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想听女朋友娇喘正常吗?
“呜呜……不……太,大……了”
"不…行……"
朦胧间,衤君…摆被人缓缓扌欣开。
林新瑶认为这是错觉。
她身为宁国公府人人尊敬的老夫人,谁敢半夜爬她床呢?
直到被贯穿的疼痛从身体传来,林新瑶骤然清醒,猛地张开眼,入目是一片漆黑。
天爷啊!
林新瑶大骇,当即伸手去推身上的男人,“放肆,混——啊!”
推攘的手被男人捉住,清脆的声音带着微喘,被春意撞碎。
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林新瑶寡居数年,没想到年至四十,还要受这屈辱。
冲击太大,导致林新瑶根本没听出自己变得年轻的声线。
男人动作越发卖力,就像是初尝禁果后逐渐掌握关窍。
“混蛋!”林新瑶反抗不过,心一狠,朝男人肩头咬去,恨不得咬下他一块皮肉来。
“嘶”男人倒吸凉气。
林新瑶感觉到舌苔上淌着热液,血腥气在鼻尖蔓延。
男人动作停下,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空气骤冷,压抑着怒气沉声吩咐——
“来人!”
林新瑶瞪大眼,没想到他还敢喊人?
见丫鬟即将进屋,林新瑶来不及躲,只能迅速在床榻上乱摸,摸到衣裳便往身上套。
她可要脸呢!
很快,油灯被丫鬟点燃,昏黄的光照亮了陌生的婚房,还有眼前这个年轻男人。
可当林新瑶看清长相的一瞬间,屈辱和愤怒都化为了震惊。
因为对方,竟与她夫君的短命长兄——裴文赋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此刻,裴文赋薄唇紧抿,鼻梁高挺,细长的一双丹凤眸凝视着她,看不出喜怒,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色。
他赤裸上身,露出八块腹肌,窄腰宽肩,精细的皮肉之上冒着薄汗,肩膀上一圈小巧牙印直滴血珠。
林新瑶无心观赏,头脑凌乱,低头看着自己肤如凝脂的手腕,怀疑自己重生了。
只是,重生也不该重生到大伯哥床上啊!成何体统啊!
头顶适时响起裴文赋生硬的声音——
“是我弄疼你了,还是你不愿意嫁我?”
嫁?
林新瑶闻言更惊,她怎么会嫁给裴文赋?不是继妹嫁给他吗?
不对,原本订婚,确实是定的林新瑶与世子裴文赋。
可继妹林妙仪也想嫁入公府,于是便制造与裴二公子的偶遇,让裴二动心,定下婚事。
成婚前,林妙仪仍不甘嫁给无法袭爵的裴二,所以借着同天成婚的漏洞,瞒天过海换了婚服,换了亲事。
林新瑶莫名其妙地和裴二拜了天地,最后只能接受嫁给裴二的现实。
重来一次,为何就不同了呢?
林新瑶正在深思,根本没注意到裴文赋越来越臭的脸色。
裴文赋见新婚妻子答不上来,不禁眉头拧起,“你既不愿嫁,为何不早说,难道是我非要娶你吗?”
由始至终,裴文赋也没提肩膀的伤口。
他快速穿戴整齐下榻,见床上人儿没半点挽留之意,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婚房。
林新瑶急着理清头绪,根本顾不上他。
她赤着脚跑到铜镜前,看见自己重返十八岁的年轻脸蛋,陷入久久迷茫。
前世,因换亲之故,她嫁给了心仪林妙仪的裴二,一边要应对裴二的不满,一边又要忍受婆婆的蹉跎,当真是心力交瘁,磨得她原本温婉的性子都成了急脾气。
她先是讨婆婆欢心,后又借婆婆威严管教裴二,将一个纨绔子弟改造,浪子回头遣散了妾室,转而只钟情于她。
后来裴文赋猝死,裴二袭爵,征战沙场、功成名就,让宁国公府回归顶级世家的地位,林新瑶也成了京城贵妇艳羡的对象。
林新瑶操劳半生终于换来了顺心日子,现在,竟然要重头来过?!
而且这次,林新瑶没被继妹换亲,她的夫君是只能再活两年的裴文赋……
“小姐,世子怎么黑着脸走了?”
陪嫁丫鬟紫灵焦急地跑进屋内,发现林新瑶对镜惆怅,以为她也为此伤心,当即落下泪来——
“世子好狠的心,新婚夜就抛下您,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呀!”
林新瑶从铜镜前起身,蹬蹬跑回床榻边,看着散落的喜服。
这次,喜服并未被林妙仪替换。
林新瑶心中一激灵,“紫灵,这些日子林妙仪有什么变化?”
紫灵不明所以,“二小姐先前还不愿嫁给裴二公子,嫌弃他没爵位没前途,半月前却突然变了,出嫁时开开心心的。”
林妙仪也重生了,还比她早了半月,林新瑶心想。
林新瑶和裴文赋的婚事,是老宁国公在去世前亲自敲定的。
前世林妙仪处心积虑换亲,却没能如愿过上好日子。
因为国公夫人连承安伯嫡出的林新瑶都看不上,更何况是继室带来的拖油瓶呢?
再加上裴文赋一心公务,直到裴文赋死时,林妙仪都没怀上一儿半女。
林妙仪这个世子夫人过得憋屈,也算是自食恶果。
重头来过,或许她以为,嫁给裴二就能改变人生。
可惜她算漏了一点。
只要裴文赋不死,裴二就上不了位。
就算裴文赋死了,只要他有儿子,二房也上不了位。
所以,只要生下裴文赋的孩子……
林新瑶正默默盘算着,耳旁突然传来紫灵惊喜的声音——
“小姐,您和姑爷已经圆房啦!”
床榻上落了红的贞洁帕还挺显眼。
紫灵刚惊喜不到片刻,又瞧见枕边也有血,再见林新瑶唇瓣血红,心一凉:
“世子圆房还咬人?您这样温婉的人,他竟舍得!”
林新瑶被她一提醒,也想到刚才圆房时自己的举动。
这会儿她后悔得很,“是我咬伤了他。”
早知道刚才咬轻点了。
裴文赋本就无心女色,万一不愿意再跟她同房怎么办?
思及此,林新瑶就觉得脑袋里嗡嗡的,换上干净衣裳就跑了出去。
她得去找他才行。
该道歉道歉,该征服征服。
第2章 洞房夜遇上前世丈夫
林新瑶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夜色如墨,满府一片喜色,廊道挂满红绸和红灯笼。
前院的宴席刚散不久,林新瑶跑得太急,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她没收住便撞了上去。
对方的胸膛很硬,林新瑶捂着额头后退,正想抬头看看是谁,就听对方醇厚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惊讶——
“嫂嫂?”
这声音,林新瑶听了半辈子,此刻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被前世的丈夫称为嫂嫂,除了不习惯,还有些心虚。
林新瑶抬头,果然看见了裴彻那张熟悉的脸。
他与裴文赋长得不像,他没有裴文赋的清冷孤傲,但更显英气。
“嫂嫂这是去哪儿?兄长呢?”
裴彻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大嫂,好奇她为何新婚夜乱跑。
因裴林两家同在京都世家圈子,裴彻认出她也不稀奇。
林新瑶闻到空气中的酒味,嫌弃地微微皱眉,迟了好几瞬才应声,“书房。”
“书房?”没想到兄嫂的新婚夜竟在书房过,裴彻忍不住笑了笑,“可要我差人带嫂嫂过去?”
林新瑶摇头,婉拒好意,而后见裴彻轻轻颔首,他的面上透着几分期待,率先抬步朝后院而去。
他步履急切,饱含新婚喜悦,这让林新瑶想起前世的新婚之夜。
那晚,裴彻掀开盖头见到她时,就差把房都掀了,后来更是冷言冷语。
而现在,林新瑶才知道,原来他前往婚房的路上,是这样欢喜的。
方才心底生出的心虚感,忽然间就消散了。
她从不欠任何人什么,她和他的婚姻源于因林妙仪的算计,她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承受裴彻的愤怒。
即便后来的裴彻爱上了她,痛改前非,但她对他攒了太多失望,后来也只是逢场作戏。
平心而论,裴彻不是个合格的婚姻伙伴,管束他就跟拉扯儿子一样。
相比之下,裴文赋不知要好多少。
裴文赋少年时便稳重淡然,惊才绝艳,连中三元,如今二十二岁已是五品吏部郎中。
作为国公府世子,他从来视振兴家族为首任,没有裴彻那些纨绔多情的毛病。
就算洞房花烛夜负气离去,也只会去书房办公、学习,根本不会去寻花问柳。
看,多省心呐!
想到这里,林新瑶愈发坚定内心,她快步朝书房走去。
书房附近的几个院落都熄了灯,唯有书房内亮堂堂。
林新瑶在门外踌躇了会儿,才敲了敲门。
里头似乎没有听见,她刚想推门进入,就听裴文赋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用宵夜,不用伺候。”
林新瑶语噎,他竟将她当成了小厮,她忐忑开口,“是我。”
话音落下,里头迟迟没有动静,仿佛陷入了沉默中。
林新瑶心头焦躁,伸手在一侧窗上戳了个洞,透过小洞朝里望去。
她以为会看见裴文赋在案牍前刻苦钻研的样子。
结果没有。
若隐若现的屏风后头,是一张并不宽大的硬榻。
林新瑶隐约瞧见了那抹在动的身影。
他在干嘛?
林新瑶正心存疑惑,就见“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滚下了床榻。
是一个精致喜庆的红陶瓷酒杯。
裴文赋竟在饮酒?可他不是从不饮酒作乐的吗?
林新瑶依稀记得,裴文赋猝死的那天,宫中来了御医,说他的死因是心有郁结,加上过度劳累。
可他能有什么郁结,身为公府世子,要什么没有?
他唯一的盼望,估计也就是希望宁国公府重回鼎盛,郁结也是因为宁国公府逐渐没落,所以过于心急,才会劳累而死。
只是,喝酒恐怕会更不利于他的身体吧?
这可不行。
林新瑶也不等他回应了,当即推门而入。
硬榻上,裴文赋正襟危坐,哪像在喝酒?
若非他手中握着小酒壶,那正经模样倒更像是在看书。
裴文赋没料到林新瑶会闯进来,他眉心隆起,一双眸幽幽地望向她,“出去。”
林新瑶仿若未闻,逐步走近。
发觉他周身空气清新,便知他饮的不多,林新瑶稍微放心了些,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喝酒伤身。”
听起来像是句关心的话,落在裴文赋的耳朵里却刺耳得很,他沉声道——
“咬人之时,倒不怕伤我。”
闻言,林新瑶心道完了,这事儿果真过不去了。
不过也对,论谁新婚夜莫名被新婚妻子咬了一口,都很难不生气。
林新瑶实在想不到什么借口,若说她是因梦魇咬人,那会不会让他更生气?
这洞房时候睡着了,对男人来说,可是致命侮辱啊!
林新瑶寻思好一会儿,在裴文赋凝视下,终于想到了托词,她佯装羞涩地低下头,就像未经人事的少女——
“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是因为你弄疼我了。”
语毕,书房中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连林新瑶这个曾活到四十多岁的妇人都觉得尴尬,她与裴文赋还没熟到说荤话都不脸红的地步。
她再次朝裴文赋看去,见对方面色冷漠,俨然是将“不信”二字写在了脸上。
毕竟她下口如谋杀亲夫一般,根本不像是愿意嫁人的样子。
林新瑶弱弱试探,“我帮你上药?”
裴文赋放下酒壶,冷笑一声,“若等夫人上药,只怕会流血而亡。”
林新瑶被他怼得一时无言以对,就说上过药不就好了,怎么还讽刺她?
她抿抿嘴,明明烦得很,却还得挤出笑脸,“你若还气,我让你咬回来就是。”
裴文赋淡淡瞥她一眼,声音清冷而疏离——
“从冷淡到热情,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你就有两副面孔。”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他眼底如镀上薄冰,没有温度,“夫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想得到什么?
林新瑶想得到一个孩子。
但她没有直接说,而是选择迂回委婉些。
于是她声音透着委屈,说出正常男人都无法拒绝的请求——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我只是想,和你呆在一处。”
裴文赋仍是不信她的说辞,“我不想和你呆在一处。”
他话语直白,让林新瑶上扬的嘴角都僵住了。
她忽地有些理解,为何前世林妙仪会独守空房了。
忍不住反问,“新婚夜,你不与妻子呆在一处,你想和谁呆在一处?”
第3章 继妹嫁给前夫哥,得意炫耀!
只见裴文赋起身,放下酒壶,走到案牍前,一本正经地坐下,“我还有公务,今夜歇在书房。”
得。
他说要和公务呆在一起。
林新瑶很想问,哪来这么多公务?不就是不想和她洞房吗!
尽管被拒绝,林新瑶却不能就此放弃,“那我就在书房陪你。”
烈女怕郎缠,反之亦是。
哼,她就不信,要个孩子能有多难!
说着,她和衣躺在了硬榻上,闭上眼,一副要睡在这里的样子。
半晌没听见裴文赋的动静,他竟然没赶她走,这让她有点意外。
她好奇地悄悄睁开眼,碰巧裴文赋也从书案前抬头。
四目相对。
偷看被抓包,林新瑶窘迫地从一旁抓过被子,盖在身上,“有点冷。”
裴文赋的视线内敛锋芒,却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让林新瑶有种没穿衣服的焦躁。
她将被子遮过脑袋,使自己蒙在黑暗中。
明明前世是能叱咤后宅的当家主母,不知为何在裴文赋面前,气势从头到脚都被压制住了。
书房中时不时响起翻书页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会催眠似的,很轻,却莫名让人安心。
夜半。
书房内的烛光依旧明亮,裴文赋抬头,见硬榻上的那团东西许久没动。
他放下手中的道德经,起身,迈着无声的步子,走到硬榻边。
“林新瑶。”
裴文赋平静地喊她名字,见被子里没动静,才伸手将被子缓缓掀开,露出她的脑袋。
少女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甜美干净,酣睡时会抿着唇角,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事。
裴文赋眸光微垂,不自觉地屏着呼吸,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妻子。
看见她身边落下一只银色的蝴蝶耳坠。
下一瞬,耳坠便落在他手指间。
*
梦中的林新瑶并不知发生何事,只隐约觉得呼吸顺畅了。
她正在看两个儿媳吵架,思考着要秉公处理还是拉偏架。
突然间梦醒了,茫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天重生了。
“醒了?”裴文赋早已换了身衣裳,从门外走进,“该去给父亲母亲敬茶了。”
林新瑶也不问他是从哪儿回来的,因为一听要给婆婆敬茶,那久违的被支配感又回来了。
翻身做婆婆很久了,但现在她又成新妇了。
裴文赋的母亲是宁国公夫人虞氏,掌管着国公府的管家大权,出身名门,为人强势。
虞氏一直看不上没落伯府出身的林新瑶,前世林新瑶出嫁前就觉得这个婆婆难取悦,结果林妙仪搞了换亲这一出,虞氏厌恶极了林妙仪,那火力也对准了林妙仪。
什么理由都可以成为惩戒的借口,林新瑶也是经常被殃及的池鱼。
见识过虞氏的手腕,这回没换亲,那虞氏的火力肯定落在林新瑶身上。
而且从前世裴文赋的态度来看,指望他缓解婆媳矛盾是不可能的,他从来就没管过林妙仪一次。
林新瑶可不敢去迟,她利落地从榻上起身,“快走快走。”
虞氏住的是离前院最近的荣和堂。
还未进院中,几个小丫鬟在廊边的八卦声便传了出来:
“听说了吗,昨夜世子歇在书房了,少夫人新婚之夜就被抛下,她腆着脸跑到书房过夜的。”
“都是承安伯府的姑娘,可二少夫人待遇就全然不同,昨夜福华园一夜叫了三次水呢!”
“世子那边,竟然一次都没有。”
几个小丫鬟乱聊越起劲,哪里能发现身后有人。
林新瑶暗叹主母院里的丫鬟知道的就是多,扭头瞧瞧裴文赋那张沉下的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昨夜可是他自己不主动的啊。
况且,那裴彻将来是武将,体力的确也是不好比。
林新瑶正想着,身侧响起男人冰冷的声音——
“我竟不知,夫人歇在何处,也要遭你们议论。”
此言一出,丫鬟们吓得面色惨白,当即跪下,“世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连林新瑶都诧异了,没想到裴文赋生气的点,竟是不是因为叫水的次数。
而是,因为她。
裴文赋眉头紧锁,并未因丫鬟们的请罪而消气,“罚俸半年,自去领罚。”
丫鬟忙不迭应下,逃也似的跑走。
待踏进荣和堂院内,林新瑶便注意到了正屋外那抹烟白色的身影。
是林妙仪,她梳着妇人髻,穿着白色曲裾长裙,红润的面庞透着初经人事的妩媚,高昂着头像是扬眉吐气了一般。
看来,这一次并没有被虞氏为难。
那边,林妙仪也瞧见了林新瑶,和裴文赋沉着的脸,见两人丝毫没有新婚夫妇的亲昵,悬了一夜的心便放下了。
想到上辈子自己所遭受的冷淡,这回都会落到林新瑶身上,林妙仪抑制不住上扬嘴角,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姐姐。”
林妙仪柔柔喊了一声,率先走向林新瑶。
前世林新瑶与林妙仪是因换亲一事才闹掰,眼下没了换亲这事,自然还是维持表面关系的“好姐妹”。
林妙仪自然地挽上林新瑶的手臂,明知故问,“姐姐脸色憔悴,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林新瑶心中厌恶,面上笑着拂开她的手,而后亲昵地挽上裴文赋,“妙仪倒是精神好,只是不知二弟去哪儿了?”
林新瑶觉得,不论夫妻关系如何,在外头裴文赋总不可能甩开她的。
裴文赋的确没有抽开手,任由林新瑶挽着。
“方才敬完茶,夫君便出门了。”林妙仪留在这,不过是想看看待会林新瑶被虞氏刁难的惨样。
此时将面前两人的触碰尽收眼底,原本以为裴文赋会抽开手,就像前世推开自己那样,却不曾想,裴文赋迟迟没有动作,竟就这般任由林新瑶挽着。
发现这一点,林妙仪面上的假笑都僵硬了。
但转念想到府中传言,昨夜世子院中都没叫水,两人根本没有圆房!
而现在这样,也定是装的!
哪里像自己,甫一重生,就可以拿捏住裴彻的心了!如此想想,林妙仪心情便又舒爽了。
反正高门大户都是要验贞洁帕的,林新瑶的贞洁帕上没有落红,定会被耻笑!
就像上辈子的自己一样,而这一次,该轮到林新瑶了。
什么伯府嫡女,最后还不就是个被耻笑的弃妇!
第4章 我知道世子昨晚没有碰你
思及此,林妙仪的笑容又自然几分,她眼底闪过精光,就等着看林新瑶的笑话。
“妙仪,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林新瑶似笑非笑地开口,本不想点破,但实在看不下去林妙仪那“睿智”的眼神,和不经意间流露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真是蠢而不自知。
林新瑶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无非就是以为重生就能立马将自己踩在脚底下了?
呵,真是异想天开。
林妙仪回过神,收敛了嘴角,“姐姐快去敬茶吧,别让公婆久等了。”
林新瑶看见林妙仪怜悯中透着得意的眼神,好笑地勾勾唇角。
真不知道,这个蠢货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都没有分毫长进的。
正屋内。
宁国公与虞氏坐在主位,宁国公乐呵呵地同虞氏说小话。
虞氏保养得宜,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就只有三十多,一双眉毛如锋利的刀,眸光锐利地盯着门。
林新瑶甫一进门,就感受到颇具压迫的目光,知道是虞氏在打量她,她挺直了背脊,应对着虞氏的审视。
待在公婆面前站定,才微微抬头。
“父亲,母亲。”裴文赋出声,略微缓解了紧张气氛。
同时,林新瑶察觉到虞氏身上的威慑都收敛了些,显然是将慈母之心都给了裴文赋。
“儿媳给公婆敬茶。”林新瑶端庄有礼地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先后递给宁国公和虞氏。
宁国公接得很快,到了虞氏,却迟迟不接茶盏。
对此,林新瑶也并不惊讶,她早就心里有准备了,只能再次出声,“母亲请喝茶。”
气氛又怪异紧张起来。
不过相比前世,端着茶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捧得久了,林新瑶有些手酸,双手微微发颤,眼见茶水就要溢出烫到手指。
一只大掌蓦然从她手中接过了茶,也吸引了林新瑶和虞氏的注意。
裴文赋面色不改,不怕烫似得握着杯壁,平静地将茶盏放回侍女的托盘上,吩咐侍女——
“茶太烫,母亲喝不了,去换盏温茶。”
林新瑶瞥见裴文赋被烫红的手指,眼眸微垂,掩去了惊讶。
同时,心中亦有暖流涌过。
丈夫帮妻子解围,本该是理所应当的事,只是前世的林新瑶从未在裴彻那里感受过。
此刻,侍女听了裴文赋的吩咐,小心翼翼地瞧了虞氏一眼,才应声下去换茶。
趁着换茶的空隙,林新瑶收回手,小幅度活动微僵的双手,抬头瞅见虞氏并无不满,她忍不住感叹裴文赋的智慧。
这世上,一半男人当睁眼瞎,不会插手婆媳矛盾,另一半呢,属于是越插手,越激化矛盾。
解围这事,是需要智慧的,不论偏于哪方,都会成为加深婆媳矛盾的导火索。
而像裴文赋这样,既帮她解了围,又关心了母亲,让彼此心里都舒坦的,少之又少。
不出半刻,侍女便托着温茶回来了,林新瑶重新敬茶。
这回,虞氏没再故意刁难。
眼见着虞氏喝了茶,林新瑶才终于舒口气,又听虞氏郑重叮嘱——
“林氏,既做了我公府长媳,便要有长媳的端庄。”
“如今还是我掌家,你的任务,是早些为衍儿开枝散叶。”
虞氏的语气算不上和蔼,可内容却正中林新瑶下怀。
林新瑶也想开枝散叶啊,“是,谨遵母亲教诲。”
只要有了裴文赋的孩子,将来何愁管家权呢!
紧接着,宁国公和虞氏留下了裴文赋,让林新瑶退下。
林新瑶一走,虞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回是对着亲儿子——
“当初这门婚事我是不太满意的,你又不乐意退婚,我才遂了你的意。”
“眼下成了婚、圆了房,你怎么还歇在书房?我虽不喜承安伯府的姑娘,但你既娶了,就该对人家负责。”
听着母亲严厉规劝,裴文赋低着头,想起了昨夜。
洞房时明明好好的,可妻子突然就不愿意了……如今想来,他肩膀上还隐隐作痛。
真是有苦难言。
隔着一扇门的屋外。
林新瑶走出时,发现庭院内林妙仪还磨磨唧唧地站着。
想看笑话,还真是不懂收敛。
林新瑶本都想假装没看见她,径自离去。
岂料林妙仪听得动静,眼神一亮,当即迎了上来,“姐姐,婆婆可有说些什么?”
林新瑶佯装没看见她眼中期待,淡淡道:“只是叮嘱了几句。”
闻言,林妙仪不可置信地紧抿唇瓣,没想到虞氏竟没为难,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心中所想,“姐姐昨夜的贞洁帕还在吗?”
此言一出,林新瑶彻底知晓她心中所想,“当然是查验后销毁了,留着作甚?”
林妙仪皱眉,牵起林新瑶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实际却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找寻伤口。
在林妙仪心里,林新瑶总是端着伯府嫡女的架子,哪来的勾引男人的本事。
饶是林妙仪前世用尽手段都勾不来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碰林新瑶这个无趣的女人?!
甚至,林妙仪至今怀疑裴文赋是不是那方面有隐疾。
所以,那贞洁帕定然是被做了手脚,否则根本不可能通过查验。
林妙仪的所有心思都仿佛写在了脸上,那急切找寻伤口的样子,让林新瑶想笑。
林新瑶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出院外。
在一处偏僻角落中,林妙仪强颜欢笑地问——
“姐姐,我知道世子昨晚定是没有碰你的,那贞洁帕用血就能蒙混过关。”
“可姐姐可有想过,将来若一直没有子嗣,会有何等下场吗?骗得了一次,骗不了一世的。”
这话,仿佛当真是在为林新瑶考虑一般。
但林新瑶只会再一次感叹林妙仪的蠢,她是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重生的吗?
说这么多,只为了找些优越感?
炫耀她的丈夫一夜三次?
林新瑶愈发想不通,林妙仪这般蠢笨的脑子,又不是父亲亲生的,究竟为何能得到父亲的偏爱。
第5章 当长媳这么爽呀!
林新瑶懒得维持笑容,“妹妹为何如此笃定?”
林妙仪一噎,一脸高深莫测,“我自有法子知晓,我甚至知道,我夫君将来会有大造化。”
大造化?
裴彻从纨绔庶子到后来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又继承了宁国公爵位,的确是大造化。
林新瑶承认裴彻武功不错,领兵打仗还算有些脑子,可若没有她在背后砸钱砸关系,他根本没办法在十年内做到大将军的位置。
要知道,自从裴文赋的祖父逝世,宁国公府就在走下坡路,这几年是靠连中三元的裴文赋,方能勉强维持京圈地位。
作为全府的希望——裴文赋一死,宁国公夫妇身体衰竭,族中又接连出乱,私库没两年就耗光了。
衰败之快,难以想象。
另一头,裴彻要做武官,奈何宁国公府隶属于文人派,与武将很少来往,若想让裴彻有出头之日,上下打点都需要很多钱。
而恰好,林新瑶私下经营的产业进项不错,能填补窟窿。
否则裴彻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纨绔,前期被放在步兵营里,怎么从战场上活下来?
他不懂怎么和同僚斡旋,更不懂讨好上司。
但凡他冲动一次,就得她在后面摆平一次。
林新瑶在背后操碎了心,才换来裴彻的成长、虞氏的信赖,结果在林妙仪眼里,却只能看见光鲜亮丽的一面?
“大造化?”林新瑶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眼中仿佛透着疑惑。
这“一无所知”的模样,让林妙仪愈发得意。
“是啊,”林妙仪对未来满是憧憬,“只是更具体的,我不能说了,天机不可泄露。”
林新瑶失笑,“既然不能说,妹妹为何还同我说?”
闻言,林妙仪眼中的精光更甚,郑重其事道:“姐姐生了副商人头脑,若是能帮我经营生意,将来我定不会亏待姐姐的,即便姐姐被世子厌弃,我也不会弃姐姐于不顾。”
什么玩意?
算盘珠子都蹦到林新瑶脸上了!
前世日进斗金的生意,被林妙仪眼红去效仿,也很正常。
可她竟不要脸地要求林新瑶替她经营赚钱?
这世上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呀!
林新瑶倒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理由,“你为何不自己去做?”
林妙仪挽着林新瑶的手,语气为难,带着掩不住的鄙夷:
“自古商人位卑,哪有世家千金、夫人亲自出面做生意的?”
“可姐姐不同啊,”林妙仪顿了顿又道,“姐姐的母亲本就出身商贾,你身上留着商人血液,做这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高高在上的言语,让林新瑶实在无法忍耐。
母亲出身商贾又如何,林新瑶从未看不起商人,也没有看不起自己,更轮不到林妙仪来贬低。
“妙仪,”林新瑶眉峰微垂,没了平日的温婉,透着世家明珠的清冷威严——
“不论商贾还是官宦,都是自食其力,相比之下,那些站着就想乞讨的人,更值得被人唾弃吧?”
林妙仪脸色骤变,声量拔高,“你说我乞讨?”
林新瑶沉默,余光瞥见不远处裴彻的身影,语气淡然,“未出阁时,我称你声妹妹,是看在我爹的颜面上,爹对你视如己出,可你好像自己都忘了,你的生父是谁。”
“不论我娘出身巨富还是小贩,她都是我爹原配正妻,今日你试图与我论尊卑,是件很可笑的事。”
一语毕,林妙仪的小脸惨白,她紧抿着唇瓣,颤抖着肩膀的样子,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
林妙仪的生父,是一个八品小吏,姓周。
所以林妙仪本姓周,后来随母二嫁进了承安伯爵府,迫不及待地改姓为林,巴不得自己才是伯府亲生的女儿。
此时,自觉被羞辱的林妙仪满眼不甘。
这一世换了亲,她已是未来的国公夫人,今天她本想给林新瑶一个效力的机会,却不想林新瑶还端着架子!
“姐姐,你将来会明白,今天错过了什么!”
林妙仪的前世记忆里,裴文赋到死都没碰过自己,这必然是他自己不行,否则还有什么理由?
林新瑶,这一世,你就该守完活寡守死寡!
想到这,林妙仪心情好了许多,“罢了,我说这些,姐姐也听不懂,但我可以告诉你,世子是不会有子嗣的。”
下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
“你胡言乱语什么?!”
好巧不巧的,让裴彻听到了最后一句。
林新瑶冷眼看着林妙仪惊慌失措地转身,急切地想同裴彻解释,却无从说起的模样。
虽说裴彻是个纨绔,但在家中他还是挺敬重嫡母和长兄的,不仅从未有过取代之心,甚至很规矩。
哪怕前世换了亲,裴彻面对心爱的大嫂,也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林妙仪眼见着早晨还对自己柔情万分的丈夫,瞬息间就变了个人一般,吓得无措极了,“二郎……你别这样看我,我好害怕。”
林妙仪别的头脑不行,但撒起娇来让男人头脑发昏的本事还是不错。
果然,裴彻见状也不忍多斥责,转头便将心爱的妻子护在身后,
而后朝林新瑶歉疚地颔首,“请嫂嫂原谅,妙妙口无遮拦,我回去定会好好管教,还请嫂嫂莫要告诉兄长。”
林新瑶虽矮一头,可这长嫂气势不容小觑。
她冷脸看着前世丈夫低头敬重的样子,心里爽的不行,“二弟,我看你也不像是会管教人的样子。”
“诅咒子嗣、不敬长嫂可都不是小事,但谁让妙仪是我异父异母的妹妹呢,这样吧,回去罚抄道德经一百遍,应该能清静清静了!”
裴彻本想说一百遍是不是太多了,得抄到猴年马月,结果听身后的妻子又要大言不惭,他扯了把妻子,连忙答应下。
林妙仪被裴彻拉走时,不甘心得很!
明知今后林新瑶会成为弃妇,会是她的手下败将,可此时此刻,却无人能真正懂她、信她。
但总有一天,她会证明,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头,林新瑶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忍不住轻笑。
“呵。”
一个神经病。
另一个,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话说回来,从前也没人说,当长嫂这么爽呀!
“夫人在想什么?”
裴文赋低沉的声音逐渐靠近。
林新瑶没有转头,非常诚实地道:“我在想,嫁给你很好。”
第6章 娘子哭了,世子妥协
毕竟前世给裴彻做媳妇,就有一个嫡婆婆,一个庶婆婆要尊敬,另外也不能给长媳难堪。
而现在嫁给裴文赋,府中女眷,除了虞氏,属她最大!
想着,林新瑶的笑容加深。
许久未听见身后回应,林新瑶转身,正巧裴文赋移开目光,林新瑶也未能窥见他的神色。
林新瑶突然想起裴文赋的伤,揣着几分愧疚关切地问:“对了,肩膀的伤口还疼吗?”
清风拂过,吹动了裴文赋暗蓝色云纹锦袍,一经提醒想到昨夜的事,方才心中的动容又逐渐消散。
他低声道:“你先回青云院吧。”而后率先抬步,朝来时方向走去。
青云院,是裴文赋与林新瑶的住所,但显然,裴文赋又要去书房。
林新瑶望着那颀长的背影,忽然脸颊一凉,好像有雨水吹在了她脸上。
她快步追上裴文赋,“都休沐了,为何不回院子里休息?你昨晚休息了吗?而且你还没用早膳呢!”
说真的,什么身体也没法这么抗造啊。
她语重心长地问了好几句,只换来裴文赋一句“无妨”。
“不行,”林新瑶一把拉住裴文赋的衣袖,满脸认真坚定,“你必须吃早膳,然后休息。”
被林新瑶拉住,裴文赋心下不悦,府中甚少有人能用强硬的口气约束他。
他面色微沉,语气也随之加重,“不必管我。”
饶是被拒绝,林新瑶也不愿意松开手。
不管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希望他能多活几年。
毕竟生孩子是一回事,可要靠孩子为官做宰得等几十年!
这期间,让谁来撑起国公府门楣啊?难不成还要指望裴彻吗?
林新瑶严重怀疑,前世就是因为替裴彻操碎了心,所以她才只活到了四十岁!
不像嫁给裴文赋,做他的妻子可省心多了,她心底希望他多活几年。
僵持之际,一滴细碎的雨珠飘进林新瑶眼中,她难受地眨了眨眼。
敏感的眼睛霎时红了。
“你……”裴文赋低头,见少女眼角滑落小泪珠,他眼底不悦之色似被无措取代,袖子抬起些弧度,发现被她扯住后又放了下去。
方才还冷冽严肃的声音,再次出口刻意放轻了些,“你哭什么?”
林新瑶感受到眼中异物,她松开他,兀自抬袖擦擦眼睛,却是越擦越红。
“我并未凶你,”裴文赋眉宇间隆起沟壑,语气慢慢的,仿佛在斟酌用词,“书房能用膳。”
想了想还是妥协:“罢了,我随你回去就是。”
语罢,却见林新瑶摇了摇头,那只流泪的眸子愈发红肿了。
可疑的是,一只眼红肿,另一只安然无恙。
裴文赋这才意识到些许不对劲来,心中暗怪自己刚才多嘴。
林新瑶用手将眼睛撑开,“有东西进去了,你可以帮我吹一下吗?”
而后,林新瑶听他又恢复了冷漠的回应,“嗯。”
他面色淡然,缓缓弯下身子,停在她眼前半寸距离。
一阵风轻轻地吹拂着她的眼睑,林新瑶只觉得他连呼吸都轻柔了。
“好了吗?”他低声询问,近在咫尺。
林新瑶点头,目光悄悄上瞟,窥见他透着淡红的耳骨。
昨夜都洞过房了,现在只是凑近了些,便让他害羞了?
如此这般,婚前大抵是没怎么碰过女人。
裴文赋哪知她心中所想,直起身,与她拉开距离,“既然好了,就走吧。”
说着,他又要往书房而去,林新瑶急忙道:“你方才还说同我回青云院,是想说话不算数吗?”
裴文赋并未回答。
下一瞬,密密麻麻的雨丝交织,倾泻而下。
林新瑶不愿淋雨,抬起袖子替自己挡雨,两截雪白的手腕闯入裴文赋的眼底。
他伸手,将那半截袖子提了提,把手臂遮得严严实实,随后握住她的臂腕,将她往廊下带去。
有了屋檐的遮蔽,林新瑶才垂下双手,方才还触碰着自己的男人突然松了手,顾自朝青云院的方向而去。
只冷漠地留给她一个背影。
林新瑶默默跟在后头,一路上,她都在猜测裴文赋不愉快的原因。
难不成他是以为她哭了才妥协的吗?
他看起来这么正经的人,竟然喜欢吃这套?
不应该啊,前世林妙仪被冷待,应该也哭不少次了,可没见裴文赋怜香惜玉啊。
林新瑶心头痒痒的,昨夜裴彻满怀欢喜地去见林妙仪,她并未吃味,可她到底还是希望,这世上也能有一人,在新婚夜因为娶了她,而心生欢喜。
只是可惜,林新瑶没能重生在裴文赋掀开她的盖头之前,瞧一眼他的神情,究竟是悲是喜还是淡漠。
“裴文赋。”
林新瑶规规矩矩地喊着他的名字,在他疑惑的注视下,怀揣着说不出的异样情绪,直白地问——
“昨日你进婚房前,或是娶我之前,是否有心存期待和欢喜?”
第7章 不喜欢我,但得陪我睡觉
一席话,没有拐弯,直白得让人惊叹。
连走来送伞的丫鬟玉翡都听见了,屏声静息地站在廊道边,等待着世子的回答。
裴文赋的眼底闪过诧异和复杂,藏于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面上却是一片汹涌后的平静,“昨夜,我同你说的话,你不记得了?”
昨夜?
林新瑶满眼疑惑,“你……说了什么?”
难不成是她重生之前,他说了什么?
“呵,”裴文赋忍不住冷笑一声,“没有。”
语毕,不再看林新瑶一眼,只身步入雨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林新瑶高声喊道。
她实在不明白,裴文赋一天哪来那么多脾气?
不记得就不记得,他再说一遍不就好了吗?
前世,只知道他为人淡漠,一心公事,从不知他气性这么大。
怕不是自己把自己气死的!
林新瑶心里正吐槽着,雨帘中的男人却止了步。
裴文赋转头,声音冷冽:“已经回答了。”
话音落下,他大踏步朝院内走去
玉翡撑着伞,追也追不上,只得回来接林新瑶,“少夫人,早膳已经备好了。”
彼时的林新瑶说不清是失望多些,还是感慨多些。
两辈子算起来成了两次亲,她竟然都未遇上良人吗?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裴文赋与她虽定亲三年,可这三年内,他们也只在几次宴会上匆匆一瞥。
娶她,多半也是因为遵从老国公的意思,并非自愿,当然也没什么值得欢喜的。
这般也好,只将他当成是婚姻的合作人、未来孩子的父亲。
青云院,正屋。
一桌精致的早膳琳琅满目,林新瑶还没坐下,就听屏风后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扭头望去,隐隐约约瞧见裴文赋脱了上衣。
“我兴许是昨夜睡糊涂了,这才不记得的,”林新瑶小声辩解,“要不,你再说一次?”
随着她声音落下,屏风那头窸窣声也断了。
林新瑶能感觉到他心情不佳,不愿意再提起昨夜的话题,这倒也无所谓。
只是,万万不能影响到晚上同房的心情呀!
林新瑶一直没忘,自己的首要任务是尽快生下裴文赋的孩子,争取两个保证一个,其次是尽量延长裴文赋的性命。
她默默走近,没有偷窥他的想法,只是背靠在屏风的另一面,明知故问,“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
裴文赋一边淡淡地答复,一边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出来。
一袭月光白的蜀锦长袍,衬得整个人貌如谪仙,一尘不染。
他率先落座在圆桌前,林新瑶便坐在他身侧。
看着裴文赋执起筷子将水晶汤包夹在碟中,她小心翼翼地问,
“既然没有生气,那你晚上要回房睡吗?”
裴文赋拿筷子的手一顿,不太情绪地抬眼,“夫人想我睡哪儿?”
他眸中没有一丝欲色,仿佛当真只是问问她的意见。
林新瑶未经犹豫,便脱口而出,“想你回房睡。”
她说完,见裴文赋的眸光未变,只是他筷子另一端的面皮破了,汤水倾泻。
裴文赋却浑然不觉,林新瑶忍不住提醒道:“那汤挺好喝的。”
她就爱这一口。
“我不喜欢。”他垂下眸,待汤水流干了,才放入瓷碗内。
“不喜欢没关系,”林新瑶抿抿嘴唇,叮嘱道,“你晚上回来睡就好。”
她这声音好似透着几分委曲求全的心酸。
听得裴文赋心中升起几分怪异感,那失了汤的汤包塞入口中索然无味。
他方才说的不喜欢,真的指的是汤包!
林新瑶一直没听他答应回房睡,忍不住还想再确定一遍。
虽然知道一直邀同房是件轻浮的事,可她真的没法一直等啊!
连新婚夜都没成功做完的事,如果一直拖着,谁知道会不会难上加难。
就像前世的林妙仪那样……
一想到此,林新瑶最后那点扭捏都没了,“你答应我了吧?”
裴文赋对面前的饭菜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夫人慢用。”
他起身,欲离去。
林新瑶见他一直冷着脸,连同房这点小要求都不愿意,她难免心生焦虑。
本来争二保一的任务就很沉重,他还这样不配合。
那她得猴年马月才能生出孩子来?
见裴文赋已经在随从伞下离去,林新瑶追了出去,“等等!”
裴文赋并未转身,只听身后传来妻子底气十足的问询——
“你讨厌我吗?那又为何娶我?就因为你祖父让你娶我?”
林新瑶想不通,“既已娶妻,便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裴文赋停下脚步,听着身后似控诉的话,唇角紧绷成一条直线。
他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转身重新踏步回去。
在林新瑶心中,裴文赋不过一文人,可奈何他宽肩傲骨,身量八尺,冷下脸来那气势可不是唬人的。
反倒是林新瑶气势被完全压制,一边暗骂自己怂货,一边被他逐步逼退回屋内。
她声音都轻了许多,“怎么、你怎么回来了?没吃饱?”
裴文赋面色渐渐阴沉,不可置信地反问——
“我不尽责?”
林新瑶的眼神显然是在无声的控诉。
连同个房都这般费劲,他还好意思问呢!
现在看样子他又生气了,若是同房实在困难,就整点旁门左道吧。
只这一瞬间,林新瑶连去哪儿买春药都想好了。
此刻,裴文赋见她完全没有刚才气焰,整个人都好像乖得不行,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眨巴眨巴看着无辜极了。
他哼笑一声,心底仿佛积压了许多不满——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我来说。”
“你说。”林新瑶点头,她倒想听听,他心里怎么想的。
裴文赋微微蹙眉,望着少女那一双明眸似含星辰,哪怕在白日,也是亮晶晶的……
他原先闷在胸口的气,都有些难发泄了,语气亦变得生硬,“昨夜你骂我混蛋。”
“我哪像你新婚夫君,倒像是逼良为——”最后一个字,裴文赋咽了回去。
第8章 世子不会疼媳妇儿!
林新瑶听明白了,原来他还在为昨夜之事生气,倒也是人之常情。
她心虚几分,“昨夜是有些害怕嘛,我同你道歉了的。”
说着,她的头越来越低,“今夜万不会如此了。”
“不接受。”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新瑶唰地又抬起了头,“我问你生气吗,你说没有,那你又不愿接受道歉,你这——”
到底想怎样?
裴文赋却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想,“不生气,是我心绪平静,不是对你所作所为的原谅。”
林新瑶目瞪口呆,完全无言以对。
而后,裴文赋也不管她那一脸苦相,顾自道:“晚上不必等我。”
语毕,出了房门,在随从的护送下离去。
徒留林新瑶一人站在原地,竟说不出一点反驳的话。
她抬手,轻拍自己的嘴,怪它昨夜乱咬人,怪它昨夜还骂人。
“小姐,世子他……”紫灵在门外没听清,走进门外见自家小姐一脸懊恼,“他又欺负您了?怎么这么不会疼媳妇儿啊!”
后进门的紫苏立即将门关紧实了,随后伸手就敲在紫灵后脑勺上,
“公府可不是伯府,光这青云院就有仆从十八人,你这话若被传到世子耳中,岂不是给少夫人添乱吗?”
意识到严重性,紫灵赶紧噤声。
紫灵紫苏,都是林新瑶的陪嫁丫鬟。
紫灵打小性子直,碎嘴又感性,紫苏则不同,为人谨慎又上进。
前世,紫苏帮着林新瑶一同搭理产业,十分得力。
“少夫人,您与世子关系僵持,奴婢担心,后日回门,世子那边……”紫苏担忧。
“不必担心,”林新瑶笃定道,“他肯定不同我一起。”
前世林妙仪就是自己回的门,原本林新瑶还对裴文赋抱些希望,可就凭刚才他那态度,肯定是没法指望他了。
“啊,”紫灵如临大敌,“那少夫人岂不是要沦为笑柄了!”
话音刚落,紫灵便遭到紫苏一记白眼。
林新瑶倒没有把紫灵的话放在心上,笑柄不笑柄的都是其次,她眼下最担心的唯有同房。
这事,拖不得。
她斟酌片刻,便下了决定,“紫灵,你去西平弄善草堂买一盅春日饮来。”
林新瑶无视两丫鬟的惊骇,她郑重提醒,“小心着些,别叫人看见。”
否则,这传出去,可比独自回门严重百倍了。
紫灵震惊之下,点点头,做贼似得跑出了门去。
“少夫人,感情这事急不得,若被世子知道,恐怕难以收场。”紫苏觉得,得徐徐图之。
“拖不得。”只有林新瑶知道,这时间紧,任务重啊。
虽说下药是下作手段,可毕竟是正经夫妻,用点药怎么了。
望着眼前一言难尽的紫苏,林新瑶叹了叹,想起方才紫苏提起的回门一事,不禁忆起从前,思绪万千。
前世,林新瑶本以为换亲之事,是林妙仪一人作为,结果回门当天,碰巧听到父亲与林妙仪私下交谈,得知父亲竟也帮着林妙仪。
林新瑶不明白他为何要帮一个没有血缘的女儿,来害亲生女儿!
当时,父亲给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继母柳氏生下了他的嫡子,而林妙仪虽非亲生,但却与嫡子同母,所以林妙仪做了世子夫人,将来才能无私心地帮助亲弟弟。
林新瑶不理解,甚至觉得可笑。
父亲可笑,自己也可笑。
自从母亲死后,她对父亲总抱有期待,父亲说世家千金该娴静温婉,不该沾染铜钱味,她便铆足劲去学琴棋书画,收起所有锋芒,做一个乖女儿。
直到被父亲所弃,她才明白,端庄温婉并非一味忍让。
当日,她便与父亲大吵,与伯府恩断义绝,而后开始经营生意,为自己找后路。
这次,她同样要做这件事。
“紫苏,将我名下所有的铺子整合成册给我,需要记载地段、租金、人流,不要遗漏了嫁妆单上的。”
紫苏没问缘由,点头记下了,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金陵那边来信了,今早收到的。”
紫苏从怀中拿出黄色信封,递给林新瑶。
信封上,还印着微生家的族徽,是只乌鸦的形状。
林新瑶记得,前世成婚后第一日,她也收到了这封信。
她十岁那年母亲逝世,在外祖家过了两年,外祖家的人都对她很好,外祖母教她做生意,让她走出了失去母亲的伤痛。
回来后,因父亲影响不再碰生意,但每次收到外祖家寄来的东西,她都欢喜得不行。
重生归来,她对这信,再没了欢喜之色。
林新瑶将信封打开,抽出夹带的一万两大额银票。
外祖家到底是金陵巨富,出手阔绰。
至于里头的信纸,她不看一眼,直接撕碎了。
窥见紫苏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神色,林新瑶嘴角撇了撇,“紫苏,在金陵的那两年,也是你和紫灵陪在我身边,你觉得,微生家的人待我是真心的吗?”
这话,紫苏觉得很难回答,“奴婢年幼时家贫,连父母都将奴婢卖了换粮,入了府也被瞧不起,但自从做了您的贴身丫鬟,府中下人便都是笑脸相迎。”
“可您身为伯府嫡女,微生家与您不仅有血脉亲情,更有利益所图,他们指着老爷为他们谋划后辈前程呢。”
是啊,利益。
承安伯府在朝中早就没什么势力了,可仍是微生家望尘莫及的存在。
微生家是布商发家,积累了三代才到现在的巨富,为了培养出优秀后辈,为了京中人脉,不顾女儿意愿,让女儿带着丰厚嫁妆嫁入伯府。
于是承安伯一边嫌恶商人满嘴利益,一边又收取微生家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帛,供伯府花销。
甚至连林妙仪的嫁妆,多半也来自微生家。
第9章 世子的小秘密都在这喽!
林新瑶与伯府断绝关系后,本以为微生家会站在自己这边,可最终,他们权衡利弊,还是选择了承安伯和林妙仪。
即便林新瑶是微生家的亲外孙女又如何,可她的丈夫是裴彻啊,是个无用的纨绔。
而林妙仪却是宁国公世子夫人。
那时,林新瑶才恍然明白,也许外祖母是真心待她,也许舅舅舅妈也有点真心,可那些,比不上利益。
毕竟,他们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弃,外孙女又算什么。
不过这一次,林新瑶是世子夫人,既有地位,又有血缘。
她想,微生家的选择,或许会有不同。
不论之前微生家的选择是什么,林新瑶都不会忘记,外祖母待她确实很好。
何况,她最艰难之时,名下的铺子和所剩现银,也都是昔日微生家所赠。
也因此,得势后,她还是帮扶了微生家一把。
“你替我给微生家去封信,便说世子待我很好,让外祖母不必记挂,慰问外祖母安。”
林新瑶吩咐完,这才坐到餐桌上,准备用早膳。
彼时早膳已经凉了,玉翡见紫苏走了,心知她们主仆说完了话,这才走进来——
“少夫人,可要热一热再吃?”
林新瑶瞧了她一眼,知道她是青云院的人,对她有点印象。
前世,林妙仪并不重用玉翡,甚至还怀疑玉翡想爬床,直接把玉翡赶到院外做粗活了。
岂料玉翡的娘是裴文赋的乳母,最后裴文赋把玉翡送去虞氏身边了。
“不必,你如今是青云院的掌事,便来同我说说青云院的情况吧。”
林新瑶一边说,一边将凉了的水晶汤包夹起来。
“是,少夫人。”
玉翡站在边上,语调平和,让人舒心,“青云院下人共十八人,除去您的陪嫁丫鬟,还有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粗使丫鬟和仆妇共六人,小厨房三人,看院门的护卫不算。”
语罢,还特意补充一点,“原先这院里大多是小厮,是世子觉得您住进来后不方便,于是将院内都换成丫鬟和仆妇,世子洁身自好,从没有通房和姨娘的。”
林新瑶也不知道她为何特意解释,抬眼看看玉翡,发现她身上有一种气质——
才气。
林新瑶大概明白林妙仪的危机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林妙仪瓜子脸、吊梢眼,再装一装柔弱,简直像极了风尘女子。
而玉翡虽身为丫鬟,奈何看起来比林妙仪还像正经小姐。
“玉翡,”林新瑶摒弃脑海中那些有的没的,问起正事来,“世子以前会经常住在书房吗?用膳也在书房?”
玉翡摇头,“世子大多时候还是回房过夜,用膳倒是在书房比较多。”
“既然不在院里用膳,造什么小厨房?”林新瑶不解。
这小厨房倒是前世也有,满府只有虞氏和裴文赋两个人的院子有这殊荣。
谈起这事,玉翡嘴角朝上扬了起来,“少夫人有所不知,这小厨房是世子特意给您造的,上个月才造好。”
这话,林新瑶是不信一点的,估计是玉翡带了个人揣测。
他根本不像是会宠妻的人。
那小厨房大概率是虞氏怕裴文赋饿肚子,才造的。
“少夫人,”玉翡突然小声,“奴婢觉得,刚才世子是说气话,您不用往心里去,明眼人都能看出,对和您成婚这件事,世子可期待了。”
林新瑶十分合理地怀疑,玉翡是在讨她开心。
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问,“何以见得?”
“成亲前三日,世子饭量减少了。”玉翡觉得,突然严格管理身材,必然是因为要娶心上人了。
林新瑶眉头轻皱,吃不下饭的理由,难道不是太忧愁了吗?
哪儿看出开心和期待了?显然是玉翡脑补太多了。
林新瑶叹了叹,不再纠结于劳什子的期待了,“那你可有听见,昨夜我和他在房中说什么了?”
刚才裴文赋的生气,或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不记得他说的话了?
她也想知道,但她确实是没听见过啊。
此时,只能祈祷玉翡听墙根了。
玉翡摇了摇头,“少夫人放心,世子与您的悄悄话,奴婢们绝不敢偷听的。”
……
前院。
裴文赋回到书房时,衣摆又沾染了细微的脏污,他低头时有些嫌弃。
下雨天,就是麻烦。
他走到书案前坐下,手稿上摆着昨夜看过的道德经,拿起那本道德经,如往常一般翻看。
身为国公府世子,从小便被所有族人寄予厚望,懂事起,便被祖父以继承人的标准要求。
要他稳,因为他掌握了一族命运。
要他快,因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要他见微知著,识得大局,御下严苛,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每当萌生欲念,都必须将之扼杀摇篮,这样才不会有软肋。
爱欲、食欲、贪欲、杀欲……他都不能有。
欲望,是用来引诱别人的,而不是挟制自己的。
从小到大,道德经、清心咒,他看了数百遍,早已熟记于心。
平日里都能静下心来做的事,今日却觉得烦躁。
裴文赋深吸一口气,根本无法专注。
这书没用。
索性将书放下,看向案牍上的那只银色蝴蝶耳坠。
形单影只,和他一样。
裴文赋的目光被吸引去,将耳坠拿起,食指若有若无地摩挲着上头的绿宝石。
良久后,他从身后木柜中取出一方帕巾,动作轻缓地将耳坠用帕巾裹起,放在精致的沉香木盒中,再放入木柜里。
“陈书。”裴文赋喊了声。
随从陈书走进书房时,那木柜还未阖上。
陈书不知道世子又放了什么宝贝进去,从缝隙中又窥见了木柜底层那套陈旧的衣裳。
这套衣裳,可是世子年少时最爱。
露出的那部分,正好是用苏绣绣的一只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