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结婚前一天,我有了读心术”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完结)结婚时我有了读心术,被逼婚的小新郎一脸冷酷拽,实际内心:
“艹,她不会发现我手在抖吧。”
这个比我小五岁,刚从警察局领出来的男孩,鼻青脸肿地跟我领了证。
他那熊样,排队时一个小美女还过来找他要微信。
Excuse me?
小妹妹,我们排的是结婚,不是离婚的队伍,应该很明显吧?
“姐姐,别误会,我是网红,有十万粉丝哦,小哥哥这么帅,以后来我直播间做客嘛。”
她嘟起嘴,用上了夹子音:
“小哥哥,好不好嘛,拒绝我我会很伤心的哟。”
“别夹了。”
张与执冷冷地说。
我噗嗤一笑。
小网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泫然欲泣。
他瞪了我一眼,抓起我的手,朝办理柜台大步迈去。
???
早上开车接他时,他还一脸不爽,那表情,就像我是垂涎唐僧肉的老妖婆一样。
现在又急着领证。
这小孩儿,我真搞不懂他想什么。
不过我很快搞懂了,交换戒指后,我竟然听到了他的心声。
他全程冰山脸,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一样莫得感情。
结果他内心活动十分精彩。
“她为什么看着我笑?她怎么那么好看?!
“艹,我不会脸红了吧?
“那小子盯她超过十秒了,找揍!
“……她怎么笑得更厉害了?!”
张与执清了清嗓,说:
“喂,你看我干嘛。”
“我好看吗?”
我踮起脚,凑近他的脸,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变红。
他一愣,点头,又清醒过来,讪笑一声。
“别误会,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艹!她不会看出我喜欢她了吧?!”
听到他的心里话,我噗嗤一笑,又装作难过。
“我知道,你是被你爷爷逼着和我结婚的嘛。
“毕竟我比你大那么多,年老色衰。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的。”
他的内心活动:
“别啊,不能没有非分之想啊!我刚是不凶到她了?”
我憋住笑:
“所以结婚后,你交小女朋友我不会过问的…”
话未说完,张与执抓紧了我的手。
“喂,莫沫,你把我张与执当什么了?”
他一脸严肃认真。
“我虽然年纪小,也知道婚姻不是儿戏,我跟你结婚,就不会招三惹四。”
我低下头,眼里有些湿润。
可惜,我们的婚姻,确实是如同儿戏。
张与执爷爷是张氏公司总裁,他儿子不成器,便把希望寄托到孙子张与执身上。
张与执爸爸当初找小三,他生母把他带走,二人过着清贫却幸福的日子。
直到张与执十六岁时,他生母去世。
我记得一排豪车停在巷子口,等着接张家少爷回家。
可清瘦的少年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红着眼吃着泡面,一边看着他妈妈的照片。
少年对我一脸敌意,说什么都不肯回张家。
我只能每天都跑过去,给他做饭打扫,本来想给他洗衣,结果少年红着脸抢走了衣服。
我们什么话都没说,这样过了一个月。
终于,他对我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喂,你…要不要吃西瓜…”
于是我们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吃西瓜聊天。
嗯…主要是我在说。
我跟他说,我了解他的心情。
我是留守儿童,自从十五岁奶奶去世后,我就一个人生活了。
“我知道你不想离开你和你妈妈的家,你觉得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好。
“可是,相信我,有家人依靠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责任。爱你的人,不只有你妈妈。我真地很羡慕你。”
看着他的神情,我知道他被打动了。
我看到他第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心软的少年。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看着他眼睛,点点头。
当然是假的。
我家有三张嘴等着我喂。爸妈天天麻将馆,哥哥夜夜网吧住。
有时候一个人住反而会更轻松。
可我没告诉他实话。
后来,一群人对张老爷子的位子虎视眈眈,但张与执才刚进大学,于是他让我跟张与执结婚,还跟我私下签了协议。
协议要求,我要帮张与执在公司站稳脚跟,代理他的事务,等他大学毕业,我就必须净身出户。
“莫沫,你从高中我就开始资助你,这就是你报恩的机会,除了已经付给你的酬劳,等你们离婚后,我会再付给你一笔。对了,这个协议你要对与执保密。”
“那个,我们怎么睡啊?”
他从浴室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头。
“当然分开睡喽。睡一张床,我怕我会忍不住,蹂躏了你这朵祖国的花朵。”
他的脸又红了,移开目光。
他的内心:
“张与执,你是爷们儿,别怂啊!
“走过去!坐她边上!搂着她!”
他咳了两声,坐在我身边,我不动声色看着他局促地伸出手,紧张兮兮地想搂住我。
我凑近他:
“你想搂住我嘛?”
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勉强笑着:
“怎么可能?!我去隔壁睡!盖好被子!”
两秒后,他消失了。
我把婚戒脱下来,一戴上就能听到他的内心话,跟我偷窥似的。
我叹了口气,往后倒在床上。
瞬间,我感觉压到了一个人。
我的尖叫声响彻了别墅。
“怎么了?!”
张与执跑过来,我冲过去,起跳,像只八爪鱼一样,四手四脚挂在了他身上。
“床上有人!”
我埋进他脖子,吓得浑身发抖。
他一动不动,忽然我感到身下有什么东西逐渐顶上了我屁股…
我好气又好笑:
“喂,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档子事?!”
他耳根都红了:
“我又控制不了!”
“呜呜呜——”
身后传来幽怨的女声,是床上那人的,这声音有点耳熟。
像是张与执的青梅张娜。
还真是赵娜。
她醉气醺醺,扑向了张与执,结果张与执往边上一闪,她扑到了衣帽架上。
她紧紧抱着衣帽架,开始哭诉:
“为什么?为什么你爷爷要你娶那个老女人。明明论年龄家世,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啊。”
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摇摇头,她真没必要伤心。
老爷子确实有意让她成为真正的孙媳妇,将来我和张与执离婚后,老爷子肯定会让他们两结婚的。
赵娜摸着衣架子,继续哭嚎:
“你瞧瞧你,都这么瘦了啊啊啊…
“小时候你说过会娶我的啊…”
我望向张与执,他一脸冤枉,赶紧辩解。
“她小时候个头是我两个大,她说我不答应娶她,就要一屁股压死我!”
“那她现在苗条漂亮,你就不动心?”
“莫沫,我再申明一次,我已婚。”
赵娜哥哥赵若为来接她了。
他把赵娜塞进了车里,立马传来她翻江倒海的呕吐声。
我替她哥心疼豪车三秒。
赵若为抱歉地向我们笑了一下,推了推金边眼镜,依然儒雅。
“抱歉打扰了。新婚快乐。
“莫秘书,一直想请你去听这场演唱会,你大学就很喜欢他们的歌吧?”
好家伙,我已经闻到旁边传来的醋味。
“与执,我和莫秘书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你应该不介意我们聚一下吧?”
妈耶,大哥你走男绿茶路线啊,这,这,这不合适吧?
你兄妹合伙撬我俩夫妻的墙角啊,太刺激了吧。
“介意。”
张与执的语气已经能结冰了。
赵若为一愣,也是始料未及这小子这么直球。
张与执一把搂住了我:
“我会带我老婆去演唱会。
“还有若为哥,晚上十二点了,早点回去吧,年纪大了少熬夜。”
我特么差点没憋住笑。
回去后,张与执磨磨蹭蹭着,吞吞吐吐。
我看出他想要睡一张床。
我当然不会同意了。
抱抱都能有反应,还睡一起?
搞出个孙子出来,你家老爷子又不认,算谁的?
结果第二天,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他那张俊脸。
妈耶。
(二)
少年细碎的刘海搭在额前,眼睛湿漉漉的,像只乖巧的小狗。
他身后阳光正好,树叶随着窗上的风铃摇晃。
一阵清风,我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气。
一切刚刚好,直到我的视线下移。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正撩着我的裙边,我白花花的大腿都快露光了。
……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可以解释。”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内心话。
“我去,她不会以为我是变态吧?!我只是想把她裙子拉下来啊!”
原来是我睡姿不雅,自己把睡裙掀到腰了,他是想帮我盖住大腿。
我坏笑。
“想看大腿就直说,你血气方刚,姐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不是,”他急了,“我是想帮你拉下来!”
我坐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啦。”
谁知他脸冷了下去,站直了:
“男人的头不可以随便碰。”
我噗地笑了。
小孩儿,离你当霸道总裁还有一年呢。
“你笑什么?”
他皱眉。
我听到他的心里话。
“为什么她总是把我当孩子,什么时候她才会眼里有我。”
他忽然俯下身,两手撑在我的两侧,眼神专注认真。
我的笑容凝固。
“莫沫,我…我…”
他支支吾吾,可我早已听到了他内心想说的。
“我喜欢你。”
我眼神躲闪,害怕他说出那几个字。
所以我抬头,亲了一下,他的喉结。
肉眼可见,红晕从他的脖子向上蔓延,直到他耳根都红透了。
“男人的喉结可以碰吗?”
我问。
然后我注意到他的某处,正在慢慢苏醒。
看来是不可以碰了。
他落荒而逃。
我躺在床上,呼了口气。
只要他没说出那几个字,我就可以装傻。
“这怂瓜!”
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
我环顾四周,没人。
是幻觉吧。
“我什么时候能抱孙子!”
不是幻觉!
“谁在说话?!”
“宝贝儿媳,是我呀!你的翠兰妈妈!”
我思索了一会儿,这声音…不会是…张与执去世的妈妈李翠兰吧…
我倒没多害怕,毕竟能听到张与执心声这事就够诡异了。
“婆婆?”
“哎!乖儿媳叫我啦哈哈!”
接下来几分钟,让我明白了,一个少言寡语的儿子身后一定有个滔滔不绝的妈。
“儿媳,戒指还喜欢吧,是我的嫁妆,那小子倒记得我交代过,一定要给媳妇戴妈妈的戒指。这小子哪儿都好,就是跟个闷葫芦似的,他喜欢你6年了,一个屁都放不出来,我急啊,所以想了个办法,你戴上戒指就听到他在想什么了。我儿子我清楚,没什么龌龊心思,你放心听哈哈!我是不是话太多了,老婆子就是啰嗦,儿媳你不烦我吧?”
我摇摇头。
从小到大,我爸妈对我不是打就是骂,张与执妈妈这样深沉温柔的母爱,我从未感受过。
“那就好,你赶紧去吃早饭吧,那小子想叫你,又不好意思进来,已经在门口散了十分钟了。”
我洗漱好,走进厨房倒水,张与执正要放下水杯,看见我,手一抖,又假装漫不经心地喝水。
我偷笑,走到他旁边。
“哎,这怂瓜,我帮他一把。”
突然,我头顶橱柜上的一个盘子掉落。
“小心!”
他一把拉过我,盘子掉落在地,我被转了个圈,他两手撑在我腰两侧,把我抵在桌子和他之间。
好像…离得太近了…
我闻到了他T恤上的洗衣液的清新味道。
“你没事吧?”
他低头问。
我摇摇头,想推开他,可他却纹丝不动。
气氛开始不对劲起来。
他的呼吸落在我耳边,痒痒的。
我心跳漏了一拍。
“你让开…”
他还是不动,而且好像离得越来越近。
“亲上去!亲上去!亲上去!”
他妈简直如气氛组,开始呐喊助威。
只是张与执听不到。
他越来越近,我只能向后弯腰,直到我快把腰折了,他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腰。
他呼吸落在我脸颊。
“真的…可以看吗…”
“啊?”
我疑惑,然后明白了,他是在说,我早上说的,让他看大腿…
轮到我脸发热了。
不可以,我是大姐姐。
我一把搂住了他的腰,他浑身僵硬。
“晚上嘛…你来我房间…姐姐给你看大宝贝…”
哼,论不正经,他跟我没法比。
虽然刚结婚,但并没有蜜月。
张老爷子特地这样安排,让我摆正自己的位置,
“别把自己真当成张家媳妇了。”
我哄着张与执,说现在疫情,别到处跑添麻烦了,他才不情愿地答应。
所以今天,我要送他去上课,然后去上班。
张与执回去拿书,他的手机放在车上,弹出了微信消息。
我瞄了一眼。
是个女生发的。
“学长,你上次为了我跟那些人打架,我不知道怎么感谢,请你吃饭好吗?”
哟,原来张与执进局子,是为了女孩子打架啊。
出息了啊。
张与执回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
“原来你不是不喜欢小女生,是不喜欢赵娜那样的啊。”
“你说什么?”
我示意他看微信:
“我记得女生每次找你要微信,你都不加的吧,这个女孩子有点特别哦…”
“她是我们篮球队的后勤干事,不能不加啊。”
“那你还为了她打架呢,还说不喜欢。”
“不是,她是贫困生,喜欢一个男生,攒了好久钱送他礼物,结果被他转手送给了别的女生。一群人还嘲笑她土气穷酸。”
“是挺过分的,那你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啦?”
“本来我没想打他,可是他说…”
“说什么?”
他看着我,仿佛开不了口。
“算了,太难听了。”
可是,我已经听到了他的心里话,知道那人对张与执说了:
“我要干你老婆。”
我低头,眼眶有点发热。
这个傻子。
“儿媳,傻小子不是为了其他姑娘打架,是为了你啊!”
张与执妈妈声音响起。
“我今晚有篮球赛,你要来看吗?”
“有很多帅哥嘛?”
……
“你还是别来了。”
又是社畜的一天。
公司高层对我的态度没有改变,依然是用鼻孔看人,他们都明白,我和张与执的婚姻不会持久。
又谈了两个大单,以我的能力,离婚那天,我可以指着拔地而起的公司新大厦,对张与执说:
“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算了,他才是太子,我顶多算个太监。
电话响了,是小鹿岛房产中介。
“莫女士,我是小红呀,有一栋很合适的小洋楼!”
“洋楼?我应该买不起…”
“主人急着出手,要价特别低!”
我一直在攒钱,加上离婚的酬劳,我想在小鹿岛买房定居。
那儿风景如画,民风淳朴,等离婚后,我就远离这里,一个人在小鹿岛开民宿生活。
爸妈找不到我,张与执……也找不到我。
晚上去看张与执的篮球赛。
现场到处洋溢着青春氛围,女生的短裙和冰淇淋,男生的球鞋和汗珠。
张与执很亮眼,他穿着11号蓝色球服,专注地跟队友商量战略。
他们击掌,十分默契。
他身手利落,投进了一个三分球,欢呼声震耳欲聋,可他的心声穿越人海,落在我的耳边。
“她看到了吗?”
他的目光搜寻全场,终于和我对视。
他张扬笑着,目光热烈,毫不在意自己的心意众目睽睽下袒露无疑。
人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议论纷纷。
中场休息时,几个女生过去向他要微信,他举起手,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向她们表示歉意。
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突然,一个女生跑过去给他递水,相较于其他光鲜打扮的女生,她似乎有点格格不入,穿着很朴素,长衣长袖。
我猜她就他说的那个贫困生。
张与执停了下来,低头跟她说着话。
我心里忽而有点发酸。
我是怎么了。
热得有点心烦。
我拿出一瓶水,拧瓶盖,没拧开。
那一瞬间,莫名有点委屈。
麻的,以前能搬桶水一口气上三楼,现在怎么连瓶盖都拧不开了?
突然,一双手拿走了我的水。
我抬头,是张与执。
他轻松拧开,递给了我。
我没有接过来。
我有点害怕,我好不容易像野草一样长大,我能搬水,能修电灯,能独自生活,怎么跟他结婚了几天,就连这点小事都要他帮忙了?
我有点担心,担心我会习惯依赖他,担心我的一身盔甲会被他融化,露出软肉,那我该用什么抵御险恶的世界?
“我不渴。”
我板着脸,想把我们的距离无形中拉远。
他笑了。
…他笑什么?
然后我听到他心理活动:
“原来是给我的水,她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
我!没!有!
你小子挺会自我攻略的。
⭐️ (三)⭐️
下半场开始了,他往篮球场跑去,又转身俯向我,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
周围尖叫连连。
“等我。”
他握住我的后脑勺,在耳边轻语。
我半边脸似有电流穿过,少年的明朗笑容忽而让我晃了神。
我正专注看着比赛,赵娜挡在了我眼前。
“喂,大姐,年轻人的活动你也感兴趣啊。”
“不感兴趣。但我对帅哥感兴趣。”
我看向张与执。
赵娜被我气得够呛:
“你赖上他了是吧?!要老脸不?你比他大多少啊?!”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百送仙丹。女大三千位列仙班……”
“闭嘴!”她恼羞成怒,“我说不过你,我,我…”
她伸手在书包摸索着什么,我赶紧说:
“泼硫酸毁容至少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
她没理我,掏出一叠照片砸向我,上面都是被偷拍的我。
每一张都手写标了日期时间,最早是五年前。
2017年4月5日下午3点,我给一个乞丐零钱。
2018年6月11日上午9点,我打着伞在雨里小跑。
2022年1月23日晚上7点,我拿着气球和赵与执在动物园散步。
……
五年来,竟然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记录我的一举一动。
“原来……
“你…暗恋的是我?”
她脸色惨白,丝毫不见平时的骄纵气焰。
“我不搞百合。”
她在我身边坐下,声音有点颤抖。
“这是我在我哥卧室找到的。”
“你是说,你哥偷窥我了五年?”
我对赵若为的印象,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脾气很好的甲方,难以相信她说的。
可赵娜看上去不像说谎,她有些惊慌失措。
我把手轻放在她背上,她惊得抖了一下。
“你怕他?为什么?
“如果是真的,该怕的,不该是我吗?”
“你不明白…我哥他…不是表面上那样,他…他…”
“不着急,你慢慢说。”
她深呼吸,镇定下来:
“小时候,哥哥坐在花园里读书,一只蝴蝶落在他手背,他问我,蝴蝶美吗?
“我点点头,他说,他也觉得很美…”
“可我再次见到那蝴蝶时,它已死去,被他制成了标本。
“自那后,我哥有了收集蝴蝶标本的爱好,都挂在卧室里。
“你们结婚那天,我喝醉了迷迷糊糊闯进去,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
“你的照片,被钉在蝴蝶标本之间…
“而那个位置,本是留给他最想要的鸟翼蝴蝶的…
“莫沫,你是他最想要的猎物了…”
我不寒而栗,勉强笑了下:
“好了,赵娜,谢谢你担心我…”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张与执!你不了解我哥,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你要离开…”
“娜娜。”
我正要开口,身后传来赵若为的声音。
即使现场人声鼎沸,他的声音却沉如寒冰。
“娜娜,该回家了。”
他语气温柔,仿佛一个哄妹妹的好哥哥,可赵娜苍白的脸,却暴露了她的恐惧。
赵娜离开了,赵若为坐在我身边。
他一张一张捡起照片,微笑着:
“小孩子胡闹,你不会信吧?”
他穿西装戴眼镜,一缕发丝落在额头,清冷的气质,让他与周围的热闹隔绝开。在白炽灯下,他白得有些病态,唇色红得似血。
他深沉的眸子盯着我,我嗅到从未有过的危险气息。
我不易察觉地挪动,想离他远一点,勉强笑着:
“当然不会。”
可他面色冷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微笑。
短暂得仿佛是我的错觉。
他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了正在比赛的张与执。
他拿过来,示意我看,低声说着:
“她讲了蝴蝶的故事是吗?
我看着他镜头下奋力比赛的张与执,心脏越来越紧。
“静止才能让美丽的事物永恒,不是吗?”
他按下拍摄键的瞬间,张与执被对手恶意冲撞,被撞出去好几米。
全场一片惊呼,乱成一团。
他连拍了几张张与执倒地的照片。
撞张与执的人向赵若为打了个手势,我看向赵若为,他在阴恻地微笑。
“你做了什么?!”
“我本来很有耐心,想慢慢玩。
“可惜…娜娜告诉了你…
“现在我宣布,游戏开始。”
我抛下这个疯子,朝张与执跑去。
那个贫困生正蹲在地上打开医药箱,一脸担忧。
“让开!嫂子来了!”
他的队员们给我让开路,我蹲下来,看见张与执咬着牙,疼出了冷汗。
我卷起他的裤脚,他踝关节肿得吓人。
“我没事,不要担心。”
他忍着痛,安慰我。
我陪张与执来到医务室,医生检查了下,所幸并未脱臼,擦了点药,说过一会儿就会恢复。
“怎么垮着脸跟丧夫似的?没事了。”
他笑了笑。
我太了解他了,他几乎每次生病我都会照顾他,不管多难受他也不会说实话。
“可是你的比赛……”
“没关系,还有下次。”
可是他心里在想着:
“可惜,你今晚不能看见我赢的瞬间了。”
我还听到了,原来,他为这场比赛准备了半年时间,他特意给我留了那个位子,是因为他希望一抬头就能看见我。
“怎么哭了?”
他笑了,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只是觉得很自责,该死的赵若为。
月光穿过窗户,落在医务室里,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蝉鸣此起彼伏。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没注意到,他离我越来越近。
当快要吻上我时,他停住了,他轻轻地问:
“莫沫,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对吗?
我屏住呼吸,心跳一下一下,重如擂鼓。
我也在问我自己。
过去六年,我不是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少年的目光,总是停留在我身上。
可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能多想。
我看着少年坚定却温柔的眼神,过去六年,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我的背影吧。
我的理智与情感在崩溃的边缘拉扯。
可赵老爷子的话在耳边响起:
“莫沫,不要忘记我当初对你的恩情。”
没有老爷子,我当初早辍学了。
何况,张与执有着光明的未来,事业爱情,他一样都不会缺。
我何必那么自私,让他越陷越深呢?
我收拾好心情,冷静下来:
“与执,我只是…
“把你当弟弟而已。”
突然,他用力把我拉过去,我被他放倒,他手撑在我两侧,逼视着我:
“我不信。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发烧你会深夜来照顾我,为什么你会学做我喜欢的菜,为什么你每年都陪我给我妈扫墓……”
“因为照顾你是我的工作职责,我……”
我想推开他,可他压住我的手。
他的吻突然落下来,蛮横地堵住我想说的话。
少年的吻跟他的心意一样,横冲直撞,没有章法。
我的挣扎也渐渐无力起来。
我只能顺从地,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或者说,我纵容自己,在这一刻,随从自己的本心。
可突然,重物坠地的声音打破了此刻。
我赶紧推开张与执,把被他扯乱的衣服整理好。
那个贫困生站在门口,有些惊慌失措。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想看看学长还要不要药…”
我站起来,不敢看张与执:
“我先回去了,等下我让司机来接你。”
我转身想离开,他抓住我的手:
“你真地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吗?”
我微笑:
“别闹了。”
我揉了揉他的头,像个亲昵的大姐姐。
他说过不喜欢我这样,像把他当小孩子一样。
此刻,他的神情渐渐悲伤,我没有说,可他明白了。
我走了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我突然想起曾在张与执笔记本看到过一句话:
“我绝望地望着月亮,多希望她的光只落在我肩上。”
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眼泪忍不住奔涌而出。
行人们纷纷看向我,我不管不顾,嚎啕大哭。
我喝了很多酒。
酒吧里吵得震耳欲聋,酒精五光十色,可我需要麻痹自己。
一个男人跟我搭讪,让我跟他走。
我泼了他一脸酒。
男人恼羞成怒,握拳要打我,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我醉得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
依稀看出眼前男人西装笔挺,人模狗样,有点像赵若为。
我怒火顿生,一拳打过去,却绵软无力,反被他拉进了怀里。
他抱起了我,向酒吧外走去。
我挣扎,却还是被他塞进了车里。
后来,我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了,张与执妈妈的声音:
“哎呀,媳妇,我就睡个觉,你怎么被这个狗男人拐上车了啊。危险啊,媳妇!!!”
我昏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他还在开车。
最后一次醒来,我已经躺在床上了。
脸上有些清凉,我微微睁开眼,一片模糊。
有人在帮我擦脸,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有点像赵若为,又有点像张与执。
然后我就彻底昏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早晨。
我环顾四周,发现是在宾馆里。
我猛地意识到不对劲。
我浑身酸疼,拉开被子,心凉了半截。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突然,我听到浴室里有人在洗澡。
!!!
我昨晚好像看到了赵若为,又好像是张与执,到底是谁啊?!
可这两个,都是灾难级别,都是不能招惹的角啊!
稳住,稳住,莫沫,先找到时空穿越机吧。
我用被子蒙着脸,试图把自己憋死。
⭐️(四)⭐️
我飞快穿上衣服。
昨夜零零散散的回忆闪现。
我挣扎过,可没有逃脱他的逼迫。
我脸上发烫,不敢看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我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经过浴室时,听到里面的水花声,浑身颤栗。
我轻轻打开门,逃了出来,低头快步穿过走廊,不停按着电梯按钮,心乱如麻。
我不敢想那是谁,张与执不会这样对我,那只能是赵若为那个混蛋。
电梯下降,我开始痛哭。
那一刻,我知道我和张与执真地完了。
在一楼了,电梯外的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望着我,我却迟迟不迈出去。
我为什么要逃跑?
我为什么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明明错的是那个人。
我的学识、阅历、自尊不允许我懦弱,不允许我为他人的错误而羞愧。
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关上了电梯。
心里的愤怒沸腾,我径直返回,推开浴室门。
里面的男人下半身围了浴巾,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我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我终于看清了是谁…
“张与执,是你?”
我愣住了,可失望袭来,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把我当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你是不是觉得,我拒绝你不过是欲迎还拒?还是你觉得,只要得到了我身体,就能让我离不开你?!这就是你对我照顾你六年的报答?!这就是你说的喜欢?!”
我歇斯底里,越说越委屈,最后忍不住蹲着号啕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蹲下来,想给我擦眼泪,被我甩开。
“张与执,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
我吼完他后,继续抽泣着,直到听到他的低声轻笑。
“你笑什么?!”
他清清嗓子,憋着笑:
“姐姐,八点档肥皂剧害人不浅啊。”
我打住哭泣,盯着他:
“什么?”
“平时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戏码没少看吧?”
我有点懵:
“你是说,我们没发生什么?”
“那也不是。”
我的心又揪了起来。
“我差点没逃脱你魔爪。”
他给我展示了脖子上一块一块的“草莓”。
“姐姐,您这嘴就跟章鱼吸盘似的,我是扒也扒不下来啊。
瞬间,断片后的记忆终于清晰了。
确实有逼迫和挣扎。
不过,逼迫的是我,挣扎的是张与执。
我醉气熏天,搓手傻笑,靠近被逼到角落里的张与执:
“别跑啊,小鲜肉,让姐姐亲亲嘿嘿……”
我用力扯张与执的裤子,他宁死不屈不松手。
又想起我一边脱衣服一边跳艳舞,张与执想阻止,又不敢上手,怕摸到不该摸的。
又想起自己的衣服满屋飞,还把碎花裤衩子扔到了他头上。
……
毁灭吧。
“莫沫,”他低声说,“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
“老实说,昨晚我也想过是不是发生点什么,你就没办法再当我姐姐。
“可是,你是我喜欢的女孩,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点伤害,一点点侮辱。
“你明白吗?”
我愣住了。
我再一次感受到,虽然张与执年纪小,但他的爱是成熟的。
我撇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我受不了他温柔而坚定的目光。
我心里慌乱,赶紧站起来,却眼前一黑,没站稳。
他赶紧扶住我,我顺手扯下了什么东西。
很好,我把他腰间浴巾扯下来了。
我不小心扫了一眼。
好家伙。
孩子吃啥长大的。
发育怪好的。
张与执愣了一下,整个人跟烫过的龙虾一样,熟透了。
我清了清嗓子,假装无事发生,淡定地把浴巾给他系了回去,还贴心地打了个蝴蝶结。
我干笑两声:
“营养不错啊。”
说完,我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张与执脸上通红,眨巴着眼睛,张了张嘴,莫名显得有些委屈。
我更觉得自己禽兽不如了。
我赶紧往外跑,结果被一把扯了回去。
张与执把我抵在玻璃门上。
“看了就想跑?”
他发丝上滴落水珠,落在我脸上,凉凉的,痒痒的。
“我不是故意的。”
“你上次说给我看的大宝贝呢?”
“啊?”
他居然还记得,我就是随口一说啊。
“想赖账?”
“不,不是,”我竟然结巴了,“改,改天。”
“莫沫,我们是合法夫妻。”
我心跳如擂鼓,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脸越来越近,我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夫妻生活是合理要求。”
“啊?”
我刚一开口,嘴就被堵住了,整个人汗毛竖起。
我推不开他,干脆两眼一闭,把自己当成一只被啃的猪蹄。
他充满侵略性,果然纯情小男孩也不能随便调戏的吗?
感觉他是要动真格的,这下,我是真怕了。
“别,下,下次。”
“什么时候?”
“……”
“我生日那天吧。”
他生日不就在下周吗?!
我想say no,但看他那架势,又没骨气地气虚了。
“行吧。”
先糊弄过去再说。
趁着张与执不在,我赶紧问他妈昨夜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确实是赵若为把我带上了车。
“儿媳啊,昨夜可险了,幸好有我……”
原来,商业奇才赵若为竟然是个路痴,离了导航就不认路。
张与执昨夜到处找我,他妈干扰了赵若为的语音导航,让他开到张与执附近。
然后车前突然出现一个老太太,赵若为急刹车,可老太太又消失了。
张与执注意到了他,过去查看,发现了后座的我。
没错,老太太就是翠兰女士。
真闹鬼事件。
感谢翠兰女士。
我点了杯咖啡坐下,顺便买了周末飞往小鹿岛的机票。
上次中介说的那个小洋楼,有其他人在看了,中介让我尽快去看房。
服务员把咖啡放在我面前,我正要端起来喝,突然发现上面的拉花是……
蝴蝶。
一阵不安感浮现。
“您好,这不是我要的咖啡。”
“噢,是一位先生为您点的……咦,人呢?”
是赵若为。
我看着咖啡上的蝴蝶,像是困于网里,无法逃脱。
我打通了他的电话。
“赵若为,我警告你,我不是你的猎物,你离我远点,否则,我一定会报警!”
电话那一边沉默许久,才轻笑一声。
“好啊,我不靠近你。
“不过,你一定会来到我身边。”
“你做梦!”
“猎物上钩,是因为有弱点,你的弱点,是什么呢?”
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
我挂掉电话,打给张与执。
“张与执,你在哪儿?”
“想我啦?”
“你在哪儿?!”
“我在篮球场啊。”
“你在那儿等我,有危险,哪儿都不要去,我马上来找你。”
(五)
我不断踩着油门,朝张与执学校飞速开去。
我跑到篮球场,却发现只有他的队友们在。
我的心不断下沉。
“哟!嫂子来啦!”
“张与执呢?”
“噢刚刚有人让他去取一个快递,他出去了。”
我又跑出去,四处搜寻他的身影。
可是,校园里到处都是人,我找不到他。
我站在一棵合欢树下,焦急沮丧。
“宝贝儿媳,别急,你呆在原地就好,他会找到你的。”
张与执妈妈声音响起。
“给你变个魔术啊。”
突然,一阵风来,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我抬头看见,合欢树的粉色花蕊迎风飘扬。
枝干上被系上的许愿铃铛一齐随风作响。
一群蝴蝶翩然而至,在合欢树上上下翻飞。
路过的学生们不由得为此驻足。
匆忙的人流停了下来。
“莫沫,回头。”
我听到了张与执的心声。
我回头,穿过人群,我看见了张与执。
他笑着向我招手。
夏日的阳光澄澈,落在干净少年的白T恤上,风吹起他的发丝,他的眼里有光。
那一秒好像被拉得无限长。
不知为何,我眼里慢慢有点酸涩。
“我说了他会找到你的吧。”
他妈妈声音响起。
“我儿子不善表达,但他认定的人,他是不会动摇的。你在他眼里,是会发光的。不管你在哪儿,他都会找到你。”
“我知道,阿姨,所以,我配不上他。”
我配不上张与执,我其实只是一个软弱卑怯的人。
“我离开他6年了,可我也不曾离开过。在他最无助孤单绝望的时刻,是你陪伴他走了出来。他愿意回来,不是为了张家那几个小人,是为了你,为了你们的未来。小沫,我知道,你有太多顾虑,你有选择的权利,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和我儿子,都坚定地选择了你。”
张与执跑了我眼前,怀里抱着快递。
上面有蝴蝶图案。
我脸色一变,把快递抢过来扔在一边。
“你怎么了?”
“有危险……”
“你担心有炸弹啊?” 他笑了,摸了摸我的头。
“我已经打开过了,没有问题。”
他捡起快递,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瓶防狼喷雾,递给我。
“给我的?”
“我不是傻子,赵若为对你心怀不轨,我看出来了。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但以防万一,你还是把这个随身带着。”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却被他拥入怀中。
“对不起啊,莫沫,我还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会尽快强大起来,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我眨巴着眼睛,抑制住泪水,然后笑了。
“行了,我们快回去吧,你队友还在等你。”
篮球场上,所有人一见到我们就起哄。
张与执骂了几句,他们就笑着继续训练了。
“那你继续训练吧,我先回去上班了。”
“那我接你下班。”
如果换做以前,我会插科打诨拒绝他,可现在,我看着他的眼睛,却说不出口。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到走廊上时,我忽然听到了张与执的心声。
“这儿怎么有只死蝴蝶。”
蝴蝶?
一阵恐慌袭来。
我赶紧往回跑。
“张与执!”
我大声呼喊。
张与执回头,笑了。
可我看见了他的上方,观众席的广告牌在坠落。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我还没来得及呼喊,一声巨响。
所有人奔向他。
我奔向他,向他伸手,却摸到了一手血。
我的手抖得厉害,一声声呼唤着他。
可他没办法回应我了。
我站在急救室外,张老爷子赶了过来,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脸上,我跌倒在地。
“我以为你本分老实,没想到你也痴心妄想!”
他把一沓照片砸到我脸上。
上面是偷拍的我和张与执的亲密举动。
他指着急救室:
“现在连我孙子都照顾不好,你有什么用?!
“合约作废!你赶紧给我签离婚协议,滚得越远越好!”
“董事长,” 我哀求着,一边哭一边拉着他的裤脚。
“等他好起来,我就离开,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甩开我,怒斥:
“我原以为你能帮到他,没想到你才是最大的祸害!你给我滚,还有羞耻心的话!”
我望着手术室,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我不吃不喝,跟个木头人一样,谁赶也不走。
我一直守着张与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门开了。
他们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右臂受伤严重,可能没法打篮球赛了。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还记得在医务室他安慰我:
“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了。
我如行尸走肉般走着。
是我害了他。
我接到了警局的电话,监控拍到,有人故意对广告牌做了手脚。
我赶到了警局,见到了那人。
是那个贫困生。
她的打扮跟之前判若两人。
之前她衣着朴素,长衣长袖,而现在她短衣短裤,浓妆艳抹。
她的手臂和背上,纹着……
蝴蝶。
她神情不屑:
“我暗恋学长,他不接受我,我就想报复他,就这么简单。”
我失控地冲向她,却被拦住:
“你说谎!是赵若为派你接近他!是他指使的!”
她慵懒地掀了掀眼皮,笑了笑:
“没有人指使我,我自愿。”
警局外,赵娜在等我。
“现在,你知道我哥有多可怕了吧?
“他擅长利用人的弱点,操纵人心。
“他想伤害一个人,是不会被抓住把柄的。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要你离开了吧?
“如果你不想再害张与执,就离开他吧。
“除非你离开,否则他不会放过你们,至死方休。”
(六)
我能赢得过一个疯子吗?
虽然张与执妈妈安慰我,说这不是我的错。
可我赢不了他,也不敢赌。
飞往小鹿岛的前夜,我去看了张与执。
他已经醒来,有些虚弱,但还是尽力微笑着,让我放心。
我笑着递给他一个礼盒,告诉他这是他的生日礼物。
“我生日在下周,你就送礼物给我?”
“这不看你受伤了,提前送你,让你开心一下嘛。”
“那…你答应我的那个生日礼物,还作数吧?”
我低头笑了:
“等你好起来再说。”
可我听到了他的内心活动:
“她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些难过?”
我马上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尽量显得正常:
“我今天上了一天班,很累了,你先休息吧。对了,礼物要等到生日那天,才能拆开噢。”
我站起来,想离开,可手被他拉住。
“你是不是担心我的伤?”
我不敢回头,怕他看见我眼里的泪。
“我没事,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承受。”
我死死抿着嘴,害怕下一秒就哭出声来。
我挣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可我刚走出来,就听到他的呼喊。
“莫沫!”
我转身,看见张与执,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是我放在生日礼物里面的离婚协议书。
他神情凄惶:
“这什么意思?”
我擦干了眼泪,抬头,满不在乎地笑笑:
“张与执,我们完了。”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努力理解我的意思。
“为什么?”
“我不想再照顾一个小孩子了。”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可以照顾你啊。”
我故意嘲讽地笑:
“别说傻话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照顾我?”
“我会努力的,我会很努力的。等我,只要再等我一段时间…”
“我不想等!” 我打断了他,“你知不知道,我真地很累。和你结婚以来,你以为很开心吗?不,只有你开心而已,我每天都疲于应付你这个大少爷。我在公司被你们张家压榨,回家还要讨好你,我很烦啊。”
他神情越来越绝望,他走上前,抱住我,用力地几乎让我不能呼吸。
“我不信,一定有别的原因,你说实话,告诉我…”
我咬着下唇,憋着眼泪,用力把他推开。
心在剧烈抽痛着,可我只能装作厌恶冷漠。
“好,我告诉你原因,因为你爷爷不喜欢我,因为赵若为要拆散我们。
“你现在知道原因了,你又能做什么呢?没了你爷爷,你算什么呢?
“张与执,如果你有骨气,就变强大,强大到能保护我,再来找我。”
隔着漫漫夜色,张与执垂眼望着我,无助脆弱,让我想起那个16岁刚失去母亲的少年。
“你不要我了吗?”
“我不要你了。”
我说。
我离开了,留他孤身一人站在冰凉的夜里。
飞机场里,我望着手指,上面的戒指被我脱下,一起放在了生日礼物里。
可一瞬间,悲伤如海啸袭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望着我,小声议论着。
一个好心的老婆婆给我递来纸。
“小姑娘,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我哭得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你一个人吗?没有人陪着你呀?”
我摇头。
没有人。
我没有站在我身边支持我的家人,也没有可以拉我一把的朋友,我只有自己,所以我没能力保护张与执,我能做的,只有离开。
起飞后,看着张与执生活的城市越来越远,我告诉自己,放下吧,结束了。
在小鹿岛重新开始吧。
傍晚,中介带我去了那个小洋楼。
确实很美。
海景房,小花园,是我梦想的居所。
“莫女士,漂亮吧?咱们去里面看看吧?”
小红笑着。
我跟着她进去,灯开了,里面的装修是欧式古典风格,应该造价不菲。
这样的小洋楼以这样的价格卖出去,确实太低了。
“莫女士,您先看着哈,我先接个电话啊。”
我点点头,然后上了楼。
楼梯是木制的,踏上去吱吱作响。
二楼也是木地板,木家具,水晶灯,我走到窗前,欣赏着外面的花园和海景。
忽然我注意到有一个小房间。
我打开走进去,里面挂着一层层帷幔。
我一层层掀开,往里走,最后我看到了,墙壁上挂着许许多多……
蝴蝶标本。
我睁大眼睛,马上朝门外冲去。
可下一秒身后一双手臂锢住了我,让我撞进一个怀抱里。
他贴近我,在我耳边问:
“喜欢吗?”
我浑身发抖,疯狂挣扎着,却无法逃脱。
如同一只入网的蝴蝶。
“赵若为,放开我!”
“我说过,你一定会来到我身边。”
“你是个疯子,放开我!”
“没错,我就是疯子。”
“你想干什么?!”
他暧昧地低语:
“你说呢?”
(七)
我拿出了张与执送我的防狼喷雾,喷向他眼睛,把他推开,向后下跑去。
可即将跑出大门后,身后一记闷棍,让我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我已经被锁在了房间里。
赵若为坐在黑暗里,一只手点燃打火机又熄灭,静静地盯着我,嘴角含笑。
我向后退缩:
“你这是犯法的。”
“这不是你梦想生活的地方吗?为什么要跑?”
“我想要的是自由的生活。”
他嘴角浮现一个邪气阴冷的笑:
“美丽的事物就应该被保护好,才能持久。”
他向我走来,我向后躲避,他一只手捏住我下巴。
“外面的人会伤害你,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我一口咬在他手上,血腥味弥漫,他却笑意更甚,镜片后的眼睛漆黑得如深渊。
之后的日子,我被禁锢在那栋洋房里。
他给我换上裙子,给我梳头发,如同照顾一个洋娃娃。
5年的监视,让他对我的喜好憎恶了如指掌,连有什么忌口都知道。
一开始我会反抗,后面失败次数多了,我慢慢放弃了。
他从不对我动粗,却在精神上对我折磨。
他调查到我无助的童年和困窘的青春期,他一遍遍讲述那些让我不堪回首的故事,在我饱受折磨后,他又抱住我,告诉我一切都过去了,他是我的救世主。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支撑我的是我在合欢树下看见张与执的那一幕,还有他妈妈对我说的:
“他会找到你的。”
我每时每刻都在祈祷,张与执,快找到我吧,否则,我会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有一天,他心情好像很好。
他让我坐在他怀里,我如同一只提线木偶一样,听从他。
他拿出手机,给我看一段视频。
我看见了张与执,还有赵娜。
他们依偎在一起,一脸甜蜜,站在舞厅中央起舞。
“这是张与执和娜娜的订婚宴。
“你好,才一年不到,他就忘了你了。”
我太久没见过他,恍若隔世,他好像变化很大。
他看起来不再青涩,成熟稳重,英俊挺拔,赵娜在他怀里小鸟依人,很相配的一对。
“他在你走之后,就进了公司,不久就和娜娜在一起了。
“你看,只有我对你爱,是永恒的。”
我记得张与执对进公司是抗拒的,还计划着读了研再去,看来他提前了很多。
我浮出一丝无力的微笑。
还好,没有我,他也能过得很好。
只是,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赵若为想用这件事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做到了。
自那以后,我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以前是假意顺从,而现在我麻木听从。
“你会听话吗?”
黑暗里,他问我。
“我会听话的。”
一天,我望向窗外,发现没有人看守。
我沿着楼梯走下去,发现门也没有锁。
我打开门,小径穿过花园,通向海岸,几步之遥,我就能重获自由。
我呆呆地站了很久,适应这明亮的光线。
我又关上门,回到了自己昏暗的小房间。
我不会逃走的。
那天晚上,他陪我吃晚饭,却没有像往常离开。
“你今天很乖,没有逃走,我要留下来奖励你。”
他覆身过来,我开始颤抖。
他的吻如同毒蛇落下,我没有挣扎,而是将手悄悄伸直枕头之下。
在他快脱下我裙子时,我把一把小刀插进了他的胸膛。
我把他推到在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蔓延的血迹,然后仿佛笑了。
笑得浑身颤抖:
“原来蝴蝶也是有毒的。”
我拿着小刀,继续捅下去,我脸上被溅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我走在床边,看着绚丽的晚霞,凄美而壮丽。
然后对准自己的手腕,将小刀划下去。
我已经没有勇气离开这儿了,他摧毁了我做人的底气和尊严,他真的很厉害,让我丧失了一切希望。
最后的反杀,是我仅有的力气了。
我太累了。
我坐下来,等待一切的结束。
可是,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见有人向我奔来,呼喊我的名字。
醒来时,我看见了张与执。
是我的幻觉吗?
“你终于醒了,莫沫。”
“张与执?”
“是我,你没事了。”
我不敢相信,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意识到自己获救了。
“他呢?”
张与执脸色一变:
“没死成,不过,出了医院就会进监狱了。”
过了一会儿,赵娜进来了:
“莫沫,我替我哥向你道歉。”
我注意到他们手上戴着婚戒,就是张与执妈妈的婚戒。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我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下。”
他们离开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很是般配。
张与执不是很经常来看我,就算来也是和赵娜一起。
我看得出,他已经放下了,这样挺好的。
“与执,以后你就不用来了,我知道你对我有愧疚,其实不关你事。
他削着苹果,听到这话,停顿了一下。
“你和娜娜好好在一起,我会找个城市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的。”
“哦,是吗?”他没抬眼,淡淡问着,“想去哪儿?”
“不知道。你们结婚时我可能不会过来,但礼物一定会寄到。”
他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好啊。”
我提前出院了,没有通知任何人。
当天我就搭上了去另一个城市的飞机。
我知道此刻,张与执在开一个重要会议。
他已经能独当一面,清理了牛鬼蛇神,公司市值也大大上涨。
他事业和爱情都有了,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可是,我没有办法正常地与人交往。
赵若为让我习惯了黑暗,我几乎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
我在超市仓库里找了份工作,清点库存,也帮忙搬货。
下班后,我就把自己锁在狭小的出租屋里。
我没有跟张与执联系,我没法坦然给他送去新婚祝福,只能做到不打扰。
一天深夜,我独自留下搬货,把中午放在高层时,有些头昏眼花,手一抖,货物哗啦砸到我头上。
我赶紧检查货物,破损了一些,我稀薄的工资要被扣去不少了。
额头有点湿热,我摸了摸,出血了。
我叹了口气,把货物放好,然后用创口贴简单把伤口处理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回去路上,我走在没有路灯的小巷,忽然感觉到被尾随了。
我赶紧加快了脚步,那人却跟了上来。
我握紧口袋里的防狼喷雾,转身想喷过去,却被打掉。
下一刻,我的手被抓住,我正要呼喊时,却愣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的?”
“…张与执?”
几个月不见,他好像瘦了点,还冒出了胡茬子,风尘仆仆的。
我不明白他怎么出现在这儿,但还是带他回了出租屋。
他环顾着屋内,我有些窘迫。
这里跟他的豪宅比,当然太寒酸了。
我去隔壁借了一次性杯子,从来没有客人,我没有准备。
隔壁大哥人好话不多,一声不吭,借给了我。
“你怎么会在这儿?家里都还好吧。”
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只好随便说点。
“很好,娜娜怀孕了。”
我正倒茶的手抖了一下,烫到了另一只手。
我深呼吸,笑了一下,把茶递给他。
“那恭喜了。”
他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我。
我强颜欢笑的样子,在他眼里,应该像个小丑。
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曾经我能听到他的心里话,可那个戒指,他已经给别的女孩了。
“这段日子,你就过着这样的生活?”
我窘迫地笑笑:
“其实挺好的,挺清净的,也踏实。”
“隔壁那男人,跟你很熟吗?”
“啊?还行,他人挺好的。”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他问:
“我睡哪儿?”
“啊?你…当然睡酒店啊。”
“这个点了,这边这么偏僻,没有酒店住。”
我搞不懂他想干什么,我的出租屋就巴掌大,转个身都难,一张床,哪儿有他能睡的地方。
他已经已婚有孩子,到底在胡闹什么。
“那你睡这儿吧,我去房东姐姐那边睡。”
我拿起换洗衣服,走了出去,然后下了几道楼梯,在角落坐下。
他要别扭,我不能跟他再搅合了,我宁愿在楼梯口坐一夜,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外面很冷,可我太累了,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我发现有人把我抱了起来,我知道是张与执。
他把我抱回了出租屋,轻轻放在床上,给我盖好被子。
一个吻落在我额头。
我不敢喘气,不敢睁眼。
直到吻下移,我赶紧翻了个身。
他走了,我才坐起来。
张与执,希望我们是最后一次见面吧。
之后很久,他都没有出现。
原来上次,是他和我来告别的。
有一天,同事叽叽喳喳议论着,超市换老板了,是个高富帅。
“说是家里开大公司的,不晓得为什么买这个小破超市哦。”
那天夜里,我照常留在最后清点库存,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是张与执。
他递给我一张合同。
“这个超市以后是你的了。”
我看着合同,并无半分欣喜:
“你在做什么?我说过,我的事跟你无关,你不用愧疚。”
“我不是愧疚。”
“那是什么?!张与执,你清醒点,你有家庭了!”
我冲了出去,拼命跑回了家。
透过窗外,我看见了站在楼下的张与执,他仰望着我的窗户。
我下了决定,敲响了隔壁大哥的门,请求他帮我一个忙。
我挽着他的手,来到张与执面前。
“张与执,你回去吧,我已经有新恋情了。”
他的拳头越攥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怕他冲动。
“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摆脱,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好吗?”
张与执黯然,我拉着大哥上了楼。
一上楼梯我就失去了力气,蹲下来,埋头哭泣。
“大妹子,咋哭上了?”大哥有点慌,“要不搞点小龙虾啤酒?”
我哭得更厉害了,大哥只能离开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忽然被抱了起来。
是张与执。
他怎么还没走。
他不顾我的挣扎,把我抱进屋里,握住我的手:
“你看这是什么?”
他拿出一份合同。
“我不要超市。”
“不是,你再看看。”
是我当初给张与执的离婚协议书。
“我从来没有签过字,我们还是合法夫妻。”
“可是你明明和赵娜…”
“我和她只是假装在一起,让赵若为放松警惕,找到他藏匿你的线索。之后在医院,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在赌气,想看你到底在不在乎我,谁知道你又跑了。”
他笑了,把我的发丝捋到后面。
“那天我正开会,听说你不见了,追到机场,却没赶上你,你知道我多绝望吗?”
我小声抽泣着,他握住我的手,拿出戒指。
“这只戒指我没有给赵娜戴过,她戴的是同款而已,它的主人只有你。”
他给我戴上戒指。
“儿媳!总算找到你了!你不在这小子身边,他都快疯了!”
张与执妈妈声音咋咋唬唬的声音响起,把我逗笑了。
我又笑又哭,他擦去我的眼泪。
泪光闪烁间,我忽然感到眼前的黑暗,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他坏笑着,我脸一红,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要收我的生日礼物了…”
他越靠越近…
张与执妈妈的声音响起:
“啊啊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哈。我要睡啦哈哈哈。”
我听见了他的心声:
“我爱你。”
我笑了:
“我也爱你。”
余光里,一只黑蝴蝶,落在了我的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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