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实主义影视作品与韩国的有什么不同?
现实魔幻主义:
麻水镇有个信访户老侯,因为拆迁补偿找镇上闹过几次,一直没能谈妥,后来精神出了问题,人有点神兮兮的。有天突然跑去县政府大楼了。
政府大楼门口常年都有两个保安,一左一右跟警卫一样站岗。按规定见到了生面孔都要盘问一番。可是县政府进进出出的,大都是部门过来办事或者是企业家老板来拜访的。问得紧了惹人反感,后来就摸索出了套察言观色的本事:
看人先看鞋。
鞋子是双破胶鞋,脏兮兮还有泥点,十有八九是当地农民,再结合衣裤也脏兮兮的,头发还蓬乱如鸟窝,就基本上能确定了。
就直接当头棒喝,你哪个村的?!
对方一般就会支吾着说,我,我麻山镇的。
有啥子事正常途径解决,先找镇政府!
对方往往可怜兮兮地说,都找过好几回个啰,那龟儿死个舅子不解决,莫得法才过来找县里头...
就义正词严地说,问题要一级一级反映,屁大点事就能来县政府来闹?!还有,你龟儿龟儿的骂哪个?!
对方老实巴交,吃了闭门羹就回去了。
要是鞋子穿的是双旧皮鞋,旧得黑得都能发白那种,一般是老工人。当然,也有穿杂牌运动鞋的工人,衣着打扮没穿工装看不怎么出来。就得结合了手看。一双手骨架奇大,粗糙但又不黢黑,满是老茧但又没怎么脱皮,就能笃定之前是在工厂里长期当工人,靠下力气吃饭的,混了一辈子,还是靠力气吃饭的。
这种人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咱们都是穷哈哈的阶级兄弟,你们有情况要反映,可我们也有规章制度不让进,这么着,我给你指个地方,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你出门左拐倒拢,走200米,那里是信访办,找信访办反映了,登了记,才能找领导。
对方听了感恩戴德,手哆嗦着掏了烟出来就递,就说,莫法抽,莫法抽,有规定。
要是鞋子是名牌运动鞋,不是乔丹就是耐克的。身上也是一身运动装,再看脸往往都稚气重,有点玩世不恭。这种一般是有家业继承的二世祖。就象征性问一句,是来办事吗?对方要是随口说一句去发改委或者去政府办,就不用再多问了,免得自讨没趣。
见得最多的自然是穿一身深色行政夹克,西裤皮鞋,戴眼镜,手里提着个公文包或者拿着笔记本、文件之类的。这种人不需要多问,自然是其他部门过来办事的,只需大概瞥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也就放进去了。
而有些生得宽头大脸,穿得西装革履,走路挺胸抬头,眼神中透出几分睥睨之气的,一般都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非但不能问,还得毕恭毕敬地敬个礼。
这样操作了数年下来都相安无事。偏偏遇上老侯翻了船。他老候一个农民,却晒不黑,人又长得高大魁梧,还穿了套干部夹克,像模像样的拿个黑色皮质笔记本,上头夹一支笔,大摇大摆地走进县政府大门。表情也不卑不亢,也不向保安问话,两个保安虽然没见过此人,但都以为是他是上头过来调研的领导,就这么放进来了。
老侯进了大楼过后,也不吵不闹,见到有七八个人走近电梯,就跟着也进去了。电梯在八楼停了开门,他也就跟着那些人走,进到了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一张大桌子上摆了若干个座牌:财政局、民政局、建设局、规划分局、公安分局....还有个座牌上写着个县领导名字。
老侯见最熟悉的是公安二字,就不声不响地在摆有公安座牌的位置坐下了。
不一会儿开会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也是凑巧,公安领导临时有事,安排的人还在路上赶。
县领导进来坐下,宣布开会,讨论某镇征地搬厂的事。县领导心里头还在想姗姗的事,随口讲了几句各司其职稳妥推进之类的,几个部门也发表了意见,老侯也稳稳地坐在位置上听着。
最后县领导惯例性问了句,其他部门还有没得意见?
老侯见会场上没人开腔,就说:“我来讲两句。”
就开始说起了自己亲身经历的麻山镇征地拆迁的事,镇政府怎么做工作,村民怎么闹事,县里面怎么派人来维稳之类的。其他部门的人,虽然觉得他有点啰嗦,但也耐着性子听,还有几个埋着头装模作样的做笔记。
县领导不时颔首听他讲。老候讲着讲着,内容就不对劲了:“在鸦片战争时期,我们还处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压在人民头上的是官僚主义、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三座大山……”
县领导这才正眼看了老侯,问他:“你们分局领导呢?”
老侯说得兴起,根本不顾县领导的问话,继续侃侃而谈,开始扯什么庚子之乱、八国联军之类的。
现场有个信访办的股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低声向县领导示意说:“他这里好像不大对头。”
县领导旁边的政府办主任这才提高了音量质问老候:“你是公安哪个部门的?啥子职务?叫啥名字?”
老侯一愣,随即疯病遭激了起来,开始暴跳如雷,把会议桌砰砰砰拍得像打鼓似的。旁边两个部门的人想要去拉他,老候却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一下翻身爬上了会议桌,把上头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座牌挨个都踢翻了,连同装茶水的纸杯子、陶瓷被子都打翻了,红头文件洇湿了好几份。
部门领导朝他喝,你干啥子,快点下来!
老候却在会议桌上居高临下,转着圈不下来。环顾了众人,最后跟县领导眼睛对上了,就呲牙咧嘴径直往冲向了县领导。县领导吓得要钻桌子脚,还好信访办股长手疾眼快,也翻身上了会议桌,把老候从身后抱腰给拽住了。接着大楼保安们闻讯赶来,几个人生拉硬拽,才把老候拽出了会议室。
信访办股长回单位把这事向领导汇报了,领导觉是信访办最先反应过来,又敢于挺身而出控制局面,属于护驾有功,夸奖了他几句,让办公室写篇信息宣传正面报道一下。办公室就让参会股长写个初稿,股长就把经过向手下的股员口述了一遍。
股员是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工作不怎么上心。股长说的是麻山镇那个老侯莫名其妙的闯进了会议室了,可股员却把“侯”听成了猴子的“猴”。
股长也没怎么审,就让他报给了分管领导。分管领导只是把几个语气助词改了一下,就直接报给了县电视台。
县电视台统稿干事一读,觉得这倒值得报道,但有些话东拉西扯、狗屁不通。比如说,“近日,麻山镇一个曾经多次闹事的老猴贸然闯入了县政府。”这头一句话,用词就不准确,老猴怎么是一个?明明就是一只嘛。还有“多次闹事”,没能惟妙惟肖的写出老猴的特征来,写相关部门采取的措施也写得不够有力,所遣词句没有体现出那种抓铁踏石的劲头来。
统稿干事点了支烟,在吞云吐雾中悉心修改了起来。
稿子改到天都黑了才改完,电视台领导早就走了,估计又是出去喝酒去了,于是统稿干事就用微信把稿子发给了领导并留了言请他审阅。电视台领导正陪着县领导还有姗姗在酒桌上觥筹交错,等到十一点多才看到微信,也没点开文档,就回了一个字:“发”
姗姗的父母都是教师,结婚结得晚,生她生得也晚,所以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自然是把这唯一的女儿视为掌上明珠。
受到父母熏陶,姗姗自小爱看书学习,性格也算开朗懂事。后来考上大学读了新闻专业,毕业后就分到了县电视台工作。
先从记者干起,就是按部就班地宣传一下县城里头搞了什么乡村振兴政策,修了什么公园绿化,开了两会解决了多少民生实事之类的。
干两年,姗姗觉得没什么劲儿,一直想要跳出去。她父母就劝她,一个女孩子,还是干个有编制的工作好,旱涝保收。姗姗也一直都没有鼓起跳槽的勇气。
后来电视台换了个新台长,见她长得漂亮,上任没多久,就叫姗姗下班一起去陪部门喝酒。姗姗也不想得罪新领导,勉勉强强跟着去了。结果酒桌上有些老男人,老是缠着她喝酒,问了她还没结婚,又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姗姗很反感,后来台长再叫她她就不去了。
台长就说,台里头打算开个民生关注的栏目,还缺个主播。我看你形象气质也好,专业素质也过硬,正考虑你呢。这女孩子嘛,该放开的就要放开一点。
姗姗人清高,当时并没有吭声,过几天就不动声色地办了停薪留职。趁着年轻去了北京。
北漂了好几年,辗转找了好几家媒体工作,可都是编外人员。都说她人漂亮,能力又强,比好多正式工强多了。可惜编制都占满了。
也有不少人帮她介绍对象,什么外交官、国企老总公子之类的。接触过后,姗姗却觉得对方太俗气,只会谈权谈钱,一个都没看上。
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人,她就被贴上性格孤僻、不合群、自命不凡之类的标签。一直没能在北京混出名堂来。
再打听县城的状况,原先那个台长早就因为贪腐被抓了。停薪留职政策也变了,要是三年之内不回原单位就视为自动离职。
父母就劝姗姗回到了县城,继续在电视台当记者。还是原先的那些新闻报道,只是换了个提法。以前叫下岗,现在叫灵活就业,以前叫松绑,现在叫为企业赋能。以前叫街心花园,现在叫城市绿径。以前叫大干快上,现在叫提速增效。以前叫艰苦奋斗,现在叫砥砺前行。
这任台长对姗姗以前的脾气秉性也有所耳闻,也大概是因为现在政策严了,所以也没叫她出去陪吃陪喝之类的。姗姗过了几年清静日子。
她也没想过要去当什么主播之类的,可台里决定福利待遇的,主要就是看职称。她发现许多年纪比她小的,都顺利提上了编导主任、播音主任之类的,而自己一直还是个普通办事员,级别上不去,就去找台长问了。
台长开导了姗姗几句,说什么僧多粥少,什么形势变了,不靠排资论辈了。又安慰她说,你年纪确实不小了,我会考虑考虑的。
没多久,有天快要下班时,台长打电话叫姗姗到了办公室,说今晚有个酒局,分管副县长要参加,带她一块去顺带提提让她当主播的事。又说他本来提名过姗姗,可是这小小的县城电视台他台长也说了不算,宣传部那边老是压着。
姗姗觉得这台长还算正直,就跟他去了。
在酒桌上姗姗主动敬了县领导几回酒,县领导看她的眼神满是欣赏,就问台长,怎么我都不晓得你们台里面还有这等美女?
姗姗就随口开玩笑般提了句:“你看我这形象能当主播吗?”
县领导也是有几分醉了,挺直了腰板,责骂台长说:“你看你!这等美女都当不上主播,那不是咱县里的损失吗?”
台长就面露难色:“宣传部贾部长哪儿,你又不是不清楚...”
“哼!明天你就打个报告上来,我签字!”
没过几天,姗姗就当上了主播,是县电视台新开的一个专栏,报道政府工作动态,只需要先熟悉下稿子,到时候照着提示器念就行了。工作很轻松,既在全县人民面前露了脸,而且有了当主播的履历,评职晋级是有加分的。
姗姗这才感慨,县领导一句话的分量竟然有这么大。
等到新闻播出了几天,台长这才发现姗姗把“老侯”说成了“老猴”,问她是怎么回事,姗姗说是照着那稿子念的。台长叹了口气,说:“唉,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啊,不过没事,这节目也没人看,你就当啥事也没发生。”
果然,电视台虽然是在全县范围内二十四小时滚动播出,可也人打电话到台里质问,也没听群众议论怎么会让个“猴子”跑进政府大楼的事。
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可没想到,跟副县长一直不对付的宣传部贾部长却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打电话过来把台长大骂一通,挑的新主播是什么花瓶!必须马上换!
台长只能姗姗叫到了办公室,开诚布公跟她说,副县长跟贾部长有矛盾,两个人明里暗里较着劲儿呢。如今你捅了个篓子,把柄让人家抓住,想保住主播位置,就只有向副县长表忠心了。
姗姗很委屈,说:“怎么是我捅的篓子?那稿子不是信访办发过来的吗?我们照着稿子念,难道他们就不对事情的真实性负责?”
“现在说不清楚了,毕竟最后这新闻是电视台播出去的。”
姗姗一脸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台长也是跟姗姗大倒苦水,说,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你瞧瞧咱们电视台,能当上主播的,的确,歪瓜裂枣那是不行,可你说杜娟,她哪儿哪儿比得上你,还不是靠着有个县委常委的干爹。还有胡丽,嗨,一言难尽....所以我就说,你要是真想在事业上有所作为,还是得要豁得开。
台长叹了口气说:“唉,我都说了,现在只有副县长能够帮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说着,台长就把副县长的手机号码写给了姗姗。
姗姗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一早,编辑好了一条短信发给了分管副县长。
朱县长你好,我是县电视台燕姗姗,之前跟你一起吃过饭的。当时就觉得你风趣幽默,谈吐不凡,胸中有万千沟壑,令我十分钦佩。有机会能单独请你吃个饭吗?
那天姗姗从早到晚看了十几次手机,副县长却并没有回她。
姗姗心有不甘,过了几天,又给副县长发了条短信:朱县长,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感激你对我的知遇之恩,还有,我真是是特别钦佩你,就想请你吃个饭。
可等了一天还不见回应。
姗姗思来想去,觉得恐怕是副县长担心回短信上会留下什么把柄被她抓住了?就盘算着,等下班过后直接给副县长打个电话。但五点半,副县长回了短信,直截了当地说,行吧,我周五晚上有空。
约会很顺利,地点是副县长选好的一个不对外开放的私房菜。在包间里,两人喝了点红酒,谈了些工作、生活上的事,副县长问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姗姗这才委婉说,想要副县长帮她保住电视台主播的位置
副县长醉意朦胧地拍胸脯保证说没问题,又趁势拉住了姗姗的手,说,姗姗,你太好看了,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今晚就别回去了。
有得必有失。
姗姗既然能约他出来,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故作娇羞地点了点头,很快两人就到了私房菜二楼的民宿里。
副县长有些微醺了,一把把姗姗推倒在了床上,几乎是带着命令的语气说,你自己脱。
姗姗有些窘迫,只能说一句,先把灯关了。
“哼,你个婊子还害羞了。”
姗姗听了,恼怒地说:“我可不是什么婊子。”
“行行行,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儿。”副县长边说着肉麻的话,边三下两下把衣服脱得一干二净,再赤条条的转身过去,把灯关了。
黑暗中,姗姗坐在床头缓缓脱掉自己的衣裳,就好像是认命了把自己的尊严也一同脱掉了般,不知怎么的,眼泪就簌簌地掉落了下来。
等她把外套、衬衣都脱掉了,上半身只剩个内衣时,副县长已经一丝不挂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借着门缝外头微弱的光,在昏暗中,姗姗看到了副县长那缓缓靠近的双脚,没有穿鞋,很瘦,脚背上长满了浓密的汗毛,她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副县长的脸,那张脸,竟然是只猴子的脸!
那篇新闻稿开始在姗姗耳边回荡起来:
近日,县政府贸然闯入了一只猴子,公然扰乱办公环境,严重威胁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我县信访办工作人员挺身而出,成功化解了这场危机。
据悉,猴子来自麻山镇,属于性质顽劣,屡教不改。这天县政府开会研究民生问题时,这只猴子竟未经许可,采取伪装、瞒混等手段混进了县政府大楼,随后大张旗鼓地闯进会议室,对正常办公会议秩序造成巨大破坏。在对其进行教育劝导无效后,这只猴子开始变本加厉,大肆破坏会场甚至危害到参会人员人生安全。千钧一发之际,信访办工作人员一是敢担当,秉持“今天再晚也是早,明天再早也是晚”作风,在若干个部门当中不顾安危迅速反应,第一时间启动应急措施。二是有作为,面对穷凶极恶、极易伤人的猴子,采取抱、揉、拖、拽等方法,成功将其制服。不仅体现了过人的勇气,更展现了信访干部在日常工作中锻炼出的能力素质。三是讲方法,面对情绪激动的猴子,始终能保持冷静,打好“预防针”“镇静剂”“安慰剂”,寻找最合适的解决方案,将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有效避免了矛盾的积累和激化。
在紧急时刻,信访办工作人员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是责任与担当,以勇敢和决心为我县经济建设贡献着不可或缺的力量。
姗姗突然大声说了一句:“别过来!”
“又怎么了?”副县长这次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宝贝儿,刚才我叫了你一声婊子,是我不对,我检讨。”
“算了。”
“什么算了?”
“我说我们算了,我也不当啥主播了。”
“哼!”副县长冷笑一声。“你当耍猴儿呢,你说算了就算了?我告诉你,老子跟你上床是看得起你!”
姗姗已经迅速地把衣服又重新穿上了,径直朝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副县长的威胁声:“我告诉你,今天你要这样耍我,你不光主播当不了,你就连电视台你也别待了!”
姗姗没理他,灌满入耳的净是猴子般吱吱嘎嘎的吵闹声。
她匆匆打开了门,下了楼,一头扎进了县城璀璨灯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