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很平静却虐得人肝疼的文?
(已完结)
我是豪门大小姐,他是海王大少爷。
从小到大,我们形影不离。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还一起出了国。
沈宴总揽着我的肩告诉别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谁都不可以欺负我。
可他不知道我偷偷暗恋了他整整7年。
爸爸公司破产,告白石沉大海。我逐渐退出了他的世界,他终于疯了。
1
我的爸妈和沈宴的父母是世交。
不同的是我的家庭幸福美满,而他整日活在父母的争吵声中。
「叔叔阿姨,我来找沈宴玩。」
他们短暂停止了吵架,沈母受到的教养让她对我挤出得体的笑容。
「灵灵乖,宴宴应该在楼上房间。你们把门关起来玩,阿姨和叔叔还有事要谈。」
我刚走上旋梯,身后的哭声和骂声又响了起来。
我是在衣柜里找到的沈宴。他蜷缩在角落里,抱膝埋头,捂紧了耳朵。
「你是在玩捉迷藏游戏吗?我抓到你啦!」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我坐了进去,静静陪在他身边。
久久他才抬头看我,顶着哭红的眼眶向我倾诉
「灵灵,我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不是说结婚的时候都会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为什么最后那么轻易就背叛了……」
那个时候,我们并不懂有些父母并不是因爱结合。比如沈宴的父母,始于商业联姻。
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知道高门子女的悲哀是将来也选择不了会和谁在一起。
我眼前的沈宴可怜得快要碎了,我向他伸出小拇指道
「那以后我们都别结婚了。我永远陪着你,你也陪着我,谁也不离开。」
沈宴呆呆看了我一会儿,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和我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沈宴终于露出了笑容。我有了一种拼好碎娃娃的成就感。
那一年沈宴10岁,我9岁。
2
上了高中,我是成绩优异的尖子生,沈宴是摸鱼晒网的学渣校草。
我坐在哪儿,他一定在我前后左右。
新来的老师怕他影响我学习刻意分开过我们,没想到他脾气冲起来直接把老师给顶撞了。
「我就要坐在灵灵身边!」
后来这事儿惊动了校领导,老师被敲打后知道了沈宴的背景。原来他和我都不必努力就有人会为我们铺好一切。
自此,再没人管过他。
我们也不缺朋友,因为父母的便利,永远不会少人巴结我们。
「沈宴,周末一起去看电影?」
校花刘菀主动凑过来邀请。我埋头写作业,耳朵却竖了起来。
没想到沈宴扭头问我:「灵灵,周末有没有安排?」
刹那间,周围一圈火辣辣的小眼睛全盯在了我身上。他们在探究,在起哄,甚至在看戏。我点了点头
「周末我要看书,你们去玩吧。」
他便没有拒绝刘菀。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隐隐失落。
他那么好看的皮囊不受欢迎才不正常。我开始意识到了我们不会永远只有彼此。
后来刘菀成了沈宴的第一个女朋友。也许他只想玩玩,父母离婚后,他仿佛对一切都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
「你很喜欢她吗?」
「谁?」
沈宴居然还反问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
「刘菀!看了一场电影你就成了她的男朋友?」
他笑得不在意,漫不经心道:「嗯,喜欢。」
我默默看起了自己的书,那些字怎么也看不进去。眼睛酸酸涩涩得像被人挤了柠檬汁。
有了刘菀后,我和沈宴的相处变少了。同学里不乏嘴碎的
「刘菀和沈宴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谁会喜欢古板无趣的书呆子。」
「我听说沈宴带着刘菀去赛摩托了,她胆子真大。难怪招沈宴喜欢。」
我一本书扔了过去,冷冷道:「别吵我学习。」
「哟哟哟,恼羞成怒了。郑大小姐,你不会真的喜欢沈宴吧?」
情窦初开的年纪,我仓皇不已,我对他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吗?还是我的生气只是因为我还不习惯我和沈宴中间隔着别人。
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沈宴也发现我开始不理他了。
「灵灵,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你告诉我,我替你打回去!」
我低头不语,借着教别人习题躲着他。他也似乎生气了,自己打着游戏。我们就这样僵了快三个礼拜。
他间歇性服软了好几次,可我还是不搭理他。
那天突然下了很大的暴雨,刘菀来找沈宴。
「阿宴,还好你有伞。我们一起走吧。」
她挽上沈宴的胳膊,沈宴却大方把伞给了我。
「灵灵,你先拿去用吧。」
我感受到了刘菀嫉妒的目光,倔强地一头扎进了雨里。身后传来雨伞掉地的声音。
果不其然我病了,39度高烧把我烧了个头晕目眩。妈妈替我请了三天假在家休养,很快沈宴也请了假。
他来家里找我,我妈热情地给他开门。
「伯母,我来看看她。」
「宴宴,灵灵病了。小心别过了病气给你。」
他在我爸妈面前总是乖巧,是以我妈对他印象极好。
额上突然多了一只冰凉的手,床塌一陷,沈宴坐在了我身边。
「怎么还这么烫?」
「灵灵,你为什么不理我?我们22天没说话了你知道嘛,我们拉过勾勾的,谁也不离开。骗子是小狗。」
假寐的我眼眶一热,童言无忌他竟然还记得。睁开眼皮,我看见了少年焦急又脆弱的目光。
「水。」
「给我拿杯水。」
沈宴立刻从床边弹起身,倒了来喂我。小心翼翼又体贴,要什么他都立刻去办。
我们和好了,又开始形影不离。
那一年,沈宴17岁,我16岁。
3
沈宴单挑了那个嘴碎的小王八蛋,并且放了狠话
「再敢说郑灵闲话,我要你好看。」
刘菀和沈宴的分手闹得惊天动地。刘菀站在楼道口哭诉
「我就是让你选一下你是要郑灵还是要我,你就要和我提分手?」
沈宴的视角正好可以从教室后门窗里看到我的背影。他冷漠地重申道
「郑灵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永远不会是一个选项。就这样吧,好聚好散。我不喜欢别人缠着我。」
那一年,沈宴18岁,我17岁。
后来实验高中的人都知道了,我和沈宴真是铁哥们。要做他的女朋友就不可以惹到我。
我苦笑着剪去暗恋的枝桠,继续做我的好学生。他插科打诨,继续女朋友不断。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来由不得自己做主。爸妈已经决定好了我们的人生轨迹,甚至是我们将来的爱人。
而沈宴就这么放纵自己,在那一天来临前及时行乐。我知道他似乎在寻找什么,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4
高考,我凭实力考入了A大。沈宴的父母花了大力气把他从隔壁的B大转来和我同校。
「真不知道你那么努力干嘛,我们迟早都是要出国的。」沈宴插兜走在我身边,散漫不屑。
「我乐意~」
沈宴调侃道:「周末圈子聚会,再不去人家真说你是公主请不动了。」
父母有他们的社交圈,我们也有我们的社交圈。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有时也不得不应付。
「那个何洁在不在?她在我就不去了。」
她连沈宴的女朋友都算不上,圈子里和很多人都“玩”过。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看沈宴撩妹。
「只要你去,我保证她不在。」
我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酒吧里,五光十色的灯下,摇滚乐声混杂。小路看到我和沈宴来了,麻溜迎了上来。
「郑大小姐终于来了,还是我们沈大少有本事。」
他的父母非商非政,但在医院方面有自己的路子,是以也成功混进了我们圈子。
沈宴掸开他,做贼似得四处张望了一下。小路凑到他耳边道
「放心,何洁早就被我们打发走了。」
沈宴放心地揽上我的肩,对一众人放话
「别把灵灵喝醉了,她妈会骂死我的。」
起哄的笑声不断,没人开我们的玩笑,他们知道我和沈宴之间的关系不是别人能比的。
最后我还是醉了,是沈宴把我抱回了家。
我在他离开后把床头柜上的合照抱进怀里,不争气落下了泪。
那是高中秋游的时候,我们一起拍的。
少年笑着喊我看镜头,幼稚地和我打闹。
我们那么亲近却只能是朋友。
5
寝室挑灯夜话。
我提醒我的室友,「远离沈宴保平安。」
苏沐云疑惑道:「他不是经常来宿舍楼下找你的小帅哥吗?」
「他是我发小,但已经渣过数不清多少个女孩子了。分手的时候哭得惨绝人寰,我可不想帮你们擦眼泪。」
陆露:「天,灵灵,你发小怎么这么海王啊。」
「别指望海王会上岸,至少这么多年下来我没见过谁有这个本事。」
武清合上书,骄傲分享着自己的发小。
「我发小就是世上最老实的人。」
我们看出她表情不对劲,一个劲挑逗道:「清清,你不会喜欢你发小吧。」
「去去去,发小就是发小。这么多年都没进展,怎么可能突然喜欢了。」
她羞红了脸,不自然地掩盖着。我心里苦涩,又觉得她说的对。
或许沈宴对我也是这种感觉。
这么多年他喜欢的女朋友类型换了又换,唯一不变的是我还在他身边。只有朋友的身份最是长久和安全。
6
社团联合活动,我所在的辩论社和沈宴所在的轮滑社一起约了KTV唱歌。
沈宴双手交错抱臂,挤在我身边开始狩猎。
「灵灵,你们社团的女生能找到男朋友吗?这根本没法看啊。」
「用不着你操心,你当你皇帝呢,搁这儿选妃?」我无情吐槽着他!
他眼神瞟了瞟对面,「刚进来那个女孩子不错。」
「少来,她是我室友。你少惹。」
「哦。」
那是武清,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难过得要命。陆露凑到我边上告诉我,她的暗恋无疾而终了。
唱完了歌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很倒霉,猜拳输了。
「灵灵,你是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心一横,「真心话。」
「在座的有你喜欢的人吗?」
天雷滚滚,我身子一僵。边上的沈宴看了过来,似乎也要开我玩笑。
「我还是大冒险吧,这个真心话太幼稚了。」
「大冒险是你要和在场指到的某个人喝交杯酒。」
我天,幼稚到家了……沈宴看出了我的不情愿,要替我做这无聊的惩罚。
我的感动一瞬而过,寻思着这小子不会是想趁机占人家便宜吧。
恰巧被指到的人是武清,沈宴勾起嘴角,朝他的猎物而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喝了交杯酒。周围的人还不停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我心里气炸了,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第二天,武清和我说沈宴和她表白了。她接受了。
我问她:「你是真的喜欢沈宴吗?」
她茫然地沉默:「我没谈过正经恋爱,想试试。」
我长久才叹了口气,胸口还似有石头堵住。
7
武清的发小听说她交了个海王男朋友,一张火车票来了学校。那个痞子少年一拳把沈宴打得嘴角流血。
而武清却护在了他身前和沈宴道歉:「宋晨不是有心的,对不起,请你别追究他。」
武清说完哀求地看向我,她知道沈宴最听我的话了。
「算了,清清朋友也是太着急了。谁让你前科无数~沈少爷就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沈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指着宋晨咬牙切齿:「看在灵灵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了。但是你给我听好了,注意好自己的位置。我和武清怎么谈恋爱,你管不着。」
宋晨这暴脾气,要不是武清拦着还想再把沈宴揍一顿。
沈宴拉着我去吃午饭,我扭头看到武清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宋晨被揍的地方,宋晨笑着摇头和她说没事儿。
后来宋晨就在学校周围租了个摊位卖烧饼。我们宿舍经常来捧场,主要是武清照顾她发小生意,我半点吃不来这东西。
「灵灵,沈宴他最近很忙吗?我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呃…他应该是轮滑社有事儿。我有空遇到他帮你问问。」
我猜想是沈宴玩腻味了,在冷着武清。
下课的校园走道上,沈宴开着他那辆宝马车停到我脚边。
「灵灵,上车。」
有免费的代步工具不坐是傻瓜!我闷声上了他的副驾驶位。他见我臭着一张脸,好笑地问我
「怎么了又?学校对面广场开了一家越南菜,要不要一起去吃?」
「你女朋友呢?听说你又好几天不理清清了是真的吗?」
沈宴降下车窗,透了透气。嗓音有些不爽
「她和你打我小报告了?」
「清清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和何洁那种人不一样。你如果玩累了,最好尽早和她说清楚,别吊着她。」
沈宴低头道:「行,听你的。我去见她。」
8
他把武清约在了高档的西餐厅,武清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吃东西,惶恐又格格不入。
「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
沈宴情绪低落,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你想管我?我不喜欢被别人束缚。」
武清一杯水泼在沈宴脸上,「男女朋友之间问问有什么不对?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们可以分手。」
她泼完委屈地跑了出去,沈宴扔下刀叉,擦了擦脸就追了上去。
我晚自习回来遇到了找武清的宋晨,他手里提了盒糕点等在宿舍外。
「清清和沈宴约会去了,你有东西要给的话我可以转交。」
他犹豫着把东西递给我,「谢谢你,郑灵。你和沈宴不一样,麻烦你多看顾些清清。」
「清清有你这么好的发小,我都羡慕死了。」
宋晨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们又笑聊了一会儿他和清清青梅竹马的往事,不成想沈宴来了。
「灵灵,你和他有什么好聊的?」沈宴还记恨着那一拳,对宋晨没什么好脸子。
「还有你,整天缠着清清,你到底想干嘛?」
我见他们似乎又要打起来,拦着沈宴制止道:「宋晨是我男朋友,他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沈宴怔在原地,愣了一下后就想向宋晨挥拳。
「你还敢动灵灵,你也配!」
我越听越恼火,和宋晨道歉让他先走。沈宴解了两粒纽扣,散着满身怒气。
「他什么家境你什么家境?你妈能同意吗?回头直接提前把你送出国。这些小破点心你吃得惯吗?」
我反驳着:「沈宴,我们只是比别人投胎幸运一些。你以后别老在宋晨面前说这种话行吗?」
我知道他只是纨绔,人并不坏。但他这次似乎格外生气,没有像从前一样低头服软。
「我只是在称述事实,灵灵,你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玩玩也就算了,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听着好笑,沈宴原来那么清醒。那爱情在他眼里究竟是什么?
「我怎么谈恋爱不用你管,清清呢?」
沈宴如梦初醒自己是来找武清的,刚刚她情绪激动离开了西餐厅,他不放心没追上人。于是想来宿舍看看她回来了没。
「她没回来吗?」
「不是你带她出去吃饭的吗?是不是你把她气跑了?」
沈宴不说话了,我心底却有股无名火直窜:「沈宴,像你这样吊儿郎当。喜欢你才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不知道怎么激到了他,他直接踢飞了地上一个易拉罐,赌气道
「郑灵,既然我管不着你谈恋爱,以后我和武清的事儿你也少管!」
说完,他坐进了他的宝马。
「干嘛去?」
他降下半截车窗,没好气地说:「找人去!」
9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沈妈妈的电话,说沈宴高速行驶,出了车祸。
我红着眼睛赶到病房,看到他手绑着绷带,脸上还有些擦伤。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沈宴不正经地勾起唇角,「以为我毁容了不成?」
那些吵架的不愉快顷刻烟消云散,我给他舀着鸡汤,别扭夸着他。
「清清已经回来了你放心,我和她说了你为了找她出车祸的事儿,她也着急想过来看你。但我怕你妈在,会不待见她。现在阿姨走了,要不要我给她打个电话?」
沈宴一口拒绝,「不用,你不是在这儿吗?」
「嘿,你倒是惯会折腾我。」
「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换成是你,我也肯定二话不说,抛下我那些花花草草来照顾你。」
我垂下睫羽,遮住心底的失落。
手机响了,一看是宋晨的电话,我把水果盘子扔给沈宴,躲到病房外去接。
「郑灵,是我。昨天谢谢你,但男女朋友的事儿…我…」
「我知道你偷偷喜欢谁,我也不喜欢你。就是看你每次来找清清挺费劲的,有我男朋友这个身份你也不用担心清清尴尬了。反正我后面是要出国的~回头咱自然而然分了也没人会说。」
电话那头的宋晨高兴地要给我跪下:「谢谢你郑灵!我能帮你做什么?给你多做几个烧饼?你也吃不惯啊。」
「以后见着沈宴你别对他冲动了,他不是坏人,只是有些少爷脾气。清清肯定也不想看你们再打起来。」
我挂完电话,回到病房。沈宴缩回伸长张望的脖子,低头戳着苹果。他状似无意道
「是宋晨?他打给你干嘛?」
「嗯。他打给我问你死了没~」
「哼,让他做梦!我命长着呢!」
我看他可怜兮兮用左手费力戳水果的样子,径直戳了块苹果去喂他。
沈宴炸起的毛这才被撸顺些,乖乖张嘴咽下。
10
大四那年,我和沈宴一起出了国。
沈妈妈还是让我们在同一所学校,美其名曰好照应彼此。
「灵灵,在国外多帮阿姨看着点宴宴。他从小就听你的。」
我都能想象到同样的话我妈也一定对沈宴讲过。
飞机上,沈宴带着眼罩问我:「和宋晨分手了没?」
我疲惫地闭上眼,「你和清清不也没分手?」
「不是,郑灵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喜欢武清你看不出来吗?他这样对你能是真心的吗?他有什么好?」
沈宴越说越激动,乘务员提醒他小声。我却心如死水,原来暗恋并不难被人察觉。究竟是我伪装的太好,还是你从未想过我喜欢的是你。
我平静地说道:「玩玩而已,你怎么比我还认真?」
身边的人气呼呼安静了下来,慢慢响起匀称的呼吸。
11
毕业后,武清和宋晨越走越近。他们彼此扶持着,支持对方的事业。
沈宴收到了武清的分手电话,当时我就在边上。
我以为他会难过,可他只是淡淡说了声好。我咬着果汁的吸管,扭头吐槽他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
「这对我和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你没听她说吗,她答应我追求的时候还不懂什么是喜欢。但现在她似乎懂了,她也希望将来我能遇到让我懂的人。」
我第一次看沈宴这么认真的沉思,突然我的手机也响了。是宋晨!我背着沈宴接起。
「喂,郑灵,清清她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我也把我们假男女朋友的事儿告诉她了。」
「恭喜,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有机会回国再聚。」
沈宴看我挂了电话,嘴角幸灾乐祸地扬起:「看来被动单身的不止我一个人。」
「去去去,我早把他甩了。」
我和沈宴一起看着电视,突然播到一则消息。
郑氏承包的工程大楼坍塌砸死数人,被鉴定为豆腐渣工程。上方严格重视,成立了专项小组,势要把其中参与腐败的害群之马一网打尽。
郑氏股价暴跌,我爸气昏进了医院。而这些没有一个人通知远在国外的我。
沈宴立刻关掉了电视,找话安抚我:「灵灵,你别着急。」
我身子颤抖,眼泪蓄在眼眶里:「我要回去……立刻马上……」
沈宴扭不过我,带我一起回了国。
我的声音虚浮无力,「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伯母说了先不告诉你,他们经历了多少风雨,会没事的。」
他把我送到家门口,我妈看到我回来,没有素日的欣喜,全是斥责。
「你在国外好好的,回来干什么?还把宴宴一起带了回来,耽搁了他学习怎么办?」
我都快急疯了,沈宴替我解释:「阿姨,是我放心不下灵灵一个人。」
我妈催赶着沈宴:「宴宴,你先回去看看你爸妈。我和灵灵有话要说。」
沈宴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柔声和我道别:「别急,我看完我爸妈就回来找你。事情一定能解决。」
我心如乱麻,目送着他离开。
「妈,我爸怎么样了?我们家公司怎么样了?事情有多严重?」
「你爸心脏病躺在医院里,急需专家来做手术。公司多半是保不住了,能走的路子都走了,不知道会查得多深。」
「妈,难道爸他真的贿赂了……」我咬唇凝噎。
妈妈打断了我,「够了灵灵,你休息休息就马上回去。国内的事情和你无关。」
我打遍了圈子里所有的好友,电话不约而同的显示无人接听。
过去他们一个个巴不得舔上来献殷勤,现在大难临头全都避之不及。连沈宴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其他人我都可以无所谓,可沈宴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12
沈家,沈宴和沈母爆发着争执。
「妈!你抢我手机干嘛?灵灵家出事了,我想打给我爸,看看他能不能斡旋。」
沈母冷静又无情:「宴宴,灵灵家的事我们家碰不了。」
沈宴不解又愤怒:「我们两家可是多年的世交。你和伯母也向来是好姐妹,你也很喜欢灵灵。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沈母锋利的眼神压迫着沈宴,「宴宴,你从前喜欢乱玩我们都由着你。现在郑家在被彻查,惹火烧身的事你想把我们家也牵累进去吗?」
沈宴气急又无奈,扔下行李箱就要出门。
「去哪儿?门我已经锁了,郑家不许再去!」
沈宴试了两下都没打开大门,踹了两脚回了楼上卧室。
我默默把圈里人的联系方式从通讯录一个一个删除。轮到最后一个沈宴的时候,我怎么也舍不得按下删除键。
沈宴一定不会抛弃我的,他一定不会……
我的心一路下坠,直到石子敲打窗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打开窗户,看到沈宴站在楼下向我挥手。于是我再也憋不住泪,飞奔下楼。
「你疯了?这时候过来干什么?」我四处查看,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盯梢。
沈宴一把拽我入怀中,给了我一个温暖安心的拥抱。
「我妈把我手机没收了,我接不到你的电话怕你胡思乱想。你别急,我在,我陪着你。我们拉过勾勾的,谁也不离开。」
我眼泪掉个不停,哭湿了他的肩头。沈宴一直拍哄着我的背,容我静静地发泄。
「你衣服怎么脏了?」我脱开他的怀抱,抚上他脸上的新伤,「你脸怎么也划了口子。」
沈宴握住我的手,毫不在意地开着玩笑:「我翻窗逃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好久没干这活了,丢脸了。」
「沈宴……沈宴……」我重新抱紧他,那时我并不知道那是我们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相拥。
「沈宴,我爸需要心脏病方面的专家。小路……我联系不上,可不可以帮我给他打个电话。我爸很需要……」
沈宴听到我哀求的颤音,心都要被揉碎了。他抚着我的发向我保证
「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沈宴一回家就看到母亲等着自己,他二话不说就跪在妈妈脚边
「妈,求你把手机还我吧。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我想给小路打个电话,郑伯伯他性命攸关,很需要小路家的帮忙。」
沈母温柔擦去沈宴的泪,像死神一样残酷宣判。
「来不及了,刚刚有消息传来。他在医院里拔了氧气罐,救不回来了。」
「什么……为什么……」沈宴扯了扯嘴角,眼里全是无能为力的颓色。
「宴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你该长大了。以后你就当没有郑灵这个朋友。」
沈宴直直站起,像只失魂落魄的木偶。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东西笑出了声。
「郑灵是我认定的一辈子的朋友,你和我爸要明哲保身,我不可能放弃她!」
沈母严厉斥责道:“宴宴!你分不清轻重吗?你姓沈!没有我和你爸,哪有你二十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
沈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所有人都在分开他和我。
父亲的葬礼冷清无比,从前亲近的朋友一个都没来吊唁,我没看到沈叔叔也没看到沈宴。
当时我并不知道沈宴被关在家里绝食相逼,我知道的话宁可那个时候就和他一刀两断。
母亲的眼泪都流干了,默默烧着纸。我素来懂事,以为自己早比其他人先一步长大。
可父亲死的那刻我才知道这个世界的残忍。那一刻起,我不再是大小姐了。
那一年,沈宴23岁,我22岁。
13
爸爸的公司宣布破产,我和妈妈卖了名下的房产还清债务。
后来我带妈妈一起出了国。我在国外开始打工挣钱,当过饭店的服务员,也当过商场的导购。
沈宴开着他的宝马来接我下班,我犹豫着不肯坐进他的副驾驶位。
「谢谢沈少爷,我可以坐公交回去。」
面对我的拒绝,沈宴拉住了我的手肘,克制道:「灵灵,你是不是在怪我没出席伯伯的葬礼,我当时……」
父亲的死恍如隔世,我迅速打断着他的解释。
「没有,没有怪你。当时你不避着我,我已经很感动了。沈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认清了,你也该认清。」
「不。」沈宴抱着我,下巴抵在我肩颈,「灵灵,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别丢下我。」
周围的人看了过来,我慌张推着他,他却箍得我死死的。
「沈宴你先放开,这样不好。」
「你答应让我送你回去,不然我不放。」他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好,你送我。」听到我妥协了,他才有了笑容。
我住的地方道路不平,颠了他一路。后来他的车直接开不进去了。
「就到这儿吧,谢谢你送我回来。下次…就不必了。」我解着安全带,佯装冷静。
沈宴拿出一张卡给我,心疼道:「你拿去用吧。」
「你是要包养我吗?」我冷笑着把卡推还给他。
沈宴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伤害了我敏感的自尊心,他放低了声,「我愿意,灵灵。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的就是你的。」
「可我不愿意,我以前不会刷你的卡,现在,以后也不会。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和我妈。沈宴,你过界了。」
沈宴气极了,拍打着方向盘:「我们以前分过那么清楚吗?你住在这种地方我怎么放心?你每天干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向别人弯腰曲背。我看不下去。」
「够了…现在还是从前吗?」我鼻尖酸涩,眼泪堆上眼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
我逃也似的跑回了家,不敢回头,怕他看到我流泪的样子。
一天端盘子拖地下来好累,见了沈宴心更累。以前从来不知道普通人活着那样辛苦,为了一日三餐的那点薪水可以奔忙至此。
14
沈宴还是每天来接我下班,我退一步,他就进一步。
「灵灵,这些都是你和伯母爱吃的。你带回去吧。」他看出了我的犹豫,找着借口,「快临期了,不吃也浪费。」
「谢谢。」我收下了,知道自己再拒绝他,他绷着的弦就要断了。
「沈宴,你什么时候回国?叔叔阿姨没有催你吗?」
这边的学业已经完成了,沈叔叔应该为他在国内铺好了路。他本不该在国外逗留。
「你又要赶我走?灵灵,我这边没什么好着急的。我肯定要看你找到一份妥帖的工作再放心回去。」
我泪光闪闪,看向身旁的男子。他似乎比从前更有担当了。
我不知道还能这样和他维持多久,直到不速之客的到来。
那日,我精疲力尽回到家。看到本该在国内的沈阿姨坐在客厅里喝茶。
「沈阿…姨,好久不见。」
她勾起和蔼的笑,向我招手:「灵灵,过来坐。」
小时候,她也常这样向我招手。现在我已经明白,她疼爱的不是我,一切都是为了维系两家的关系。
「您怎么来了?」
她收拢了笑意,推过来一张信用卡。
「我们催了几次,宴宴都不肯回国。我是劝不动他了,只好来劝你。灵灵,你从小懂事,请你体谅为人父母爱子女的一颗心。阿姨很喜欢你,但你和宴宴这辈子没有缘分…」
我胸口闷痛,眸光尽灭,缝好的心被人缓缓撕扯开。她说的道理我早就清楚,却一直装傻。
「阿姨你说什么呢,我和沈宴只是朋友。」我挤出难看的笑容,捋了一把耳畔的碎发。
「您的意思我懂了,我会和沈宴说清楚的。这张卡请你收回去。」我把信用卡还到了她手里。
就算跌到尘埃,我也不允许自己用钱来交换一身骨气。更何况是我和沈宴的感情。
家里出事后,我第一次主动邀请沈宴。电话里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浑然不知这是场道别。
「灵灵,怎么喝那么醉?」他把我从地上抱到沙发上。
有些话清醒的时候是说不出口的,原谅我如此懦弱。
「沈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你知道你最近对我说了多少声谢谢了吗?」沈宴和我调笑着。
「沈宴,我们真的…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
沈宴很抗拒我一直提这档子事,「怎么不一样了,在我心里你还是从前的郑灵。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谁想和你做朋友…沈宴…」我捧住他的脸,趁着醉意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沈宴彻底愣住,我装醉闭目却能感受到他呆坐了许久许久。最后他把我抱回了房间,给我掖好了被子。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有过那么多女朋友,没有一个性格和我相似。
窗户纸捅破了就回不去了,漫长的二十多年,我们的人生都交织在一起。以后却是两根平行线。
第二天醒来我就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我做不了何洁那样的情人,也见不了他小心翼翼照顾我的自尊心。
沈宴鼓起勇气来到我家的时候,我已经退租搬走。只留下一样东西请房东太太转交。
「灵灵有没有说她去了哪里?」
房东太太摇摇头,「我想她应该不希望你去找她。」
沈宴带着我留下的合照相框回到他的国外居所。没想到沈母已经坐着在等他。
「妈,你怎么会…」他前后一联系对着母亲大声道,「是不是你和灵灵说了什么?」
沈母避而不答:「宴宴,你都在国外耽搁多久了。既然学业都完成了就准备准备进你爸公司吧。」
「我不回去。」沈宴任性着,似乎还想留下寻我。
「你留下又能怎么样?你找到郑灵又能怎么样?你的名字,你的钱都是谁给的?你有什么能力保护她?宴宴,灵灵很坚韧。但你们以后的人生轨迹不会一样了。」
沈宴或许是屈服了,或许是被骂醒了。他跟随沈母回了国,进了家族的公司学着如何管理。
那一年,沈宴24岁,我23岁。
16
两年以后,他是高高在上的上市公司副总。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冷若冰霜下着一个又一个决策,彻底褪去了彼时的幼稚。
两年以后,我是古玩店的高级销售。朝九晚五,地铁公交上下班。熬过了无数个难忍的日夜,我逐渐习惯了普通人的牛马生活。
在武清和宋晨的婚礼上,我和沈宴再度碰面。
洁白的婚纱,亲近的挚友。我们宿舍四人小分队又聚在了一起。
我真心为他们开心,他们让我知道这世上或许是有青梅竹马的暗恋能修成正果。只是不是我和沈宴。
我陪着武清化妆,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灵灵,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淡淡一笑,看着镜子里的她。
「大家都这么过来的,死不了。今天你是新娘子,不许哭,眼泪会把妆弄花。」
武清垂眸半晌,「灵灵,我给沈宴也发了喜帖。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我还是呼吸一窒。门开了,我没有回头,从脚步声就听出了是他。
武清提着婚纱出去就位,把休息室留给了我们。原来是她在撮合,但她根本不知道我和沈宴之间隔着什么距离。
我决定先下手为强,旋身调整了一个合适的笑容
「沈先生,别来无恙。」
沈宴被扎了心,握紧了拳。他摘下眼镜靠近我,收起了身上雷厉风行的气势,试着用从前的语气唤醒我的记忆。
「灵灵,是我,沈宴。」
「我知道。」我同他对视后就错开了眼神。
「我已经当上了公司的副总。」
我机械地重复着:「我知道。」
「可我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前半生当过大小姐,现在也能做打工人。赚得肯定没有你的零头多,但是养我和我妈足够了。」
「我……」
「不必开口了,现在你很好,我也很好。何必让大家再伤心。」
我想逃走,经过他身侧的时候被他拉住了手。随后被他圈在了梳妆台前。
「沈宴!你疯了吗!你放开我!」
「谁告诉你我很好?我的身边没有你,我怎么像从前一样快乐。灵灵,你不是我的负担。你有没有想过我也需要你。」
我胸口钝痛,呼吸之间心脏抽疼。我仰头问他
「那我该站在你身边那个位置?你想让我做第二个何洁吗?你妈说得没错,我和你这辈子没可能了。所以你对我有意或是无意都别让我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会加深我的痛苦。」
沈宴无力松了手,我顺势掰开脱身,随后努力镇定地和他道别:「沈先生,再见。」
那一年,沈宴26岁,我25岁。
17
我和沈宴的最后一面是在实验高中。
我要结婚了,来给从前的高中老师送喜糖。
对象是个憨直的大学会计。
武清她们知道我要结婚的消息,电话里炸开了锅。
「灵灵,你真的喜欢他吗?你已经…放下沈宴了吗?」
不放下又能怎么样呢?生活总要继续。
「他很好,很爱我。我妈也很喜欢他。」
她们似乎还是不放心,我轻松地掩盖过去。
我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巧合,沈宴也在同一天来了实验高中看老师。
当年老师眼里最不争气的人现在过得最好,而我努力的学习只能保证我坠下云端时不至于无力自保。
凉风习习,带着过去的味道。我们一起坐在林荫绿道看那些高中生在塑胶操场上跑圈。
「那个时候,你总是叫苦,跑了没几圈就不行了。」
我释然一笑,「尺有所短,现在才知道那时的苦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们静静坐了很久,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沈宴幽幽开口
「灵灵,我们拉过勾勾的。谁也不结婚,谁也不离开。骗人的是小狗。」
我眼眶泛酸,有了泪意。拉勾的承诺已经久远到不记得是何时许下的了。
这几年我常会恍惚,我是不是真的和沈宴青梅竹马过。那些被人簇拥,高捧在上的日子是不是我的一场梦。
「沈宴,就当我是小狗吧。」我把空白的喜帖递给他,「如果有空,那天欢迎沈先生。」
我听到了身后骨节作响,有纸撕碎的声音。
结婚前夜,憔悴的妈妈提前看我穿着婚纱的样子落泪不止。
「灵灵,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如果不是你爸爸的事儿,其实你和沈宴…」
「妈。我和沈宴从前只是朋友。」我笑着快速掐断了她的自责,「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有二十多年的好生活。我很知足。」
婚礼当天,沈宴没有来抢婚也没有出现,童话故事中的情节没有发生。可是他派人送来了我的新婚礼物。
是那张合照,相框里的我们还是年少的模样,相框外的我们已历经风霜。
我在满场的祝贺声中悄悄湿了眼角。
妈妈肝硬化晚期,看到我余生有了着落和陪伴,终于安心地离去。
那一年沈宴29岁,我28岁。
我不知道我结婚的那一天,沈宴像小时候一样蜷缩在了衣柜里,等着有人能来打开那扇门。
可是他也没有等来我。
18
年年生日总有一个陌生号码会祝我生日快乐。
一直祝到了某一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沈氏总裁沈宴娶了门当户对的罗家千金。联姻的消息一出,沈氏股价飙升。
我在汹涌的人潮里抬头看到了大屏上的新闻。我并不意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那一年沈宴的生日当天,我回复了那个陌生号码
「生日快乐,祝你幸福。」
那一年沈宴35岁,我34岁。
19
我永远会记得斑驳的过往里曾经有个少年和我同行过一段路。
那时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后来我才知道我不过也是他人生的过客。
上天轻轻一弹指,下个路口也许就会离散。
偶尔还有少年的声音入梦,稚嫩地重复着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