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有没有一道菜,让你感觉无比奢靡?
《舌尖上的中国》里面有一个挖藕的段落,挖藕人站在齐胸口深的烂泥巴里,辛辛苦苦把藕挖出来。藕不能断,断了沾了泥就没用了。所以挖藕人要小心翼翼,弓着身子,不停地摸索挖掘。长时间在冰冷的稀泥里弯腰作业,很是不易。
莲藕不易得,今天都只能这样艰苦作业,古时候挖藕的工具比今天还要差,要得一个完整的,长长的藕就更加艰难了。
我在网上查到过一段资料,太原曾经是进贡莲藕的地区。太原县莲藕上贡,随着清朝政府的终结而结束,而当地的莲藕种植一直延续到60年代,现在尚有70岁以上的老人,对当时种莲记忆犹新。
那时候莲藕采收前,秋季要先摘荷叶保存备用,冬季起莲时,要打开地表冻层近一尺深,再往下挖一尺才能见莲采收。当时没有雨靴,莲农脚穿自编的稻草鞋,深一脚浅一脚,用当地"叠壕儿"翻田的办法,一排一排作业,小心翼翼把莲藕整根挖出来,去除泥土后用荷叶打包出售。
这样挖出来的藕,估计破坏不少。最终贩卖到买家手里的藕,都是经过整理切除的。文人们画莲藕,一般都画两节三节。大概率就是因为他们见过的基本上都是这种经过切除的两节三节的藕。
但是在《红楼梦》里面,出现一根薛蟠无法言语描述的又粗又长的鲜藕:
“他不知那里寻了来的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你说,他这四样礼可难得不难得?那鱼、猪不过贵而难得,这藕和瓜亏他怎么种出来的。我连忙孝敬了母亲,赶着给你们老太太、姨父、姨母送了些去。如今留了些,我要自己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有你还配吃,所以特请你来。可巧唱曲儿的小么儿又才来了,我同你乐一天何如?”
藕大到令薛蟠这样的人都觉得自己吃是折福,那得多长?按照文章说的,他赶着给老太太,姨夫,姨母送了些去,自己留了些。
这个“些”字,意味着不是单节,起码得按照两节算,那就是八节长藕,如果再多点按三字算,就得是十二节的长藕了。
但这里还有个问题,就是宝玉初次看到藕的时候,也觉得“新异”。
“吃了茶,薛蟠即命人摆酒来。说犹未了,众小厮七手八脚摆了半天,方才停当归坐。宝玉果见瓜藕新异”。
也就是分了之后的藕,在宝玉看来都是头一回见。要么藕一节特别长特别粗,要么剩下的几节特别长特别粗。
总之就是特别长特别粗。
且这藕不是老藕,因为它“粉脆新鲜”。
在生产工具极为落后的古代,要搞到这么一个特别长粗的藕,意味着是真正得到了一根特别特别完整的贡藕。
得挖多少次,才有这样一根?
这根藕的背后,恐怕是千淘万漉的艰苦故事。
但更值得深思的是藕背后面的挖掘。
书中说薛蟠的生日是五月初三。
按照时间推测,这根藕大概是五月初送到他手里的。北方的藕是秋冬季成熟。能在五月初送到的只能是南方藕。
也就是说,这个季节第一茬最早的藕刚刚开挖。才最开始尝新,就能得到这么大这么完整的藕。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古董行的程日兴从所有挖藕的地方得到了这一根藕王。
评论区有做藕生意的提到,这样的藕叫“藕霸”。如果他不是开玩笑的话,那就更契合薛蟠了,藕霸又粗又直,和呆霸王身份契合。
这样的东西可遇不可求,他一定是千叮咛万嘱咐,花大价钱淘来的这个玩意。而这也符合程日兴“古董行”的人设。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五月正是东南风起,涨水的时候。塘水渐深,挖藕的难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呢。
不知道多少人在多少藕塘忙忙赶赶,方终于让薛蟠眼前一亮。
富人一节藕,庶民十年粮。
富豪家庭奢靡的生活,真吓煞人也!
PS:有朋友说到可能不止一根藕,结合上下文来看,应该就是一整根。一是多的话就不稀奇了。如果是一筐藕,在一条鲟鱼和一头暹罗猪面前,它明显显得很土很臃肿,不值一提。但如果只有一根藕,就显得这个藕格外珍惜。二是薛蟠这样的人什么没见过,如果这藕多到用筐来算,或者有好几根,那说明也不是那么难得,他不会过于在意。更不会觉得吃个藕还折福。第三点是如果真的很多,那么他送给自己的母亲和老太太起码是“根”,而不是“些”。他肯定会这样强调的。所以综上推测,这藕肯定是完整的独一根。也唯有如此,在贵而难得的鲟鱼和暹罗猪面前,藕才不仅不失身价,反而格外突出。所以我认为这藕是只有一整根的。它应该是特别粗大完整,用稻草包好,外面再裹着红绸之类,送来时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一边送还可能一边吹嘘,“这可是最最好的贡藕,今年头茬就这么一根,这不我家主人巴巴地给薛爷送来了”薛蟠瞅着这样了不得的头茬嫩藕,心里美得不得了。
所谓害怕折福,除了藕大以外,极有可能还因为自己内心觉得皇帝都吃不到的东西让他薛蟠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