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穿成病娇反派的第一任妻子,我现在有点慌」为开头写个故事?
(已完结,免费文)
穿成病娇反派的第一任妻子,我现在有点慌。
本来也不用慌。
毕竟此时反派还只是个瘸腿的可怜书生。
好好对待他,日后还能坐享荣华富贵。
如果我跟人私奔没被他抓个正着的话。
1.
两眼一睁,发现自己穿书。
古色古香,陈设简单,甚至说得上简朴的房间里。
一个小白脸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他从床底下翻出用手绢包着的几块碎银子,忙不迭塞进我面前的包裹里。
嘴里还在催促:“茵茵,你还不快些,等你那残废夫君回来,又要纠缠。”
弄不清状况,我愣愣地看他将房间里值钱些的东西都塞进包裹。
甚至破书案上两支秃毛笔也没放过。
这破屋子里哪有藏东西的地方,很快,小白脸收拾完了。
见我还在发呆,他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好茵茵,你说要与我比翼双飞,莫不是后悔了?”
粉面小生摩挲着我的手,话音里带着嗔怪。
有些抗拒地缩回手,此时我二人已经踏出房门。
天黑,夜已深,外头飘着雨丝。
“茵茵、下雨天、小白脸、残疾夫君......”
迟钝的脑子突然清明起来,我悚然一惊,忙停下脚步,甩开小白脸。
这不正是看过小说里,恶毒女配陶茵抛弃瘸腿夫君白慕星,跟戏子蒋元私奔的剧情!
这瘸腿夫君虽然现在还是个穷书生,但日后权倾朝野,是个病娇狠戾的主,更是书中的超级反派。
接下来的情节,就该病娇反派与正要私奔的我撞个正着。
原著里,陶茵的下场......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我正要跟这油腔滑调的小戏子划清关系,下一刻,院门突然被打开。
坏了,吾命休矣!
2.
我脚一软,有点想跪。
白慕星推门看到我二人,怔了一下,旋即垂眸。
像是没看见我们似的,自顾淋着雨走到廊下,进了自己的房间。
蒋元神情原本还有些担忧,见白慕星如此,竟笑嘻嘻对我道:“茵茵说得真不错,这白老大软弱窝囊,还是跟我快活!”
他嗓子本就脆,此时声音又大,生怕白慕星听不见一般。
睨了他一眼,这活爹,想死也别拉着我。
书里蒋元也是如羞辱白慕星。
后来白慕星重权在握,抓到蒋元后,将烧红的炭块塞进蒋元嘴里。
就站在一边听蒋元痛哭哀嚎。
光是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搓搓胳膊,一把夺过蒋元臂弯里的包裹:“滚!我陶茵的夫君也是你个腌臜货能评说的!”
原身是镇上屠户的女儿,力气比一般女子大得多。我边说边给了蒋元一脚。
他咕噜一声滚下台阶,浑身沾满泥水,捂着屁股指着鼻子骂我:“你,你说我腌臜。”
“是谁先来勾搭我,你个浪妇!”
我生怕他再抖落出什么,抡起墙角的扫帚就要抽。
蒋元吓一跳,怪叫一声跑了。
院里一时安静下来。
白慕星的房间里烛光一闪熄灭,想来他吹灯睡下了。
我拿着包裹,很是头疼。
其实算起来,是原身强逼着白慕星娶了自己。
那日中秋灯会,原身不慎落水。白慕星卖字画的摊子离得近,就拿长竹竿将陶茵拽了上来。
这陶茵一看白慕星的长相,简直惊为天人。
撒泼打滚,非说白慕星看到她的身子,硬是要嫁给他。
不娶,她就吊死。
白慕星不堪其扰,只好娶了陶茵。
结果陶茵婚后才发现,白慕星不但长得跟谪仙一般,性子更是比仙人还要冷淡。
实在无趣!
婚后没几天,陶茵便与其他男子拉拉扯扯。后来镇上来了个戏班子,她就跟蒋元勾搭上了。
再说白慕星。别看他刚才似是浑不在意,其实心中恨得要死。
他本就因身体的残缺而敏感自卑,自从娶陶茵,这一个月以来,更是没少被人戳脊梁骨。
大家就差在他跟前说他是个绿毛王八。
反正书里,陶茵跟蒋元私奔后,没几天就被蒋元卖进青楼。
两年后白慕星恢复身份,找到陶茵,将其囚禁在暗室,每日钝刀割肉。
我不再继续想下去:如今白慕星虽然撞破此事,但我毕竟没走。
还有补救的机会。
3.
“夫君,方才淋雨,喝口姜汤暖暖身子。”
我端着汤碗,在他门前站了许久也不听里面有什么回应。
脚有些发酸,我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姜汤放在窗下,夫君趁热喝。”
搁下碗,我回屋将包裹里的东西归置好。
躺在有些发硬的床上,心里无比惆怅。
距离白慕星高中,恢复皇子身份还有两年。
先不说此时白慕星不待见我,日后发达了可能会报复我。就是这两年的苦日子也很难熬。
成婚当晚,白慕星就把家中的十两积蓄都交给了陶茵。
我打开包着碎银的帕子一看,还剩下二两多些。
那些钱都让原身请客吃酒,花在小白脸身上去了。
啧,总要找些活计,我可不想过没肉吃的苦日子!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白慕星当家里没我这个人,压根不会叫我起床。
到窗下一看,那碗姜汤并没有动过。
我并不意外,白慕星此人不会这么轻易被软化。
将这些杂乱的想法抛之脑后,我迅速将家里收拾一番。
家中就两间屋一个院子,收拾起来也快。
顺便把白慕星屋中的被子拿出来晒。
谁料他压根没有被子,床上垫的是稻草,盖的是一件快磨光的兽皮。
倒是把家里还算保暖软和的床都让给了陶茵。
即便是被迫娶的妻子,他或许也打算过要一起好好生活的吧。
但陶茵的行为实在过分,也难怪最后他下手如此狠辣。
这兽皮他父亲多年前在山中打猎所得。
白慕星并非白家亲生。他本是本朝皇帝的第九子。八岁时,朝中动荡,白慕星被追杀跌落山崖。
山中一猎人救下他,醒来失去记忆,取名白慕星。
我虽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他恢复身份的契机未到,我总不能拉着他去京城,告诉皇帝:“你儿子在我手上”吧?
那皇帝首先就要怀疑我的动机不纯。
忙完家中事,我翻出厨房里的糙面粉,揪了几根菜剁碎了,烙菜饼。
饼面微焦,翠色菜叶点缀其上,淡淡的油香里还有一丝菜蔬的香气。
尝了尝,味道还不错。遂捡几块煎得起到好处的饼给 白慕星送去。
书院下学时或休假,他便会在街上摆字画摊子。
我去时,周边摊贩已抱着家中带的饭食吃起来。
白慕星独坐在摊子边,似乎捉笔画着什么。
“夫君,今日只做了菜饼,你尝一尝。”
我将东西从食盒里拿出来。白慕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没动眼前的饼子。
难不成是怕我下毒?
我猜测着,拿起一块饼一分为二,自己先咬了一口:“给你”,另一半交到他手里。
这次白慕星并没有拒绝,轻轻咬一口,沉默地吃着。
我闲来无事,瞥见他正在画的是一寒梅图,旁边还配有诗文。
“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
不自觉念出声,白慕星忽然看着我:“你认得?”
险些忘记,原身并不识字。
“呃,夫君读书时,我也学了些。”
他没有再问下去。
我见他又吃下一块饼,想站起来给他斟水,谁料白慕星示意我不用。
“劳你做这许多事,安心罢,我不会去衙门告蒋元入室行窃。”
啊?
这跟蒋元有什么关系。
欲解释,白慕星将食盒收拾好交给我:“若是来要钱,还需等一等。前些日子帮张家抄族谱的工钱还未到账。”
啊,不是。
我忙摇头。此时不知从哪窜出四五个大汉。为首的一个挺着个肥肚,一脚踹翻白慕星的书画摊子。
“你们干嘛!”眼见那人要推白慕星,我忙挡在跟前。
为首的大汉嗤笑一声,绿豆眼斜睨我:“干嘛,欠债还钱!你那相好的戏子欠了我们十两银子。”
什么!我一听快晕了:“你找他啊!”
“你给他做的担保,不还钱就收房!”
白纸黑字展开在我眼前,根本不容我辩驳。
再看白慕星,脸色阴沉得吓死人,根本没给我一个眼神。
房子要是真被抵押出去,白慕星以后不晓得要怎么折磨我!
完了完了,这哪是收房子,分明是要我的命!
陶茵,你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恋爱脑啊!
4.
所有的钱都摆在桌上,怎么数也只有二两十五文钱。
我根本不敢看白慕星的脸色,只是不停地拨弄几块碎银。
“只剩下这些了?”头顶传来白慕星的问话。
我喉头艰涩地挤出一个“嗯”。
“我先去张家问问能不能提前拿工钱。”
直到白慕星的脚步消失我才抬起头,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都叫什么事,明明都是陶茵的锅,现在都要我来背。
罢了,谁让我要用她的身体活下去。
当务之急是解开眼前之困!
我眼珠一转,把银子放好,也出门去。
陶家是镇上的屠户,有些钱财。
家中就陶茵一个女儿,很是宠爱,也就养成了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但陶茵父亲去世后,娶了妻的大哥也就嫌弃陶茵光吃饭不干活。
所以陶茵嫁人,大哥一家乐得甩掉一个包袱。
要借钱,陶大哥只顾摇头,不肯给 一分。
我一咬牙:“别以为我不晓得,爹死的时候还给我留了一份钱。那可是我的嫁妆,你私吞了若不肯给我,咱们去衙门走一趟!”
其实我也是瞎猜的。因为陶屠夫在世时确实给陶茵置办了一些嫁妆。
但成婚时,那些嫁妆却没了影子。
也就陶茵傻乎乎以为亲哥不会坑自己。
我自然要讨回该得的东西。
“你,你你!”陶大哥捶胸顿足,指天骂地,最后甩给我五两银子。
我点点钱,这哪够。
知道榨不出钱,我直接扛走两个猪蹄膀。
任凭陶家大哥在后面追着骂,顺便在街上买了一点点香料。
到家后,我立刻将其中一个猪蹄膀火燎去毛,刀刮去脏污,再洗净烧水。
姜片黄酒去腥气,煮蹄髈的水汽里渐渐飘出肉香。
自菜园子里拔了葱,配着早已准备好的香料,一如八角、桂皮等开始烹饪。
我刚熬好糖色,白慕星正巧回来。
怕他以为我在这火烧眉毛的关节还只顾着吃,忙解释:“这有用,我很快就能凑齐钱了。”
边说将从大哥那讨来的钱给白慕星,又围着灶台转起来。
我在现实世界,是个坐着吃躺着喝的宅女,不爱社交,只爱美食。
所以对做菜算得上有一手。
虽然目前有些材料买不到,但当我的猪蹄膀出锅时,连白慕星都不禁赞叹:“倒是很香,色泽也亮。”
不等他问,我盛好菜,拎着食盒就出门了。
卤煮的时间有些长,此时天已经暗下。
加紧脚步来到“天香阁”。此处是镇上排得上号的酒楼。这酒楼的老板曾放言要做尽天下美食。
所以但凡有人要给他没见过的菜谱,他都会予以钱财。
我跟小二说明来意。那掌柜的以为我又是个骗钱的,还想三言两语打发我走,闻到蹄髈的香气,咽了咽口水:“你等一等。”
于是,我见到了天香阁的老板。
他尝了一箸,连连点头称赞:“好,此物多清炖,姑娘这个做法倒是独特。”
如此,后面的事也就简单许多。
我只默了两篇菜谱,当着众人的面复刻出两道菜肴。天香阁的老板倒也爽快,尝过后,大加赞扬,给我十两银子。
只是他要我保证,这些菜式不可再教给别人。
“若姑娘还有新鲜的花样,尽可以送来。”
我笑笑:“下一次的菜谱可就要涨价了。”
5.
月上中天,夜已深。
我赶回家时,赫然发现大门敞开。
进去一瞧,院子里乱糟糟。堂屋里,白天闹事的几个泼皮正按着白慕星。
为首那一个,还在威胁:“你婆娘要是跑了,就把你这跟指头剁掉!”
我冲上去推开那人,抱着白慕星:“银子我有,借据还不拿来撕掉。”
十两银子在众人眼前一晃,胖子立刻笑嘻嘻地撕了票据。
我却拿走一两,只给他们九两银钱:“你们欺人太甚,这一两算是我家的损失,再不滚,便去衙门老爷跟前辩一辩。问问你们到我家离撒泼是什么道理!”
这伙人也就仗着白慕星是个残的,原身陶茵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才敢到家里来又打又砸。
听我这么说,众人变了变脸色,骂骂咧咧走了。
我忙去看白慕星有无受伤。
他额角有些破皮,我想帮他处理。白慕星却躲开了。
呃,我忽然就想起来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成婚当晚,陶茵想对白慕星用强,结果人家死活不肯。
白慕星心里恐怕有心理阴影。
处理完伤口,洗漱好。见他又要去那小房间睡,我忙拉着他。
“我们还是一起睡吧。”担心他拒绝,我忙说,“天越来越冷,你那屋子漏风,被子也不暖和。若是受风寒,不好。”
“况且若是小叔回来见我二人分床睡,要多想了。”
白慕星还有个弟弟,是猎户的亲生儿子。比白慕星小三岁,在镖行里帮工。
我说完,自己耳朵反倒红了。
索性爬上床,背身睡不看他。
感到另一边 床陷下去一些,知道白慕星在我身边睡下。
吹灭蜡烛,各自睡着。
夜半,外间起风,小雨沥沥。
熟睡的白慕星忽然发出低低的呢喃。
是了,他左脚在八岁时跌断。后来虽然得到救治,但山野大夫,并没有将骨头接好。
他也就落下残疾,一大下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念及此,我坐起身,摸索着抓住他左脚踝,推按起来。
“你,你在做什么!”
才碰到他的脚踝,白慕星像是被吓醒了一般,直接远离我。
完了,又误会上了。
“大夫说,疼痛时按摩,可以缓解痛楚。”我小声解释,爬下床又把蜡烛点燃。
“夫君等我片刻。”
很快,我拿着煮好的鸡蛋进来,剥了壳。
在白慕星的注视下,在他脚踝处滚动鸡蛋。
“夫君此处虽是旧疾,平日多注意想来还有治好的可能。”
见白慕星神色稍缓,想来这个法子还是有些用处的。又接着说:“待夫君去了京城,请那边的大夫看看。”
没听到白慕星回答,我又抬头看看他。
摇曳烛光下,少年长发垂落,长睫颤动。
大概是我操作不当,弄疼了他。他也不说,眼里盛着生理性的泪。
烛光下,水泽明灭。
他咬着唇,脸与双耳红透,一派好欺负的模样。
我的妈呀,我在想什么!
赶紧回神,放下手:“抱歉,弄疼你。要不下回还是药浴吧,那样便不疼了。”
收拾好再次躺下,我在黑暗中酝酿许久,说出了心里的话:“对不起。”
“我知你不喜欢我,这样吧,等一年后我有了去处,咱们和离可好?”
6.
白慕星没有回答我,而我也渐渐睡去。
第二日白慕星起得早,他需看一会书,再去书院上课。
我察觉到动静也起身,伸手一摸,枕边竟是包好的银子。
家里的银子还是交给我管。
生活来源没保障,我压根也睡不着。
干脆起来给白慕星做了鸡蛋饼,拿布袋子装了,和灌满了水的葫芦一起放到白慕星身边。
“夫君早,这是今日的餐食。没什么准备,委屈你将就吃点。”
说完我离开。总觉得身后有两道目光注视着我,回头去看,白慕星端端正正瞧着书。
大概是我的错觉。
我先出的门,直奔天香阁。
掌柜的认得我,没怎么拦。
我直言:“虽然将菜谱交给你们,但做菜时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注意,今日我便在这里手把手教。”
后厨的几个师父有些不服。
但毕竟我这菜谱是经过多代改良的,各种食材的处理方法比之古人多得多,所以他们很快对我心悦诚服。
在我处理食材时,也都默不作声在旁边学习。
老板得知我无偿来帮忙,很是诧异。
他自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问我此番何为。
我如实相告,想在他店里弄一个噱头。
镇子上不乏富贵人家,这些府上也都互相攀比。
不如每日推出限定的菜品,限时限量地卖。
老板也觉得我这想法不错,但实施起来怕是要坎坷一些。
我微微一笑,暗道:我生活的时代,此类饥饿营销满大街都是。
就算没吃过猪肉,满大街的猪我总是见过的。
“张老板无须担心,明日我便带上我的菜肴过来。三道菜,只请老板随意赠与三位客人就是。”
“免费相赠?”老板更加惊讶。
“是的。等我的菜开售时,所得除去成本,三七分账。您三,我七。”
这钱等于白送,张老板自然满口答应。
快日落时,我从天香阁离开,去集市上采买明日所需的物品。
逛一圈又想起给白慕星抓一些药泡伤处。
镇上的药铺离书院不远,我抓完药出来,看见不远处的书铺上有一男一女。
女子不熟,男子看背影有些像白慕星。
不是像,那正是白慕星。
他恰好扭头看见我,迟疑了一下,走过来。
自然地帮我拎东西,介绍道:“这位是苏阁老的孙女,苏姑娘。”
他紧跟着又将我介绍给这位苏姑娘:“内子陶茵。”
苏阁老的孙女!
那不就是,那不就是女主苏雨桐!
我按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打量她。
此女气质沉静,容颜清丽,颇有脱俗之姿。
书里写苏雨彤温婉可人,在三星镇修养期间多次对白慕星照拂。
所以白慕星将她视作心尖上洁白无瑕的月光。后来更是因为苏雨彤入宫为妃,不惜要造反夺得美人。
我眼皮跳了跳,不想卷入这些爱横情仇里。
对苏雨彤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见过苏姑娘,家中还有些事,二位聊着,我先走一步。”
前脚走,后脚白慕星却跟了上来。
他提着菜和药,忽然问我是否病了,怎么要抓药。
“非也,昨晚才同夫君说过药浴之事,怎么忘了。”
他点点头,忽从袖中掏出两吊钱递给我。
“张家给的工钱。”我收下时,他又道,“昨日苏小姐听闻有人要债,托人送来银钱。今日我是来还她的。”
这是,在跟我解释?
狐疑地打量他几眼,他大概是怕我跟以前一样,嫉妒心起,到时候污蔑苏雨桐。
“我知晓了。”如此回答。
7.
我的法子很好。
最先免费送出去的东坡肉大受欢迎,许多食客提出要买。
第二日我只做出五份,每份一两银子。
才挂出牌子,不一会儿菜便卖光了。
我一个人做,并不贪多。每天有个进项就行。
五两银子,分完钱后再去购买食材,准备后一天的菜。
若每日都有这么多进项,一年半载的开一家铺子也不错。
酒肉馆子就算了,单做零嘴,例如各种果脯,肉干,糖块。
易储存不说,附近也没有类似的在卖。
一连五日,菜系不同要价也有不同,我已经攒下近十两银钱。
眼见冬日近,需添置冬衣。小叔必定回来过年,再有两条棉被才能睡得开。
细算起来,还有冬鞋、果子和酒......便是白慕星下一年的束脩也该准备了。
当真麻烦。
若我有钱了,必定招十个八个账房先生来算账。
这些数字叫我脑子疼。
白慕星双脚泡在桶里,正在药浴。我不好动他的东西,问道:“夫君,我能拿你的纸记些东西吗?”
他点头,似是怕我不会写字,让我拿了纸笔托着。
我说,他写。
等我说完,再看纸上的东西罗列起来,所用银钱已经约莫有二十五两。
倒也不算多,按照我的收入,明年还能攒下一笔钱开糖铺。
凝神思索之际,白慕星忽然道:“家中用钱之处这样多,倒是我没注意。”
“上月给许家画的屏风,工钱已拿到。另外还有几幅字画的钱,凑起来也有十一二两。”
我看着他,这读书人赚钱就是快。画个屏风这么赚钱,遂笑道:“夫君真厉害。”
白慕星抿唇,脸上绯红,扭头不看我:“银子在我腰上的钱袋里。”
我闻言伸手抚在他腰间,转了一圈,在另一侧摸到钱袋,顺手解开。
抬头时,白慕星的脸红似熟透的果子。
只顾着拿钱,倒是忘记他不喜欢凑他这么近。
忙离远了些:“等新被子买回来,我们分开睡,夫君便不觉得不自在了 。”
他轻轻嗯了一声,长睫毛遮住眸光,喜怒难辨。
次日的菜是窑鸡,我多备了一只预备午间送给白慕星。
昨晚抱他的腰,瘦的令人心惊。
即便他不喜欢我,但家里钱财都归我管,我总不能苛待了他。
他一早去书院读书,我独留在家。
又落雨。
听得门扉响,以为是白慕星忘记带伞。没想到院门被推开,竟是蒋元那张令人作呕的粉脸。
“茵茵!”
他小跑到我身边,笑得十足十谄媚:“我就知道茵茵还念着我,肯帮我还债!”
“茵茵,我这手头有点紧,你看——”
“滚!”我拿起锅铲就往他头抡,“再敢出现,我打不死你!”
蒋元一听急了,捂着脑袋:“怎么,你来真的?”
“大不了你给我钱,我让你睡一晚。”
什么!
我直接抡起铲子揍上去:“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睡你,我呸!”
话音未落,院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回来的是白慕星。他看到的画面大概就是,我手持凶器,对蒋元说什么睡不睡的话。
就,挺尴尬的。
蒋元站在院中,见到白慕星走路有些跛,又想语出不逊。
但这一次,白慕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要么滚,要么我喊一声外头那些追债人就会知道你在哪。”
蒋元咒骂一声,跑得比兔子还快。
白慕星与我对视一眼,拿走门口的伞,一言不发离开。
该不会,误会我和蒋元还有联系吧,这我可得说清楚。
午间将窑鸡送至天香阁,我紧接着去书院。
书院的学子午间有归家吃饭的,也有留在书院里读书写字的。
我问了门童,经人领路才找到白慕星。
他不知我今日要来送餐,手中拿着昨晚剩下的半张饼,正专心看着书。
“夫君,歇一歇可好。”我走过去,将备好的饭菜摆在他桌案上。
白慕星怔了怔。旁边还有四五个学子起哄道:“到底是有媳妇疼的。”
书中写白慕星因学问好,在书院颇得看中。也只有在书院里他才自在些。一众同窗待他也好。
所以我也请这几位尝尝我的手艺,除窑鸡外,还有两道小菜。
众人欢欣,你一筷子我一箸,赞不绝口。
可我看白慕星似乎并不高兴。嫌我未梳妆就出来找他吗?
哼,果然也是个只注意外表的男人,枉我还惦记给他补身子。
腹诽半天,众人吃罢。我带着食盒要走,白慕星紧跟着帮我拎起,送我出学院大门。
“夫君不喜我来此,下回我不来就是。”临别时我忍不住对他说。
白慕星看着我转身要走,也没说话。忽然从后面追上来,拉住我的袖子:“不是。”
他语速有些快,我差点没听清楚。后面他又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明明是给我的,你都让给他们了......”
所以,是因为我把饭菜分别人才会不高兴?
不由笑起来:“夫君若喜欢,晚上再做一份就是。”
他也不说究竟喜不喜欢,垂首,并不放下我的袖子:“你来,我很欣喜。”
说完头也不抬,转身就走,像是怕我吃了他一般。
能从他嘴里说出这句话,很不简单。
我会心一笑:照这样发展下去,他日后发达了,应该不会寻我晦气吧?
遂叫住他,认真道:“今日蒋元来家里,我事先并不知情。我与他早已没往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手中积蓄日渐丰厚。
天香阁的老板却有了其他心思,让厨子在一旁偷学我的手艺,再将我的特色菜肴卖给食客。
得知这个消息,我一点不吃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不想大把赚银子。
于是我干脆将他们已经复制过去的菜肴从头到尾教给他们。当然,这份菜谱算是买断的,需补一部分差价。
到年关时,我不仅请人将家里小院修缮一新,更是采买许多生活所需的物品。
原本有些简陋破败的家,终于有了丝温馨的意味。
8.
我只顾赚钱,想不到街坊四邻却传起我的谣言。
大体上就是我刚嫁过来时就不安分,后面更是不着家。
小叔白慕天归家,白慕星亲自去码头相接。
我在家中做好饭菜,却等不来这兄弟二人。
雪花飘飞,欲撑伞出去寻人。不想门被扣响。
邻家的小女娃着急地跟我说:“不好啦,白老大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
慌忙间连伞也没拿,跟着小女娃出门去。
转了两个弯,巷口一伙人此时已经打完了。
白慕星与一个高挑的少年站在一起,正对对面的蒋元一行人怒目而视。
这高挑的少年,大概就是小叔白慕天。
那蒋元脸上挂着彩,仍是梗着脖子嘴硬:“我说错了吗,你老婆那就是个浪妇。”
“每日去天香阁,怕不是把自个送给食客吃?”
白家两兄弟还要动手,我赶紧喊了一声:“夫君!”
已有巡街的差役往这边走,他二人再动手,恐怕有理也说不清。
蒋元见我喊停,以为我是怕了,得意洋洋瞅着白慕星。
我却直奔领头的捕快那,说蒋元等人滋事闹事。
后面我、白家两兄弟和蒋元一行人都去往衙门。
今日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后面我还不知道要被人怎样戳脊梁骨,索性就在衙门把事情讲清楚。
状告蒋元污我清白。
府衙老爷又让衙役去请来天香阁的掌柜的等人,询问清楚我在天香阁究竟做了什么。
张老板等人如实相告,我与这些人仅仅有生意上的往来。
另外看热闹的人群里也有天香阁的食客,都能佐证。
如此方可证明蒋元闹事在先,随意攀扯良家女。
府衙老爷令人杖责蒋元,并让其当众给我和白慕星谢罪。
蒋元还想嘴硬说我以前同他好的那些事,但在此刻都显得不太可信了。
闹了这么一通再回家,饭菜都凉透。
重新开火将食物端上桌。
白慕天接过我斟的酒,忽然站起来向敬一杯:“嫂子,从前我听信他人谗言,总对你心存偏见。”
“今日回来,见家中一切妥帖。哥哥也在家书中常常说嫂子聪慧持家,我深知以前错怪您,这杯敬您。”
也不知是不是年岁小,相较于白慕星的沉默寡言,弟弟白慕天显得活泼许多。
他主动敬酒示好,我也笑脸接受了。
吃过饭,白慕天抢着帮我收拾碗筷。他还献宝似的从自己行囊里拿出从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我。
素银的簪子,并不贵重,上头的花纹倒是好看。
我颇为欢喜地将它簪入发髻间:“多谢小叔,我甚是喜欢。”
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不客气,我如今还是个学徒,平日靠着兄长接济。”
“嫂嫂从不怪兄长把家里银钱给了我,我赚了银子自然头一份要孝敬嫂嫂。”
白慕天说完,脸红红的。
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
我身体摸摸他的头:“好了,自家人无需说这么多。”
白慕星给他银子这件事一早就告诉过我。白慕星作为老大,抚养弟弟也是应该的。
正说着话,白慕星忽然走进厨房。
他轻轻一拍白慕天的胳膊:“你赶路累了,歇着去,我帮你嫂嫂就好。”
说完从我手里拿走碗,自顾洗起来。
他也不是头一次帮着做家务,随他去。
只是今日,脸色怎的有些不好。
我也没多想,笑道:“那就谢谢夫君了,我去瞧瞧小叔房里可还要添置些什么。”
“......嗯”白慕星的回应几不可闻,瞧着是有些不对劲。
许是不胜酒力,一会给他煮些醒酒汤。
这么想着,我已经随白慕天去到他屋子里。
房间稍修整过,不会再漏风漏雨,床上铺着厚实棉被。
白慕天眼眶微红,连说:“好得很,有劳嫂嫂费心。”
说一会话,回自己屋中时,见白慕星捧着书在读。
“夫君当真刻苦,年节上仍不忘记读书。只是......这书怎么拿倒了。”
白慕星闻言回神,忙将书反过来,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根本没把书拿倒。
他面上瞬间一片通红。
“若是乏了便睡一会。”伸手拿走他手上的书,不想手却被他捉住。
“我不困。”他这么说着,却并没有放手。
我低头正好看到他手上有一块破皮的地方,大概是之前揍蒋元留下的。
“呀,受伤了你怎么不吭声。”
边帮他简单包扎,边道:“夫君明知道蒋元是故意激怒你,怎的还要动手。”
“他......不该如此说你。”
“嗯?”我闻言抬头,与他对视时,他又有些磕巴,“你是我......的妻,容不得......他说三道四。”
9.
一点欣喜在心里膨胀来,在我脸上变成笑容。
我乐出声:“多谢夫君。
“多谢你不计前嫌,即便是被迫娶我也肯善待我。只是我知道这些都是夫君有君子的度量,才不跟我计较。
“再过些时日,我将家里都打点好了,也该离开。”
白慕想脸色微变:“什么离开?”
“夫君难道要这样与我过一辈子?
“你不喜欢我,与我和离后,便可以娶心爱的女子。”
我说的认真,白慕星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他突然反握我的手:“不要!
“可是我哪处做的不妥帖,让你不高兴了。
“我知道自己没有慕天招人喜欢,娘子喜欢怎样的,我都可以学。”
他鲜少说这么多的话,说完就这么紧紧拽着我的手,生怕我下一刻会跑掉似的。
我失笑:“夫君怎么拿自己和小叔比较。在我心里,夫君是顶好的男子。”
我说怎么今日他兴致缺缺,原来是今天我只顾跟白慕天说话,对他冷淡了几分。
对面的男人面上越来越红:“真的吗,那你别离开好不好?”
许是看我没有挣脱开他的手,白慕星凑近了些:“我只想与你好好过日子。”
他说的情真意切,我却无端想起书里的情节。
其实直到白慕星被皇帝认回,故事才刚刚展开。
一个早年流落在外的皇子,考上探花后,在面圣时被皇帝认回。
曾经那些看不起他,奚落他的人,瞬间被他踩在脚下。
复仇的快感是他心里极度扭曲起来。
但他可悲地发现,即便自己已经是皇子,仍然无法和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
因为他的心上人,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所以白慕星恨,若当初他没有走丢,他或许也是太子。
在这样的心态下,白慕星愈加疯狂,暗地招兵买马,意图推翻朝政,坐上龙椅。
想到这些,心中的那丝欣喜淡去:人的一生太长,会有许多变数。
白慕星现在是想和我好好过日子,但原文里,他也曾立志做一个好官。
到头来,成了皇子后,被权力蛊惑,成了个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主。
难保他恢复尊贵身份,对我能始终如一。
我不想依仗白慕星生活,亦不愿卷入爱恨情仇里。
“夫君有鸿鹄之志,然我只想着柴米油盐这点小事,我俩并不相配。”
“从前是我贪慕夫君容貌,生出许多妄想。”
“夫君今日所言,相信也是发自内心。可再过几年,夫君又会发现我不通文墨,难以与你花前月下怎么办?”
“不会的。”白慕星郑重回应我,“我绝不会。”
“你不通文墨,我教你就是。若你不愿意学,也无妨的。”
说到后来,他竟然有些哽咽,声音沙哑。
好端端过着年,弄成这样多难看。我遂安慰道:“好了,一年之期还未到,我这不是还在这里吗。”
10.
是夜,落雪纷纷。
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察觉到白慕星那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夫君?”
他轻轻回应,语气却有些奇怪,似乎在忍受什么痛楚。
急忙点灯来看,白慕星抿唇,有些可怜道:“疼。”
怪了,他的跛足因为不间断的药浴,已经好多了。
怎么会疼。
“那我给你按按。”
说完,他眼睛亮了一下,嘴上却说:“那多劳烦娘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是个嘴硬的主。
推按完毕,想睡下,白慕星却下床来从枕头下摸出个用手帕包起来的东西。
递到我手中,才发现是两根雕琢精美的玉簪。
玉虽不是清透的料子,但胜在雕琢的工艺不错,上头的梅花栩栩若生。
“送我的?”
“嗯。”白慕星颔首,“我画的花样,请人雕琢,望娘子不要嫌弃。”
“真好看。”我由衷夸赞。
“比,比慕天送的还好看吗?”他颇不自然地捏紧手,细声细气地问我。
哭笑不得,怎么还和白慕天比起来了。
“都好看,但夫君送的,我格外喜欢。”
说完,白慕星迅速抬眼看我一眼,然后爬上床拉上被子:“嗯,我睡了。”
语气里没见得有多高兴,若不是我发现他红了耳朵,还真要被他骗过去。
躺在床上,我忽然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赖。
家里相对和睦,我便有更多的精力做生意。
开春后租赁店铺,张罗我的糖果铺子。
果脯是早先就腌渍好的,糖类进货也不麻烦。
我在包装上多费了些心思,同样的米糖,细碎一些的便宜卖,品相好的拿糯米纸垫着,放在特意定做的小竹篮里。
刚开张时,大多数人也只是勾着脖子在外头看,并不进来。
我便拿出一些产品出来试吃,顺便说说店里的优惠。
什么新店开张打五折啦,多买多送啦,倒是吸引了一些人。
白家两兄弟也帮着看店,后来我一个人完全能搞定,便催着白慕星读书。
家里现在并不愁吃喝,我想着白慕天不该荒废学业,也应继续学业。
两兄弟都觉得提议好,近来白慕天在家里温书。
白慕星则给我送饭食。
“没有娘子手艺好,但我愿意学。”
我咬着他做的春饼,心中一股暖流划过:“很好吃,夫君妄自菲薄了。”
白慕星面颊浮出淡淡的粉色:“我,我从不花前月下。娘子若喜欢我做的饭,我情愿一辈子给你做。”
这是,告白?
我心里砰砰直跳:他居然还记着年三十晚上我说的话。
正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店里忽然来了三个壮汉。
“客官,要些什么?”我赶紧站起来招呼客人。
“呵,陶娘子的生意不错啊!”为首的一个壮汉伸手捞了一块果脯,放在嘴里大嚼特嚼。
这才认出,壮汉是这条街上的恶霸王明。
这王明的妹妹是县老爷的小妾,平时没少仗着老爷的威势鱼肉乡里。
白慕星不动声色站在我身前,挡住三人看着我的目光,笑一笑:“这个月的孝敬王公子不是已经收到了。”
“哼。赚那样多,一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王明“呸”了一声:“往后每月起码给五两银子的孝敬,否则——”
男人黏腻的目光转到我脸上,“否则叫你娘子陪老子一晚也行。”
白慕星愠怒:“你不要欺人太甚!”
王明没动手,他身边的两个狗腿子上前一把推倒白慕星:“呸,死瘸子,你跟谁俩呢!”
三人放完狠话,临走还拿了我一罐糖。
忙去夫白慕星,他垂目看着地面不肯与我对视:“是我没用,拖累了娘子。”
“是我没用!”
他忽而双目通红地捶打自己的跛足。
我心里难受,下意识抱住他:“不是,世道如此而已,夫君从未拖累过我。”
白慕星的手也紧紧搂在我腰上,他语气哽咽,带着无尽的恨意:“我一定会考上,从此不再让人欺辱娘子。”
11.。
我知道他并非池中物,即便不是皇子,也会站在庙堂之上俯瞰人间。
但他似乎太着急了。
凭借自己的才华,广交好友,攀附权贵。
从前他总是独自读书写字,也不参加什么诗社。
但现在,他整日跟在各种附庸风雅的公子哥身后吟诗作对。
这日,白慕星有一次醉酒而归。
许是怕我闻到酒气,他先是在外头用冷水上下洗了一遍,才轻手轻脚爬上床。
等身子暖和起来才慢慢靠近我,贴着我睡。
我知道他这些小动作,从来也没戳穿他。
我并没有睡着,等他躺下,开口道:“夫君。”
他整个身体僵住:“茵茵,我——”话音里尽是被识破的慌乱,“你不喜欢,我下次不会了。”
月色很好,月光从窗棂照入,即使不掌灯也能视物。
我撑起身子坐起身,看着月光下白慕星的脸。
“夫君,今日我瞧见王明上了刑场。”
白慕星不说话,也不看我。
“他死前浑身都是伤,四肢都被折断。”
“吓到你了?”他这才看向我,伸手欲抱住我。
我摇头:“没有,他作恶多端,死得其所。”
白慕星似乎松一口气:“不会再有人敢欺辱你,你可以安心做生意。”
“但我不能安心,王明仗势欺人,夫君你何尝不是用权势压人呢?”我的眼眶湿润,书里写的那个心狠手辣,恶毒的反派,终于还是要觉醒了。
“你别哭!”白慕星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慌张又无措,“我担心他会伤害到你。”
“我现在跟郡王是好友,他一声令下,王明就下大狱。
“能为我所用的权势,不好吗?杀了王明,你不开心吗?”
“况且有郡王说,会向京中举荐我。”
我伸手抱住他的腰,淡淡的酒气飘在鼻端。
“旁人的生死与我无关,只盼我的丈夫能一直做端方的君子。”
说完这句话,我松开他,重新躺下不再言语。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若白慕星执迷不悟,我即刻收拾东西走人。
我不想要一个暴虐的伴侣。
所幸,白慕星不再日日应酬,他重新将精力都放在读书上。
日子仿佛又回到从前:我操持家事,白慕星忙着读书写字。
但似乎又有点不一样,白慕星变得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虽然每日他会先送我去铺子上,中午送饭,晚上来接我,但话变少很多。
考试将近,这日家里却来了贵客——苏雨桐。
天下着雨,她裙边沾着水渍,站在门前要见白慕星。
“我祖父见过你的文章,大加赞扬,此番你去京中考试,可带着我的玉牌去拜会他老人家。”
二人在外说着话,我无意听到这么多。
心里有些发酸,白慕星作为男二很难不对这么美丽温婉的女主动心吧。
人走后,白慕星走进房间,见我正在叠衣裳,很自然地伸手一起做。
“我与苏小姐并不熟,她曾在夫子那见过我的文章,有时会来讨教些问题。”
“许是惜才,对我有过照拂,我都婉拒。
“我也不知道她擅自将我的文章给她祖父看了,我没有攀附苏家的心思。”
他一连说了这么多,最后说:“你信我,好不好。”
“好!”我怀疑再不说些什么,他就要愁死了。
“那你还去拜见苏老先生吗?”
白慕星摇头:“我会堂堂正正考个功名,不叫你丢脸。”
12.
白慕星赴京考试。
高中的消息传入家中,我十分淡然,只是恍惚地想:殿试一到,白慕星恢复身份,一切都走向未知。
白慕星的家书随贺报一同送来。
信中先报平安,再问家里一切是否安好。另外他还写了在京中的见闻。
“待娘子来上京,必然也会喜欢上这儿。”
随信件而来,有京中时兴的绢花和糖果子。
糖很甜,不知道往后他是否还看得上,是否还会待我如往初。
情爱终究没有银钱来的可靠,我将全部心力都放在生意上,静待那一天的到来。
果然,殿试那天一如书中写的那样,皇帝从白慕星耳垂上的红痣认出他。
探花郎竟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这条消息如炸雷般响彻朝野。
消息传到县老爷这,他吓得连夜请匠人来重新粉刷小院,同时送来诸多美貌的侍女。
那些平日里我压根见不着的贵人们纷纷拜访,一夜之间,门庭若市。
我宠辱不惊,待人接物让旁人抓不到一丝错漏。
知道必然会被接回皇城,所以我早早关了店铺。
白慕星如今恢复身份,是三王爷李晟。
他没有亲自来接我,车驾从京城来,将我和白慕天一起带去王府。
但我却被直接带入宫中。
跪伏在地,面见慕星的生母,当今的皇后。
皇后有两个儿子,大皇子为太子,白慕星是他最喜欢的小儿子。
在白慕星走丢的十多年里,这位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
然而在我面前,她并非一位慈母,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抬起头来。”女人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抬头,不卑不亢地看着皇后。她与慕星的眉眼相似,精致漂亮。纵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依旧高贵美丽。
“我派人调查过,晟儿无意娶你,是你纠缠不放才有的这场婚事。”
我无可辩驳。当初原主为嫁给慕星,用尽手段,撒泼打滚。
“是。”
“好。”皇后居高临下看着我,“晟儿如今身份高贵,你的出身连当他的侍妾尚且不合礼数,何况王妃。”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赐你休书一封,带着百两黄金离开他。
“要么,留在王府当一位贵妾,也算抬举你了。”
心中失笑:果然,门第已经成为横亘在我和慕星之间的鸿沟。
他也是这么想么,所以既没有亲自来接,且到了上京也不与我相见。
“我——”
“茵茵!”慕星忽然从殿外闯进来。
见到我,他眼前一亮,跪在我身边给皇后行礼:“见过母后。”
皇后似是没想到他会来:“晟儿,快起来。”
慕星看向我:“儿臣与茵茵一同跪着就是。”
“罢了,免礼。陶茵,你平身。”皇后不耐烦与我多说,脸上带着笑意问慕星,“晟儿,怎么没陪你父皇下棋?”
晟儿。对啊,白慕星现在是李晟,是尊贵的三王爷了。
可我,还当他是我的慕星。
他站在我前面,垂下来的手,悄悄拽住我的衣袖。
“许久不见阿茵,十分想念,才跟父皇告了假,赶来相见。”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握住我指尖。
柔软的触感,带着令人心安的温热。
皇后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不自觉皱起眉:“晟儿!陶茵的身份不可为正妃。
“满朝文武的女儿,尽可挑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语气郑重,“不论儿臣是何身份,阿茵都是我的结发妻子。此生,我只愿守着她一人过。”
13.
慕星的话让皇后一时无言。
她摆摆手,说:“罢了,往后你便会知晓,门第之差,云泥之别。”
我被慕星带回王府时,天已经黑了。
“舟车劳顿,先沐浴,我已安排人备好酒宴。”慕星亲昵地将碎发别在我耳后,“旁的都不用担心,从前我们相濡以沫,此后我护着你。”
饭桌上,慕星解释他为何没有亲自去接我。
“陛下这几日总要找我说话,走不开。你别生气。”
有事说开,又怎么会生气。
我心里既为他维护我而高兴,又烦忧皇后所言。
“皇后说的不无道理。我出身低微,往后免不得要与其他宗室往来,你不怕我丢你脸吗?”
慕星摇头:“我也只是空有皇子的头衔,泥腿子一个,谁丢谁的脸还不一定呢。”
往后几天果然宾客如云,京中各家贵妇皆想看看三王妃适合模样。
见到我的面,这些贵妇面上不说什么,可眼里分明有些大失所望的意思。
没有艳绝京城的美貌,也没有高贵的家世。
我并不将这些人的想法放在心上,但既然我打定主意和慕星相守此生,就一定会努力当好王妃。
一连几日的宴会我处理得滴水不漏,再次面见皇后时,她态度和缓许多。
虽然没有笑容,胜在语气温和:“晟儿说你聪慧大方,倒是不错。”
“只是宗亲命妇,不单单要操持王府中事,诸多规矩还应明白。便由常嬷嬷好好教你。”
没有拒绝的理由。
慕星得知我要专门学规矩,第二日我学习如何行礼时,他也跟着学。
常嬷嬷无奈:“王爷,这是女眷们的礼仪。”
“无妨,嬷嬷得空教我男子们的礼仪就是。”慕星不以为意。
有他在身边,加之我平日又认真,所以常嬷嬷并未为难。
半月后,常嬷嬷回宫复命。
许是她在皇后面前说了好话,皇后对我倒也没那么排斥。
此番在皇宫里,我还看到了苏雨桐。
她已被选定为太子妃,不日嫁入东宫。
慕星很自然地恭贺她与太子喜事将近,苏雨桐也笑着回应。
似乎从我穿进这本书,剧情的走向变得完全不同。
苏雨桐没有给予慕星太多帮助,慕星也并未对她动心。
苏雨桐与太子大婚后,慕星上书,请求以正妃之礼再娶我一次。
他说当初新婚,家中清贫,很对不住我。
其实我知道,他是想将我的身份广而告之,免得再有不长眼的人塞女人给他,或是说娶个平妻。
补办的这次婚礼,帝后亲临,高朋满座,倒是一点没委屈我。
当夜龙凤红烛点了一夜,床帐上的铃铛也响了一夜。
是夜我累得连连哀求,困得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之际,慕星握着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阿茵,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千万不要离开我。”
后来慕星被皇帝委以重任,太子继位后,他同样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苏雨桐名义上是我嫂子,后来我俩更像是密友,无话不谈。
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在我经商之事被人议论时,她还为我说了许多话。
我的生意越做越大,名头竟都传到他国。
太平盛世,我与苏雨桐都想为女子做些什么,便由我出钱,她主张,开设女学。
一开始只有上京才有女子学堂,后来各乡县也都放开准许女子入学堂上课。
有时忙极了,好些天见不着慕星的面。
他便抱着女儿来找我,哀叹:“咱们父女俩被娘亲给抛弃喽!”
“呸呸呸。”我作势要捂他的嘴,谁料被他捉住手亲了一口。
此生,便是这般平淡充实。
男主视角:
我听旁人在我背后议论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白家老大样样都好,可惜是个瘸子。”
残疾,便是压在我心头的大石,让我喘不过气。
于是我铆足了力气读书,只为自己争一口气。
能让这些健全的人有一处比不上我,心中总能畅快些。
后来陶屠户家的女儿要嫁给我。
我没有成家的念头,架不住这女子寻死觅活。
无奈,娶了陶家女陶茵为妻。
新婚夜,她直言,是喜欢我的容貌,说着便要扯我衣衫。
我不愿被人看到跛脚,反抗离开。
不过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尽应有的责任。我将家中的银钱都交予她。
婚后没几天,陶茵见我实在无趣,便又与其他男人勾搭在一起。
期间不断找我要银子,还会奚落我是个残废。
她不仁,我也就无义。
其中有个叫蒋元的戏子,我早听人议论过,这戏子骗了良家女私奔,转头变回将人卖去青楼。
所以得知陶茵要与蒋元私奔,我任由她去,并未阻拦。
甚至有些扭曲地想,等蒋元将她卖了,她便悔不当初。
但陶茵当夜竟然没有跟蒋元离开,竟还煮了姜汤给我驱寒。
我想,这陶茵怕是被什么妖邪夺舍。
后来,我愈发肯定,陶茵变了个人。
会给我送饭,会将家中一切打点妥当,更重要的是,她不再去找其他的男人。
被珍重对待的感觉,让我对这个全新的陶茵动心。
她看到我的跛足,眼中只有心疼,没有旁人的嫌恶。
所以我也尽可能对这个陶茵好,生怕自己做错了一点被她抛弃。
可我终究还是太弱了,空有满腹的诗书,依旧被所谓的权势狠狠踩在脚下。
天知道那日王明来店中找茬,我痛恨自己没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去跟他搏杀,多痛恨自己没有金钱与权势,害得阿茵也连带着被人欺辱。
我恨,长久以来藏在我心中的阴暗面终于不再藏着掖着。
攀附权贵,比我想象中还要简单。
郡王欣赏我的才干,我只过顺嘴提了一句王明的恶霸行径,他当日便让人将王明打入打牢。
我使了银子给牢房的班头,他们便用最狠辣的招数用在王明身上。
瞧着被折磨不成人形的王明,我心里痛快至极。
不过在阿茵面前,我从来乖顺如绵羊。
我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却没想到阿茵很晚还在等我,她流着泪对我说:“旁人的生死与我无关,只盼我的丈夫能一直做端方的君子。”
她一流泪,我恨不能以死谢罪。
她希望我做端方的君子,我便清清白白,再不用阴私手段。
只要阿茵不离开我,做什么都行。
一举高中,我总觉得可以给阿茵越来越好的生活。
没想到命运竟同我开了这样一个大玩笑,我竟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被认回当日,帝后得知我的妻子阿茵只是个屠户之女,直言要我另娶高门女子。
我那时想,若当上王爷的代价是让阿茵受委屈,那这份富贵不要也罢。
毕竟,我入京考试的第一愿,是让阿茵过上好日子。
直接拒绝帝后,他们也没再提。
可等到阿茵被接来京城,皇后还是要磋磨她,还让宫里的嬷嬷教她规矩。
我跟在身后,生怕嬷嬷欺了她分毫。
好在我的阿茵最是聪慧,学得又快又好。不过,就算学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我就不当这个王爷。
其实好多事情阿茵都不知道。
朝中曾有不少大臣希望将女儿嫁给我,甚至有人查出当年阿茵与蒋元私奔的事,想以此说服皇后废掉阿茵王妃之位。
不过我早就让人把蒋元碎尸万段,死无对证,母后并未相信。
我这,应该算不上阴私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