏兮兮的褥子上,毫无气力。
等死。
14
峰回路转。
「忆书,忆书。」
我饿得几乎昏迷之时,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
伤口渐渐好些,可因为饿,我更是气若游丝。
王爷在梧州,枕书阁的弟兄也不大可能啊。
下一刻,门被打开,大师兄闯了进来。
「妹子!」
我来不及反应就被大师兄抱在怀里。
大师兄的声音又急又气。
「我就不该让你跟王爷回去。你哪儿吃的了这苦,做人的小老婆好做吗?是哥弄丢你的,这回哥也来救你。」
我明明清醒着,却是一点动不了。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哥哥……
回忆的城墙轰然倒塌。
原来,记忆里,那场花灯会是真的,带我偷溜出去的哥哥找到了我。
难怪大师兄格外关照我,事事上心。
其他人笑他,说他要娶我回去当老婆,他却不解释,只是默默娶了青梅竹马的师嫂进门。
原来,他是我哥。
「你别死,我带你回家。」
过了许久,许是天黑了,哥背着我出了门。
一开始一路顺利。
迷迷糊糊间,忽然有人出现。
「乱臣贼子,乱闯宫闱禁地,怎么,来救你的主子?」
「……」
哥好像被什么击中,同我一起倒在地上。
「叶静嫣,前朝公主。」
我听到有人站在我面前,轻轻拨开我的头发,而身后的大师兄一声惨叫,再也悄无声息。
「把叶静嫣抓起来!」
15
我被肖祯越抓到了慎刑司。
为了刑讯逼供,他用了上好的燕窝替我养伤。
「大胆狂徒,前朝公主,竟然敢潜伏在礼亲王身边,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我不是。」
枕书阁里的刑具一大堆,他举着个烙铁张牙舞爪,我只觉得小儿科。
「还敢嘴硬,信不信我烫你身上!」
「我和你说了我不是。」
肖祯越明显是养尊处优出身,这种见骨见血的事,恐怕是第一次做。
他虚张声势,我只想关心大师兄。
「我们不过放了消息,说抓了你这个前朝公主,他竟然擅闯宫禁来救你,你说说看,他不是前朝旧臣,谁是?」
「他也不是。」
我原本想告诉他,卢靖毅是我哥,可是转念一想,他或许就是得了肖祯瑜的授意来对付我,和我关系越亲密,或许对哥越不利。
我闭上了嘴。3
「叶静嫣,你从小无父无母,五岁,在圣上祭天路上大喊大逆不道之言,教你的那人,就是前朝旧臣。」
我盯着肖祯越,这逻辑相当自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让我进枕书阁,又能获取一手国家机密,牺牲个把拥趸,实在是合算买卖。
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我若是前朝公主,为何要亲自摧毁将军山根据地?」
我亲手把将军山连根拔起,把前朝太子杀了个干干净净。
我若是前朝公主,起码有人会告诉我吧?
「你!」
他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真是小少爷。
我心下一阵嗤笑。
「把她衣裳脱了!用刑!」
气急败坏,他就只能搞名节那套。
何况肖祯瑜授了意,玩这些倒也不稀奇。
可我是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
一个小少爷,还企图袭击个兵痞子?
「你过来,我交代个事,不过,其他人不能听。」
他轻易上了当。
我故意自己解开两颗扣子,用力搂住他,在他耳边道:「我可是你姐夫的宠姬,我敢脱,你敢看么?」
他的耳根登时就红透了,浑身僵硬。
我心下一阵好笑,就这还刑讯逼供?
「你在干什么?」
一个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却传入我的耳朵。
16
王爷死死盯着我。
「王爷,我……」
我不曾料想他这时回来,又看到这样的场景。
无比尴尬。
「我……不是……」
「姐夫,她是前朝公主叶静嫣!我已经替您清除了内奸卢靖毅!」
「她不是叶静嫣,卢靖毅也不是内奸!」
王爷也不正眼看他,不由分说,拿披风把我裹着就要走。
「王爷,我有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叶静嫣和那几个余部我自己抓到了。何况,我们早就说清楚了,如今你和你姐姐什么意思?」
王爷把我扛在肩上。
「王爷……大师兄还好吗?」
我实在担心哥。
「你不关心关心我,倒是对别的男人这么上心。」
「我……」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狠狠怼回去。
「他擅闯宫禁,无论是不是前朝旧臣,他死的好!」
「他是我哥。」
那一瞬间,我们陷入了长久尴尬的沉默。
「他中了毒箭,当场就不行了。」
他背过身去。
「哥!」
我惊叫一声昏死过去。
我断断续续昏迷了三个月。
醒来后,再也没见过王爷。
伤口一点点愈合,好像什么都过去了,可是,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满脑子想着哥。因为我的馊主意枉死的哥。还没来得及相认的哥。
虽然我知道,我哥不是王爷害死的,可是我没来由地恨他,或许,也是在恨我自己。
「好好照顾侧妃,她身子骨伤得实在厉害,每日喝点粥便罢了,肉食也该停了。」
我无意中听到太医这么告诉身边的姑姑。
曾经身强体壮的我,竟然为了王爷耗到油尽灯枯,即使如此,我也不曾见过他几年笑脸。
除了……
我有用的时候。
我忽然就累了。
踮着脚尖够着,迈着小碎步追着,我这前半生都在仰望他。
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呢?
17
听说,他又去了很远的地方,说是去戍边。
他忽然好像成了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我甚至难得从身边的刘嬷嬷嘴里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我越来越少想起他。
痛定思痛,我去找肖祯瑜要了休书。
肖祯瑜摆弄着孩子,只是一愣。
「你想走,就走吧,刘嬷嬷,你也带走吧。」
我没有推辞。
这么久以来,都是刘嬷嬷照料我,我确实离不开她。
刘嬷嬷带着我离开了王府。
我没有回头。
天高海阔,红尘万丈,我不再拘于四方一角。
我和刘嬷嬷赁了个小房子,也算有个落脚之处。
我又找到了嫂嫂。
她有了大哥的遗腹子,不日便要生产。
她见了我淡淡的,不悲不喜。
「当年,你和我们离开王府,靖毅就不会死。」
对着我,嫂嫂反反复复只说这一句话。
她痴了。
哥没了,嫂嫂痴了。
我万死难辞其咎。
当年,我要是跟他们离开了王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
懊丧没有用,生活只能往前走。
不过月余,嫂嫂临盆,生下来个喜人的闺女儿,我给她起名叫「安儿」。
我替嫂嫂请了大夫治病。
可我自己每日吃的药,也实在是贵。
盘缠就快见底,我在家里发愁。
奇了怪了的,那个肖祯越不知在想什么,三番五次上门,要给东给西的。
「我阿姊让我来看看你们……」
给我喂了红花汤,又诬陷我作前朝公主,我离开了,他又想来做好人?
什么回路。
我重重关上门,懒得理他。
「你坏了身子,舞刀弄枪是不可能了。家里开销又大,去考状元吧,今科皇上开恩,皇后开了女子科考,入朝为官,有俸银,有封赏,才好撑起这个家。」
刘嬷嬷抱着侄女安儿仔细替我盘算。
人下了决心做事,一切倒是顺利。
隔壁村有个在家丁忧的状元开了学堂,乡里乡亲,收了几斗米,我就拜了师。
我可是过目成诵,一目十行的料子。
乡试第一,会试第一,殿试第一。
恢复本名的卢靖菀,成了大新国第一个女状元。
赏了宅院,入了仕途,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我们以后都得靠你了。」知道我成了京官,刘嬷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我却笑不出来。
因为,过几日皇帝大寿,他所有的儿子和文武百官都要向他朝拜,那我就……不可避免地要遇见礼亲王……
18
我原本以为自己毫不在意了,却还是预演了许多遍和他的重逢。
我不必再仰望他了,而是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朝臣。
那他,见了我又会是什么表情?
「皇上千秋华诞,福祉延绵,万寿无疆——」
礼部的太监扯着嗓子在喊,我却在偷偷寻找他的身影。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
皇上千秋华诞,他竟未出席,只有嬷嬷抱着肖祯瑜的娃娃在一旁凑数。
「最近又有战事了?礼亲王竟连这样的场合也缺了席。」
我悄悄问身边的女官。
「礼亲王来了呀,不是那个奶娃娃么?」
「这怎么可能?」
「原来的礼亲王一年前因为剿匪伤重不治,薨了。多久前的事了,你竟不知?」
「嗡」的一声,我大脑一片空白。
他死了。
他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前几个月,在王府时,下人们嘁嘁喳喳的时候,我竖着耳朵听,还在说礼亲王去了戍边呢。
他如何就薨了?
我跌跌撞撞回了家,问刘嬷嬷。
「王爷他……只希望你好好的。」
19(番外1 礼亲王视角)
人人都觉得我是天潢贵胄,母后受宠,自己又是战神。
可是其实,我不是父皇的亲生子,我母后在进宫前就有了我。
母后的解释是,他们二人早就一见钟情,是父母之命难以违抗,才嫁了我生父。
后来皇上问鼎中原再来找我母后,母后进了宫才发现,已有了身孕。
母后原本想打了我,可父皇怕伤她的身子,还把我留了下来。
在小时候,我一直觉得父皇对我也是极好的。
把我和其他兄弟一起序齿,成了血统高贵的皇子。
可是,即使瞒着天下人,他从没瞒过我,我不是皇子。
「你要是我亲生的就好了。」
小时候,他总摸着我的头叹气。
大了我才知道,这是在告诉我,不要有非分之想。
每次摸我的头,他也是在敲打母后。
不过,母后对我从来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我来的不是时候而怨恨过我。
她只是老鼓励我,要努力,要「有用」,要给弟弟们当榜样,父皇不会亏待我。
嗯,一定要「有用」。
所以我建立了「枕书阁」,广罗天下贤才,为我大鲤国所用。
所以我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只为了「贤王」之名,成为父皇的肱股之臣,弟弟们最大的依靠。
所以我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扑着身子,低着姿态,一心辅助我弟弟们。
可即使如此,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那夜我去查户部的案子,查到春风楼的暗室可能有线索,可莫名其妙,暗室落了锁,被关在一起的,还有首辅肖卓万的孙女、户部尚书家未过门的儿媳肖祯瑜。
空气里燃情香幽幽而起,我猜到了可能是谁。
我父皇后来的宠妃,五皇子的生母张嘉容。
她是我母后之外,唯一有生育子嗣的嫔妃,也是新生代风林党领袖的女儿。
而肖卓万,是我在朝中最大的死对头。
我要是侮辱了他的孙女,无论是翰林苑还是风林党,这朝中的文官必定对我口诛笔伐,不仅是我,甚至我另外三个同母弟弟,都会失去继承人的资格。
我得替母后和弟弟们盘算。
我打晕了肖祯瑜,自己不敢逗留跌跌撞撞跑回枕书阁。
那药力实在强悍,我又年轻,实在难受。
如果非要胡来,那我宁愿找我的忆书。
那个我从大街上捡回来的「雪团子」。
圆圆的娃娃长大了,聪明漂亮,不知怎么就闯进了我心里,等她及笄,我就娶她吧。
虽然,我总觉得,枕书阁里其他几个混小子也虎视眈眈,尤其是那个卢靖毅。
上个月她及笄,我送了她祖传的祖母绿,她没推辞,应该是同意了。
虽然母后不同意,说她的出身屈了我,可父皇这样忌惮着,我娶她,不也衬了意?
我去了藏书楼。
她红着脸接受了我。
我又是开心又是冲动,搂着她折腾了一宿。
次日醒来,那雪团子躺在我身侧,我几乎又难以自持。
清醒起来,我不敢看她,却还是要替她多想些。
母后尚未同意,她又没有娘家,若是落个未婚先孕,定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我找我的奶娘刘嬷嬷熬了避子汤给她喝下。
我们来日方长,母后总会同意的。
谁知之后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肖祯瑜那一晚之后,竟然主动找上我,递出来一份户部尚书的罪证。
户部尚书顺利下了狱,肖祯瑜竟以此为名退了婚。
「什么时候给我个交代?」
肖祯瑜好像瞧上了我。
我不愿意。
可太多事,由不得我。
肖卓万亲自来找我,说那日肖祯瑜夜不归宿,已经名节尽失,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为。
他还说,若我娶了肖祯瑜,那以后我们武官集团和文官集团的恩怨一笔勾销,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我动摇了。
这几年,风林党势头太猛,父皇对五皇子也愈发青眼有加。
母后有些着急。
我三弟文治武功都是不二的继承人选,可与文官集团对立多年,肖卓万总是不同意父皇立三弟为太子的提议。
我若娶了肖祯瑜,我三弟离太子之位就能近些。
至于忆书……
我先娶她做侧妃吧。
就是有些委屈她了。
我把那日的情况告知了母后,可就连侧妃她也不允,理由又变成了我们八字不合。
再想想办法吧,我不愿意委屈忆书,起码得要进宗人府的册子才行。
我也不敢告诉她,忆书这么聪明的姑娘,为什么要受这委屈!
肖家很着急,大婚仪式只好在月内完成。
婚礼上,忆书好像在流泪。
我悄悄跟着,又听到卢靖毅那小子忽悠她离开我。
卢靖毅这混球!都成了亲了,还管我们的事。
我故意趁人不注意去拉了忆书的手。
她是我的女人,这辈子都别想忘了。
可新婚之夜,肖祯瑜一脸甜蜜地告诉我,已经有了我的孩儿。
我那时才知道,我是替人顶了锅。
我借口她有了身子离开了新房,我也不忍心告诉她,她失了身,甚至不知对方是谁。
这样的耻辱,哪个女子能忍得了?
木已成舟,我也不想得罪肖家。
反正表面夫妻司空见惯,我再娶了忆书,才是真夫妻。
谁知前朝太子的人忽然在梧州生事,父皇要我带人去剿匪。
前朝那帮人不过十来个,一群草包,剿匪不过易如反掌,哪儿需要兵部出人,我枕书阁的去就行。
就是忆书不知在想什么,眼睛湿湿的,说也要去。
剿匪,她一个女子,去做什么?
谁知忆书偷偷跟来了,还要跟着去。
我原本是不答应的,只是想想,让她去探个路,也未尝不可,立了功,母妃也就不拦着她进门了。
不过几个乌合之众,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我轻敌了。
我等了十日,那十名弟兄进了山就没再出来。
快落日时,我终于等到了忆书。
筋脉尽断,气若游丝,浑身是血,满身是伤。
她昏厥前,把将军山的地势图交给了我。
我一定要救回她!
我叫来全江南最好的大夫,可会诊之后人人摇头。
他们都说,忆书流血过多,神仙难救。
怎么会呢?
忆书还微弱地呼吸着呢。
终于来了个疯疯癫癫的老道,说能治。
可要血液相融的人给她输血,就是输血之人半年内一定要避免真气涌动。
我顾不上质疑这是什么奇门异术,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试试,血液相融,那就用我的吧,我和她有过肌肤之亲,自然更能相融。
幸好,那老道没骗我。
忆书一日日好起来,虽然筋脉尽断,再也无法舞刀弄枪,可好歹捡回一条命。
我屠了前朝太子满门,给忆书和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虽然,错的难道不是我么,他们的伤亡,是我轻敌所致啊……
为了扩大影响力,父皇对本次剿匪大加封赏,直接给我封了亲王,忆书的事,母后也不再阻拦。
下半生,我终于可以不再亏欠忆书了。
还没来得及跟忆书说,卢靖毅这小子又来搅局。
这回还带上了他娘子。
他娘子竟也愿意?
他指责我没照顾好忆书。
是啊,是我没照顾好她,可卢靖毅有什么立场指责我?
卢靖毅第一次跟我大声争吵起来。
他说的每一句,我都无法反驳。
这时,忆书跟卢靖毅的娘子一起进来。
忆书自己也说要走。
我百爪挠心,不知怎么留住她。
「忆书本来就是我的女人。」
我脱口而出,再瞒下去,她就要走了。
我赢了,她点了头。
可是新婚第一夜,我就被内阁扯着议事,说是前朝旧臣又卷土重来,还扯出来个前朝公主。
我不敢耽搁。
之前就是因为我轻敌,才害了自己弟兄,这回又说内奸在兵部,我更得重视。
可是内阁议事就是这样,议了一个月,吵来吵去也没什么结果,互相攻讦,却没人拿的出解决方案。
我还不如回家找忆书,她比这帮老头子聪慧多了。
她替我出了妙计,我松了口气,才能放心和她胡闹起来。
不得不说,那些短暂的时日,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可好景不长,内奸没抓出来,前朝这帮人又在梧州闹出事来。
内阁责成兵部前去处理,要求我带的人务必可靠。
我转念一想,何必可靠呢?最可疑那几个一起带去,关键时刻,狐狸尾巴,自然就露出来了。
我把内奸的事交给内阁,带人去了梧州。
只是,我忘了老道交代过的,输血半年内不得运真气。
那内奸出现时,我运了全身真气,把他打了半死,我自己却也……五内俱伤……
养伤不及,又听说京城肖祯越把忆书当前朝公主抓起来。
我赶忙回京,使出最后的力气,去把忆书救出来。
可我才知道,是卢靖毅为了救她擅闯宫闱,才被让忆书被留在京城抓内奸的肖祯越认定成了前朝公主。
而卢靖毅为了忆书,已经万箭穿心而死。
我又是震撼,又是酸楚。
我连忆书被肖祯瑜关在宗人府都不知……
所以忆书上来第一句话就在问他。
我五内俱伤,几乎支撑不住,可她还在关心其他男人……
我开始口不择言。
可下一刻,她的话更让我如至冰窖……
原来卢靖毅是她兄长……是她梦境里那个元宵灯会走散的亲人……
我眼前一黑,就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王府里已经白茫茫一片。
太医诊了脉,料定我只有这两日了。
肖祯瑜抱着娃娃坐在我床边,眼眶红红。
我浑身已经动不了了,只剩嘴还能勉强张开。
她也是可怜人。
我张了嘴安排后事。
「以后,王位就是晨儿的了。你……待忆书好些……放她走吧……」
最后的时刻,我只想安排好忆书……
「到了如今的份上,你才决心要把王位传给晨儿。当年你为什么害晨儿?他也是你的骨肉……」
肖祯瑜开始擦眼泪。
「晨儿……不是我的孩儿……」
我虽不明白什么叫我害晨儿,可我希望肖祯瑜对我多一些愧疚,这样,她对忆书,就能好些吧……
惊异、疑惑、悲伤、大恸,肖祯瑜拉着我不放。
我的意识好像真的快涣散了,最后的事,我还没说呢……
我要下人去把刘嬷嬷找来……
我要她帮忆书活出个样子……在我的祈求下,父皇母后开了女子科考,忆书没问题的……入朝为官,让全大鲤都看到她的价值,才能让她今生无虞……否则……人走茶凉……谁也靠不住啊……
交代完一切,我的意识终于放松下来,它们像那夜的萤火虫,飞散开去……
忆书,我们来世再见……
20(番外二:往后余生)
忆书终于知道了一切,可为时已晚。
原来头儿和自己一样,早就情根深种。
可惜情深缘浅,生死两隔。
可拥有过这份情,忆书觉得今生足矣。
肖祯越一日日地来,缠得她不厌其烦。
「你和你姐姐究竟想做什么?」
无论忆书怎么问、怎么赶,肖祯越也不走,就耐心听着,放下大少爷的架子,任劳任怨地替忆书忙前忙后。
一日酒后,肖祯越终于被忆书套出真话。
原来,肖祯瑜孕期确实被人下了红花,这个人,竟然是皇后。
她知道那孩子并非礼亲王亲生,一心要保全儿子的颜面。
可怜的肖祯瑜因此早产,甚至影响了孩儿的发育。
护犊的肖祯瑜哪里能忍,在忆书房间抄检出红花后,她把一切矛头指向忆书,想尽办法要她去死。
可怜的肖祯瑜爱恨交织,却错认了仇人,也错认了爱人。
直到最后王爷去世,她才知道那夜和她缠绵的,并非礼亲王。
几方探查才知,那夜就是之前的未婚夫,因为他之后下了狱,才什么都没闹出来。
知道真相后,肖祯瑜姐弟悔不当初,只想好好弥补王爷和忆书,甚至想把王位还给忆书。
可是,忆书一个人要王位做什么?这样的伤害,又怎么能弥补!
她很快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成了三皇子的左膀右臂,一路辅佐他登上皇位。
在她的倡议下,大鲤国广开女子科考,广罗天下女贤才,经济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
很多年之后,朝堂上出现了一个和当年忆书十分相似的身影。
她三拳两腿打开场面,接替了忆书内阁右相的位置。
哦,忘了说,她叫卢雨安,是忆书的侄女。
忆书终于放心卸甲归田,四处游历。
「巍巍江山、千里河山、春江秋月,大鲤国的风光我都看完了,下去和你说啊。」
又是很多年以后,忆书被发现在礼亲王墓前,有只小鸟站在她身上,一人一鸟,一动不动,一起去了极乐世界。
春风不解杨柳意,只道青春好风景。
21
故事里的人,皆非完人,却也不是坏人。
可却因为因果缠绕互相亏欠又互相偿还。
红尘滚滚,因果不息,才有了人世喧嚣,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