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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弘九年,皇帝亲自送来一碗避子汤,我喝下,他允我出宫。
1
「喝下这碗避子汤,我允你出宫。」
我眼里闪过一抹光亮,「当真?」
见他抿着唇不说话,我怕他反悔,于是道了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后,我便将碗里的避子汤一饮而尽。
「好,好,我允你出宫。」
他看起来气急败坏,可避子汤是他要我喝下的,我不明白他为何恼羞成怒?
「谢皇上。」
跪着的我爬起身,其实避子汤我不是第一次喝了,每回他留宿我宫中的第二日,便会叫人送来避子汤,一开始,我百般不愿意,可他是皇上,我只是她的妃子之一,他不愿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一碗避子汤换我出宫,我怎会不愿意,他难道不知道我喝过的避子汤,足以将这个木桶装满吗?
他走了,我换下宫服,找了身丫鬟的衣服,准备出宫。
我还未走出这座宫墙, 便飘起了雪。
我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
红色宫墙旁有棵腊梅,是我入宫那年种下的,如今已开满黄色花朵。
我最喜爱腊梅的花香,每年到这个时候,我宫中便会插上新摘来的腊梅,一室芳香。
我伸手折下一朵,攥在手心里,又低下头,匆匆赶路。
廊檐下,张公公小心翼翼地开口。
「皇上,魏娘娘出宫了。」
魏娘娘是张公公亲自送出宫的,这一回,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再也不会出现在宫中,在深夜陪在皇上的身旁,替他研磨,替他掌灯。
「知道了。」嘉弘帝望着漫天的雪花,分辨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我只带了些碎银离宫,如今爹娘兄嫂已不在,魏家也因一场火而成了灰烬。
我已不知还可以去哪里,只能先找个无风无雪的拐角,将就一晚。
许是太累,很快我便睡了过去,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还是魏常在,爹娘也还健在。
我是通过选秀入的宫,封了常在。
那时我还年幼,只听娘亲说过后宫处处都是争斗,要我放机灵些,别犯了错。
我谨记娘亲教诲,不敢与人深交。
入宫那年,我刚过及笄之年。许是我乖巧听话,生的也还算漂亮,皇上时常来看我,为此惹得其她人都嫉妒而讨厌我。
他是皇上,也是我的夫君,我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他是第一个,我想也是唯一一个。
不足一年,我便从常在升为贵人,又升为嫔。
第二年的春末,皇上又将我升为婕妤,而与我一同进宫的,也只是从常在升为了贵人。
谁人不知魏婕妤在后宫最是得宠,而我也因此太过得意而忘了娘亲与我说的话。
这夜,皇上依旧歇在了我宫中。
得宠的意思就是皇上喜欢我,我并不是后宫中长相最出众的,要说容貌,淑妃娘娘才是第一。
我虽得宠,可我并不争宠。
娘亲说后宫处处都是争斗,那我便不与她们争斗。
嘉弘六年,我升为昭仪,皇后娘娘拉着我的手,和蔼可亲的与我说大家都是姐妹,要互相照应。
我点头,可我未曾想过,这个拉着我的手蔼然可亲的皇后娘娘,竟要将我斩草除根。
岁末,天寒地冻。
我被冻醒,一把透着寒光的匕首抵在我的脖颈上。
「你是谁?」我颤抖着声音,望着面前蒙着黑色面罩的男人。
「魏娘娘,我是来送你一程的。」
他叫我魏娘娘,难道是宫里的人?
既然今日已难逃一劫,于是我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杀我?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魏娘娘是痛快人,那我也无需隐瞒,我受皇后娘娘旨意,早些送魏娘娘去投胎,皇后娘娘还说,若有下一世,魏娘娘就别再入宫了。」
男人不像是说假话,只是我难以相信,竟是皇后娘娘要我性命。
「皇后娘娘为何要我性命?」
男人嗤笑一声,「魏娘娘当真不知?」
「不知。」
「谁叫皇上最喜爱魏娘娘呢,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嫉妒魏娘娘娇宠在身?」
嫉妒?
我笑了,原来嫉妒会要人性命。
2
「小主,小主?」
小主?
是在叫谁?
我睁开眼,循着声儿望去。
「溶月?」
「小主,你可算是醒了,这酒可万万不可再多吃了。」
溶月不是被皇后罚去了浣衣局?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抬手摸向脖颈处,那把匕首明明刺进了我的脖颈,地上的鲜血足以证明。
我确实死了,只是,似乎又活了过来。
我望着屋子里熟悉的陈设,「溶月,我如今是常在,对吗?」
溶月点头,「皇上封小主为常在。」
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的话,这一年,我会从常在升为贵人,再升为嫔。
「溶月。」我又问,「我侍寝过了吗?」
看见溶月摇头,我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来得及。
我记得我第一次侍寝是在我被封为常在的一个月后,那天皇后娘娘设宴,后宫的嫔妃们都去了,我自然也去了。宴上,我因为弹得一手好琵琶而被皇后娘娘点名献上一曲,我想便是那日的一曲琵琶,入了嘉弘帝的眼。
果不其然,三日后皇后设宴。
我称病未去。
溶月是我带入宫的丫鬟,自小便跟着我。
「小主为何要称病?」
我无法告诉她我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宴席设在皇后宫中。
嘉弘帝寻了一圈,也未看见那个人。
皇后发现了皇上的心不在焉,于是问,「皇上,怎么了?」
嘉弘帝摇了摇头,拍了拍皇后的手,「没事。」
翌日一早,溶月便来与我说,「小主,听说昨晚是安贵人侍的寝。」
安贵人?
我记得我离宫那日,她因为陷害王婕妤,被嘉弘帝降为了嫔。
我想尽一切办法避开遇见嘉弘帝的可能,时常称病,久而久之,宫中谁人都知有个魏常在身子不好,甚至有人传言我熬不过今年寒冬。
外面的传言溶月听着十分生气,可我不在意,这一回,我只要保住爹娘兄嫂与魏家所有人的性命。
我倚着榻,望着窗外,如若一切未变,今日该是我升为贵人的日子。
如今后宫中最得宠是安贵人,而我因时常称病,也从未得到过嘉弘帝的一次宠幸,所以与她们而言,我只是一个可怜人,活不过今年寒冬的可怜人。
用过膳后,我对溶月说,「出去走走吧!」
溶月见我愿意走出这间屋子,满心欢喜。
这座皇宫,我已十分熟悉,熟悉到我知道哪块石砖缺了一角。
只是——
宫中何时种下了这样多的腊梅?
「溶月。」
「小主,怎么了?」
「你可知这些腊梅是何时种下的?」
「小主,这些都是近日才种下的。」
我纳闷,为何好好的忽然种下这样多的腊梅。
那时是因为我喜欢,嘉弘帝便在我每日经过的宫墙旁种下了一棵,难不成如今的安贵人也喜欢这腊梅?
「小主。」
溶月突然叫我。
「怎么了?」
「是皇上和安贵人。」
我转过身,朝嘉弘帝和安贵人行礼。
我低头屈膝,等他说平身。
可他迟迟不开口,我抬起头,与他视线撞上的那一刻,心头仍旧一颤。
「皇上,还不快些叫妹妹起身。」一旁的安贵人提醒他道。
嘉弘帝终于开了口,「起身吧!」
「谢皇上。」
我强忍着酸疼站起身,退到一旁,仍旧低着头。
直至他们走远了,我才缓缓抬起头。
我听见安贵人娇软的声音与嘉弘帝说,「那是魏常在,身子不大好。」
溶月不明白,我明明身子无恙,为何却要称病,而与我一同进宫的都已得到过皇帝的宠幸,除了我。
「皇上与臣妾一起还在想别人。」
安贵人的娇嗔,让嘉弘帝回神。
「朕让人送你回去。」
安贵人不知自己是哪里犯了错,她忐忑不安的看着嘉弘帝。
「皇上今日不与臣妾一起了吗?」
嘉弘帝「嗯」了声,并未多做解释。
外人都说如今安贵人最为得宠,她家中的父兄也因她的得宠而在官场上如虎添翼,连升两品。
可皇上突然改变的主意,安贵人不敢问,只能一步三回头的上了一旁的步辇。
3
「小主,太医来了。」
太医?
太医来做什么?
「卑职林春给魏常在请安。」
跪在地上的是太医院的林春, 嘉弘四年入了太医院,虽年轻,医术却精湛。
叫他起身后,我道,「我不记得我有叫过太医来。」
「是皇上让卑职来的。」
我惊诧,「皇上?」
我看着林春替我诊脉,溶月在一旁着急地问,「林太医,我家小主可有什么事儿?」
林春说要多出去走走,不要闷在屋子里,容易生病。
溶月忙点头。
「林太医。」我叫住正要走的林春,再次问他,「当真是皇上叫你来的?」
林春点了点头,「是皇上吩咐卑职来给魏常在诊脉的。」
林春走了,溶月高兴皇上竟记挂着我,我却不安了起来,我不过一个常在,如何入得了皇上的眼。
林春去见了嘉弘帝。
嘉弘帝问林春,「她怎么样?」
「魏常在脉象平稳,一切都好。」林春如实回答。
林春说一切都好,他好似也松了一口气。
「你退下吧!」
「是。」
林春退下后,只剩下嘉弘帝一人,他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心绪复杂。
林春这一诊,我便无法再称病,皇后娘娘的寿宴,我不得不去。
「今日皇后娘娘寿宴,小主穿这身吧!」溶月很高兴,好似今晚不是皇后娘娘的寿宴,而是我被皇上翻牌侍寝的日子。
我道:「溶月,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宴,我不能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
今日寿宴上,我怕是穿的最素朴的,也是最不起眼的。
娘亲与我说过,后宫处处是争斗,上一世, 我不与她们争斗,愚不可及的将她们当作姐妹,最后命丧街头。
这一回,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皇后娘娘寿宴,后宫嫔妃皆到,送上贺礼后,我寻了个最角落的位置,我一个不得宠的常在,自是不会引人注意。
皇后寿宴,皇上自然会来,他坐在皇后的身旁,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我撇开眼,看见了今日穿着最为艳丽的安贵人。
今日美酒佳肴,自然有人献歌弹曲,看似是为皇后祝寿,实则是在争相斗艳。
我想起上一世,我因在宴上献上一曲琵琶,最终却招来杀身之祸。
待吉婕妤献上一支胡旋舞后,安贵人坐不住了,她示意她身后的丫鬟将手中的琵琶给她。
上一世因为我,安贵人的琵琶并未得到嘉弘帝的青睐。
我刚低下头去,便听见皇后娘娘叫我的声音。
「魏常在今日可来了?」
方才送贺礼时,皇后娘娘并未看见我。
此刻,我不得不站起身。
「魏常在,你过来。」
皇后娘娘向我招手,我不得不去。
向座上的两位行过礼后,我便低下了头。
「魏常在身子可好些了?」
「回皇后娘娘,嫔妾身子好多了。」
「好了便好。」话落,她又道,「魏常在,抬起头来。」
「皇上你瞧,魏常在这样貌是不是生的也是极美的?」
我低垂着眉眼,并未看见嘉弘帝的表情,短暂的安静后,我听见他说,「不及皇后美。」
皇后自然高兴,不过还是要说些推辞的话,「皇上就是哄妾身开心。」
我忽然想起,他也曾经在我耳边说过这样的话,不及阿窈美。
「皇上也要常去看看魏常在才对。」
皇后故意说的大声,许是故意说给安贵人听,毕竟如今后宫中她最为得皇上的宠爱。
嘉弘帝笑了笑,「都听皇后的。」
当今的皇上与皇后娘娘,任凭何人看来都是琴瑟调和,凤凰于飞。
我退下,回到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宴散,离场。
我吃了些酒,溶月扶着我。
「魏常在。」
「是何人在叫我?」
「小主,是安贵人。」一旁的溶月道。
安贵人?
她叫我做什么?
我停下,转过身。
「安贵人。」我朝她行了礼。
安贵人因为得皇上宠爱,虽算不得嚣张跋扈,可也是恃宠而骄。
她问:「魏常在今夜要侍寝了?」
我摇头。
她似是有些诧异。
「刚才宴上,皇后娘娘不是要皇上常去看看魏常在?」
我笑了笑,回道,「那不过皇后娘娘随口说说罢了,谁人不知安贵人最得皇上喜爱。」
我的话似是叫安贵人放下心来。
「魏常在何必灰心,如今魏常在身子也好了,总会侍寝的。」
安贵人好似是真心在安慰我。
我仍旧是笑了笑,没说话。
皇上今夜去了皇后宫里,没有人埋怨一句,因为今日是皇后的寿辰。
4
死而复生后,我极少能睡的安稳,溶月给我弄来了安神香,加之今日又吃了些酒,睡的要比往日沉了些。
我做了梦,梦里我依偎在他怀里,他在我耳边阿窈,阿窈的唤着。
「阿窈,过几日我便下旨,封你为贵妃。」
「阿窈,我要将这宫中种满腊梅。」
「阿窈,没能护你周全,是我的错。」
「阿窈,你当真不再爱我了吗?」
猛然惊醒,我大口喘着气儿,外面是呼呼作响的风声。
惊醒后便睡不着了,我睁着眼,回想起刚才的梦。
许是今日看见他的缘故,所以才会做了这样的梦。
呼吸平稳,静下心来后,我才惊觉屋子中多了一股气息。
我自幼嗅觉便灵敏,睡前屋子里只有安神香的气味,可现在,却多了一股气息。
有些熟悉。
翌日,我问溶月,「昨晚我睡下后,你可进过我屋子?」
溶月摇头,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儿,只是问一问。
溶月听我说没事,才放下心来,她道,「对了小主,安贵人病了。」
「什么病?」我问,「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听说是昨夜突然犯了头疾。」溶月说道,「皇上一早便从皇后娘娘那儿赶去了。」
我放下手中的玉梳,语气平淡,「皇上疼爱安贵人,自然是要去的。」
「可皇后娘娘她不会生——」
溶月话未说完,我明白,她想说皇后娘娘不会生怒吗?
怎会不生怒,上一世,便是这个看似仁慈的女子,让我命丧街头。
只是,她生不生怒,与我有何关系。
我仍旧闭门不出,溶月替我着急,入了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想得到皇帝的宠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族的兴旺,便指望着入了后宫的女子。
溶月不明白,太过张扬会招来杀身之祸。
上一世,我因得宠,家中也如今日的安贵人一般,甚至比她更要好,父兄升官,金银赏赐,谁人瞧着不艳羡。
后来,诬陷,莫须有的罪名。
魏家,陷入别人制造好的泥潭里。
一场大火,爹娘兄嫂全部丧命。
他们都说,是我的父兄畏罪自杀,我不信,我的父兄都是刚正不阿的人,怎会收受贿赂,贪图朝廷的钱财。
我求他,要为父兄洗清冤屈,还他们清白,可他却推辞了。
「小主,小主?」
思绪回笼,「怎么了?」
「小主在想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溶月仍旧早早的给我点上了安神香,我闭着眼,假装睡着。
我听见门吱呀一声响,随即便是极轻的脚步声。
我不敢睁眼,怕打草惊蛇。
他在我床榻旁坐下,我能感觉到他的一双眼睛正盯着我。
他的手抚上我脸颊时,我便知道他是谁了。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会来?
我不知他待了多久,一盏茶?还是一炷香?
他没开口,只是呼吸有些乱。
又是一声吱呀响,他走了。
我睁开眼,大口呼吸着。
我思绪混乱,不知他究竟是何意?
第三日,他来的比昨日要晚了些。
炉子里的安神香混着他身上的味道,萦绕在我鼻端。
他还如昨日那般,在我床榻旁坐下,待上一盏茶或一炷香的时间再悄声离开。
我想,如果他明日还来,我一定要问清楚。
只是这一连三日,我加起来还没有睡到四个时辰,第四日时,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时,溶月已经推门进来。
我嗅了嗅,屋子里好似只有安神香的气味,没有他的,是昨夜他没有来吗?
溶月替我梳妆时说道,「小主今日气色瞧着好多了。」
我道,「许是昨夜睡的沉。」
溶月点点头,「定是那安神香起了作用。」
我才知道昨日溶月替我换了一种安神香。
5
安贵人流产了。
皇上和皇后都赶去了,溶月与我说这事时,我正将一块杏仁糕送到嘴边。
流产?
我在心里苦涩一笑,他都不曾让我怀上他的孩子。
今日杏仁糕不够甜,有些苦。
安贵人流产了,皇上问责了很多人,不过也只是问责。
这件事,很快便过去了。
而他来我房中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缘由,溶月新换上的安神香很有用,我极少再有睡不安稳的时候。
只是这一晚,他叫了我名字。
「阿窈。」
阿窈,他为何会唤我阿窈?
我睁开眼,他很惊讶。
「你怎会醒了?」
我看着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皇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张口,好似是要解释。
「皇上为何要叫我阿窈?」
阿窈,是上一世的他唤的。
他站起身,似是要走。
我忽然想起一个词儿,落荒而逃。
「皇上。」我出声叫住他,「我知道你每晚都会来。」
他脚下的步子似是因为我戳破他的秘密而顿住。
我起身,走到他身旁。
「我不懂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阿窈。」他看着我,「你记得,对不对?」
我记得,上一世的所有我全都没有忘记。
原来那日,嘉弘帝终究是来晚了一步,他找到我时,我已躺在血泊里,没了气息。
他将我抱在怀里,任由我的血濡湿他的衣袍。
那应该是他第一回这样痛哭。
他告诉我,那日他要我喝下的避子汤,其实是安神汤,他从未叫人送来避子汤于我喝下。
我惊诧不已,问他,「那些避子汤不是你叫人送来的?」
他也听得糊涂,问我,「什么避子汤?」
我告诉他,每回他留宿在我宫中的第二日,便会有人送来一碗避子汤,亲眼看见我喝下后他才会离开。
他揽着我的手突然收紧,「是谁?」
我并没有打算要瞒着他,我道,「杨公公。」
「没有。」他摇头,「我从来没有让人送避子汤给你,阿窈,你可知我有多么期盼你能怀上我们的孩子。」
我摇头,我不知。
「我以为你不要我的孩子,不要魏窈肚子里的孩子。」
「怎么会?」他立即喝止我,将我紧紧揽在怀里 ,「阿窈,你可知我有多后悔,后悔答应让你出宫。」
我没应声,那时的我已无法在宫中,在他身边继续待下去了,爹娘兄嫂的惨死,他的无动于衷,我心已死。
「阿窈,对不起,我不知你受了这样多的伤害。」
他哽咽的声音,我的心再难硬下去。
「阿窈,害死你爹娘兄嫂的人,我从来没有打算要放过,只是阿窈,那时不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那时,首辅与六部的勾结,他们不止要灭掉魏家,他们还想要杀掉他。
好多事情,他无法与她说,他总想着,再等等,等他解决掉这些人,他便通通都告诉他。
可他还没等到那一天,她便彻底离他而去。
抱着她冰冷的身子,他带她去了那个传说中的神隐之地。
「阿窈,你能活过来就好。」
死而复生,他喜极而泣,可我却有太多的困惑。
传说中,那个无人知晓的神隐之地,可以答应求愿者一个祈求,只是有求必要付出,代价为何,只有求者与应者知。
「你答应了他什么?」我着急问,「他为何会答应你?」
他不说话,我更是焦灼不已,我害怕,害怕他会——
我强忍着泪,对他道,「你一定要活得比我久。」
他似是愣了下,「阿窈担心我?」
我不想口是心非,「反正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我看不见他的脸,可他语气似是轻松的,「我不会丢下阿窈。」
我无法得知他在那片神隐之地到底答应了什么,可他答应不会丢下我。
现在,一切的误会都已解释清楚,两个人相拥在黑夜里 。
上一世,他给了我无尽的宠爱,人尽皆知,为此,我送了性命,也害死了魏家。
这一世,他仍旧给了我无尽的宠爱,只是他怕了,怕重蹈覆辙, 于是无人知晓他爱我。
谁人都知后宫有个不受宠的魏常在,因为皇上的一次宠幸,怀上了龙胎,可皇上一次也未去看过,直至产下一子,皇上才去看了一眼。
母凭子贵,魏常在升为了魏嫔,只是皇上不喜这位魏嫔,极少去看望她。
三年后,魏嫔又怀了。
又是因为皇帝的一次意外宠幸,不过因为不得宠,所以无人将这位有孕的魏嫔放在心上。
安贵人已经做了贵妃,自那次流产后,她便再无身孕,可皇帝仍旧十分宠爱她,赏她奇珍异宝,后宫女子无人不嫉妒她,不讨厌她。
而那个奉皇后之命假意皇帝旨意送我避子汤的杨公公,也已染病身亡。
「阿窈。」
「嗯?」
「阿窈。」
我望向他,问,「怎么了?」
「没事儿。」他摇头,在我眉心处印下一吻。
嘉弘帝在心里用自己的性命起了誓,阿窈,这一世,我定要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