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如果嫁给了病娇疯批怎么办?
我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三年前,我和母亲去城郊积云庵烧香。
回家途中我们不幸遭到歹人劫持。
为救母亲,我不得不委身于歹人。
母亲怕我被人耻笑,故意编造谎言,说我们一夜未回家,全是因为我扭伤了脚才留宿在野外的。
1
三年来,母亲与我一同守护着那个秘密。
我们似有默契般,从不主动提及那日发生的事。
直至前日,官媒带着拜帖来我家求见父亲,说相府的三少爷看上了我,要同我家结亲。
相爷高为安,我朝股肱之臣,天子近臣,他们高家乃我朝第一世家。
父亲一听是高家来提亲,喜不自胜,未同我母亲商量,私自接下了高少爷的生辰八字,并与那媒婆商量下个月初八便许我过门。
我听到那消息时,差点要晕过去。
我守着那个秘密过了三年。
我以为,只要我不提,母亲不提,这件事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
只是,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我急着去找母亲商量,不想母亲却说。
“听闻那高家三爷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你嫁给他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我心底一拧,只怕母亲日夜念佛吃斋,莫非已经忘了那个秘密。
“娘,你忘了三年前发生的事了,我……”
“怕什么,你是怕你残花败柳之身被他们发现?”
母亲捻着佛珠一如往常般闭目养神,叫人摸不清此刻她到底是何想法。
“我……我怕……”
“千雪,娘不是跟你说过,那日之事你便当被狗咬了一口,日后莫要再提,你放心,娘都你思虑周全了,你就安安心心地等下个月出嫁吧。”
2
八月初八。
高府上上下下一派喜气,我坐在花红床帐里,惴惴不安。
一切就按母亲说的办。
我使劲安慰自己,企图让自己安心一些。
不多时,外头听见几个男人的声音。
“存笙,你就这么护着你那小娘子,都不舍得让哥几个们闹一闹,也忒不讲义气了!”
“看来是等洞房都等不及了!”
“哈哈哈,瞧存笙那猴急样!”
我知道高存笙便是高家三爷的名讳。
思索间,房门被打开。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子晃到床边。
我掀开盖头,急着去扶他。
他却猪一样地趴在床上,口中不停地呓语,“我还要喝,我还要喝!”
看到高存笙那副烂醉如泥的样子,方才心底的那些紧张情绪稍稍消散了一些。
我想起出嫁前母亲对我讲的话。
“千雪,到时候你就弄点血抹到床上,可要瞧着新郎官不注意的时候抹啊,千万不可以被他给发现了。”
我怔怔看着睡熟的高存笙,轻轻打开被角钻了进去。
3
第二日觐见公婆时,公爹已经上朝去了。
婆婆看到托盘里的落红帕,高兴的连连说好。
我心底暗自笑她。
她根本不知道那是鸽子血。
而三年前那事,再也不会是我的噩梦。
日后,我终于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做人了。
她喝下我敬的茶后,笑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赤金宝钏,连连夸我能干。
坐了片刻,高存笙就要回去,他嚷嚷着昨夜喝的酒太多了,头到现在还有些晕。
婆婆担心他,就让我们回房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看园子里桂花开的正好,就驻足看了一会,谁成想一抬头,高存笙早已不见了身影。
“真是个呆子。”
我心里暗暗咒骂他。
我顺着小路往回走,丫头小青跟在我身后。
小青是我的陪嫁丫头,昨日刚跟我一同进府。
“姑爷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怎么才这一会子功夫他竟丢下小姐自己走了呢。”
我淡淡地抬了一下眉,随口说道。
“别胡说八道,这里是高府,不比咱们王家,日后万不可再口无遮拦。”
小青被我训得艾艾低头不语。
4
快要穿过垂花拱门时,我不小心撞到了个人。
那人生得与高存笙很像,只是眼睛里多些精明。
他是高家大少爷,高存则。
我幼时便听过高存则的大名。
听闻他三岁能写字,六岁能作诗,八岁时骑马拉弓射箭,百发百中,能文能武,是我朝第一才子。
暗红直裰款款前移,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手腕,我才惊觉。
“大哥。”
我向他福了福身子接着后退几步。
他对我点了点头,一句“当心”便离开了。
5
等我回房时,高存笙便让小青她们下去了。
我看他眉宇有些不悦,不知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于是走到八仙桌前,倒了一杯茶水给他。
“啪!”
茶杯被打翻在地,滚烫的茶水溅到我手背上,痛的我“哎呀”叫了一声。
“好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地打过来,我身子一踉跄,幸亏扶住了八仙凳才不至于摔倒。
莫非他发现了昨夜之事?
不对。
昨夜他明明睡的很死,我是在反复探查过他的睡眠情况后才偷偷把鸽子血倒在床单上的。
不容我多想,高存笙已经一个箭步飞奔过来。
他怒目圆睁,像只张狂的兽。
他把我按在八仙桌前,近乎咆哮地撕扯着我的衣裳。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太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三年前,那个歹人就如他今日这般疯狂。
我害怕地等待,身子不自觉地抖动,哆哆嗦嗦地夹紧双腿,只等他的发泄。
然而迎接我的却是一根花椒棍。
高存笙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根花椒棍,一下一下抽打在我身上。
“下作娼妇,下作娼妇!昨夜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还敢哄我娘,这下我叫你好看!”
我的背简直要皮开肉绽了。
我挣扎了一下,回头看见他白花花的大腿。
恍惚中,我看见了一个东西。
高存笙身上那物竟是如三岁小儿一样的东西。
它像个没长大的雏虫,任他怎么摆弄也长不大。
他发现我正在看他,恼羞成怒,下手更狠了。
6
我躺了一天才勉强能站起来。
小青替我擦脸。
“姑爷待您也太热情了,叫我说姑爷应该待您温存些,这样夫妻关系才能长长久久。”
我知道她是会错了意,只摇摇头。
“小丫头,你懂什么。”
小青接过手帕,红着脸不再说话。
我的心事,她怎么能懂。
本来我还以为是我行迹败露,我万万没想到,高存笙知道我骗他娘,原来是因为他不行。
他根本就不算个男人。
嫁给他,我原本以为只要糊弄过新婚初夜那晚便可高枕无忧了,没料到,他竟根本不算个男人。
我这一生,嫁给这样的人,果真是要毁了。
7
三日后,是回门的日子。
小青小心地把我搀下马车,我才行一步,高存笙便从身后跑过来,挽起我的手腕,与我肩并肩一起进了王府。
他身量比我高许多,走起路来也比我快许多,可今日他为了我,却故意迈着极小的步子,像故意迁就我一般。
或许,在外人眼里,我们算是一对神仙眷侣吧。
父亲看我们来了,忙不迭遣人倒茶,一口一个“贤婿”叫着。
我的背有些痛,我不自觉用手按了按伤处,却被高存笙看在眼里。
事后,他把我拉到角落里。
威胁我。
“你甭以为有王家撑腰便可怎么样了,实话告诉你,你若敢把事情说出去,回去我叫你好看!”
我害怕地跟在他身后,连母亲问我我都没敢把事情透给她半个字。
高存笙在我家表现的十分得体,几乎连我都要被骗过去。
母亲夸我嫁了个好人,没枉费她之前上过的灯油钱。
8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回高府的路上,高存笙并没有再单独乘轿,而是与我坐在马车里。
“娘子,你背还痛不痛?我知道,那日是我不对。”
他说话的态度很诚恳。
今日他穿着皂色直裰,头上簪支碧水透亮的玉簪,衬得他越发肤色皎白,眉眼灼灼。
“娘子,我保证,日后我再也不打你了。”
“你不知道,自那日我在街上见过你一面后,我便再也忘不掉你,我这才求着我娘找人去你家提亲。”
“我是真心喜欢你。”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
“三爷说哪里的话,三爷爱慕千雪,千雪受宠若惊,只是三爷身上不好,怎么不找人医治?”
高存笙艾艾叹了口气。
“我娘说了,这事不能宣扬出去,只能悄悄地治。”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高夫人一直都知道这事。
那她那日还送我金手钏。
高存笙看我一脸担忧的模样,即刻说话。
“你放心,我娘说了,你既然嫁给了我,我们高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他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一下一下拍着我的手背,像哄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9
回到高家时,我们先去见过了高夫人。
高夫人秦氏,今年四十五左右,但保养得当,看起来才像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娘,我们回来了。”
我和高存笙一起跪在地上,秦氏忙叫丫鬟来扶我们起来。
她拉着我闲聊了一会儿,随后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高存笙回房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跟她。
秦氏细细打量着我笑而不语,喝下半口茶后,拉我提起了很多高存笙幼时的事,说她养了这三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
大儿高存则,自小便是个神童,满京的人是人人夸,谁成想前几年娶了个大儿媳妇回来,没三个月便病死了,后来又续娶了一个,没一年也死了,现下可好了,满京城的人都传他那儿子是个克妻命,没人再敢把女儿嫁给他。
二儿高存非,自小喜欢舞刀弄枪,前几年去西南平乱,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个女大王,在她跟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闹着娶了那山大王。后来,她实在拗不过,就遂了他们的心愿。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仍挂着和颜悦色的笑。
只是话锋一转。
“笙哥儿这孩子从小身子就弱,名医什么的也不知请了多少,从还没会走路就开始吃汤药,你既然嫁给他,以后我这儿子可就交给你多费心了。”
我低下头。
“娘,您这是说哪里的话。”
我知道,她这话另有所指。
我只怕新婚初夜之事被揭露,忙着辩白。
“娘,其实,其实,新婚那夜的事……”
我话还未讲完,只见秦氏笑着摆摆手。
“那日之事,难为你了。我知道新媳妇在新婚之夜若没那块落红帕,恐怕在夫家是抬不起头来的。”
“你放心,笙哥儿这病还得接着治,只是你可得替他保好密啊,你放心,我这当婆婆的绝不会亏待你的。”
我暗叹这秦氏果真是好手段。
前番她明知他儿子身上有病,却不动声色地接下落红帕,直到我今日回门她才作出这般推心置腹的模样。
此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我若不应允下来倒显的是我的不是了。
可明明都看出来了。
我能怎么办。
三年前的那晚,我的命运早已斗转直下。
10
三年前花朝节前夕。
母亲带我出城去积云庵上香。
孰料回家途中天色大变,天上下起滂沱大雨,我们的马车陷在泥坑里,怎么也弄不出来了。
母亲和我为了避雨,往附近的土地庙去了。
那年天气大旱,听说京都附近有好几个县都闹起了蝗灾。
见下了雨,母亲高高兴兴念了声佛。
“有了这场甘霖,这下百姓们总算有指……”
母亲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一个黑衣影子从神像后面窜出来。
他面上蒙着纱,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他一下便擒住了母亲,用力掐住她的喉咙,大声威胁我。
“退后,你快退后!”
我慌慌张张退出半丈后,眼见母亲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忙说:“大侠……你若要金银,我这里还有些,还请快些放开我娘……”
那人却始终不动声色。
最后却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随即向我勾勾手指,冷言道:“你……过来。”
母亲见我果然如那歹人所言,一步步向他们走去,只作无奈摇头状。
“好孩子,别听他的,千万别过来!”
我以为,只要我走过去,母亲便会安然无恙。
没想到,那歹人竟出尔反尔。
母亲被他一掌击晕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他根本不顾我的哭泣与求饶,一下把我掳掠到土地神像后。
直将鲜妍绿蕊催成昨日黄花。
11
在高家的日子,像活死人墓。
高存笙不知从哪弄来些汤药,不单自己日日喝,还硬逼我喝。
我嫌那汤药太难喝,仅蹙了蹙眉,他便指桑骂槐,最后竟掰开我的嘴往里灌。
我想,在这里这日子实在难捱,倒不如死了算了。
没想到,未等我寻短见,高存笙竟然先死了。
他不知怎么溺死在池塘里,仵作检验后说他很可能是醉酒后走在池塘边不小心踩到青苔上落水身亡的。
婆婆不信,抱着他的尸身痛哭流涕。
高存笙被埋了后,我的去留成了难题。
公爹的意思是看我的意思,愿意回娘家就回去,倘若留在他们高家,他会向礼部请示,日后会为我修座贞节牌坊。
我自然是要回王家。
秦氏也巴不得我走。
因为自从高存笙死后,她总觉得是我害死了他儿子。
12
我准备回娘家那天,天上下起小雨。
我简单收拾个包袱斜挎在肩上,在高宅后门等了好久,也不见王家的人来接。
我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这么久,小青昨日你的确把信送到王家了么?”
“那是自然,夫人还说今日肯定会派马车来接您回去的,现在还没来或许是夫人有时耽搁了吧。”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有人说话。
“回去吧。”
我回头一看,高存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你什么意思?”我顾不上祖宗礼法了,大声质问他。
“回去吧。”
他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直裰,一副儒生打扮,像极了书上讲的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只不过他讲出来的话却冰冷异常。
“你还不知道吧,昨日你父亲专门派人来说了,他闺女一日作高家媳终生乃高家鬼。”
我不信。
瞪大眼睛看他。
“你胡说……”
他却绕到我面前,呼出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叫人忍不住打激灵。
“王大人的为官之道你身为他女儿莫非不知?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回房里好好待着吧。”
我浑身颤栗,我不知道是因为他这些话还是我那贪恋权利的父亲。
“大哥,我求你,求你想一想办法让我走吧……”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看见他就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一般,跪下扯住他的靴子求他。
“大哥……”
我实在不想把韶华光阴留在这口暗无天日的深井里。
“你快放开,当心被人看见。”
他挪了挪脚步,却不想被我牢牢抓住,一时间竟没扯开。
看他这样,我将手环抱在他小腿上,用力挤出两行眼泪。
“求爷可怜可怜奴家吧,奴家是真不想守一辈子寡啊……”
他被我吵的无法,又怕被人看到与我拉拉扯扯,最后只好答应下来。
13
高存笙死后,我名义上还是高家的三奶奶。
可高宅的下人们拜高踩低,众人见我失势,连府里倒夜香的下人们都想要来踩上一脚。
而高存则却一连几天都不见了影子。我遣小青偷偷去前院打听过几次,只听说他去了豫州。
“这家伙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应该不会吧。大爷许是因为公事出门了,待他回来,姑娘再找他问问不就行了。”
小青在一旁安慰我。
“我看他也不像奸滑之人,那就再等等看吧。”
我把针别在绣搭上,轻轻捏了捏眉心。
没想到这高存则与存笙一母同胞,相貌相似,脾气秉性却大相径庭。
存笙,因为有缺陷的身子时而疯癫时而正常,与他生活在一起,实乃大大的不幸。
而高存则,文才相貌都属一流,待人也温柔,只可惜是个克妻命。
“这是什么?”
小青笑嘻嘻指着我手上的绣搭子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
“求人办事不得送人谢礼,我打算绣个扇套,等过几天大爷回来了,你替我送过去。”
“难为姑娘有心了,姑娘绣工这么好,等大少爷得了扇套,一定会想办法送我们回王家的。”
14
我在高宅过的一日不如一日。
起初,饭菜还算可口,可渐渐地,饭菜由一荤两素变成了一荤一素到现在直接成了一素。
小青气的破口大骂,又问我要不要拿嫁妆出去换银子。
我按下她的手。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三爷在时咱们在府里尚还有一席之地,只如今三爷去了,咱们还需得留些体己傍身才行。”
小青糯糯低下头,端着咸菜白饭下去了。
我把剩下那份白饭摆在眼前,一口一口默默放到嘴巴里。
这时我忽而觉得背后像有什么东西似的,只怕又是倒夜香的阿珍来看笑话。
于是把筷子一扔,拼命作出不好惹的模样。
“有什么好看的。”
可甫一回身,便愣住了。
高存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身上还穿着骑服,回家也不知道先换过衣裳。
“抱歉,圣上旨意匆忙,没跟你说一声就走了。”
他似乎是在对我解释。
“没关系,只要大爷没忘记答应奴家的话就行。”
我默默去拾掉在地上的筷子。
“怎么,我走了这些天他们就给你吃这个?”
我抬抬眼眸,看他眸里闪过一丝怒色,忙解释说:“无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肯定是婆婆叫她们做的。”
“太不像话了,我这就去同母亲说去。”
“算了,大爷!”
我扯住他的衣裳。
“大爷怎么不明白呢,这些都是小事。”
他的目光落到我的手上,登时我冷汗直流,忙讪讪抽回手来。
“只要能最后离开高家,哪怕叫我吃一车白饭我都愿意。”
“你就这么想离开?离开高家你一介女流之辈又能去哪里?”
去哪里呢?
回王家吗?
前番父亲将我拒之门外,我们的父女情或许在他说出那番话时便烟消雾散了。
天大地大,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应该去哪里,我不知道。
我知道,只要离开高家,离开这个曾经折磨我禁锢我的地方就可以。
15
我那副扇套始终没来得及送出去。
而我每日依旧还是白饭咸菜。
接连吃了几个月的白饭,我脸蛋都瘦了一圈。
小青气不过,偷偷去厨房偷来半只猪肘子改善伙食。
我尝了一口觉得油腻的很,不想吃,于是小青自己吃了一些。
是夜,我们主仆睡得正香。
忽然我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自我脚腕向上游走。
我原本以为是小青恶作剧,于是翻了个身,随口嘟囔着,“小青,快好好睡觉,别闹了。”
可那只手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下一下滑到大腿,然后继续向上攀援。
那双手掌心有些粗糙,摩挲地我甚至有些痛,我忽而打了个冷颤。
这他么根本不是小青的手!
后背冷汗一颗颗渗出,我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那双手继续向上,深入隐秘的山涧。
我终于受不了了。
“你干嘛!”
我蹭一下跳起来,幅度大到连对方都大吃一惊。
那是张酷似高存笙的脸。
只是眉眼处多了些精明。
竟然是高存则。
对方没料到我根本没睡熟,被抓了个现行后反而扯扯嘴角一笑。
我卷起被子往身上绕了几圈,用脚重重踢了踢睡在一旁的小青。
“小青!小青!快醒醒!”
他的手停在半空。
“你别叫她了,她吃了掺了蒙汗药的猪肘子,恐怕一时半会儿你还叫不醒她。”
他说这话时正低头端详自己的指甲。
他的指节修长,像十根晶莹璀璨的玉髓,若不是方才的触感,单看这双手倒像文弱书生的手。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警惕地看着他。
打死我我也没想到会是他。
这还是那个白日里被我叫一声“大爷”都会脸红的高存则吗。
今晚的他简直像变了个人一般,叫人觉得异常陌生。
“明人不说暗话,与我做个交易怎样?”
高存则伸出手慢腾腾勾住我的下巴。
“什么交易?你说!”
“呵呵,自然是……”
他笑的邪魅,叫人心里没来由的发慌。
“不可能!”我大约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一口回绝了他。
他却莞尔一笑。
“别那么急着回答……”
他一边笑一边往前挪身子,轻轻一拉便把我遮羞的被子扯去大半。
我捂住胸口,很害怕却故作镇定。
“高存则,上次的事就算你办不到我又从未怪你,如今你要敢做这种事,你不怕我把这事儿告诉婆婆吗?”
听我提起婆婆秦氏,他怔了一怔,似乎略有所动。
我看他似乎有些怕秦氏,随即苦口婆心兼之谆谆善导。
“我知道你鳏居了这好几年也不容易,不如这样,明日我去同婆婆说说,让她再替你去说门亲事,如何?”
他默不作声。
我决定乘胜追击,语重心长地劝他。
“我知道你是想女人了,可也不该把心思落在我身上,你想啊你是我大伯哥哥,你还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这事若传出去岂不是毁了你的才子名声吗。”
听完这话,他一下抬起头厉声呵斥我停下。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眼里燃烧起熊熊欲火,我不知我方才到底哪里说错了话,竟惹得他突然变脸。
他一下趴到我身上,呼出些暧昧的哈气,我想逃,却被他箍的很紧。
方寸之间,我似乎能听到他“扑通扑通”加速跳跃的心跳声。
我真没想到,原本名满天下的京城第一文武双全的才子竟然是个色令智昏的糊涂虫。
“大……大…哥,一失足成千古恨你不知道吗?”
“外头那么多俊俏漂亮的小娘子,大哥何必非要我这种残花败柳……”
他仍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一瞬间,我身上的亵衣被去除了大半,他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像一头饿极了的野兽。
我知道,我再不有所行动恐怕就来不及了。
于是我憋足了劲儿,闷着嗓子尖叫一声。
“救命啊!有贼!”
“有贼!”
同时我一下从他肩膀下钻出去,一个箭步朝门口飞奔而去。
14
高宅夜里值守的护院都是京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他们听见我的呼喊,即刻冲进大院。
他们明火执仗而来,我明白我终于得救了。
婆婆秦氏是第二日来的。
一见到我,便开口大骂。
“丧门星,你没来我们高家时我们家从没遭过贼,你果真是个没福气的。”
骂了一阵累了,又开始哭。
哭他的儿子是多么不幸,好端端地怎么会落水溺毙呢。
原本还想同她说一说昨夜之事的原委,可见她如此,我索性闭口不言,任她打骂。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一个声音在背后说话。
我回头一看,是高存则。
他身上官服还没脱,想来是刚下朝回家。
“则儿,你可算回来了,你爹呢?”
“爹爹陪陛下下棋去了,这是怎么了,何要母亲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
他今日假模假样、惺惺作态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作呕。
秦氏大体讲述了昨夜之事,还不等高存则评价,便又厉声道。
“还不赶紧下去,没的弄脏了我的眼!”
我很识趣的退下,抓紧走出门外。
走了才一会儿,高存则便追了出来。
“方才干嘛走那么急?”
他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像三月吞吐的春雨,若没有昨夜之事,倒叫人觉得他是个温润的。
可我并不想理他,脚底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行了片刻,未见他追上来,随即放缓了步子。
真没想到白日里温文尔雅的大伯哥哥竟然是头狼心狗肺的野兽。
这高家真不是个人待的地方,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溜走才是。
思索间,正走到假山丛边,忽而从假山里钻出个黑影,一下把我拖了进去。
我刚想大声呼救,却被个什么东西堵住,等我反应过来一看,竟是高存则的大手。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像盯着一块鲜香味美的肉。
“你……你再这样我就叫人啦!”
我恼怒地说。
他却不急不缓地摊摊手,“你叫吧,倘若叫人来了我就说是你勾引我的。”
我被他气到了,跺脚大骂他无耻。
“昨夜之事你该如何补偿我吧?”
他很无赖地问。
“补偿你?大哥你没搞错吧,昨日之事我没到婆婆那里告你奸污未遂你就知足吧。”
他却不急于恼怒,反而将我额前的一缕碎发拂到耳后。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三年前土地庙那事莫非你已经忘了?”
我耳朵嗡嗡作响,他说的每一个字仿佛像拿喇叭喊出来的一样。
我以为,只要我不提,母亲不提,此时万不该还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只是我千算万算,竟没算到,那日的歹徒会是眼前人。
“从我见你第一眼起便觉得你很熟悉,从豫州回来后,我派人去查过了,三年前在土地庙的人果然是你……”
他很大力地把我抱在怀里,像找回了失而复得的东西。
15
我生病了。
生了很重的病。
我日日昏睡,总能梦到三年前那个可怕的雨夜。
梦中,我一步步向土地神像走去,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
“孩子,好孩子,快回去,千万别过来。”
而那个覆着面纱的黑影却在一旁引诱我。
“来吧,来吧,只要你过来,你母亲保证平安无事。”
我义无反顾像个虔诚信徒向那里走去。
孰料,等待我的却是万丈深渊。
“啊!”我大声尖叫从梦中惊醒。
房内燃着青烟,从铜鼎缝隙里蜿蜒而上。黑漆漆的房间里只燃着一盏灯。
幸好,那只是个梦。
这时,门咿呀响了一声。
高存则走了进来。
我看见他,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你可算醒了,来,喝了药就好了。”
我不肯看他,害怕地拿被子裹着自己的身子。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一个生病的人下手。”
他坐到我身边,好心地替我窝了窝被角。
不知怎么,我很怕他,泪滴一滴滴落到被面上晕开。
“叫我说你跟了我有什么不好,难不成我还不如存笙那个废物!”
他把药举到我面前喂我,见我不张嘴生气的说。
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三年前的事始终是我心底一个结。这三年来,我变了许多。
原本爱笑爱闹的我渐渐沉默寡言,我不敢自己一个人待在黑夜里,我不敢与人说笑,我甚至不敢抬起头走路。
与那群闺阁小姐们一起玩耍时,我不敢大出风头,因为我生怕别人知道我的秘密。
我被人强暴的秘密。
我原以为,只要我糊弄过新婚初夜便好了。
后来,知道存笙那方面不行,我总觉得那样也好,他不会发现我心底的秘密。
就算他强迫我喝苦苦的药,我也认为是我有错在先,不怨他,只要我忍忍,日子总能过的下去。
再后来,存笙死了,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没成想,我又碰上了高存则。
我原只当他是温暖人心的好大哥,不想他才是那个推我落入万丈深渊的罪魁祸首。
我看不透他。
他的过往,我只从婆婆口中听过只言片语。
我不明白,他一个好好的相府嫡子为何要做那样的事。
16
“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
我把身子弓起来用双手抱住双膝,红着眼睛问他。
“三年前,我因遭奸人陷害,误食了七情散,误打误撞去躲进了城外的土地庙,要不是你突然出现……”
“住口,别说了!”
我捂住耳朵,拼命大喊。
他被我弄懵了,把药碗放在床边,嘴巴张了张。
“我没有恶意的。”
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杵在床边。
“没有恶意那你还给我下蒙汗药,那夜要是我吃了那酱猪肘子,你是不是又要打算对我做坏事情?”
“不是的……你误会了,那夜我原本只是想去看看你来着,只不过情难自禁……”
“我……”
我看他不过是欲盖弥彰,白了他一眼,连连骂他是个无耻之徒,下流,混蛋。
他没有流露出丝毫恼怒的模样。
看他的样子,我更恨了。
我疯狂地从枕头低下翻出那个还没送出去的扇套,抄起箩筐里的剪刀就拿去铰。
他急忙过来夺,却不想手指刺到剪刀上。
扇套有气无力地垂到地上,鲜血一滴滴落在扇套上。
那扇套上我绣的是雪山白梅,原本是赞他高存则品行高洁,乐善好施的。
而如今,这些仿佛变成了笑话。
我想起自己一心一意替他刺绣的模样。
我可真傻。
17
我病了这些天,婆婆没来闹,直到我好起来时,我才知道,婆婆原来去报福寺小住去了。
自从上次之事后,高存则也没了影子。
听小青讲,大爷可真能干,刚从豫州回来又南下巡查去了。
只是他这样忙,咱们几时才能回家呢。
我劝她趁早打消了这念头吧。
咱们不走了。
小青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她的意思是我在哪里,她便要在哪里。
我戳了一下她的眉心,笑她是个傻丫头。
18
四月初十。
婆婆邀了好多京里有头有脸的名门贵妇们进府赏花。
大家都说,秦氏明面上说是赏花,其实是在替高存则相看媳妇。
我的身份尴尬,于是便很自觉地待在院子里“休息”。
然而架不住人多嘴杂,总有几句闲言碎语飘进了我住的院子。
那日,我正在院子里绣花。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进来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生得容貌昳丽,身后跟着好几个穿着不凡的世家小姐。
我摸不清来人的身份,只坐在树下静静看她。
“果真是个狐媚子,守寡也守不安分,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的做什么!”
领头的那姑娘大声奚落。
“听说就是她迷的存则大哥?我瞧着也没什么颜色,就是眼睛大了些,皮肤白了些罢了。”
一旁有个姑娘偷偷议论。
“住口!”领头的姑娘大声呵斥她,“你跟谁一伙的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一听高存则的名字,我便知道有些不好。
虽说他死了两个妻,婆婆说没人敢嫁他,不过都是自谦之词。
想他年少有为,父亲身居高位,平日端一副正经人的模样,许是能唬过许多不谙世事的少女。
“红颜祸水!”
领头的姑娘上来便给了我一巴掌。
“啪啪”两声过后,我觉得脸上火辣辣,接着脸就肿了,再打下去,鼻子里觉得闷闷的,连嘴唇里似乎都有甜腻腻的腥味。
一时间,我觉得既委屈又无助,平白挨了打心底又生出一股不忿来。
小青见状,忙要跑过来护住我,不料她们人多势众,连拉带拽把她拉到一旁。
“红颜祸水!”
“弄花她的脸蛋,看她日后还拿什么迷惑男人!”
众人指着我的脸议论。
“她好歹也算高家人,咱们下手这样狠,若是被存则哥哥知道了……”
“怕什么,你若不敢大可以现在就回去!”
说话间,领头的姑娘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边说话一边向我逼近。
我知道,她们能如此顺利地找到我这里来,定然是有人暗中授意的。
只是我没想到婆婆会这样狠心。
容不得我多虑,匕首已然横在眼前。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开始拼命挣扎。此番倒把对方弄懵了。
“你们几个,快按住这狐媚子!”
对方大声命令一起跟她过来闹事的女子,然而并没有一个敢走上前来的。
或许是我的样子太可怖了,吓坏了这些花容月貌的姑娘。
争抢之间,匕首“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不得了了,杀人啦!”
混沌中,我看见对方手腕上出现一个血窟窿,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耳畔传来乱哄哄的吵闹声,我觉得头晕的很,朦胧中,我仿佛看到婆婆一脸怒气而来。
19
场面一度很混乱。
秦氏一来,早就有那谄媚的奴才去通风报信。
原来受伤的女子名字叫程安颐,是清远侯的小女儿,此次是跟随她母亲一同来高府赴宴的。
秦氏何等精明,见此情形,加上下人们的勾勒,心中已然明白事情原委。
“来人,快带程姑娘去找大夫医治。”
程安颐却不急着走,举起受伤的手臂,对着秦氏哭天抹泪,“高夫人,我们不过是迷了路才误闯到这里来的,她竟然冲出来要杀了我们。”
“高夫人,您身为高家主母,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矛头直接指向我。
没想到这程安颐生得一团孩气,心思却如此歹毒。
“夫人,方才不是这样的……”
小青从我身后爬出来,一下一下往秦氏脚边挪。
还没挪到秦氏身边,手指便被秦氏一脚踩住。
“还有没有规矩,主子跟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来人,把她拖下去好好教教她高家的规矩!”
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走上前抄起小青往后面拖。
我“砰砰”磕了几个头,额头都碰出血来。
“娘,此事错都在我,不怨小青,娘要打要罚尽管朝我来就是,求求您放小青一马吧。”
听到我这样说,程安颐满意地扯了扯嘴角。
“高夫人,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您可得好好惩罚惩罚她才是。”
秦氏瞪了我一眼,而后和颜悦色地同程安颐讲话。
“好孩子,今日可苦了你了,这事我保证办的要你满意,快,来人,快带程姑娘下去看大夫去!”
程安颐听了这话,嘲讽般地向我扯扯嘴角,然后举着手臂心满意足像个战胜的大公鸡一般高傲地离开了。
秦氏打发妥帖走众人后,冷冷瞪着我看。
我知道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只怕这次,我肯定在劫难逃了。
20
“念在存笙的面子上,我原本以为只要你安分守己,这家里多双筷子吃饭也没所谓,谁知你这般不识好歹啊。”
秦氏一步步向我走近。
她看我的眼神异常冰冷,像两把冷冰冰的利剑般能剜人心。
“娘,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要不是你,我的存笙怎么会好端端落水身亡,要不是你,存则怎么会数次出言顶撞于我,要不是你,程姑娘今日怎么会受伤?”
秦氏像头发疯的野兽,将最近经历的诸多不如意都按到我头上。
“来人,给我狠狠地掌她的嘴!”
她身边的李妈妈平素待人最为谨慎严厉,可她今日走到我面前,见我脸上早已挂了花,随即心生不忍。
“啪啪。”
秦氏见她打的有气无力,皱起眉大声呵斥:“谁叫你用手打了?去拿竹板来打!”
李妈妈随即去取竹板来打,“啪啪”几下,本就又红又肿的脸颊登时“突突”跳了起来。
一时间我真是又委屈又气闷。
心想,秦氏这番是要把我往死里治了。
今日要是死了倒是不值,父亲虽待我冷淡,可家里还有母亲,母亲要是知道我被高家冤枉死了,一定会来讨要说法的。
一连打了十几下,秦氏大喊一声“停下。”
李妈妈收下竹板,我的整张脸热辣辣的,早就麻木了,舌头涨涨的,像拿开水烫过了。
“今日程姑娘若是安好也就罢了,若她身上不好,还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不敢顶撞她,生怕再惹她恼怒,于是“咚咚”又向她磕下两个头。
秦氏见我乖觉,气也散去大半,可仍不打算饶我。
“来人,把她关进祠堂里,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我一时瘫软在地上,不多时,又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拉住。
秦氏刚走出几步,又止住了脚步。
喝道:“今日之事,万不可透出去半个字,尤其是眼下大爷马上就要回来了,若有谁敢泄露出去,仔细你们的皮!”
21
我被关进祠堂。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醒过来。
婆子们早已把门落了锁,屋里一团漆黑,只依稀从窗台缝里透进来一缕月光来。
存笙的牌位就在眼前。
倘若他还在的话,我虽过的不算如意,倒还落不到此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