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贾平凹在采访中说「如果村子不买媳妇,这个村子就消亡了」「被拐卖要怪女人太好骗」这种话?
这篇采访的时间时2016年,贾平凹写完了他的新书《极花》之后,北青报对他的一次采访。
采访的全文目前在网络上也能够找到,因此不用担心这几句话是断章取义。这确实就是贾平凹的心里话,就是他秉持的观念和想做的事情。
但这也不是他一人的观念,这种观念在相当广大的乡土作家中普遍存在,其中的很多人尽管早就已经在城市里享受现代化的福荫了,但是在嘴巴上、在笔头上、绝不肯承认城市的好。
这是这类作家的通病,言与行不一致,他们在笔头上歌颂农民,宣扬农村的淳朴和美好,但是他们自己不做农民,也不让自己的子女回农村做农民,他们的身体牢牢赖在城市,但是精神上依恋乡村,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上新时代的“乡贤”。
在这段采访中贾平凹强调了一次自己是客观的第三者视角,这显然是鬼话,他如果真想客观创作那么至少应该访问当事人,但他没有,甚至认为不必要,这是一种荒唐的傲慢。从他的接下来回答完全看不出他的客观,他视角是带有鲜明立场的,他的屁股是坐在人贩子一方的。
他这种人并不是真的完全赞同拐卖。
如果是一个法制节目邀请他上去演讲,他也会发自真心地认为拐卖罪大恶极,如果拐卖的是他长大的村子的妇女,那么更当千刀万剐。
但是一旦他把拐卖妇女和延续自家的村庄挂上等号,是外来的妇女为他们传宗接代,那便马上觉得拐卖妇女也无不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没有子嗣,村庄如何延续呢?
这可是贾平凹的原话。
他敢这么说说明在他的视角里人贩子是村庄的一部分,是为了延续村庄存续的好人,而那个女人是外来人,是城市里一个容易受骗的蠢女人。城市的人坏又蠢,农村的人又好又没办法,那么拐骗一个城市里的蠢女人延续村庄的生命是合理。这就是贾平凹的逻辑,也是某些作家的共同点。
在这些作家的在很多的书里,可以没有国家,可以没有法律,但是这个村子必须存在。
我看有的答主说这批人反城市化,那是小看了他们了,这批人连解放都是反对的,因为土改会惩治乡贤地主,改变乡村的旧风貌,杀死那个“可爱的”古老的乡村。
因为我自己就出身农村,所以从小我就很喜欢看乡土派作家的书,觉得很有代入感,读起来感同身受。但是在阅读的时候也会产生有一种不适感,小时候不明白,近来才逐渐搞懂不适的由来。
在他们的笔下,古老传统的农村是最可爱的地方,一个或几个乡贤气定神闲地带领着村庄,点缀着几个甘为陪衬的贤妻或荡妇,一切会影响到村庄的现状的变化都是洪水猛兽,改变是最可怕的事情,外来的都是坏东西。
贾平凹在《秦腔》里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秦腔是最好的艺术,流行乐只会让男子变得软绵绵的。
但果真如此吗?
肯定不是。
去年我去了陕北,大巴车在高坡上上下颠簸,漫天是黄土和扬沙,高原上错落着高高的沟壑,没牙的老头坐在土墩上呆呆地看着我们,本地的一位老师带着我们去了他家的故居,一个破败的土窑洞,一路走一路说他小时候可穷了,只能吃洋芋,我还以为是芋头,结果中午吃了洋芋宴席才知道是土豆。
前年的时候我采访了一位鄂伦春猎人,这种一个非常古老的职业,这位猎户说年轻人都走了,只有他留在山里(他有许可证),他有些不甘,但当我了解了他的生活状况后,完全理解没有年轻人愿意从事这份职业,夏天的时候还好,冬天的时候和他的老婆住在小木屋,没有水也没有电,全靠喝酒生火取暖,两个人都没什么文化,他喝了酒之后便十分暴躁,扇老婆的耳光,而他老婆也不是吃素的,和他对着甩耳光,打架。
苦难才是农村和农民千年来生活的主要体验。
农村的生活远没有乡土作家描绘的那么美好,那么的与世无争。
这批作家他们爱土地,爱的不是土地上悲惨的农民,爱的是土地上衣冠楚楚礼仪德化的乡贤地主。
他们在精神上依附于乡贤地主以及他们管理的土地,因此当外来者侵入和乡村凋敝的时候,他们就像戒断毒瘾一样表现出强烈的不适,像太监没了皇帝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事实上贾平凹这段采访这段采访算是把这批作家的华服给撕下来了,他们和他们讴歌的东西一样,固执,保守,重男轻女,还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