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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到顾泽的时候,他褪去了年少的怯懦。
看到我因霸凌几乎失明的左眼。
他亲手替我报仇,让罪魁祸首倾家荡产。
为了弥补曾经那段无疾而终又青涩的感情,
他用最华贵的珠宝堆砌出盛大的婚礼。
但我并没有出席。
【顾泽,你或许忘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从来都是你……】
1
【厉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顾泽将刚签好的合同合上,瞥了我一眼。
【我希望能由林助理来负责我们公司的对接工作。】
厉时青翘了翘嘴角,冲着我挑了挑眉。
【没问题,林助理工作能力很强。不过……顾总这是,看上我助理了?】
【林助理,你和顾总认识?】
我的目光落在顾泽脸上,使劲眯了眯眼,让有些模糊的视线聚焦。
轻轻摇了摇头。
顾泽的脸色似乎一瞬间沉了下去。
厉时青拍拍顾泽的肩,朗声笑道。
【那我的小助理就拜托给顾总了!对了,林恋眼睛不好,左眼基本上看不见,顾总帮我多多照顾一下她。】
【什么……】
顾泽一瞬间怔愣,目光落在我左眼上。
我耸耸肩,一幅无所谓的模样。
【很久之前的事了,高中的时候伤到的,顾总放心,不会影响我工作的。】
顾泽将近一米九的身躯突然趔趄了一下,弯下身直直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要用目光将我盯穿。
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
【林恋,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顾泽啊!】
顾泽眸中流出的丝丝恐惧与怯懦,慢慢与我记忆中的一个身影重合。
2
顾泽……我想起来了,是一切的开始。
我高中时因为成绩优异,被破格录取到明德高中。
明德高中是富家子弟的聚集地,学校承诺我,可以减免我的学费,甚至只要我考上排名前十的大学,还可以额外奖励我一笔费用。
母亲早逝,父亲独自一人撑起我们的家,他又生了病。
但我学习画画的费用太高了,他只能撑着病体,不停地赚钱。
进了明德高中,他就可以不用疯狂的工作,甚至我的奖学金还可以负担他的一部分医药费。
不过所有事都需要付出些代价。
我洗的发白又沾染颜料的外套,在学校一众高端定制的套装中格格不入。
【那个捡破烂的就非要在我们班吗?】
【学校靠她来完成升学指标吧哈哈哈哈哈哈,或者你再捐一栋楼,让校长把她赶走?】
【让她搬去垃圾桶旁边坐!和她挺配的!】
我不想听这些话,又没办法离开明德高中。
所以我常常躲在画室,也是在这里我遇到了顾泽。
【嘿!你的画好好看,我叫顾泽,你叫什么?】
和那些嘲笑我的人不同,顾泽身上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和温和,向我散发善意。
他总是坐在我身边,看我画画,从不吝惜夸赞的话语。
【你的画好厉害!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丰富的色彩!】
我有些羞涩地擦去他衣角不小心沾染的颜料。
【嗯……老师说,我能看到比其他人更多一点的颜色,所以很适合画画。】
他会给我带热乎的饭菜,会扭捏地给我带新衣服,更会在我凑近和他讲话时,偷偷红了耳朵尖。
我以为他是不一样的,以为他能给我不一样的温暖。
3
【喂!顾泽!你怎么又在这儿?】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瑟缩了一下,将手中的画笔捏得更紧了些。
是左兴川和白椴,和我一个班。
凳子上莫名出现的胶水,抽屉里突然出现的钉子,都是他们的手笔。
两人慢悠悠地踢了一脚我的画板,又朝着顾泽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我说顾泽,你天天跟这个捡破烂的待在一起,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这算什么?王子和灰姑娘?】
在两人猖狂的笑声中,顾泽的拳头逐渐捏得发白。
【不许你们……】
从来没尝试过反抗的我,第一次生出一腔怒火。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样说顾泽,他分明那么好!
哗啦——
猝不及防,一桶冰凉的,混杂着颜料的污水,兜头浇下。
我所有的怒火在瞬间被浇灭,只剩下冰冷的茫然。
【你们在放什么屁!我,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顾泽一脚狠狠踹上画板,刚画好的画被无情地踏成两半。
上面画了一束向日葵,是顾泽说他希望我能像向日葵一样,我专门为他画的。
【我只不过是最近无聊,逗着她玩玩而已!走吧,我玩够了。】
顾泽转身就走。
甚至在我被左兴川和白椴二人踢倒,发出痛呼时,他也不曾回头。
4
我刚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厉时青,就接到了顾泽的电话。
他说有些资料在他家里,需要我去协助处理。
厉时青朝着我暧昧地扬了扬眉,语调里带着一丝玩味。
【恋恋,快去吧!别错失机会,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我朝他飞了一个白眼,转身去了顾泽家。
顾泽家里挂了很多画,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我高中留在画室的画。
还有那副被踩断又修复好的向日葵。
顾泽有些拘谨地搓搓手。
【这些……是你高中时画得画,你真的很有天赋,我到现在也再没见过,像你这样有天赋的画家了。】
我抬手拂过画面被修复的裂痕处,轻轻摇了摇头。
【可惜我眼睛坏掉了,已经分不清这些颜色的差别了。顾总,可能我现在看到的颜色,比你看到的更单调。】
顾泽有些无措地问道。
【你,你的眼睛……】
我眨了眨干涩的左眼。
在心里哂笑了一声,面上仍然是红着眼眶。
【后来我去找过你,可是你已经出国了……同学一直欺负我,可我没法反抗,没人帮我。
高三的时候,他们把画笔插进了我的左眼,我的眼球保住了,但是再也看不清东西,也再也不能画画了。】
干涩的左眼流出几滴泪,又生出几分灼烧般地疼痛。
【没办法画画,我只能重新学文化课,可是时间不够了。我没考上好大学,也没拿到学校的奖学金……】
我空洞的左眼死死盯住顾泽,没有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5
【抱歉……我当时不知道……你爸爸是不是一直病着,他治病还需要多少钱,我,我转给你!】
我撩了撩发丝,露出苍白又脆弱的脖颈,笑着摇摇头。
【不用了顾总,我爸爸他……已经去世了……】
几分真情实感地酸涩涌上我的鼻尖。
【如果当时我能拿到奖学金就好了,我爸爸就有机会活下来。我的眼睛,或许也能恢复得更好……】
【林恋……】
我干脆地擦去脸庞的泪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没关系的顾总,都过去了!虽然不能画画,但是我现在过得很好,厉总给我开的工资很不错,多亏他愿意给我机会,让我能进这么大的公司上班!】
顾泽踉跄几步,重重抱住我。
我没有躲开。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抬手拍拍他的背。
【没关系的,我都忘了,一开始我都没认出来你呢,真的!】
顾泽有些仓惶地放开我。
【我有个朋友的聚会,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
我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刚到包间门口,便能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我的手下意识攥了攥,心里却生出几分窒息般的兴奋。
打开门,两张我此生都不会忘记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这是林恋,这是……】
【左兴川……白椴……】
我平静地报出他们的名字,下一秒又瑟缩地躲在顾泽身后。
6
【林恋?】
两人面面相视地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双双露出恶劣的笑容。
【哟,这不是高中那个捡破烂的嘛!顾泽,你把她找来干嘛?好像还是个半瞎吧!】
【顾泽,你不是一向守身如玉嘛,现在喜欢玩这款的?兄弟哪儿有的是,何必玩这个瞎子!】
污言秽语不断攻击着我的耳膜。
我缩在顾泽身后,眸中却是平静的一丝波澜也无。
【够了!】
顾泽一声厉呵,将我从身后拉了出来。
【对不起林恋!高中的时候,是我懦弱……我那时喜欢你,但是怕丢脸,不敢承认。】
左兴川和白椴的脸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瞪着双眼看向我。
我低下头勾了勾嘴角,声音放软了,带上了几分哽咽。
【所以……不是你让他们来欺负我……也不是你让他们弄瞎了我的眼睛……】
【什么?是,是他们两个做的?】
我偷偷瞟了一眼还在震惊中的两人,又可怜地低下头。
解下手腕上带着的腕表,露出纷乱的伤痕。
【我当时以为,是你故意让他们霸凌我,我实在接受不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当时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顾泽圈住我的手腕,细细摩挲着上面的伤痕。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左兴川……白椴……你们给我滚出去!】
【不……顾泽,我们当时以为是她故意纠缠你!】
【对啊,我们只是想帮你折磨她一下!而且你不是都不管她了吗,你都出国了!】
左兴川和白椴一边解释,一边几乎急得跳脚。
左家和白家的产业,都有一部分是依靠着顾家存活的。
原来霸凌者,也会有这幅谨小慎微的面孔啊!真是让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