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精彩反转的悬疑故事?
我爸做异宠博主吸粉百万,当了网红。
主角是他养了二十年的白化黄金蟒,一条会跳舞、会用宠物交流按钮的聪明大蛇。
也会在半夜用蛇身丈量我的身体,尝试能不能吞吃我。
这蛇成精了,要吃人,我爸却舍不得杀了这棵摇钱树。
1
半梦半醒的时候,一根巨大的滚圆蛹动着,缓慢地来到我身旁,它直直地贴着我,从我的脑袋一直贴到脚尖。
阴凉的身体散发着湿润腥膻的气味,整整齐齐贴在我的身边,身体的宽度甚至快要超过九岁的我。
它的身体,摆得比直尺还要直。
它在丈量我有多长,能不能把我整个人吞进胃袋。
蛇腥味钻进鼻孔里,钻进我的梦里。
幸好我最近一直睡不熟,闻到熟悉的气味,很快惊醒过来。
半夜睡醒,身边直直贴着一条大蟒蛇,这场景,即使是成年人也会受惊过度。
我反应过来有危险,蹬着双腿踢它踹它,用枕头盖住它馒头大的蛇头,大喊:「蛇要吃我!蛇要吃了我!」
房门被扭动推开,紧接着,客厅的灯亮起,脚步匆匆响。
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都被我吵醒,披着外套起床来看。
听到我在打蛇,爸爸冲进来,一把扯开我。
我摔在墙角,差点一跟头从床上栽到地上。
还好有妈妈扶着我,问我有没有被蛇咬到。
我受了惊吓,抽噎着重复:「蛇在量我的身体,它要吃我。」
爸爸把黄白色的大蟒蛇捞起来,蛇熟悉地缠在他的身上,露出白色肚皮,嘴里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像是在悠闲地示威。
「谁让你睡觉不关门,妮妮不就是跑进来跟你玩吗,你差点把她闷死。」爸爸翻看着大蟒蛇的身体,查看伤势,心疼得不得了。
我委屈地喊:「我关了,是它自己把门打开的。」
「门把手这么高,怎么可能?肯定是你忘记关门了。平常都丢三落四的,女孩子家家,睡觉连门都不关。」奶奶数落我。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十分委屈:「我真的关了。」
妈妈忍不住帮我解释:「念念才九岁,她不会说谎的。蛇用身子量人,是真的要吃人的,吴同,你养了这么久的蛇,你应该知道……」
妈妈看着爸爸不耐烦的脸色,声音越说越低。
「别叨叨。」爸爸抱着蛇离开我的房间,把蛇放回宠物室。
那间宠物室,比我的卧室都要大得多,里面有很大的蛇缸,用木头、木屑和椰糠造了景。
宠物室是专门为了养大蛇准备的,是我们家面积第二大的卧室。
这不奇怪,毕竟我们家的大房子,都是靠这条大蟒蛇挣来的钱换的。
养了二十年,爸爸最清楚,这条蛇有多聪明。
它会跟着音乐节奏摇晃身体跳舞,会使用狗用的宠物交流按钮表达需求。
我说它会开门,爸爸却不相信,因为他从没见过。
只有我知道,蛇会开门,它经常背着家里所有人,用身体把我的卧房门把手扭开,入侵属于我的房间。
它享受着我恐惧的眼神和尖叫。
2
爸爸把蛇带走了,爷爷奶奶也摇着头回房继续睡觉,没人关心吓坏了的我。
只有妈妈摸了摸我的脑袋,
「没事了,蛇不是要吃你,应该只是想亲近你。」
就连妈妈也改了口,帮忙掩盖那条大蟒蛇的罪行。
我拉住妈妈的袖子,红红的眼睛抬头看她:「妈妈,它会开门。」
那场景浮现在我眼前,我指着我的房门给妈妈描述:「它把尾巴盘成一圈,撑着蛇头立起来,立得高高的。然后身体缠在门把手上,一圈一圈,缠得多了,重量够了,门把手就会被拧开。」
妈妈脸色僵硬,抚摸我脑袋的手停下来,呼吸变得粗重。
她胸膛起起伏伏,吞咽了一口空气,扭头看向门把手。
我继续说:「真的,妈妈,不信你闻,门把手上肯定有蛇腥味。」
妈妈怔了很久,最终还是有了动作,她又揉了下我的头发,转移话题:「念念,睡觉吧,把门反锁。」
我委屈地抿着唇,我就知道,妈妈不是不相信。
她是不敢信。
这条蛇太聪明了,比九岁的我还要聪明,这么聪明的蛇,它存心害人,就算是大人也会害怕。
更何况,这是爸爸的蛇,是他的命根子。
自从爸爸挣了钱以后,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高,相对应的,妈妈的地位就越来越低。
他经常冲妈妈发火,一言不合就大声叫骂,妈妈怕他。
爸爸那么凶,这条蛇又是他的摇钱树,无论信不信我,妈妈都不敢表现出来。
她能做的,只有麻痹她自己,也麻痹我。
妈妈沉默地帮我盖好被子,关上灯离开,我看到妈妈复杂的眼睛,我猜,就算她没有附和我,我说的话也已经被听进去了。
关上门之后,就算只是出于好奇,她也应该会弯腰闻一下门把手。
然后,她会闻到铁锈味和蛇腥味的混合气味。
妈妈会相信我说的话,我没有骗她。
大蛇明明会开门,但除了我,它从没在其它家庭成员面前展现过。
它隐藏得太好了,是一条有心机的大蟒蛇。
动物能拥有比人还深的心机吗?它肯定快要成精了。
3
我爸养的这条蛇,名叫妮妮,是一条白化的黄金蟒。
黄金蟒能活二十多年,在我爸还没和妈妈在一起之前,他就养了这条蛇了。
现在大蛇刚好二十岁,是这个家里,比我,比妈妈都要久的成员。
原本,爸爸只是一名普通的职员。
四年前,他在短视频平台发布了第一条蟒蛇视频,当时有三千多个点赞,让平平无奇的爸爸体验到了互联网的魅力。
他开始沉迷互联网,一有时间就拍视频,剪视频发布。
慢慢的,他开始有了粉丝,评论区也越来越热闹。
改变我们一家的,是妮妮第一条跳舞的视频。
那条视频获得了两百多万的点赞,涨粉三十万。
后来,爸爸开通了创作者计划,也接到了宠物用品以及其它商品的广告。
从月入三千死工资,他开始有了不菲的额外收入。
八千……一万……三万,甚至十几万。
我们家买了两百多平的大房子,爸爸给自己换了一台宝马,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
这条蛇,也成为了家里地位第二高的家庭成员。
家庭地位从高到低,分别是,爸爸—蛇—奶奶—爷爷—我—妈妈。
后来,爸爸辞职了,专心在家当网红,他又买了各种各样的异宠,打算复制妮妮的成功。
不过,不管是侏儒兔、龙猫,还是角蛙、蜥蜴,都被妮妮以各种方式吃进了肚子里。
爸爸没有发火,他对妮妮最有耐心了。
妮妮吃掉价值四千块钱的龙猫,爸爸夸它机灵。
妈妈买一只口红两百,爸爸说妈妈败家。
在这个家里,爸爸就像个山大王,而大蛇妮妮,则是全家都要供着让着的摇钱树。
不知道因为爸爸的溺爱,还是吃了太多活物,这条活了二十年,长到四五米长的大蛇,它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有了越来越多的思想。
它经常看着我这个家里体型最小的人,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爸爸给它买了一套定制的宠物交流按钮,它会在爸爸在家的时候,用尾巴去按「爸爸」,然后按「吃饭」。
它这样的表现,聪明得就像一只亲人的小狗,特别惹人喜爱,导致爸爸甚至舍得买最贵的和牛去喂它。
但是在家里没有其它人,只有我的时候,它会按「撕皮」,一直按,重复按。
因为只有第一个字,听起来就像——死、死、死、死、死……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它是专门按给我听的。
4
我跟大人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人相信。
动物会用宠物交流按钮,并不是因为它们知道按钮发出的声音代表什么意思。
人类对它们进行特意的重复训练,只能让它们知道哪个键代表什么。
按下「吃饭」,会有食物。
按下「玩耍」,会有玩具。
这是一种关联记忆。
我说蛇会一直重复按「撕皮」,发出令人害怕的谐音,所有人都说不可能。
爷爷说:「它脑子才多大,它能知道死是什么意思?」
奶奶附和:「你这孩子就是动画片儿看多了,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我急得满脸通红:「是真的!视频评论区还说,妮妮这么聪明,赶紧送她去读大学别耽误了,她就是懂这个意思。」
我爸正在拍视频,嫌我声音太大,把我声音录进去成了废片,一声大吼:「她要真这么聪明,明天你就滚回来,不用浪费老子的钱去读书了,养条蛇不比养你强?」
我吓得大哭,眼泪拼命地流,但因为不敢出声死死咬住嘴,眼泪鼻涕呛到喉咙,咳得眼睛都红了。
我妈听到声音从厨房跑出来,蹲下来给我拍背,心疼得也红了眼睛。
与此同时,音箱里在播放网上正火的欢快BGM,大蟒蛇的身体随乐声起舞,摇摆扭动,我爸举着手机拍得认真。
爷爷奶奶一脸笑容地看着。
这场景,好像他们几个是幸福的一家人,大蛇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
我妈看了他们一眼,把我牵进厨房。
两百多平的房子,只有厨房是属于妈妈独有的空间,除了她,没有人会进来这里面。
妈妈每天要在这里面劳作一大家子的一日三餐,可能比别人一天上班的时间还要长。
她很辛苦,但是每个月除了家用,能花的钱估计不到大蛇花销的四分之一。
妈妈是任劳任怨的,她很软弱,但却很爱我,尽管这份爱,因为我不受重视,她不敢表现得太浓烈。
她擦去我的眼泪和鼻涕,问我怎么回事。
听我说蛇在我一个人的时候,会一直按同一个键,她皱起了眉头。
眉宇之间是忧愁而复杂的。
妈妈一把抱住我,她的手圈得很紧,但是声音却很软很无力:「别胡思乱想,可能它就是好玩,一条蛇,怎么知道si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又是这样,妈妈想信我,但是不敢信我。
我心灰意冷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有些事只能我自己一个人面对。
5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单独和大蛇待在一个空间里了。
我害怕它黄灿灿的颜色,害怕它那双褐红色的眼睛,和分叉的蛇信子。
但是只有我避开是没用的。
这整个家,都是大蛇可以随意穿行游览的领地,它不喜欢在它宽敞的,有造景的宠物房待着。
它就喜欢有人在的地方,喜欢在客厅、阳台,在人的卧室。
尤其喜欢往我房间里钻。
被蛇爬过的衣服会留下蛇腥味,导致我在学校里,经常被人捏着鼻子嫌弃。
我的同桌跟我画三八线,不让我碰她的东西。
就连流浪狗流浪猫都躲着我走。
被孤立,被嫌弃,导致我的学习状态受挫,成绩始终提不起来。
因为成绩不好,我经常挨骂,更加不被爸爸和爷爷奶奶喜欢。
可是没人考虑我,不会因为大蛇打扰到我去约束大蛇的行为,大蛇能挣钱,它做什么都是对的。
而我,本来就不被喜欢,还不如大蛇有用,被家人无视是常态。
我痛恨这样的生活,回到家,我都会躲着大蛇走。
写作业的时候,我故意关上房门不让它进来我的房间,但大蛇在我房门外盘踞,用身子撞我的房门。
它执拗地想要进入我的房间,入侵我的领地。
爸爸看见大蛇撞门,怕把鳞片撞坏了,一把打开我的房门,嘭地一声推到底。
「在家关门干嘛?以后不许关门。」
我坐在书桌前,扭回头,看到凶神恶煞的爸爸,和悠悠闲闲游走着进入我房间的大蛇。
这个家里我最害怕的两个霸主。
「我在写作业,爸爸。妮妮进来会打扰我学习。」我委婉地表示,我需要安静和专注。
「你那一天写那么多作业,考试才考几分?卷子上洒把米,鸡都比你考得多。」
我不敢说话,我成绩不好,挨骂是应该的。
爸爸看我掉眼泪,声音没那么凶了:「让她在里面玩,反正蛇又没声音,吵不到你。」
门外传来电视声,和爷爷奶奶的说话声,屋子里有蛇在游走,还有浓重的蛇腥味。
大蛇红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扭动身子在我腿边游来游去,还沿着桌腿往书桌上爬,压住我的书本和文具。
这样的状态下,我根本没法好好写作业。
这不是蛇会不会发出声音的问题,没了这扇门,我根本没有了单独的隐私空间。
大蛇也不像别的小型宠物,乖乖地待在一边不吵不闹,它就喜欢背着人欺负我,看我生气但是又拿它毫无办法的样子,它就很得意。
嘶嘶吐着的蛇信子就是在沾沾自喜。
可是不管它乱爬,还是干扰我写作业,这一切都没有声音,大蛇的挑衅无声无息,把我拥有为数不多的一切,都压在它那双狡黠的眼睛下践踏。
我痛恨极了,可是我没有办法维护自己,爸爸已经下达了命令,不让我关门,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失去了关门的自由。
6
蛇想进屋的时候,爸爸骂我做作业不该关门,不该在家还偷偷摸摸的。
半夜蛇闯入我房间丈量我的身体,奶奶又责怪我睡觉不关门。
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做错的都永远是我。
可是我关门了,我明明关门了。
我躺在被窝里,紧紧闭着双眼,浑身发抖,生气、绝望,难过到毫无睡意。
黑夜里,又从房门处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
咔啦……咔啦……
幸好我听了妈妈的话,在她出去以后把门反锁住,从外面无法打开。
但把房门反锁后,也导致想开门进来的大蛇一直在外面尝试。
咔啦……咔啦……
声音很轻微,但是在寂静的黑夜里,明显得就像在我后脑勺响起一样。
我努力地想要无视,但注意力不受控制,逐渐全部被门锁扭动的杂音占据。
咔啦……咔啦……
这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搅拌,刮擦,变得越来越响。
这条蛇似乎迫切地想要把我吃进肚子里,它等不及了。
它的野心越来越大,欺压我对它来说已经不够了,只有吃了我,彻底消灭我,才能令它满足。
我想起来,最近爸爸说,蛇不怎么吃东西了,以前一顿饭喂给它三十斤牛肉,能吃得干干净净。
平时再喂些青蛙、金鱼之类的小零嘴。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大蛇吃得越来越少。
它食欲减退是爸爸很在意的事,动不动就念叨,家里人人都知道。
此时,听着它扭动门把手越来越急躁的动静,我的心跳错了好几拍,因为我终于意识到,它不是不吃东西,只是在为了吃更大的活物做准备,把胃袋腾空。
我缩紧身体打了个哆嗦,弓着背,眼泪横流。
因为太害怕被蛇吃掉,我冒着惹怒爸爸的风险,站起来,在床上大喊:「爸爸!你快出来看,蛇在开我的门!」
我的声音喊得很大,一遍一遍地重复。
我不敢去动门,怕大蛇受惊走了,我只能大声喊,把人喊过来看它正在开门的现场。
它肯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不动门,它就不会走掉。
只要爸爸他们听到我的喊声出来看,看见大蛇还挂在门上,就能证明我没有说谎。
我喊了三遍,终于听到门外再次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有光亮从门缝里钻进我的房间,像折扇一样刷地撑开。
门被一推到底,是爸爸怒气冲冲的脸。
「你个瘟丧东西,大晚上鬼喊什么!」
啪——
我还没反应过来,爸爸的身体快速逼近,一招结实的耳光甩在了我脸上。
一刹那,我耳边发出躁动的翁鸣,视线一片模糊,我被打到跌坐在床上,捂着火辣辣的脸往外看。
门边哪里还有什么大蛇?
只有同样脸色难看的爷爷奶奶,和焦急的妈妈。
我的一颗心凉透到底。
难道说大蛇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它听懂了我在喊人过来看,提前放开了门把手,爬到了别的地方。
我仿佛能看到此刻它在客厅里那昂首挺胸,装模作样悠闲游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门上,门上肯定有味道……」
可是没用了,睡眠被「无故」吵醒的大人们,没有耐心听我的解释。
又或者相信我没骗人,但不想在深夜因为这点事儿浪费时间。
爸爸骂着「晦气玩意儿」转身回房间睡觉。
妈妈也被爸爸打我的一巴掌吓到了。
我看到她扭头盯着客厅里的大蛇,眼睛里有愤怒的光芒。
妈妈知道我不是调皮的孩子,今天夜里我冒着惹怒爸爸的风险第二次闹事,绝不是无缘无故,她知道我是真的听到了大蛇开门的声音。
妈妈几度鼓起勇气,欲言又止,但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追上了爸爸的脚步。
她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她要赶紧回去睡觉,免得进房间太晚挨骂。
就算要帮我主持公道,也不能在爸爸需要睡眠的深夜。
我只能忍住眼泪和脸上火烧火燎的痛,把门关好,先自己保护好自己。
7
第二天早晨,爷爷去锻炼身体,顺便送我上学。
等红绿灯的时候,我听到爷爷声音断断续续地问:「念念,昨天晚上,妮妮真的在开你的门?」
我急忙抬头看爷爷:「是真的,它真的在开门,而且一听我喊,就爬走了。」
爷爷摇摇头,叹一口气:「这蛇太聪明了,怕不是……要成精了?」
最后几个字,爷爷说的声音轻飘飘的,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一双手抱住爷爷的胳膊,哭腔止不住:「爷爷,你救救我,它要吃我。」
爷爷拍了拍我的手,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说出口的只有几个字:「你先别急。」
虽然爷爷没有答应帮我做主,但我感觉到,爷爷是相信我的,太好了,除了妈妈,终于有大人相信我了。
我忍住苦尽甘来的雀跃,先去学校上学。
快要走到班级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一道呼来喝去的声音:「站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脸上的笑容僵住,转过身,果然是我们班的三个小霸王。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三个人总是带头欺负我。
为首的大鹏喊我的外号:「臭豆腐,你来上学还挂个尾巴?」
然后他弯腰,从我校服下面一拽,扯出来一大片皱巴巴,带着腥臭味的东西。
周围的同学吓得尖叫起来,四散逃开。
「蛇皮!怎么会有蛇皮!」
「啊啊!快拿远一点!」
我也脸色发白,心跳咚咚作响。为了不被大家厌恶,我赶紧给大鹏他们解释:「我们家的大蛇,它把皮弄到我校服里面来了,我不知道。」
大鹏嫌恶地啧了声音,赶紧把蛇蜕甩开,还甩了甩手,在我的校服上擦了又擦。
他们还想嘲笑我,可是看到我眼睛红了,到嘴边的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我喃喃说着我的猜想:「大蛇怎么会把蛇皮弄在我衣服里面?它是不是想穿我的校服,是不是想代替我?我要是被它吃掉,它就穿着我的校服,代替我来上学……」
「你说什么?」大鹏皱起眉变了脸色,学校里为非作歹的小霸王,也被吓到慌了神。
我把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告诉围过来的同学们。
「我家的大蛇,能听懂人话,会开门跑到我房间。它用身体量我的长度,是要吃掉我。」
同学全都吓得不敢说话。
他们知道我家里养了一条大蛇,知道我爸是个网红。
大鹏家里给他买了手机,他找到妮妮的视频,点开一个,给不知情的人看。
看到大蛇有那么大,身子比大人的腿还粗,长度可以占据大半个客厅,不少人倒吸一口气,甚至不敢再看视频。
然后,我告诉他们,大蛇很聪明,很会伪装,只会在大人看不到的情况下害我,我找不到它的证据。
「这简单啊。」大鹏把手机递给我,「它要是再害你,你就拿手机录下来,给你家大人看,难道他们还不信吗?」
我愣住了。
这真是一个简单的好办法。
之前我输给大蛇那么多次,都是因为我没法证明它做了什么。它在我面前,和在爸爸他们面前有着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如果有监控,或者有手机录像,那么根本不用多费口舌,我能直接拿出大蛇成精货真价实的证据。
可是,家里没有监控,我也没有手机,我才九岁,家里不给我配手机。
大鹏愿意把手机借给我录像,我就可以偷偷把它像人一样的行为拍下来。
我接过大鹏的手机,把他扔在地上的蛇蜕拍了张照。
这是我拥有的第一个证据。
尽管它不能直接证明大蛇要害我,但有了这张照片和手机,我比以前要安心多了。
8
下午回到家,家里一如既往地热闹。
妈妈在厨房做饭,奶奶在看电视,爷爷在帮爸爸拍视频。
爸爸把大蛇挂在身上,用他最热情的笑脸给粉丝介绍黄金蟒的特点,怎么养蛇的注意事项。
我的回归,没有任何人在意,就像一粒轻飘飘的鱼食丢进鱼缸里。
我摸了摸书包,有点心虚,里面藏着大鹏的手机,在没有拍到证据之前,千万不能被人发现。
我轻手轻脚回到房间,把手机藏在枕头底下。
藏好之后,我看着明明没有痕迹的枕头,想起神出鬼没的大蛇,和它那双幽深的褐红色眼睛,还是忍不住担心。
大蛇聪明过头,又有心机,我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所以从现在起,我要加倍小心谨慎。
我又拿起枕头,拉开枕套的拉链,把手机塞进去。
如此一来,手机藏得万无一失,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那么害怕被发现了。
说来奇怪,我怕的不是被家人发现,而是怕被大蛇发现。
大蛇那聪明程度和深奥的心机,已经给我带来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藏好手机,我关了房门来到客厅,和奶奶坐在一起帮忙剥豆角。
我看向阳台,大蛇正挂在爸爸的身上,它那巨大的身体,缠在爸爸的腰上、手臂上,馒头大的头部缓慢地扭动着。
看到我在看它,它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摇晃尾巴。
我不知道蛇是怎么示威的,但我觉得大蛇这样的行为,就是在朝我示威。
它可以获得一家之主的宠爱和好脾气,就算它做出伤害我的事,也不会受到怀疑和责备。
或许是我的眼神里带了怨气,它摇晃的幅度更大了。
耀武扬威、趾高气扬,它的表现越来越像个人了。
我想到枕头里藏着的手机,不再像以前一样没有底气,大蛇不知道我有了能留下证据的东西,它对我的试探和欺压那么频繁,我总能找到机会留下证据的。
9
吃完晚饭,我回房间做作业,房门像往常一样开着,不敢关闭。
我在电视声和家人说话的嘈杂声中写数学,背课文,别的同学两个小时就能做完的作业,我起码要三个小时。
如果大蛇进门来干扰,时间还要再拉长。
不久后,我的视线余光看到一抹金黄,游走着进入房间,我知道,大蛇又来欺负我了。
它停在我的书桌旁,立着上身,和我的椅子座面差不多高。
这是它平时会有的正常高度。
普通的细蛇能站立自己身体二分之一的长度,但是蟒蛇的身体很重,它们最多只能站立身体的四分之一,不大于三分之一。
大蛇在家里游走的时候,常常保持在它体长大约六分之一的高度,也就是七八十厘米左右,不到一米高。
它停留在我座位旁边,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专心地写着作业,不想搭理它。
可是慢慢的,余光中那馒头大的黄色蛇头,在我身边升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甚至越过了我的头顶。
我握着笔的手僵住,浑身血液逆流,一股发麻的战栗从后背蹿到头顶。
人对于比自己高大的东西,天生就会有恐惧感,更何况还是一条巨大的蟒蛇。
平时看大蛇,它都盘踞在地上,要么就是缠在攀爬架上,看起来都很正常。
可是,此时它在我身边,就像一个人一样站了起来,直挺挺的,像一根会动的黄色柱子,也像一个没有正常可言的可怕怪物。
我浑身发抖,听到了它吐蛇信子的声音。
那是一种很细腻的,滋滋的响声,带着贪婪的味道。
我见过大蛇张开嘴。
虽然它的头只有大馒头那么大,可是完全张开嘴,可以吞下一头小羊。
余光里,那一抹黄色裂开,逐渐变红。
红色区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我猛地站起来,推开椅子从另一边跑出去,椅子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豆大的泪珠从我脸上滚落,害怕和委屈空前地强烈,那种死亡扑面而来的恐慌感让我心乱如麻。
我没想到,大蛇会在我做作业并且开着门的时候就对我张开血盆大口,所以根本没来得及用手机拍下证据。
我慌得跑出房间,椅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引来大人。
爸爸皱着眉站起身来:「又怎么了?」
他探头一看,大蛇盘成一圈待在我的课桌旁,老老实实的,非常乖巧温顺。
我一扭头,看到刚才那根长长直立起来的蛇荡然无存。
果然像以前一样,一旦脱离我和它独处的环境,就恢复成那个无害的模样。
爷爷朝我看过来,眼神带着询问,不像之前那么事不关己了。
我鼓起勇气说:「刚才,妮妮站起来,对着我把嘴巴张开,张得很大很大。」
我踮起脚,用手掌比划着高度:「它站得有这么高,比我手的位置还要高。」
爸爸不信:「我从没见妮妮站这么高,你又在编什么瞎话。」
这一次,爷爷总算开口主持公道:「吴同,你听孩子说,她才多大,她为啥要编假话骗你?每次她一说你就要骂她,她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爸爸看了一眼还没哭完的我,态度倒不像之前那么暴躁了。
「主要都靠她一张嘴说,我们谁也没见过她说的那些情况,怎么信?」
爷爷叹口气:「妮妮的确聪明得不像话,它比那些六七岁的孩子都聪明。」
爸爸没再说话了,他又看了看大蛇,撇了撇嘴,仍然不愿意为了我做点什么。
还是大蛇更重要。
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我没有证据,我说的话又没有分量,爸爸还是不肯相信我。
10
我回到房间继续做作业。
没进房间之前,我站在门口盯着里面的大蛇,仇视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大蛇顺着我座椅的腿爬到座位上,盘着身体休息,它的大脑袋搁在圆盘的身体上,一动不动。
占着我的位置,似乎让它很高兴,不是我的错觉,它很明显有着名为「高兴」的情绪。
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我们静静对峙,一条宠物蛇反而更像是这个小卧室的主人。
它那双红褐色的眼睛忽闪着幽暗的光。
不知道刚才外面的对话它有没有听到,我感觉它肯定是听到了,所以此时它那眼神满是挑衅。
最终我先败了,我走到床边,假装拿床头柜的手表,顺手把藏在枕头里的手机拿出来。
大蛇的视线被椅背挡着,看不到我的动作。
我把录像功能打开,再把手机藏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略微挡着,只露出摄像头对准我自己。
这样一来,只要大蛇再对我做什么,就会被手机拍下来。
有了证据,爸爸就再也不会相信大蛇无辜了。
我隐隐地兴奋着,又心跳加快,不断冒出各式各样的担心。
因为大蛇实在是太聪明了,我被它害得被家里人责骂过无数次,导致我竟然会害怕它一个动物会发现我在做什么。
它已经像个人一样了,会不会识破我藏着的手机?
我把大蛇赶下座位,心神不宁地把作业写完。
但是大蛇被我赶走后就出去了,再也没有进来过,一直到我睡觉。
不确定它有没有发现手机的存在,第一次偷偷拍摄,我什么收获也没有拿到。
我并不气馁,肯定还会有机会的,不能着急,不能露出破绽被大蛇发现。
11
晚上十点半,家里人也都要睡觉了。
洗漱完毕后我回到房间,坐在床边,迟迟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我想继续用手机拍摄,录下这个夜晚的情况。
只要大蛇有所动作,不管是拧门,还是躺在我身边用身子量我的长度,我就可以把手机拿给爸爸妈妈看。
一想到证据即将公布于众,被大蛇欺负的委屈水落石出,我就激动不已。
从记事以来,我就一直活在大蛇的阴影下。
小时候不被喜欢,没有自己的零食和玩具都不算什么,最近几年大蛇的表现越来越离奇,我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实在没法安静地当个透明人坐以待毙。
被大蛇欺负好几年却拿不出证据,被家里人嫌弃,被爸爸打骂,真相总算要水落石出!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犹豫着两件事。
首先,我要不要反锁门呢?
不锁门,我怕我不小心睡着,睡熟后没能醒来,真的被大蛇吞进肚子里。
锁门的话,从房间里面又拍不到有蛇在外面拧门把手。
由此,引出了我第二个犹豫。
如果锁门,我要怎么拍到大蛇要害我的证据呢?
要不要把手机放到客厅去偷拍?
思考了很久,最终我还是不敢这么做。
手机放到客厅,我就没办法保护手机,如果被大蛇发现,或者被家里人发现我偷拿手机,后果都很严重。
我在床上静静地坐着,想了足足十几分钟,最终,我站起来把房门反锁,然后把手机放在距离房门最近的地方。
如果大蛇从外面拧门,手机应该可以录到那「咔啦咔啦」的声音。
就算没有画面证明,有声音也够了,门外没有人,门锁持续被拧动,只能是大蛇干的。
再者,不开灯没有光线,在黑暗里用手机拍视频,似乎也拍不到什么画面。
我虽然没有手机,但这个情况我还是知道的。
所以把门锁上,再把手机放在里面录声音是比较稳妥的。
这样的做法让我很安心,既不用害怕大蛇钻进房间里来做恶,也不用担心手机被发现。
没有瞻前顾后的担忧,我很快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六点闹钟响起。
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蹦下床去看手机。
可是不管我怎么按也没反应,手机没电了!
我记得昨天手机还有70%的电量,看来开一晚上的录视频很耗电。
满心的激动如同火焰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
我只能遗憾地先把手机继续藏在枕头里面,去学校先找大鹏借充电线。
要是大鹏来学校不带充电线,还得等他后天把充电线带到学校里来才行。
这样一耽误就是两天。
我等不及了!
如果他没带充电线,我放学后就跟着他去他家里面拿,我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看到手机昨天晚上都录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