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大冰这个人?

发布时间:
2024-09-22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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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冰或许现在也没想明白,从什么时候起,“文艺青年”变成了贬义词;

也不懂为什么时代的风吹过,自己成为鸡汤文学过气后的主要受害者。

他唯一确定的是,“乖,摸摸头”和“阿弥陀佛么么哒”这两句话,最好还是不要再说了。

大约在2018年,大冰的风评渐渐出现异样。

在没有成为群嘲对象之前,畅销书作家大冰的故事常被冠以“传奇”这一形容。

他在书中描述着文艺青年向往的诗与远方:没开通火车的拉萨,还被称为“行吟诗人”的流浪歌手,既可以朝九晚五,又可以浪迹天涯的生活模式。

顶着主持人、民谣歌手、背包客等多重身份,大冰一度被媒体称之为“90后最想成为的人”。

而如今,时代的风吹过,曾经的精神偶像大冰,却不知何时成为了一个梗,在网友的二次创作中不断迭代,历久弥新。

在互联网上,掀起一场围绕大冰的造梗热潮,简称“冰学”,学科下面,设立不同分支:

其中有对大冰过往文字分析与解构的文学课堂,认为他笔下的故事不过是鸡汤,文字粗糙、劣质且矫情。

也有以“大冰人设”为基础的数学分支。

因为大冰曾给自己贴上包括主持人、作家、民谣歌手、油画画师、手鼓艺人等十二个标签。

所以在网络上,出现了“1大冰=12人”的计量单位,并以此衍生,产出许多段子。

网友关于大冰的造梗热潮

除此之外,大家还对大冰的粉丝进行了“受众分析”——

只听过大冰名字的叫新冰蛋子,读过大冰书的粉丝,又被按照深浅程度分为冰学学士、冰学硕士、冰学博士与退伍老冰。

网友关于大冰的造梗热潮

曾几何时,大冰的作品是各大图书畅销榜榜首的绝对占领者。

而如今顶流作家跌下神坛,似乎每个人都可以站在高点对他进行评判。

但事实真如此吗?

实际上,虽然线上被嘲讽,线下大冰人气依旧,就像娱乐圈里常说的,黑红也是红,在当今互联网,被群嘲本身也是一种流量。

在抖音上,大冰名字的标签下,相关播放量高达4.6亿,小红书上,关于“冰学”讨论的帖子多达16万。


大冰话题抖音播放量

2022年9月,大冰推出新书《保重》,在实体书日渐式微的今天,他依旧能够做到在短短几小时就卖出几十万本,卖到脱销。

另一方面,虽然如今互联网上,人人“谈冰色变”,但大冰依旧有许多支持者。

在那些嘲讽大冰的帖子下,总有人跳出来维护大冰,称文学没有高低之分,无论如何,是大冰陪伴他们度过青春岁月,让他们看到自由与远方,也获得快乐。


网友对于大冰的评价

有人说,大冰是时代的产物,却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过时,被留在了过去。

不可否认,大冰的成功确实有一部分要归功于时代,但在时代之外,个人的选择、能力与运气也无法忽视。

毕竟,在那个时代下,“大冰”也只出现了一个。

在成为“资深西藏拉漂”之前,大冰是成长在山东烟台的“焉冰”,父母都是中医教授,据大冰自己讲述,年幼时,他常会缩在父母的书房里,阅读古文书籍。

高中毕业后,大冰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山东艺术学院,主攻风景油画专业。毕业那年他向电视台投去简历,顺利进入山东电视台社教部。

那是1999年,大冰19岁,之后几年,他从买盒饭的场务做起,先后做过美工师、摄影师、主持人,再到“首席主持人”。

大冰旧照

那时的大冰还没有留起小胡子与大背头,身材也比后来瘦一些。

他在山东卫视主持综艺《阳光快车道》,节目收视率好,常被安排在黄金时段播出,就连刚刚走红的黄渤,都曾做客节目。

大冰与黄渤

也是在这期间,大冰的人生开始加入“流浪歌手”与“背包客”的故事,工作间隙,他常会背着包去藏区徒步。

为了让旅行更“纯粹”,每次出发前,他都会把银行卡留在济南家中,只买一张飞去成都的单程机票,到了成都后,再想尽办法进藏。

据大冰回忆,那几年,他曾徒步走过川藏线、滇藏线与青藏线,还背着手鼓登上珠穆朗玛峰。

过程中,他断过三根手指,一只手腕,两根肋骨,后来一到冬天就要穿靴子,因为爬雪山把脚后跟也冻坏了。

大冰

同时,大冰也没有放弃本职工作,依旧勤勤勉勉地在山东台主持,偶尔会在节目中讲述自己的流浪故事。

时间久了,人们渐渐知道,大冰不止是主持人,还是个“艺术家”。

一次,崔健登上大冰的节目,一曲终了,大冰深情地对崔健“告白”:

“我也是一个流浪歌手,我曾经听着您的歌走到了珠穆朗玛峰脚下,我觉得我可能有资格代表一部分流浪歌手,来表达对您的崇敬。”

说罢,大冰在台上单膝跪地,对着崔健行礼。

对此,崔健有些尴尬地回复到:“好肉麻啊,不好意思啊让你们听我的歌就开始流浪。”

大冰向崔健行礼

2013年,大冰将这些经历写成短篇故事,出版了第一本书《他们最幸福》。该书上市一周便卖出10万本,连续几周位居销量榜榜首。

首战告捷,大冰从主持人转型成为作家,之后他保持着每一年推出一本新书的频率,接连推出了《乖,摸摸头》《阿弥陀佛么么哒》等情感励志小说。

大冰将这些作品命名为“江湖系列”,包装都是统一的蓝色书脊搭配白色封面,也就是后来网友口中的“小蓝书”。

每本书以短篇故事构成,内容讲述的是大冰在路上遇到的人与事:

椰子姑娘、风马少年,东北兄弟,成都姑娘,在每个故事的最后,还会附上一个听歌的二维码。


大冰创作的“小蓝书”系列


那几年,移动互联网还没有全面入侵,自由与远方的概念尚未过时,人们对于“鸡汤”二字也并不警觉。

大冰和他的小蓝书搭建出一个精神乌托邦,书中反复出现的江湖义气和山川大河,成为被学业和工作困住的小镇青年们的终极向往。

凭借于此,大冰飞速火遍全国,只要出书,销量就能突破百万,其中《好吗好的》在预售一小时内销量就突破15万册,打破了当当网的销售记录。

在2018年发布的第12届作家榜上,大冰凭借一本《我不》,以2400万的版税超过“童话大王”郑渊洁,位居榜单第二。

第二年,他再次凭借新书《你坏》获得1500万版税,以第三的成绩仅次于刘慈欣和余华。

后来,每当聊起人生中的不同职业时,大冰总会用“平行宇宙,多元身份”来进行归纳。

而对那几年的他而言,“作家”这一身份,无疑是最重要的生存宇宙。

在鸡汤情感书籍最为流行时,大冰曾和刘同、张皓宸一起,被称为“书店三巨头”。

从大冰的《乖,摸摸头》,到刘同的《你的孤独,虽败犹荣》,再到张皓宸的《我与世界只差一个你》。

那几年,只要走进书店,被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书籍,一定出自他们。

但潮流褪去后,为何曾经的“三巨头”只有大冰留在沙滩上,被反复群嘲,还延伸出了“冰学”,或许与大冰曾经的故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看,抛开受众阅读取向,彼时大冰的走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在于他的自我营销。

从2013年推出第一本书起,每次有新作品问世,大冰都会在全国开展名为“百城百校”的签售会,去往各地与读者们见面握手。

2017年他发布了一条微博,称自己已与100万人握手过,双手还为此都患上了腱鞘炎。

除此之外,大冰最有名的事件,还有在新书发布前,公布自己与编辑关于新书定价的聊天记录。

对话里,编辑想要将书价定高一些,大冰却始终坚持不能超过40块钱,因为40块钱是“一个普通人一天的饭钱”。

最终,在一来一回的拉锯中,书的价格被大冰从45块钱讲到了39.6元,而他的这一行为,让书迷们对他又多了几分崇敬。


大冰与编辑对话


大冰的必杀技三,就是多次出现的“最后一本”。

早在2016年,大冰就曾称自己第三本书《好吗好的》会是江湖系列的“最终篇”,自己将就此封笔。

但之后几年,或许是粉丝过于热情,他又接连出版了3本江湖系列,且过程中又几次出现“最后一本”的宣言。

大冰发行第三本书时的相关新闻

直到2022年发行《保重》时,大冰依旧称这本书为“小蓝书的收官之作”。

如此运营下,大冰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热搜,人气最旺那几年,他开演唱会,出专辑,还在全国许多旅游城市开设名为“大冰的小屋”的音乐酒馆。

间间生意火爆,不仅吸引来许多读者与粉丝打卡,明星也偶尔出现在酒吧角落。

只不过,那时谁也没想到,大冰建立的这个“江湖宇宙”会在日后飞速坍塌,且成为互联网“反面教材”。

如今人们对于大冰的“嘲讽”,归纳起来无非几点——

作为作者,文学素养过低;作为流浪歌手,音乐素养不高;作为曾经的文艺青年领袖,又略显油腻。

但客观看来,有些事情确实是误解。

比如大冰曾给自己打上“黄金左脸”的标签,并非是自恋,而是右耳曾经受过伤,听力受损,所以习惯以左耳对着别人,后来干脆以“黄金左脸”自嘲。

再比如,成名之后,大冰确实做了不少好事。

有一段时间,私信里常常有人向他求助,有的是没钱上学的学生,有的是凑不齐父亲手术费的青年人,大冰便常在微博上“江湖救济”,自掏腰包出手相助。

渐渐的,求助的人越来越多,大冰只好每天挑选10个人,帮助他们解决困境。

有几年教师节,大冰都会给读者中那些在偏远山区支教的老师们,送去笔记本或电子阅读器;

除夕夜,全国各地“大冰的小屋”还会发起免单活动,邀请无法回家的人们一起“抱团取暖”。

宣布除夕免单的“大冰的小屋”

还没走红前,大冰曾揣着500块钱,在拉萨开了一间酒吧,名为“浮游吧”,并且打出招牌:只要你是流浪歌手,流浪到了藏地,浮游吧管吃管住。

最夸张时,店里只有两三个客人,却有七位流浪歌手。赵雷与大冰的相识,便是在此时。

那时的赵雷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歌手,在北京后海银锭桥边唱了三年歌,没赚到钱,也没出名,听朋友说拉萨很美,赵雷想去看看。

在朋友的介绍下,赵雷在浮游吧落下脚来,成为第三个主人,也和大冰成为朋友。

赵雷(左二)与大冰(左三)

那时候,两人常在大昭寺广场欣赏夕阳,光着屁股在院子里晒太阳,没钱的时候,还一起用土豆蘸着盐充饥。

再后来,赵雷去丽江开了一间酒吧,参加过一次快乐男声,成为全国前20强,却依旧没有太多机会。

在这一过程中,大冰先一步顶着“流浪歌手”的身份一夜爆红。

走红第二年,大冰出席一场演讲,邀请赵雷上台演唱两首歌曲,演讲过程中,他提到台下的赵雷,如此讲到:

“赵雷不红,天理难容,但他还是要输,因为长得不好看,他输给了这个时代。”

或许,说出这句话的大冰还未曾参透一个道理:时代的风向总会改变,运气随机挑选幸运儿的标准,也在更迭。

2017年,赵雷凭借一首《成都》成为下一个被选中的人,火遍大街小巷,而大冰则在互联网的浪潮中,再也无法把握住风向,开始渐渐过气。

有人在采访赵雷时,向他提及大冰书中描述的“雷子的窘迫故事”时,赵雷如此回答:

“大冰写的这个故事吧,有一部分其实是‘捏造’的,怎么可能。”

时间过去,大昭寺的阳光依旧,浮游吧已经关闭,流浪歌手的故事不再新鲜,赵雷和大冰的人生,也都走向了不同方向。

这两年,大冰开始越来越少出现在大众视线中。

早在2020年他便不再更新微博账号,而是紧跟潮流转战抖音。虽然平台换了,内容却依旧是“老三样”:

帮助身处困境的粉丝,分享曾经的文章,以及发布自己的骑行视频。

让人意外的是,无论互联网上的“冰学研究”多么火热,在大冰的账号下面,聚集的依旧是那些真心喜欢他的读者们,他们真诚地分享着自己的故事,回忆着有大冰陪伴的日子。

2022年,大冰出版了新书,取名《保重》,在个人介绍里,他删掉了所有头衔,只留下两条——野生作家,说书人。


此时,距离大冰开始写第一本书,已过去10年,他称这本《保重》为自己的收官之作,介绍语中,他写:

“感恩十年,诸君不弃,予我以倾听,赠我以温饱体面。”

或许这一次,江湖系列终于迎来了终结。

但自始至终,大冰从未公开回应过,如何看待网友的群嘲与流行的“冰学”,似乎,无论外界如何变化,他依旧生活在属于自己建造的真空江湖中。

极少的瞬间,大冰会讲起江湖外的自己,那个“骨子里依旧是慌张且敏感的县城少年”:

“害怕被孤立,被远离,生怕被人说土、寒碜、不入流,生怕被人嘲笑口袋空空头脑也空空。

努力靠拢努力扮演努力折腾,越怕丢脸越是丢脸,越想证明越不被证明。”

那是他选择成为“大冰”的最初时刻,或许,也是“冰学”存在的底层逻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