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虐得你久久不能恢复的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
2024-08-15 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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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的寒假冬夜,我的弟弟被强暴了。

1

事情发生以后,我以为自己会崩溃倒地大哭,但却出乎意料的镇定,我背起弟弟,硬生生地走了三十多公里的路,将他送到了县城里的医院,并借医生的手机报了警,然后打电话将事情告知了在城里打工的妈妈。

却不敢通知我爸,他精神不太正常,我不能刺激他。

警察先到,一来开始询问我事情发生的经过,直到这个时候,我的眼泪才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想停都停不下来,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我妈也赶过来了,穿着睡衣,就连外套也不曾披一件,四处着急询问弟弟的情况,接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已经哭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过去的,紧紧抱着妈妈,心里不停道歉,嘴上依旧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个夜晚,是我度过最漫长、最痛苦的夜晚,向警察阐述的每一句发生的经过,都像是一把利刃在我的心上来回拉锯,割的鲜血淋漓。

「所以你被强奸犯打晕了?」

「嗯。」

我木木地点头,看向不远处医院的走廊,慢慢推出急救床,我弟弟就躺在上面,和我蓦然对视相看,他的眼神也是空洞木然的,没有一点光亮。

等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时,我才回过头看向面前的女警察,模糊的闪过无数道重影,我才发现,我又哭了,哭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我没有喝过一滴水,竟然还有眼泪,真奇怪。

「做了检查了,医生说肛门口撕裂严重,并发现残留精液,确实是性侵。」

有两个警察在距离我不远处低声耳语,但我还是听到了。

「小姑娘,那你看到强奸犯长什么样子了吗?」

坐在我面前的女警察声音温柔的问着我,仿佛怕再吓到我。

「她都被打晕了怎么可能会看到。」

听到同伴的质疑,我面前的女警察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从自己身上脱下警服披在我身上就准备离开,我猛地伸出手拉住了她,在她奇怪的目光下一字一句说出口,「被打晕前我看见了,他叫李旭,他爷爷是我们村的,叫李爱民。」

2

根据我提供的信息,警察很快找到了李旭,并将他连夜抓捕归案,我以为事情到这儿就算是结束了,直到三天后,妈妈带着出院的弟弟,一回来就坐在门槛上面哭的昏天黑地。

家里所有的亲戚凑上前一边安慰我妈,一边询问情况,弟弟只淡淡地侧身穿过所有人 ,面无表情地坐在炕头。

我想过去安慰他,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么没动,背过身没敢看弟弟。

「说是证据不足把我们打发回来了,他妈的,一群狗娘养的玩意儿。」跟着我妈一块去的三舅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来,面上掩饰不住的怒气。

二姨在一旁叉着腰质问道「那大丫什么都看见了还不行?」

大丫说的是我,那晚所有发生的事情在后来我又当着家里亲戚的面重新复述了一遍,他们自然知道我向警察指认李旭的经过。

「没用。」三舅点起旱烟啪嗒抽了几口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他们说大丫年纪太小,再加上晚上天黑,说不准看错了。」

看错了?这几个字在我脑中轰然炸开,我气的浑身发抖,袖口下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我绝不可能看错,只有我自己无比清楚,我完全没有可能看错。

「他妈的,操他大爷——」三舅狠狠地把烟斗摔在地上,指着门口就骂,「当他娘的老子不晓得,不就是李旭他爸是个当官的,要不然李旭能那么轻易被放出来?」

是了,我顿时明白了,李旭的父亲是我们当地规划局的局长,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把三舅和我妈轰了回来。

「三妹,要不找找你那小叔子帮帮忙,他不也在城里当官呢吗?」

二姨的话提醒了我妈,但她泪痕交错的脸上立刻显出为难的样子,我心里清楚我妈为难的原因,叔叔是当官没错,可自从爷爷去世后,我们两家就断绝了来往,再加之我爸精神不正常,叔叔嫌弃他丢人,对外从不承认有我们这户亲戚。

其他亲戚也看出了我妈的为难,纷纷上前一言一语地劝说,有人说,「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说你那口子也是他兄弟,家里遇到这么大的事多少也会帮一帮的。」

「对啊,三儿。」

「试试去吧,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法子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就当为了你儿子委屈委屈。」

提起我弟弟,我妈才露出坚定的神色,当天下午就收拾东西在三舅的陪同下去了城里。

家里除了我和弟弟,还有一堆亲戚,我搬了个凳子坐在屋外,听着他们围成一圈窃窃私语。

「造孽呀,以前只听说女孩被强暴的,还头一次在男生身上出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唉,所以啊,这男孩长的太好看也不行。」

是啊,我抬头看向在炕上躺着的弟弟,白白嫩嫩的,不像我爸我妈还有我,都是黑黢黢的,我弟弟是长得很好看,在村里是人见人夸,甚至还有外来的人把他看成一个女孩子,直夸他长得漂亮来着,以前我曾以此为荣,现在……

我看着闭着眼睛睡觉仍然皱眉的弟弟,只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如果可以,我宁愿遭受强暴的人,是我。

3

第二天晚上,我妈和三舅才从城里回来。

三舅把我妈送到门口就走了,接着一大群亲戚也出去了,无一例外,他们的表情都凝重的吓人。

「妈……」

我看着进了屋子坐在炕头半天不说话的妈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心里却怕的要命,唯恐再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里异常安静,我,弟弟,我妈,我们每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尤其我妈,她的胸前一起一伏,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终于,我妈抬起头看着我们两个,嘴唇翕动,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个消息,或者说是交易。

叔叔是帮我们了,但他仅仅帮我妈找了李旭的爸爸李伟当面谈判,他们花了一个上午,双方商量出了一个结果,由李家赔偿我们城里的两套楼房外加五十万,这件事一笔勾销,我妈同意了。

「妈也是没办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况且咱们家还是个没人管的虫,怎么斗得过人当官的,就连报案也报不了,还有豪豪,这事传出去对你也不好呀,不如,要不算了吧?」

「所以你就把我弟卖了吗?」我哭着大吼,对我妈说的话不可置信。

而我弟,他一言不发,也不如我这么激动,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至咬出血丝也不松口。

「豪豪……」

我妈上前想握住我弟弟的手,却被他霍然甩开,下一刻推开我跑了出去,我下意识地和我妈两个人跟着追了出去。

我们两个人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等到天光大亮回到家里,才发现弟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冻得瑟瑟发抖,后来,弟弟就发了高烧,闭着眼一直眉头紧锁,我怎么使劲捋都捋不平。

一直在医院输了三天液才醒来,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同意」

我愣楞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弟弟,心疼无奈说不出一个字,我妈抱着他,嘴里不停重复,「想清楚就好。」

三个月后,社区免费的养老院打来电话说我爸的精神状况好转了,我妈就把他接了回来,我们家聚齐之后集体搬家,住进了新楼房里。

那间用我弟弟的肉体换来的房子,位于城里的高档小区,足足一百二十平,朝南向阳,阳光洒进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能感受到温暖,不似我们以前在村里的小破房,冬凉夏热,遮不了风挡不了雨。

我妈特意将最大的一间卧室留给了弟弟,可我看着他躺在卧室的床上时,冰冷的脸上没有一点高兴的神色,反而笑起来的时候更多的是嘲讽与不屑。

与物质条件变好随之而来的,是家庭的分崩离析。

爸妈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争吵就越来越频繁,经常大半夜就在客厅吵了起来,每次到这个时候,我就会出去哭着劝架,但我弟,从来没有出来过,甚至于最后,他开始夜不归宿、逃课,整日泡在网吧打游戏。

或许是对弟弟有愧,就算知道了我弟弟打游戏,我妈也从来没有管过他。

我放假回家的时候会管,可每次看到弟弟在电脑前说说笑笑的样子,我总是不忍心打断他。

就这样日子磨到了我高考结束,弟弟初中毕业,爸妈最终还是离婚了,我判给了我妈,弟弟判给了爸爸,房子一人一套,他们离婚的消息还是我们家的邻居阿姨告诉我的。

彼时我弟弟也在,我哭的不能自已,而弟弟靠着门框抬头望天,一滴眼泪没流,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可避免的,我和弟弟分开了,不仅是家庭原因,还有我们的学业,都注定我俩要分开了。

我高考没发挥好,只考上了一所二本,弟弟中考也没考好,但就连最差的高中都没打线,我妈有心塞钱让他上一所私立高中,但弟弟死活都不肯,自己报了一所技校。

在送他的那天,我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久违的笑容,不是违心的勉强,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但我哭了,因为他笑,我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4

在大学的生活单一而纯粹,每天只需要按着课程表上课下课,然后讨论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别人围在一起讨论的热火朝天,欢声笑语不断,而我却无动于衷。

甚至于,别人笑的越开心,我就越想起弟弟临走时脸上的那一抹微笑,然后一颗心如同放在油锅之中反复煎炸,疼的我呼吸不过来,疼的我止不住想哭。

实在受不了,我会选择在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用小刀在衣物遮挡看不见的皮肤上,划出几道口子,刀割的疼痛可以暂时麻痹我的神经。

渐渐地,我开始不断做噩梦,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惊醒,再也无法入睡,一个人坐在阳台,可以一直看着夜色暮沉到天光泛白。

大概在大二的时候,学校里有一名同学跳楼了,班里辅导员给每个人下发了一份心理自查表,我填完对照着答案看了一下,抑郁程度严重,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我把这份结果撕下来搅碎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对照着其他人的照抄了一份递交了上去,成功掩饰了我真实的状态,但我也意识到了,我不能再这么放任自己下去。

后来,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又做了一份检测表,医生看着结果严肃又悲伤,「很抱歉,从结果来看,你有重度抑郁症。」

不是令人意外的结果,我很坦然的接受了,开始吃一大堆药物治疗,但仅限于药物,因为面对面的心理咨询太贵,我看不起。

药物也起了一些作用,最起码我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但也形成了依赖性,一停下来,我又开始做噩梦。

为了供应自己足够的药物,我开始外出兼职,发传单、送外卖、当家教……我疯狂地干着兼职,不上课也要去。

因为逃课,我被辅导员约谈过好几次,被老师扣分无数次,直到我的平时分扣的都已经成了负数的时候,我看到老师看着我的眼神只有三个字:没救了。

是啊,我本来就无可救药。

学校零散的兼职根本满足不了我药物的价格,我又去了外地,鬼使神差般,我选择去到和弟弟一座城市,但由于经验不足,一去全部钱财就被骗了个精光。

走投无路之下,我才给弟弟打了电话求助。

很矛盾的心理,我一边痛恨自己的懦弱,一边又渴求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弟弟来的比我想象中都快,身上都还穿着工作服没换,一看就是接下电话之后立马赶过来的。

来了之后,没骂我,也没安慰我,只是带我吃了顿饭。

「周芳,打工不是你现在该干的事情,回学校去吧。」

周芳,是我的名字,从那个夜晚起,他再没有叫过我一声姐姐,我心里隐隐刺痛,用力按压着艰难问弟弟,「你一个人在外面还好吗?」

弟弟拿着筷子的手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吸溜一大口面咀嚼着低下头,「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向前看,所有人都这么说,亲戚,包括我妈妈也这么说过,在家里常常对我这么说,不知是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我听。

临走的时候,弟弟给了我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我弟弟实习期两个月的工资,他就这么轻易给了我。

我坐在回去的火车上,抱着包里的五千块钱,就像抱着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样沉重,火车到站那一刻,我看着来往的人群,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5

我退学了,谁也没说。

并且我开始拼命打工挣钱,不限工作,只要工资高,所以当我在酒吧喝酒遇到一个想和我睡觉的男人时,我没拒绝,而是开了一个价钱。

一个只有一张床的宾馆,住一晚仅需80块钱,就买了我的初夜。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难过,尤其是知道我的初夜值5000块钱的时候,我更不难过了,反而为这么高的价钱开心。

我也开始写书,或许是上天见我可怜,靠着写书,我也有了不菲的收入。

积攒了一段时间,我银行卡余额极速增长,当它达到一个数值之后,我带着这些钱去了一个地方——泰国。

待了三年,没回过一次家,当我再回来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男生。

在医院走廊的镜子里,我看过这张全新的脸,白白嫩嫩的,笑起来很像我的弟弟。

瞒着父母,我回了家里一趟,就在附近看着买菜的妈妈,她提着篮子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没有认出我,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我又花了半年的时间,终于在一个寒冬的夜晚,成功爬上了李旭的床,当他把我抵在门框上生生逼入的时候,我没忍住,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掉下了眼泪。

朦胧中,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彻骨的冬夜,在荒草掩盖的巷子口。

当李旭扑过来的时候,弟弟把我推到一边,我的头重重的地撞在了墙上,缓缓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弟弟就压在我的身上,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护着我,任李旭踢打,也未挪动分毫。

直到李旭扒下了我弟弟的裤子,他才松开手拼命反抗,但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初中生怎么是一个二十多岁成年人的对手,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拖进了荒草堆里,僵硬着身体,看着弟弟在月光下的脸色,由一开始的愤恨,慢慢变成求救,再沦为彻底的绝望。

而我,身体一动未动,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就那么看完了整个全程。

是的,我一直逃避着没敢承认过,那天晚上我是亲眼看着我弟弟被强暴的。

无数次的午夜轮回,我都在重复梦见那天的场景,也无数次地一遍又一遍质问自己,为什么,你就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为什么你就偏偏那个时候,动也动不了?

怎么质问,我也找不到答案,任何理由都像是在为自己狡辩开脱,我只能,为自己的懦弱唾弃。

当一股温热的液体射进身体的时候,我知道,我成功了一半。

6

第二天,我带着满身伤痕,来到了北京市的警局报案,连同这些年被李旭相继侵犯的受害者的证据,一起交给了警察。

晚上,坐在电脑前的时候,我发了一条微博,将李旭侵犯我的过程以及他性侵他人的事实一起曝光到了网上,归功于我写作得来的名气,很快这件事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激发了社会极高的关注度。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被当年的事情吓怕了,我怕就算我设计的再完美,终究会被压下去,所以我要为自己再加上一个筹码,借助社会的舆论力量将这件事推到风口浪尖上,推到大众面前,引起众怒,才能得到足够的重视。

但这,还不够,做完这一切,我给弟弟发了一条消息。

「豪豪,我亲爱的弟弟,姐姐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叫过你了。

我没有告诉过你吧,你在姐姐心中一直是最勇敢的战士,没有人可以和你比拟,而我却是最懦弱的,所以我一直都躲着你,可我又是爱你的,所以会忍不住见你,你大概也是恨我的吧,所以再也没叫过我姐姐。

不论你恨还是爱,姐姐都希望你放下。

这些年,一直有人在劝说我们朝前看,你也是,可我知道,你从未真的放下了向前看,就像我一样,这一次过后,我希望你真的彻底放下好好生活。

姐姐已经被打趴下了,你不能放弃,你是最勇敢的,对吧。

这一次,姐姐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接下来的日子,你只需要用心生活就好,一切都会好的,姐姐永远爱你。」

点击发送,我拿出写好的遗书放在了身边,白纸黑字写着几句话,「我死后,全部财产共计五千万,五百万给我的父母,剩下的全数交给我的弟弟。」

弟弟,我最亲爱的弟弟,姐姐为你创造了下半生无忧的条件,只希望你真的生活从此没有忧愁。

然后我躺下,开启直播后,喝下了准备好的安眠药。

痛苦一阵过后,就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弟弟的面孔,神情布满焦急伤心,不停地叫我姐,真好,我想摸摸他,但是动不了,我心里一阵失落,怎么还是动不了呢?

画面一闪而过,如同放电影一样在我面前略过,有李旭和他父亲入狱的画面,也有我爸我妈痛哭的画面,还有我簇拥鲜花周围的画面……最后定格在我弟弟那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和我一样,我也有。

看起来同他十分亲昵,挽着他的胳膊,脆生生地问他,「这就是姐姐吗,长得真好看。」

我听见弟弟笑着回应,「是啊,她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女生,也是最好的姐姐。」

最好的吗,我哭着笑了,谢谢你,我的弟弟,你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的弟弟。



初一那年的寒假,我被强暴了。

1

那天的夜晚出奇的冷,冻得我耳朵都快掉了。

山里村庄的夜晚,人们熄灯都很早,尤其是冬天,一到八九点的时候,整个村子漆黑一片,显出死一般的沉寂,走在回家的路上,只听得到狂风怒吼的咆哮声,裹着看不清的黑夜,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一口吞没。

害怕加之寒冷,我满脑子只想早点回去,姐姐也想,所以,我带着姐姐抄了近路,一条早已荒无人烟的小巷,蜿蜒曲折,被枯黄的杂草的掩盖,一眼望去,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蟒,成为了我一生的噩梦。

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当那个畜生冲向我姐姐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保护她,尽管一拳一拳的重量砸在我本就没多少肉的骨头上,近乎断裂的疼痛逼得我龇牙咧嘴,但我一直将姐姐护在身下不肯挪动一寸。

我以为,只要挨一顿揍就没事了,直到我身下传来刺骨的冰凉,那一刻,我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我反抗了,我发誓,我在拼命的反抗。

可现实永远是那么残酷无情,小说里逢凶化吉的桥段并没有在我身上发生,坏人得逞才是常态,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却不起身过来帮我,为什么,我真的想不通。

那个极度漫长痛苦的夜晚结束后,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小黑屋子,一个人蜷缩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外界的一切事物没有任何感知,妈妈的痛哭、亲戚的同情、姐姐的眼神中的愧疚担心,对我来说就是一滩死水,根本掀不起任何的波澜,除了……那天妈妈回来之后哭着对我说的话。

「妈也是没办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况且咱们家还是个没人管的虫,怎么斗得过人当官的,就连报案也报不了,还有豪豪,这事传出去对你也不好呀,不如,要不算了吧?」

妈妈当着我的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真的极其痛苦无奈,我却在心里对这种反应恶心冷笑,卖了就是卖了,什么借口重要吗?

我气的发抖,不敢再待下去,我怕,自己生气到极点会对自己的亲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所以我的选择就是在寒冬腊月的野外整整待了一夜,就算听见妈妈和姐姐在外面找我的声音,我也假装听不见,反而藏的更深。

那个晚上,我从一开始的大哭嘶吼,抱怨命运的不公、抱怨家里人的无能、再到抱怨姐姐的见死不救……到最后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从指尖彻底凉透心底,望着黑黢黢的天,流着泪劝自己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同时,亲人这个词在我心里也被埋葬了起来,尤其是姐姐。

2

几个月后,我们搬了新家,就是那个靠出卖我而获得的房子。

出于对我的愧疚,妈妈把最好的一间屋子留给了我,而当我躺在洒满阳光的床上时,还是只感到从头到脚的寒冷,就像躺在那晚硌人又凉的钻入骨缝的大石头上,恶心又胆寒。

从小,父母就经常因为家里的贫穷问题争吵不断,妈妈抱怨爸爸没本事,爸爸因为性格软弱在外打工受欺负也经常回家大发雷霆,甚至精神出了问题,对我和姐姐也会拳脚相向。

我以为至少在有钱了之后,我们家可以再没有争吵的声音,可是我又错了,除了钱,他们又因为感情问题不停的吵架,从早上醒来到半夜睡觉的时候,都还在吵。

每次吵,我就靠在床头静静听着,喊闹的哭声、东西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姐姐带着哭腔的劝诫声……莫名想笑,但同时是深戚的悲哀。

等到天光明亮,我再装作若无其事的出去洗漱吃早饭。

大概是后面也觉得烦了,我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地方——网吧。

只需几十,就可以包夜,对我来说是绝佳的避难所。

尤其是四四方方的电脑里刺激打斗的游戏场面,一枪爆头时的血腥感充分挑动着我大脑的兴奋神经,令我获得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感和快感,可以让我暂时忘却现实各种痛苦。

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畅游在这个虚拟世界,我感觉,自己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宣泄口,任由我在里面肆意发泄。

经常性的,我会把里面的游戏人物当作那个畜生,哒哒哒的子弹打过去,鲜红的血液满地,我好像真的大仇得报了,但抽离回归现实的那一刻,又是无尽坠落的深渊。

强烈的对比下,我彻底在这种感觉中沦陷了,特别是观察到家里人都不管我的时候,我更加肆无忌惮,几乎整天待在网吧,吃饭、睡觉全部在这里解决。

结果可想而知,中考那年我才考了300多。

噩耗接踵而至,父母也离婚了,我被判给了我爸,当时我对于我妈第二次抛弃我的做法气到发恨,乃至于恨意淋漓尽致的全部写在了脸上,不得已,我妈告诉了我一个事情,我不是她亲生的。

当年她生下我姐之后身体受损无法再怀孕,就应我爸想要儿子的愿望,从别人家抱来一个我。

很奇怪,我只是难过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释怀了,包括当年她拿我进行交易的事情,我也理解了,竟然连带着我心里的痛苦也少了很多,有一种还清债务后互不相欠的轻松感。

但是这件事,我没让妈妈告诉姐姐,我给的解释是不想和她生分,可无可否认,我其实是出自于一种报复的心理,只要她不知道我不是她亲弟弟,在她心里,说不定永远会为当年那个夜晚对我的冷眼旁观,而永远心怀愧疚不安。

是的,姐姐觉得对不起我,我一直知道,却始终选择无视。

如果后来我知道她会那么痛苦,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大声告诉她这个事情,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不过我想,她那么傻的人,就算知道了我不是她亲弟弟,大概只会感到对我更加内疚。

后来我给自己报了一所技校,在南方,离家很远,我只知道,坐火车要换乘两三次,光去一趟,就得三天,这正是我想要的。

将爸爸送进了养老院之后我就收拾行李出发了,那天的天气不好,阴沉且灰暗,压的透不过气,可我的一颗心却已经开心的快要蹦出来了。

与我截然相反,姐姐看着我的眼神不舍又担忧,各种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说了一路,甚至于,在我提着行李进入检票口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哭的像个小孩子。

我听见了,但我没回头,毅然拉着行李远离哭声。

3

再见面,就是两年后了,我正在车间组装零件,突然接到了来自姐姐的电话,话筒里她嘟囔着说出了自己被骗的身无分文的事情。

等我反应过来,就是在去往找她的出租车上了。

按理说,我恨她,应该不管她才对,或者随意应付几句了事,可我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过去找她,我有想过,其实我还是很关心她的,但我嘴硬的把这解释为,不过是想看看她被骗之后有多狼狈罢了,所以我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憋着不说。

尽管我觉得她很憔悴,整个人瘦干的像没有营养一样,只需一阵风吹过来,马上就能吹跑似的,但是在她开口问我近况的时候,我还是毫不留情直接当面喊她的名字说话,我不是没看到她眼中的失望伤心,可我就是故意忽略。

最后还是没忍住,我给她留了五千块钱,又买了回去的车票送她到车站才回去。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我又有点后悔,五千块钱,我两个月的工资,怎么那么轻易就给她了。

为什么?我没敢深想。

自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收到过关于她的消息,当然,我也不主动联系她,只是会忍不住看看那个备注周芳的号码。

后来的日子就很简单了,我努力学习工作,考了高级焊工证,工资也飞速增长,我的生活质量也在大大提高,我搬出了宿舍,在外面单独租了一个房子,仿佛过往的一切在慢慢变淡忘却了。

姐姐找过我之后的第三年春节,我分别拨通了父母的号码,象征性的打个电话问好,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三年在国外读书没回过家了。

国外,真有出息,我是真的为她开心,可就是不肯先低头打个电话问问她,祝福几句,只淡淡的发了一个过年好。

现在我时常会想,如果当时我要是主动联系她,多去关心她,是不是她就不会做傻事了呢?

无数次的为过往自己的愚蠢而感到后悔,可无数次的无可奈何,我永远改变不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那天是周六,我睡醒才看到她的消息,一字一句,渐渐冰封了我所有的血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订票过去的,因为彼时我脑子都是木的,空空荡荡的无法思考。

路上,我一直在打电话试图联系她,却一次次得到的都是机械声的拒绝,终于,我害怕的还是发生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留给我的只是一具没有任何温度的尸体,以及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

医生告诉我,她做了变性,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男人。

那天的下午,我趴在她的身上,声嘶力竭地喊着姐姐,可是她再也不会应声了。

渐渐的,我从警察口中知道了她这几年所有的过往,包括抑郁症、卖淫、变性、以自己为诱饵勾引李旭……

直到这一刻我才猛然发现,原来,走不出来的是她,不是我。

这一次,我决定鼓起勇气不再逃避,我向警察交代了当年的一切,将那个尘封的夜晚亲自揭开,并联合姐姐找到的其他受害者,一起出庭坐在受害者的席列。

宣判的那一日,听着李旭被送进了监狱,我抱着姐姐的骨灰狠狠大哭了一场,朦胧中,仿佛看见姐姐过来抚摸着我的脸颊在朝我笑,一笑露出左侧好看的酒窝,真的非常好看。

办完姐姐的丧事,我选择出去旅游散心,在某一个夜晚途径一处小巷的时候听见了一个女孩的呼救声,我冲过去将她护在身后,死死拦住了想要侵犯她的那几个人回过头让她跑,可那女孩却纹丝未动。

好在附近有人经过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也过来帮忙,那几个人见形势不妙就赶紧溜了。

过了一会警察赶到就把他们都带去警局问话了,坐在女孩身边的时候,我没忍住抱怨她傻愣着不跑,还生气的说了她几句,甚至说哭了也没停。

有一个女警看不下去了过来解释到,「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身体是无法动弹的,所以也怨不得这小姑娘。」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女警,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

「先生,我可不是胡说,大学的时候我辅修了心理学,这个在心理学上被称之为木僵反应,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查查,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蓦然间,我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冰凉荒芜的夜晚,隔着枯烂的草堆,姐姐看着我一动不动,但眼神却是焦急又无奈,原来,她不是不想过来帮我,而是真的动不了,但我,却恨了她那么多年。

我错了,真的错了,而且错的离谱,我瘫倒在地上,众目睽睽下,掩面痛哭……

回来后,我把姐姐留给我的遗产分出一部分给了父母,剩下的成立了专门帮助性侵受害者的救助会,在那里,也遇到了相伴一生的挚爱,笑起来很好看,和我姐姐一样挂着酒窝。

当决定带回家见父母的时候,我首先带她去了姐姐的坟墓,看着墓碑上姐姐的照片,我真心觉得,世界上不会有人再比她更好看了。

半年后,我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孩,当医生着孩子出来的时候,我一眼看到了孩子左侧脸上浅浅的酒窝,看着看着,我又哭又笑,最后……泪流满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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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