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灭亡是进步还是退步？

说一个很反常识的的事，根据考古学来看的话，西罗马灭亡之后的意大利地区无论是农村聚落的规模，还是谷物生产与畜牧业生产的规模都是增加的，中世纪早期的相比于罗马帝国时期有更多的土地得到了开发，罗马帝国时期未被开发的沼泽、荒地和森林到中世纪早期都逐渐被开发成了耕地与牧场。

但这是否意味着中世纪早期的意大利是多么欣欣向荣的吗？也不是。罗马帝国的崩溃给意大利和法国南部地区带来的影响是城镇与商业的衰落，还有手工业与商品农业生产的严重萎缩，整体经济模式都在趋向于“自给化”。专一的农田、园圃与牧场几乎消失不见，生产谷物与豆类的农田也会被用于放牧，放牧牛羊的牧场也会被耕种用来生产谷物和豆类，牧猪的树林也会被用于牧羊和采集伐木，采伐林、牧猪林和果树林之间的差距消失了，一片林地既会用于生产水果与坚果，也会被用来养猪，还出产木材和枝条，与耕地一样，罗马帝国时代相对专一的林业生产也消失了。大规模生产葡萄、橄榄和果蔬的园圃也几近绝迹。此时期土地租税由货币形式更多的转化为实物形式，农村的负担相对而言较罗马帝国统治之下是有所降低的。

总之，罗马帝国的崩溃给意大利与法国南部的主要影响是来了一波“去城市化”，但是并没有出现人口断崖式减少和土地大量抛荒的现象，反而由于城市经济的崩溃，土地的开发程度要比罗马帝国时期还要高。

另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罗马帝国统治下的意大利地区对于开垦农田的热情并不是很高，罗马人更热衷于把水肥条件最优异的土地开发为园圃，至于那些更差的所谓“边缘土地”，比如荒地、森林和沼泽湿地，罗马人宁可将这些质量不高的土地用于畜牧业、林业和渔业生产，也缺乏动力把这些土地开发成农田。按照老加图的说法，九种地产中生产谷物的农田收益只能排第六，比农田还低的是三种林地，开发和维护的成本是要远于农田的。科路美拉也提到了一片葡萄园的经营成本为4000塞斯特斯，一次收获带来的总收益为34580塞斯特斯，而一片土地生产谷物的收益只有四倍。也就是说投资在葡萄园上同样的4000塞斯特斯被投入到谷物生产上的话，带来的收益只有16000塞斯特斯，收益远不如园圃的生产，所以意大利地区的居民对于谷物生产的热情并不高。

所以，我们不能简单的以土地开发情况来直接对罗马帝国与中世纪早期的经济变化得出结论，更不能把简单粗暴的把亚细亚式的“拜粮神教”带入进古典时代的地中海经济。在我们谈到古典经济的时候，脑海中里一定要有一个整体的景观，不能仅仅局限于谷物生产，同时也要包括依附在园地、草地、林地、湿地和水域上的农业生产，还包括与城镇相关连的手工业与贸易。谷物生产的增加和乡村聚落的规模扩大并不能证明这一时期的经济多么“欣欣向荣”，反而体现了依附在城市上的商品经济的衰落，人口由依赖于商贸更多的转向到依赖于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