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捡到一个又瞎又聋的少年」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见山不是山》
【已完结】
我捡到一个又聋又瞎的少年。
“不如就叫你小聋瞎吧!”
「富二代沙雕女主✖️落魄神明男主」
1.
我捡到了一个又聋又瞎的少年。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的做法都是假装看不见直接绕过去。
也有心地好的帮忙打个电话叫警察。
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把人捡回家这种事。
我现在就充当了那个傻白甜角色。
不是我吃饱了撑的,主要是他一直跟着我回了家。
而且长得很帅。
很帅。
2.
“你是装的吧?又聋又瞎怎么能跟着我走这么远!”
少年眼睛上蒙着白布条,却是不说话。
我真是疯了,和一个聋子说话。
他一路跟着我到了我家楼下,我现在很慌,不敢上楼。
万一他是什么反社会人士我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正是日头最大的时候,我不动声色的挪到树荫下,他依旧站在阳光下。
摇摇欲坠,肌肤白的近乎透明,好像要飘起来一样。
楼下水果店的张姨看见我热情的招手。
“小许!一个人站在那干嘛呢?来姨这吃两口西瓜!”
我刚要应声好,忽然反应过来,一股凉意从脚底一直冲到头盖骨。
大夏天的我活活吓出了一声冷汗。
什么叫……一个人?
3.
朋友们,现在我动都不敢动。
张姨还在招呼我,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勉力朝他挥了挥手,抱紧包就往楼上冲。
死在家里总比死在外面强。
少年一直跟着我到家门口,但不进来。
他站了一会,“许思思,我可以进来吗?”
救命!他怎么会知道我名字啊!
我颤颤悠悠的想回话,却突然意识到他是个聋子,我说了也没用。
门外的声音再度响起,和之前相比略显无奈,“我不是聋子。”
啊???
不是聋子你遇到车鸣笛都不躲?
“因为它撞不到我。”
原来如此。
4.
不太对劲。
我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是神。”
“你说你是神你就是?我还说我是神他妈呢!”我把怀里的包抱得更紧,倚靠着门板站起身来。
外面不说话了,大概率是被我这句话气到。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于是我在心里悄悄说了句对不起,希望他能听见。
“你怎样才肯信?”
“要不……你给我变点钱出来?”
虽然说我不缺钱,但是谁又会嫌自己钱多呢。
叮当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滚出来一个圆形的金属物。
远看像个大型硬币。
这回我是真的信了,因为这个东西吧,真的值钱。
是一枚开元通宝。
我家是纯纯的北欧极简风,这种物件出现在这里除了外面那个人真的是神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深吸一口气后我拧开了门,“请进。”
外面的人还是站着不动,“劳烦说:见山,请进。”
事还真不少。
“见山,请进!”
最后两个字让我说的咬牙切齿的。
明明他的眼睛上有白布条,但我依旧能感觉到他锋利的视线短暂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5.
空调没开,家里依旧冷气十足。
不是因为我的房子买在整座城市里最好的地段,而是因为此时此刻的氛围。
“所以……你是说你是一个神,但是因为没有信徒所以沉睡了很久很久,现在因为我的缘故醒过来了?”我有些狐疑的看着他,认真的说:“宝,说起来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我此生只有一个信仰,那就是中国共产党。”
“我是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的女人!”
“赤旗还没有插遍全球,你我怎能儿女情长!”
我义正严辞,慷慨激昂。
对面的人只淡淡说了一句:“我年长你千年,别叫我宝。”
好么,合着只听到了第一句?
我弱弱的给见山添了杯水,“所以我到底是怎么唤醒的你啊?”
根据他的表情我初步判断唤醒这个词我应该没用错。
“你……打扫过我的神龛。”
我是真的没有印象,但是若说打扫的话好像是扫过一个什么东西来着。
!
五一小长假我去峨眉山玩的时候随手扫过两下台阶,只是因为那台阶附近有个刻了字的东西才勉强有点印象。
“……所以你的神龛是在峨眉山?”
他点点头,不过似乎看上去有点开心。
我心里顿时感觉到一阵心酸,孩子连马路都不会过,路都看不见,却一路从峨眉山追到这来。
“我没瞎,而且我坐飞机来的。”
啊这。
6.
现在的情况是有一个神明,变成了我的专属神明。
有点激动。
“那你跟我过来干什么?”我看向他时他正意犹未尽的舔掉嘴边的奶茶渍,“不会是让我给你塑个金身吧?”
他拧着眉看我,嘴巴一张一合:“俗。”
我:?
你喝奶茶就不俗?
“但是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他欣赏够了我的恼羞成怒才慢慢开口道。
“我拒绝。”
搞笑,一个神明都做不了的事情我能做?
我小心翼翼的用余光注意他的神态,只要一张嘴我就抢在他前面拒绝。
然后我就说不了话了。
“很吵。”
他又啜了口奶茶,嘴唇外围有一小圈白边。
“拒绝神明可是会受惩罚的。”
“况且你还不知道我的请求是什么。”
“当然作为报酬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你怎么不说话?”
我:“@##%¥……%……”
我说不出来啊哥!
他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随手掐了个诀解了禁制。
这下我是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好任他继续说下去。
“我需要你去做一些事情,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人来找你,”他停了一会,把杯子往我面前推了推,“可以再给我倒一杯吗?”
7.
当天晚上见山就住进了我家。
为此我特地找同城快送搞了个香炉,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见山当着我的面把香炉里手指粗的三炷香掐灭,面色不改的进了洗手间。
我在客厅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他,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几乎快要靠在抱枕上睡着里面的人才喊我。
“……许思思,这个我不会用。”
“来了来了!”我有点烦躁,被人从梦境边缘拉回来的感觉十分不好。
“哪不会用?”
他伸手指着热水器,我一边往浴缸里放水一边没话找话,“你热水器都不会用,怎么坐的飞机?”
“我看见天上有个飞来飞去的就坐上去了。”他说这话时尾音是上扬的,听起来还有点小得意。
所以你是坐在飞机上面过来的???
这话我没说,怕打击孩子自尊心。
见山全部收拾完已经接近午夜了。
我向来是不到凌晨三点不睡觉的主,今天可能因为经受的刺激太多,我出奇的困倦。
所有的瞌睡在见到见山出浴的那张脸时烟消云散。
他缚在眼睛上的白布被取下,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身上还穿着我买大的粉色睡裙。
有点可爱。
他如果早把这张脸露出来,都不用跟着我,我拐也要把他拐回家好嘛。
“许思思?”他走近我,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这才回过神来,把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和吹风机给他。
他把吹风机颠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我叹了口气,把他推到沙发上坐好,自己站到他身后时为他吹头发。
吹风机开始工作时他被吓了一跳,脑袋顶上的立了根呆毛出来,随着风向而动。
茶几上是我拿过来化妆的镜子,现在镜子里有两个看上去仿佛依偎在一起的人。
见山总是透过镜子看我,而当我看过去时他就会迅速低下头避开我的视线。
我偏不信这个邪,他再一次低头时被我摁住脑袋,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我怕他听不清于是低头俯在他耳边说:“为什么总偷看我?看完还跑?”
“我没有。”
“没看我?那你现在看,”我把他的脸掰了过来,吹风机放到一边,强迫他看我。
他依旧低垂着眼帘,半天才开口道:“……我眼睛不好看,你别看我。”
拜托!你这样的也算不好看的话那我还活不活啦!
我好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猛的反应过来,“所以你是因为觉得自己眼睛不好看才缚了白布。”
见山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我,耳尖却在慢慢变红。
我一下心安了下来,神明又怎样?还不是个喜欢喝奶茶不会用热水器吹风机嫌弃自己长的不好看的笨蛋?
8.
见山被我安置在客房,在我房间旁边。
一夜无梦,是个好觉。
但在另一间屋子里却十分热闹。
十六层的楼高窗户外面攀着个人影,若是叫人看到别说119,汪汪特工队都要被叫过来。
见山见怪不怪,伸手设了个结界才开窗放他进来。
随后继续忙自己的事情,研究吹风机。
外面的人影身手利落的翻进来,先是打量了一番见山的穿着,“衣服不错。”
没人理他也不气恼,自顾自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床上找了个舒坦位置开始说教:“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为了个人抱着自己的神龛巴巴的从泰山赶到峨眉山,峨眉山的那个小山神估计吓的不清……”
“话多。”
“哟,破布条终于摘了?当年那小姑娘还说你眼睛丑,我看你不是眼睛丑,是眼睛瞎,被人骗了一次还不够,费劲吧啦找她的转世上赶着被她骗第二次……”
见山皱了皱眉,犀利的眼刀直往来人身上插。
“得,我惹不起你,不说了不说了,你安排的事我准备的差不多了,三天后第一个人会来找她的……”他闭了嘴,在床上扑腾了几下又翻身起来,“我还是得再说两句,你费尽心思给人家补命格人家知道吗?别最后为他人做嫁衣……”
见山抿着唇,抱着吹风机走到男人身边,插电,按动开关。
男人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果然是这么用的。”
9.
第二天早上就能看见帅哥坐在我家客厅的感觉真好。
阳光打在他鼻梁上,一张脸一半明一半暗。
这哪里是什么神明,明明是来偷走我心的魔鬼。
我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你昨天进门的时候问什么要让我叫你名字啊?”
他又喝了口奶茶,抬眼看了眼我,“因为神明和人类有契约,我们必须得到承诺和邀请才可以。”
说到这里我开始跃跃欲试,“我昨晚想了一下,要不我给你招募两个助理帮你办事吧,然后再出钱给你修个镀金的神像,让大家给你捐献香火……”我顶着他探究的目光继续道,“我呢,就不趟这趟浑水了,咋样?”
别问我为什么镀金,问就是穷。
见山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玻璃和瓷器碰撞的声音吓得我一激灵。
“拒绝神明吗?你确定?”
我缓慢而坚定的而点头。
这件事太过于离谱,我有自知之明,这件事不是我这种普通人能掺和的。
况且我还是一个有钱的普通人。
只要不惹祸就能顺风顺水阖家欢乐,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要是想追求刺激我可以窝在沙发上看一集让人热血沸腾的动物世界嘛。
10.
见山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好像盛着湖泊一样,现在他用这种水汪汪的眼神看着我。
“拒绝神明,有违天道。”他淡淡开口。
“会死吗?”对方摇摇头,“会倒霉。”
我还就真不信了,倒霉能倒霉到哪里去?
然后我的凳子腿就断了一条。
喝水的时候杯子把手脱落。
牙膏和洗面奶突然爆炸。
整栋楼只有我家停水停电。
好了,我懂了。
“算了算了,就算我帮你个忙。”
对面的男人无所谓的抱着吹风机,“加上我的名字。”
我叹口气,换了个凳子坐,“见山,我接受你的委托。这样可以了吧?”
11.
和见山的第一顿饭是火锅。
这个笨蛋神明看见火锅的时候没说话,眼睛里是说不出的震撼。
他每一次交换着吃辣锅和清汤锅时都要诧异一阵子。
没有神能从中华美食的手下逃脱。
我十分阔气的点了大半的菜品,见山抱着奶茶坐在我对面,拘谨的像只小兔子。
我现心神一动,又加了份兔肉。
兔兔这么可爱,当然要放辣锅里。
吃完饭出来外面下了雨,没有雷鸣,没有闪电,只单单的下雨,好像有人从天上往下泼水似的。
旁边和我们一起出来的一对小情侣嘀咕了一会,然后男孩把外衣脱下罩在头顶,和女孩一起冲进雨幕里。
见山看着想了一会,就要脱衣服,被我拦住。
“你脱衣服干嘛?大街上耍流氓?”我拿出从旁边连锁商店买好的伞,“人家两层的脱也就算了,你就套个卫衣好嘛。”
我把伞撑开,旁边人动作利索的滑进伞下,挽着我的小臂。
怎么说呢,有一种包养小白脸的感觉。
我突然来了兴致,挣开被见山抱住的手,垫脚去揽他的肩,下巴朝着奔跑的情侣点了点,“看见了吗宝,谈对象有什么用,下雨还不是没有伞?宝你听我说,找对象就得找姨这样的,姨知道心疼人还有点小钱……”
他看向我,把我揽住他肩膀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臂弯里,然后按住我的肩往下一压,顺手接过我手里的伞。
哎呦,这是要软饭硬吃?
我挑眉看他,他正抬头看天,眼神淡漠而又凉薄。
我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于是凑到他耳边说:“宝,阿姨很受用,阿姨要给你饭卡里打两千块钱,让我的宝天天在食堂里吃两份红烧肉。”
他脑袋直往和我相反的方向躲,脸上沾了点绯色,眼底却满是笑意。
“别闹,别淋了雨。”
我这才发现他一直把我罩在伞下,自己大半的身子都在雨里。
我有些愧疚,摸了摸鼻尖乖乖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12.
到家楼下时,我去超市买了一些牛奶回来。
打算早上让见山喝一包,晚上喝一包。
他长得实在太嫩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和我祖宗一样大。
多喝牛奶能促进发育,让他长快一点,要不然路上的人总以为我包养他。
我走出门时正好看见他凝神盯着路边的电线杆子上看。
于是拎着东西也凑过去。
好家伙,一堆小广告,最上面那张写了我的电话号码我家地址和我会抓鬼。
“……你和我说一下我什么时候会抓鬼了?”见山伸手去接我手里东西的动作顿了顿,不说话。
刚刚的愧疚一扫而空,我现在希望天上下刀子。
一进家门他就利落的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和洗水果。
而我坐在椅子上生气。
他在厨房不时出来看我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不想理他,
直到他慢吞吞递给了我一碗洗过的小圣女果。
小圣女果很寻常,但热的小圣女果我还是第一次吃。
“……”终究还是我先开了口,“为什么小圣女果是热的!”
见山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我不太会用那个东西……”
我叹了口气,把他的手从身后捞出来,指尖和手背都发红发烫,单单看过去还有些色情。
“那个东西叫水龙头,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凉水,你放中间的水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给他们神明组织写信,建议他们统一学一下现代科技。
13.
见山到底还是没给我说清楚那些小广告是怎么回事。
要是被认识的人看到一定会在他们的小群里编排我:那个许思思的富二代就是装的!背地里都需要抓鬼挣钱,连传单都发不起!
我质问他的时候他就用那双眼睛看着我,委委屈屈,好像我声音大一点他就要哭出来了。
敌人动用美色攻击,我抵抗不住呀!
不过估计应该也不会有人根据这个来找我吧,这年头谁找人抓鬼靠看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啊,怎么着也得找个能开光的寺庙或者能rap的道士吧。
他们那种看起来就专业。
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敲我家的门。
早上七点,是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富二代的睡眠时间。
我在阳光的照射下没醒。
在门铃的呼唤中没醒。
在见山的温柔叫起床服务中没醒。
直到我的被子被人抽走才不情不愿的起床。
14.
来找我的是个小姑娘,叫叶子凡。
她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海南鸡饭和椰子鸡。
今天中午的午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吧。
见山抿了口奶,伸手在我面前敲了两下,示意我专心一点。
我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女孩身上。
“我……我家有鬼!”她说完这句话后就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乎是想从我脸上看到震惊或者什么其他的情绪。
你早一点和我说我可能上蹿下跳的帮你联系寺庙,至于现在我已经看开了,鬼算什么,我家还有个神呢。
虽然这个神是笨蛋神,现在正化了形坐在我旁边喝牛奶。
“二位道长,我家真的有鬼,”小姑娘认真的盯着见山又说了一句。
我清咳两声,把身子往他那边偏了偏,“你说说具体情况,怎么发现的?对你有什么危害?”
“他……他总是帮我做家务!”
我:?
如果是这种鬼的话住在我家行不行?
我沉吟道:“你最近有没有捡到过田螺?”
场面安静了好一会,好啦,我知道我自己是话题终结者啦!
“你继续说。”见山看着叶子凡继续说道。
“他没伤害过我,但是我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家里的脏衣服会自己洗好,碗也是,地会自己变干净……”
“今天方便去看一下你的房间吗?”
“今天?”“今天!”我和叶子凡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她的声音是惊喜和诧异,我的声音是惊吓。
我及时插嘴道:“现在可能有点匆忙,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什么黑狗血啊糯米啊都需要新鲜的,这样吧,你给我写个地址,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小姑娘眼含泪花的点头,而我在心里展开了对见山无边的谩骂。
怎么,见到漂亮小姑娘就不顾战友情?
15.
送走叶子凡后我瘫倒在沙发上,之前紧绷的神经现在才放松下来。
这叫什么事啊。
见山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伸长胳膊去够水壶,试图再给自己倒一杯奶茶。
“不许喝!”
他被我吼住,整个人愣在原地,保持一个静止的状态,眼巴巴的看我。
笨蛋神明。
我也是笨蛋。
16.
叶子凡住在本市一栋出了名的烂尾楼里。
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楼下的垃圾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清理了,一股溜肉段腐烂的味道。
墙壁上本来的颜色已经看不清了,被人糊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广告,偶尔有裸露的地方也是连块的黑斑。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很久,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我们三个人全仰仗着叶子凡手里的手电筒前行。
手里的东西现在是累赘,见山手从后面伸出手又从我手里接过一个,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一低头看见角落的黑暗处有迅速移动的老鼠,浑身的汗毛竖起。
同时庆幸是自己打扫了见山的神龛,这要是换了别人,别说奶茶,他连饭都吃不上。
叶子凡突然停下脚步,我没注意撞到了她的背后,见山及时的扯了我一把,又撞进他的怀里,前后都疼。
她有些不好意思,把散下来的碎发捋到耳后,“不好意思,我这里环境有点差。”
我在内心拼命点头,但面上不显,“没事,只是一个栖身的地方。”
我好伟大。
她打开门,里面的环境和外面完全不同。
虽然说不上好,但是整洁、有序。
所有家具上一点灰都没有,被子被叠成了豆腐块,阳台上的植物正朝着太阳的方向努力生长。
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叶子凡却白了脸。
她咽了口口水看着我和见山:“我走之前……没养花,这里我已经半个月没有住了……”
原本干净和谐的场景现在出现了一丝裂缝,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我莫名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往见山的方向靠。
他没抗拒,眼神四处流转,若有所思。
7.
当晚我和见山一起住进了这件屋子,叶子凡拿着我的钱去了附近的连锁酒店。
她本想和我们坚守在一线,但被我劝回。
搞笑,让你待在这里我啥也不会的秘密岂不是要被暴露了?
叶子凡前脚刚出门,我后脚就把我带来的东西摆了出来。
从纸车纸电视机,到纸mp4应有尽有。
见山就抱着胸站在一旁瞧我,被我狠狠白了一眼。
懂个屁,我这叫礼多鬼不怪!
我一边在香炉上插香一边在心底念叨,从西天佛祖到太上老君,全部都拜了一遍。
“有一个神明在你身边你不拜?”
“不许读我的心里话!”
从下午到晚上,那只鬼一直没有出现,只有外面的树影在摇曳。
见山最近迷上了看动画片——《成龙历险记》。
一下午就窝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
神仙……应该不会近视吧。
18.
夜幕降临。
我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神经紧绷了一下午,啥也没有,亏我还重金去买了个开光的手串。
现在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
叶子凡家只有一张床。
我亲热的去给见山热了牛奶,并趁着他喝牛奶的时间率先抢占床铺。
他喝奶的时候瞥了我一眼,周身的温度好像低了一点,我把被子又往上围了围。
“……”他喝完奶后嘴角还沾着奶渍,把凳子拉到床边,坐着看我。
救命,他本来长着就嫩,喝了牛奶后身上一股奶香味,我好像在欺负未成年。
他不说话,托腮看着我。
我有点心虚,翻了个身不去看他,就这么一瞬,后背防守出现了漏洞。
见山迅速的从后面溜上床,语气中暗含得意,“乌鸦坐飞机。”
我:……
真后悔让他接触互联网。
“你下去!咱们男女授受不亲!”我有些抗拒,转身伸手去推他。
他不动,为了防止被我推下去反倒使了更大的力气向我这一侧靠拢。
几次争夺下来我败下阵来,躺平认输。
这才发现因为刚刚的纠缠我几乎是靠在他怀里。
啊这。
我默默的拽紧被子小心的往墙的方向移动。
他似乎看了我一眼,随着我一起。
若是从上方看我们两个应该像两条毛毛虫一样吧。
“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我退无可退,干脆以退为进。
他不屑的看我一样,“我没有被子。”
狗东西。
19.
争执过后我几乎忘记自己是如何入睡的,临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似乎是两个人睡觉还挺暖和的。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后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按照小说情节发展,床头柜上应该有一百多的零钱,而我起身后会边数钱边抽烟,然后恶狠狠的说:“呵,女人,欲擒故纵。”
越想越羞耻。
见山端着粥走过来时我脸上的热气还没有完全散去。
iPad里传来的是老爹喊小玉的声音。
我孤单许久,难得的在这间破落不堪的房间里感受到家的温暖。
“粥你做的?”我伸手接过,还挺好喝。
他摇摇头,“早上起床就有了。”
“……不会是……鬼做的吧……”我声音有些含糊,嘴里的粥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往下咽。
他点点头,头顶传来个声音,“好吃吗?”
抬头看去是一张略显清秀的脸。
我:……
就算上面的脸是刘亦菲我也喜欢不起来,哪个正常人会把自己的脸放在天花板上啊!
为了不浪费粮食,我硬生生止住了尖叫,一口粥吃的磕磕绊绊。
20.
“所以你没坏心思,只是想照顾小叶?”我坐在椅子上凝视着飘在半空中的‘男人’。
“是……我等了她很久了,”他看上去有些忧郁,“你们叫我王进就可以。”
带过来的牛奶昨天晚上就被喝光了,见山现在抱着杯子喝热水。
但王进还是很怕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我这边移动。
兄弟,你怕他,我也怕你啊。
“所以你问什么要来替她做家务?”
王进突然有点羞涩,低垂着头,“因为她不会。”
啊?什么?你说什么?
我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的可信度比我不会花钱的可信度还要低。
或许是我过于惊讶的反应让王进感觉到不对,他给我们讲了个故事。
21.
那个时候北京还叫北平。
东北被日本侵略已经过了有一阵子,但没想到他们能打到北平来。
卢沟桥那死了不少人。
有中国的,有日本的,但还是中国人居多。
说到这时王进郁青色的脸上难得多了点神采,“我杀了三个日本兵!”
他虽然个子高,但整个人瘦瘦的,一点都不像个军人,反而浑身的书卷气。
事实上就是这样。
王进在当兵之前是个读书人,家里面的长辈在清朝时秀才出身。
清朝亡了,但当地的地主仍旧很认王进的出身。
战乱年代他人连饭都吃不上,地主可怜他就把他招进来做个私塾先生。
地主家有位公子,还有位小姐。
小姐是老来得女,备受宠爱的很,家里的长辈因为受不了小女儿的哭喊,连脚都没给裹。
公子是个傻子,小时候撞坏了脑袋,智商停留在十岁的年纪,没法和小姐一起出去上学。
这才请了王进回来教书。
地主说可以没学历,但是不能不读书。
小姐则去了北京的女校,上了几年学后因为混乱的国情又被地主喊了回来。
小姐是见过世面的,回家后自然没有办法和当地其他的裹脚女人家长里短。
王进虽然教的是儒家经典,但脑子里不止只有儒家经典。
他能和小姐说得上话。
两个人慢慢熟悉,王进开始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小姐,但小姐一心想要革命。
王进的身份从叙述者变成了倾听者。
他发现自己开始跟不上小姐跳跃的思维,开始惧怕小姐口中看不见摸不着的革命,更不知道什么是马克思。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个人在某天晚上一起约好逃离这个地方,到外面去。
去北京去上海去租界,只要不在这里就很好。
王进答应的干脆,这场对中国的赴约在他心底有了别名——和小姐的私奔。
22.
我听的简直入了迷,让王进接着往下讲。
他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才继续说。
“小姐带着我去投奔了她的同学,后来小姐死在了日本人的枪下,我也去参军,杀了三个人,我一条命,小姐一条命,还赚了一条。”
剩下的结局被他说的潦草,但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他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完。
“碗我就先拿走了。”他起身端着碗转身向厨房飘去,身影十分落寞。
我一阵揪心,王进还是王进,小姐却变成了叶子凡。
“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该留人间的留人间,该入轮回的入轮回。”他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么动人的故事他都不动容。
“见山,你喜欢过别人吗?”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真是疯了问一个神明这种话,懊恼之际没看见他捏紧的素白骨节。
23.
从叶子凡家出来已经临近中午。
我被那个故事感动的吃不进去饭,转身就要回家。
见山站在原地不动,固执的盯着我,一幅我不答应就不走的样子。
“海南鸡饭。”他说,“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觉得有点可笑。
这个画面出现在四五岁的小孩身上再正常不过,但现在我在一个几千岁的神明身上看见。
但没办法,谁叫他长了张漂亮脸蛋呢?
我领他去了某团上评分最高的餐馆,自己只点了杯椰子水。
他在对面小口小口吃的认真,我却满脑子都是王进和叶子凡的事情。
“诶,你说王进该怎么入轮回?”
见山慢条斯理的咽下嘴里的鸡肉,“打死他。”
我一口椰子水呛进嗓子里。
“……有没有更和平一点的方法,”我说,“peace and love那种的。”
对面的男人显然没听懂我后面这句说的是啥,拧着眉看我,“消除他的执念也可以送他入轮回。”
执念?
他的执念是什么?是革命是新中国成立是叶子凡?
我一时间想不明白。
又跌回椅子上咬着吸管思考。
周围有声音在窃窃私语,我扫了一眼,发现是有高中生对着见山嘀嘀咕咕。
我有一种自己东西被别人觊觎的危机感,拽着见山就往外走。
他有些不明所以,临走前把我喝剩一半的椰子水拿在手里。
一截吸管,两人共用,我有点羞耻,面颊发热。
嫁祸给太阳。
24.
最近一直和见山厮混在一起,原来的朋友们开始发微信抱怨。
其中以刘倩最甚,一天三个电话喊我出去打高尔夫。
苍天在上不是我不想和她见面,而是真不喜欢这项运动。
换言之,
我不喜欢运动。
刘倩见我三番五次挂她电话干脆来我家抓我。
刚巧碰见我拎着牛奶从超市出来。
“好久不见许小姐开始喝牛奶了?”她意味不明的看着我。
我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毕竟我从前喝的都是四十度起。
“你大老远来一趟,要不出去坐坐?”我有点尴尬,毕竟家里那个不能让人发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心里就是有隐隐想把他藏起来的欲望。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开口调笑道:“怎么?金屋藏娇了?你放心,我的新男朋友是直的,可以拉出来见见。”
笑容几乎要僵在脸上,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和刘倩之所以熟起来就是因为我的前男友和她的前男友在一起了。
女人友谊的基础无非是共同的敌人。
25.
牛奶被我寄存在楼下水果店。
人被刘倩拉着去了咖啡厅。
我有点疲惫,她刘小姐现在光鲜亮丽的在下午茶前自拍,不经意的露出自己的卡地亚手镯。
而我穿着短袖牛仔裤,素颜朝天。
头油也就算了,还秃。
“刘大小姐拉我过来就为了给你当手机支架?”
她拍到第72张照片时我终于受不住了。
这厮眼都没抬,换了个姿势继续拍照。
“这不是我刚找到对象,看看你有没有嘛,毕竟当年你哭的可比我惨。”
是,毕竟那是我初恋。
我不愿在回忆往事,低头抿了口咖啡,苦涩浓厚,没有见山泡的奶茶好喝。
刘倩见我不愿意搭理她也不来自讨没趣,嗲着声音给小男朋友发语音。
“宝贝,我新买的空调到了今天下午师傅来安装,你给开一下门哈……”
剩下的话我没再听,刚开头的第一句话就点醒了我。
空调,电器。
我们之前把王进的执念想的太复杂了。
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执念自然就会一直做和那有关的事情,叶子凡说一直有鬼在给她做家务,所以王进的执念是担心叶子凡没有办法好好照顾自己。
这太好办了。
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科技发达的地球村。
26.
当天下午我就去置办了洗衣机,洗碗机,扫地机,空调,电视机,抽油烟机等一系列家用电器,忙到深夜才回家。
推开门时一片漆黑,再往里走能看见厨房传过来一点微弱的光芒。
iPad还在播放,见山趴在桌子上睡的香甜。
我的心一下子软下来。
他听到声音回头看我,轻声问道:“你回来了?你出去了好久。”
嗓子有点干,让人止不住的吞咽。
我坐到他身边去,“一直在等我吗?”
“嗯。”
是男人低低的尾音。
更渴了。
光落到他的身上,但他眼里的光更亮,“等了很久。”
“很久。”他又强调了一遍。
我别过脸不敢看他,招呼他喝牛奶,要是再多看一会恐怕我会忍不住亲上去。
拒绝神明会倒霉。
那亵渎神明呢?
27.
家具仓库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时我已经在叶子凡家坐好了。
见山不信事情能被如此轻松的解决。
说实话我心里也忐忑。
但是钱都花了,现在退款不退订金。
王进飘在我身后。
他本来要继续在天花板上呆着的,被我怒斥下来。
整只鬼说不出的委屈。
在我挨个展示了这些电器的功能后,见山是说不出的惊讶,王进则是说不出的落寞。
他飘到我身边问我:“我给小姐添麻烦了是不是?”
我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答案很好说,但是我开不了这个口。
“你们是来叫我入轮回的吧,”他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再给我两天,我想和她道个别。”
“好。”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给叶子凡发消息的时候见山就在对扫地机器人赞叹不已,要出门回家的时候他依旧围着扫地机器人转来转去。
过年的时候给他买十个。
28.
后面两天的事情我和见山并不知晓。
如何道别是他们的私事,我们无权插手。
那天之后的第三天叶子凡再次来找我,嘴里是感谢。
她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语气里是劫后余生的宽慰。
我听完她说的话后假装捡东西擦了把眼泪。
没什么可难过的,但是就是觉得不值得。
小姐不是叶子凡,可王进依旧是王进。
他的父母在给他取名的时候是满怀期待的吧,于是他们把自己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祝愿送给他做名字。
进。
永远进步,永远向前看,永远不会为了过去的忧愁而停下脚步。
这样的一个人死在了过去,消失在他向前看的那天。
叶子凡送来了很多东西,是一些在便利商店就能买到的礼品盒子。
我甚至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
见山倒是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蹲在那里看个不停,小脑袋瓜晃来晃去。
然后他把我喊过去,仰头递给我了一块碎玉。
“这是叶子凡的谢礼。”
它应该被见山在手心里握了很久,到我手里还是温热的。
棱角处很圆润,看样子常被它的主人把玩。
我有些心不在焉,碎玉而已,不值几个钱。
翻过去的那面摸起来不平整,坑坑洼洼的,被人刻了字。
“国家为先,王进次之。”
胸膛里那颗砰砰直跳的东西骤然间停住了,我连呼吸都不敢。
意识有些恍惚,见山上前拥住我的肩,他说睡一觉。
睡一觉就好了吧。
29.
橙色的云霞铺在天边。
我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美景。
见山站在窗边凝视着这样的天空,眼底明明暗暗,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这一刻他真的像神明一样,周身是身居高处的孤寂感。
千百年来的晚霞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看吗?
我从床上爬下来,冷气延着小腿向上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见山转身看我,嘴角抿出来一点笑意来,多了点烟火气。
“把鞋穿上。”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拖鞋放到我的脚边。
“喝奶茶吗?”
“加冰。”
30.
处理完叶子凡的事情以后我想着和见山出去玩一圈。
就在我趴在床上做攻略的时候一个很久没有出现在我生活里的人给我发了微信消息。
刘倩的前男友。
那个和我初恋双宿双飞的男人。
“许姐,听说你能抓鬼是吗?”
“……”
不会吧不会吧,我的噩梦照进现实了。
小话已经传到我前男友的现男友那里去了,这叫怎么回事。
我痛苦的嚎叫一声扑倒床上,滚了好几圈才起身拿手机给他回消息。
不过手是颤的。
“你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叶子凡是我学妹。”
那不就懂了吗。
我静下心想摆出自己是什么世外高人的状态来。
对不起。
我静不下心。
“你还和徐珉在一起吗?”
对面打了很久的字,最后才给我回了句是。
挺好的。
我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徐珉确实是个好人,长得好看,脾气也好。
上大学的时候不只是我,身后一堆小姑娘追他。
我运气好。
31.
自从我问了那句徐珉之后他就没再给我发消息。
我也没再回。
何苦给自己找事做?
攻略我也没有心情再做,早早就睡了。
没看到夜里两点多陈孑给我发的短信。
第二天一早打开微信,入目的是陈孑发给我的最后一条消息,“救救我。”
大早上这一句话让人睡意全无。
一个人要无助成什么样子才能放下面子去找现男友的前女友求助,我想不通。
见山起的早,正在客厅里把牛奶倒进杯子里,没注意到我。
我靠在门边等了一会,想看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随后他就再没有动作。
也是,他一个笨蛋神明什么都不会用。
我居然站在一边指望他做些什么。
“早上好。”我走过去,垫脚去够柜子里的切片面包,见山低低的应了一声,站在我身后拿下面包。
长得高就是好。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男人气息搞的有些心慌,急忙转身灌了口奶,“那个……我接了个活,咱们需要去一趟东北。”
最终还是决定帮陈孑一把。
算是和过去做个告别。
32.
陈孑给了我个地址,让我们自己去,说是他实在是不方便过去接我们。
我欣然接受,毕竟能找上我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我和见山飞机转火车,火车转大客,大客转出租,出租转三轮,三轮转两条腿。
折腾了足足小三天才得以抵达。
期间的苦楚就不说了。
尤其是见山没有身份证,只能以灵体的形式在过道飘着。
陈孑给我们的地址是一个小山村。
看样子应该住的都是他们家族的人,那里的人都姓陈。
他地址给的详细,山里信号差,消息发不过去。
索性我就带着见山,见山扛着行李一路打听过去。
村里人听到我们问陈孑的家不外乎是两种反应,一种是害怕恐惧,另外一种是假装没看见,
被拒绝的第四次时我回头和见山对视,眼神颇为无奈。
干脆等着陈孑来接我们。
33.
再见到陈孑是在傍晚时,我和见山蜷缩在树荫下,茫然而无措。
他有些不好意思,见到我后弯着腰小跑过来,脸上是谄媚而又欣喜的表情。
还怪娇的。
见山也不见外,直接把手里的箱子递到他手里,随后绕到我们俩中间施施然的走。
端的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样子。
真能装。
“你在微信里支支吾吾,现在可以说了吧?”我探头看向陈孑,他苦笑一声,“你们跟我回去就知道了,我真的很难用语言把这件事说清楚……”
我点点头,不再追问,见山却起了兴致,“所以这里的人不愿意给我们带路也和这件事有关?”
他咬着唇,低低的应了一声,可以说的上是我见尤怜。
别说徐珉,这谁看了不迷糊?
我不自觉的拽了一下见山的衣袖,示意他少看两眼。
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主要是这玩意他有前车之鉴。
这个笨蛋神明要是没有我罩着,出去还不得被人pua?
脑子里思绪开始纷飞。
我忍不住想象见山被人拐到大山里做童养夫的场景。
自己给自己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有被恶心到。
见山走着走着手自然的搭到我肩膀上,侧着身子低头问我,“冷了?”
“有点……”我抽了抽鼻子,“刚刚在树下面被风吹的有点头痛……”
陈孑热情的很,插话道:“许姐,家里有黄桃罐头,一会你吃点睡一觉应该能好很多。”
我:谢谢您嘞。
34.
刚到门口,我就听见一阵孑孑的怪叫声。
声音凄厉而又高亢,和指甲划在黑板上的声音相比可以说是不分高下。
我下意识堵住耳朵,看向陈孑。
陈孑表情十分僵硬,放下手里的东西率先走进门,我和见山紧随其后。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浑浊,悲怆,又透露出一丝不谙世事。
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看见陈孑进门迅速的凑到他身边,看到紧随其后的我们又露出凶狠的眼光。
我不自觉的退到见山身后,试图当院子里最后一个承受这种精神压力的人。
说来也奇怪。
女人看见见山之后变得焦躁起来,但确实不再发出被猪杀般的嚎叫了。
陈孑给我开了瓶黄桃罐头,我们坐到里屋的小桌子上盘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看到的人是我奶奶,她曾经不是这样的……”陈孑微微低下头,眼神飘忽不定,随后又下定决心道:“我奶奶是一名出马仙。”
呦吼。
遇到真的了。
他见我们没有反应,便自顾自的接着说:“我们家供奉的是狐仙,奶奶是整个陈家村最后一位出马仙,在村子里可以说是备受尊敬……”
“不过奶奶已经不做这个很多年了,前一阵子来了一位客人,奶奶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答应了对方的请求,进行了最后一次出马,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回的家仙上了身之后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走,而且只黏在我身边,任凭他人如何劝说都没用,我又没有办法和她交流……听叶子凡说许姐你能耐大的很,还望看在咱们往日的交情上帮我一把……”
他说着就要跪下,被见山扶了一把。
“你说说看你和她有什么交情?”
我:???
你觉得你问这个礼貌吗?
我在后面拼了命的给陈孑眼神,他迅速get到我的意思,“我是许姐曾经的追求者!”
哈哈。
你真会说话。
真应该给你搬个诺贝尔的奖啊宝子。
35.
见山沉默了半响,收回了扶他的手。
随即又把椅子从我身边挪了挪。
这是不高兴了。
嘴里的黄桃顿时没了滋味。
难搞。
我咽下最后一口糖水,“说正事各位,所以陈孑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甚至都不知道需要你们做什么……”他低下头,伸手揪了把自己的头发。
屋外又响起孑孑的怪叫。
陈孑和我都下意识往见山怀里钻。
中间的男人摸了摸鼻尖,“她说她饿了。”
“你听得懂?”我抬头,撞进他眼里。
“略懂一点,”屋外又传来三两声,“她说她想吃鸡蛋。”
当神仙就是不一样,还精通多门语言。
“陈孑,你钻归钻,能不能别把腿搭他身上!”
说话的一会功夫,陈孑几乎要把见山缠起来。
怎么?你是来加入我们的吗?
36.
“许姐,再加把力,火不够旺。”
我从灶台里抬起头,眼前全是烧柴火时冒出的热气,熏的人直流眼泪。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跑到这种地方给人家拉风箱。
见山是翻译,不能叫他干活吧,况且他还不会。
至于陈孑,他只要稍稍一弯腰,那狐仙就按耐不住的向我呲牙。
煮鸡蛋的活全落到我一个人的肩上。
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干的吧?
“所以你是来报恩的?”
“难道只有以身相许这一个方法?”
“电视剧都是假的,别信这个。”
“差这一步就能成地仙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在灶台附近听的津津有味。
身子由于接收信息量巨大不由自主的前倾。
鼻尖是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
救命,我的刘海!
狐仙降低声调说了两句听不懂的话,见山不再回话。
“翻译,她说的是什么,”我脸色想必是极其的难看,“一五一十的说!”
“她说你,”见山喉结上下滚动,“她说你刘海卷起来的样子像她隔壁住的猴子。”
我凝神静气,试图压下郁结在胸中的怒火。
旁边陈孑拽着我的袖子把我往回拉。
“谁都别拦我,我今天非把这只狐狸的皮扒下来!”
37.
天一点点暗下去,我们四个再次起纠纷是因为睡觉问题。
三个房间,四个人,怎么都分不明白。
狐仙想和陈孑一间,陈孑不愿意。
陈孑想和见山一间,我不愿意。
我提议和陈孑一间,见山强烈否决。
最终定下我和见山一间,陈孑一间,狐仙一间。
所以我们之前争来争去的意义在哪里。
见山正整理着床铺,听了我的哀嚎回头瞧我,幽幽的说了一句,“图个吉利。”
幸好床够大,两个人躺上去也不挤。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一躺下来眼睛几乎睁不开。
“你为什么不让我和陈孑一起住?”
还能因为什么,怕他玷污你的清白呗。
一个坑我能掉进去两回?
不过实在太累,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我随便说了个什么糊弄过去。
见山没再作声。
屋外虫子鸣叫和树叶摩擦的声音有助眠的功效。
睡前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不要温顺的走进那个良夜。
没由来的一句,紧接着就是几乎失去意识的睡眠。
38.
山里的水汽重,比日出更早的是弥漫开来的雾。
我有些冷,下意识向身边的温暖处贴近。
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迅速坐起身。
见山被我吓到,懒洋洋的睁眼瞅我。
我紧张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向他脸上瞧。
“那个……时间还早,你再睡会。”话音未落,我利索的翻身下床。
小院里空空荡荡,打扫用具和花盆在左边,右侧是一个简陋的鸡棚。
还有眼巴巴看着鸡棚的狐仙。
她始终顶着陈孑奶奶这张脸,真的叫人很出戏。
“孑孑,”她见了我兴冲冲的打了个招呼,我努力抑制住想要后退的冲动,笑着说了句早上好,随后迅速的溜回房间。
见山已经起床,正在弯腰卷着被子,流畅的背部线条一直向下延展。
救命,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
他似乎察觉到门口的视线,回头看我,嘴唇一抿酒窝就显露出来。
看的人喉头发紧。
“……”他挑眉看我时让本来打好的腹稿说不出了,“……那个,你有没有办法让狐仙化形,别再让她附在陈奶奶身上?”
见山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孑打断,“许姐,山哥,过来吃饭。”
39.
吃完饭后,我殷勤的给见山倒了杯牛奶,“可以不哥?我们之前说的你看……”
他嘴边还沾着一圈奶渍,我颇有眼力价的送上纸巾。
“可以是可以,”他拉长声音,眼底是藏不住的狡黠,“但是你要先告诉我陈孑和你什么关系。”
蹬鼻子上脸吗这不是?
但迫于眼前的苟且,我忍痛答应。
“他和我真的没什么关系……就是他是我前男友的现男友而已。”
“前男友?”他又啜了口奶,“你可真是乐于助人啊。”
身前的气温明显的下降,还有一种让我全身汗毛都竖起的可怕气压。
“前男友?”
他不断重复这三个字,似乎是什么美食一样值得仔细回味。
“走吧,”见山杯子落到桌上发出的脆响吓我一跳,“她在哪?”
“院子鸡棚。”
他大步流星的向外走,我紧忙迈着小碎步跟上去,生怕落下哪一步。
求人办事,低人一等,我忍。
40.
怎么说呢朋友们。
请大家现在立刻马上把民政局搬过来。
我不和她结婚都对不起这份天时地利人和。
狐仙化形之后简直美翻了!
她目前在我心里的地位已经能够和刘亦菲比肩了。
还是仙剑奇侠传时候的刘亦菲。
反观在场的两个男性,毫无反应。
就这?就这?
从陈奶奶身体中脱离出来的狐仙低垂着眼,怯生生的问我是不是她不好看。
钓系美女,我上钩了。
“来,咱们进屋说,外面风大,别把脸吹坏了。”我走上前揽着她的肩,胸口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家人们,有美女了谁还要男人?
41.
狐仙的化形过程可以说是毫不费力。
只是见山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圈。
但根据后续见山的反应来看这并没有我想象的简单。
他走回屋子时脚步明显的虚浮,踉跄,然后一头扎进被子里。
我替他掖好了被角才出门。
入目的是狐仙的大胆邀请,对象自然是陈孑。
彼时陈孑手拘谨的抬起至肩膀以上,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祈求。
废物。
我硬生生挤进她们两人之间的空位。
见山的工作完成了,我也不能差劲。
后续工作迅速安排上。
“小狐,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嫁给陈孑?”
她突然变得羞涩,“他前世我有恩,话本子里讲都是要以身相许的。”
“嗷……”这可有点不好办,我换了一种怀柔的政策,“宝,你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42.
一个星期,从日出到日落。
期间见山和陈孑已经变成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看落日余晖的朋友。
我还在努力。
某江前五名的耽美小说被我浓缩再浓缩变成简短的故事,讲给小狐狸听。
她时而微笑,时而落泪,全身心的投入进故事中。
每一个激动人心的情节她都为之动容。
“所以……陈孑就是那种不喜欢和女孩子谈恋爱的人你能懂吗?”我讲的口干舌燥,哑着嗓子问她。
“那他不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得,这七天的熏陶没熏到她骨子里。
“宝,不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是我们每个人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你是妖也好,我是人也罢,我们不一样,但本质上又没有什么差别。”
“喜欢是一种能力,能拥有这种爱人的能力已经是极大的幸事,又何必将男女的界限划的过于清晰?”
“性别,是用来限制你去哪个卫生间的,不是限制你爱人的。”
我灌输的东西有点多,她一时间听得云里雾里,估计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夜晚降临时我收拾收拾准备回去睡觉,她却突然拽住我的手。
“那我岂不是永远都报不了恩?”
我歪头看她,又坐回床铺。
“并不是这样的,你看,像你这样有认知误差的人很多,陈孑他们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依旧是被定义的小部分。”
“或许你可以让更多的人去理解,哪怕理解不了也不要让他们排斥对不对?”
她乖顺的靠过来倚到我肩膀上。
狐狸耳朵露了出来,看的我一阵心痒,拳头握紧又松开,还是没忍住rua了上去。
欧莫!欧莫欧莫!
怀里香香,手底软软。
妈妈,我想和她结婚呜呜呜。
43.
又在这里住了半周。
小狐狸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装点了行囊,同我们告别。
说是行囊也有点夸大的成分。
她自己找了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十颗鸡蛋,圆滚滚的。
同她招手时我内心一下子涌上来一股酸楚。
是心痛,是怜惜,怎么她看起来又笨笨的又可怜。
这孩子要是出去了不一顿kfc就叫人拐走了?
身边的见山满身都是奶香。
趁着大家都在告别,我悄悄抬头看他,喝这么多奶倒是一点都没长胖。
下颚骨依旧线条明朗。
怎么他们神仙妖怪都是笨笨?
下午接我和见山的车就来了。
渐渐入秋,天气转凉,我们两个都没带厚衣服。
事情既然解决,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道理。
陈孑眼眶红红,拥抱我的时候在我耳边轻声说见山是个好人,可以在一起。
我也垫脚在他耳边说话,“祝你和徐珉一辈子都在一起。”
还想再说点啥感人的,就被见山拎着衣领拽下来,“司机等很久了。”
他跟在我后面上车,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同陈孑招手。
世纪大和解的场面。
44.
山路崎岖,座位颠簸。
见山自觉的凑近我,让我在他身上找一个借力点。
又从兜里掏出来个东西。
又是一块玉。
翻来覆去看了两圈,这块没刻字。
我随手放进一边,见山探身过去拿回郑重的放在我手心里。
这是叫我郑重收好。
困意袭来,我渐渐抬不起头。
周围是一片黑暗,只有身边这一点暖光,叫我忍不住离他更近一点。
做了个梦。
有一个穿绿衣服的小姑娘,裙摆长长,腰间一点红色流苏十分吸睛。
流苏之上是一块碧绿的玉。
看色泽并非凡品。
她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越追越远。
直到走到一个深水潭附近。
我拼了命的喊她,叫她回来。
她听见了,于是转身回头看我,身后一脚踩空跌进潭水里。
明明是她落水,我却感觉到通体发凉,是冰到骨子里的凉。
突然一道巨大的水柱喷出,女孩骑在一条白龙的脖颈上。
天地间只剩一道龙吟。
45.
我向手心呵了一口热气,还是冷的咬牙。
见山刚盛好饭,叫我顺便叫一下小桃。
我应了声好,深吸一口气冲进湿冷的空气中。
脚下的青砖踩起来有点滑。
早上八点,因为阴天的缘故头顶一片灰白。
我叹了口气,步子加快。
至于我和见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还要向前追溯小半个月。
46.
“见山!外卖一会到,你给开一下门,”我一进家门就直奔浴缸。
在陈孑那吃的住的都还可以,就是洗澡太遭罪。
适宜的水温,芳香的精油,舒缓的音乐声。
这不是我家,这是仙境。
尽管头发已经擦的很干,但仍旧会在身上留下水迹。
我拧着头发出门去找吹风机。
见山背对着我站在餐桌前。
估计是外卖到了。
我美滋滋的凑过去看。
“……”说不出话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这是什么?”
桌子上赫然站着一只小浣熊。
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合理吗?
“这是你的第三位客人,山神。”
山神……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了,发达的科技让我认为山神都长着菅田将晖的脸。
47.
“所以山神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吗?”
小浣熊耳朵时不时动一下,看的我心都要化了。
“确实有事求助于您,”它开口是软糯的声音,只可惜不看着我说。
见山伸手捏住它的腰,将它的头转向我这一边,“你和她讲。”
它看着我,张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然后一转身扑进见山怀里。
“不行,我害羞……”
48.
我吹干头发出来时,看见见山和小浣熊并排坐在一起喝牛奶。
大的坐在椅子上,小的坐在桌子上。
怪不得现在子母包这么流行。
一大一小两个放在一起看是比较赏心悦目。
“这下可以说了吧?”
小浣熊打了个奶嗝,随后立即用爪子遮住眼睛,从指间缝隙里观察我。
“你给我喝奶,你是好人。”
这话真是让人心花怒放。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山上有个道观,里面世代都住着道士,这一辈道观人丁荒芜,只剩一个少年,前几个月有个女孩子上山来找他,但是道士总是躲着她,那个女孩子就每天都跑到后山去哭,我山里的精怪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这是找我去当金牌调解员。
那我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鞠萍姐姐您听说过吗?
49.
小浣熊说完这段话后又表现出一种欲言又止来。
我以为它这是着急自己的事,开口安慰道:“别急嗷,等天亮了姐姐就去给你解决问题。”
“好,那个……”他耳朵又动了动,“他说你们晚上吃麻辣拌……我,我可以尝尝吗?我没吃过那个……”
救命,别说麻辣拌,它就是想吃天上的星星拌木耳我也给它做!
50.
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样。
我和见山刚到家没多久,就再次踏上征途。
刚到道观时,小道士不让我们久住。
但抵不过我花钱。
氪金了就是不一般。
小道士叫杨淼,故事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叫小桃。
小桃见了我们很高兴,欢快的为我们忙前忙后。
趁着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我迅速移到小桃身边,一边帮忙抬着被子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搭话。
“小桃,你和杨淼……是男女朋友吗?”
“啊?”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不知所措,“怎么这么问?”
“就是觉得你们俩挺搭的……”
“害,”她低头敛了眼神,“他是全真派的道士,不结婚生子的。”
我:……
这活接不了接不了。
51.
与其说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如说我们是来搭伙过日子的。
杨淼这个人熟了以后还挺有趣。
每天站在见山身边和小桃斗嘴。
山上的东西不多。
四个人就想尽各种方法让自己的味蕾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
山上没有信号。
尽管如此我和见山依旧能打一天的俄罗斯方块。
白天时做饭,抄写经书,打扫院子。
晚上的时候就围在一个房间里接龙讲鬼故事。
见山讲的最不吓人,但是却最逼真。
偶尔杨淼会给我们做烤红薯吃。
土豆,红薯从炉灶里拿出来,自身的香气加上木柴的火气。
再住上一阵子感觉自己都要飞升成仙了。
52.
山脚下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见山和杨淼每逢周末都会去给他们搬东西,老人家心地善良,也会回送给我们一点腊肉或者鸡鸭之类的东西。
小桃和我干不了什么重活,就只能在道观里收拾东西或者什么都不做。
准确的说是小桃收拾东西和我什么都不做。
“思思,你去偏殿拿一点香!在柜子里!”
一大早就被小桃扯着嗓子喊醒。
我迷迷糊糊坐起身嚎了声好,随便搓两把脸就去拿东西。
偏殿我来的少,灰大,而且总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第一个柜子里没有。
从头顶的柜子一直开到倒数第二个柜子才看见半包打开过的燃香。
也真够寒酸的。
我伸手去拿,燃香后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香囊。
淡黄色,至于花纹已经脏的看不出了。
鬼使神差的我朝它伸出手。
硬硬的,似乎有棱角。
又是块玉。
颠来倒去看了几遍,没刻字。
不是我的东西,自然要放还回去。
一抬头,额角就撞到头顶没关的柜门上。
剧烈的疼痛叫人站不住脚,晃了晃神就又蹲回原来的位置。
眼泪生理性涌出,脑子里多了些碎片一样的画面。
53.
穿长裙的少女,带流苏的玉,古老的驯龙仪式,深水潭一跃而起的龙。
我忍着疼痛把香放在正殿的烛案上。
摸着墙壁顺回自己的房间。
那似乎是一个梦。
一个女孩完整又不如意的一生。
她住在一个小山村里,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人。
去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后山。
山上危险,父母总是这样和她说。
越是这样她就越好奇。
在她十六岁那年,她遇到了一条龙。
从那个她见过无数次的深水潭中一跃而起,随后变成一个俊朗的少年郎。
刹那心动。
少年说他是庇佑村子里所有人的山神。
但父母说他不是,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村子里最年迈的巫医站出来号召大家屠龙。
他说他们所有人在这里等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杀掉他。
女孩不懂,她不明白,哪怕龙没有庇佑过他们,但也没有伤害过他们。
身边的亲人邻居早就红了眼,从地窖里拿出锋利的工具,点燃火把。
她害怕极了。
于是颤着双腿上山找他,叫他快跑。
担心他没有钱财,随身带了十六年的玉坠也被送了出去。
雾气弥漫开来。
我渐渐看不清画面。
等雾气散去后,女孩被挂在架子上。
下面的人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包括女孩的父母。
巫医坐在高位,摸着胡子咧嘴笑开,他说缚龙阵需要见血才能开启。
画面一转,是已经离开这里的少年摸黑穿过树林回到村庄。
一个两个都是傻子。
我还想看,但怎么都看不清。
有人一直在叫我的名字,很远又很近。
一股暖流从我后背注入,身体像被浸泡在温泉水里,暖洋洋的。
睁开眼睛,就被见山焦急的目光所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