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上世纪80年代苏联还没有解体,里根撒切尔就敢砍社会福利呢?
因为最近几十年中国社会的稳定,大家对如何罢工和如何镇压罢工往往没有啥概念。这样其实不好,社会是需要各部分互相斗争,才能互相进步的。
所以我来介绍一下撒切尔是如何击败煤矿大罢工,进而摧毁工会的吧。
在研究撒切尔之前,要先研究罢工的逻辑。
首先,罢工意味着工人没有收入,所以罢工组织者要给罢工者提供起码的报酬。这是很大的一笔钱。
其次,肯定会有一部分人愿意回去上工。所以要组织工人纠察队,把这些人拦住。大部分国家的工人纠察队都有武装,重点就是阻拦想回去上班的工人。
因为以上的原因,罢工可以被理解为一个投资行为,工人接受一段时间的低收入,以期望获得未来更大的话语权。如果资方不妥协,那么罢工工人等于投资赔本,这就是风险。
而大部分人都厌恶风险。所以想组织一个成功的罢工,必然需要一个领袖,一个能够说了算的领导集体。世界上所有的左派组织都有集权化的倾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撒切尔对付罢工,最核心的方法就是推恩令:立法要求罢工必须全体工人多数通过。
这下真是要了工会的老命。
如我们之前所说,大部分人是厌恶风险的。没有工会独裁式的要求和组织,工人当然不可能自己罢工。而这个方案理由上也冠冕堂皇:罢工不征求工人意见怎么行呢?
有了法律背书,撒切尔开始砍煤矿,准备和工会决战。工会当然不能忍,但碍于规则,就得内部举行是否罢工的投票,果然工人全部投票否决罢工。最后工会不得不在没有全体工人同意的情况下发动罢工。而既然没有全体工人同意,罢工的道德基础就不存在了。
这样带来两个后果,一是社会舆论不会像之前那样无条件认为工人是弱者而支持罢工,因为现在和政府对抗的不是工人而是工会,社会同情程度天壤之别;二是工人自己也没有道德负担,愿意上班的工人就可以老老实实上班——一旦有人上班,那么当然会极大打击罢工者的士气和决心。
为了维护罢工,工会就出动纠察队要求工人不得返岗。但这无可避免地引发了暴力事件,英国政府跟进炒作,把工会的形象进一步降低。
经过一年的对抗,煤矿工人全体投票,无条件结束罢工。从此,辉煌百年,巅峰时期数百万成员的煤矿工会彻底完蛋,现在好像只有几十个成员了。
综合来看,撒切尔打掉工会的策略既精准又体面,全程站在道德高地,既不死人,也没强迫,完全使用规则内的手段打出了完胜。英国几百年劳资博弈,双方各出奇招,终于在撒切尔这里达到巅峰,这就是长时间博弈导致的双方斗争水平增长。长期稳定的社会不光会导致革命者水平变捞,同时反革命的水平也会变捞。比如当初法国大革命,开始的时候,政府军对上街群众就开枪也不是(拉法耶特玛尔斯校场大屠杀),不开枪也不是(巴士底狱被市民攻克引发大革命)。但到了督政府时期,拿破仑对如何镇压革命群众就很有心得:第一轮排枪必须实弹,三轮之后才可以放空包弹。
拿破仑是这样解释的:当时很多人要求军队使用空包弹吓住群众,减少死人,但实践证明是错误的。空包弹齐射的响声能把游行人群吓住,但当枪响之后,他们看到自己身边没人流血没人倒下的话,他们反而会更加肆无忌惮更加勇猛,这时候军队可能连开枪都吓不住人了。所以第一轮必须实弹,人看到周围有人被打死才会害怕,这样就能用最低代价获得最大效果。
这就是血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