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的贫困问题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普通人可以为大凉山做点什么?
凉山问题是真正的死结,是多维度复杂社会问题多层次叠加互动最终形成的混沌态,以至于并不存在“根本原因”这种东西,因为在复杂混沌态环境下,企图把矛盾归结于任何单一因素,或者忽视任何单一因素,都是不负责任的。
普通人做不了什么,因为要解决这种死结问题,方法无非两种,要么通过外在的强制性力量把整个社会结构推倒重来,要么放置不管等待其自然凋亡,简而言之,无论哪种方法,都不是普通人能插手的。
西南地区的高寒山区有一个特点,就是复杂地形环境导致了复杂气候环境,复杂气候环境衍生出了复杂生产环境,复杂生产环境诞生出了复杂社会结构,而复杂社会结构被塞在地域跨度并不大的一小片地区,这些复杂社会结构相互之间以复杂形式互动,最终形成不可解的死局。
凉山那里的地理环境有多复杂呢?简单来说就是一片河谷地带,依照海拔落差为分界线,高海拔山地地区近乎于苔原,低海拔谷地则出产芒果,芒果地和高山苔原之间的直线距离也就一两公里。
社会环境有多复杂呢?一句话概括,20世纪60年代还存在事实上的一定规模的奴隶制。
生产环境有多复杂呢?西昌有航天中心,西昌隔壁的盐源县的部分乡在21世纪10年代还在解决吃水问题,同一个乡可以同时种红皮甘蔗和新苹2号,懂经济作物的人都知道这是啥意思。
人居环境有多复杂呢?简单来说就是在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在中国的大部分已经变成“俗话说”这个层次的共识时,当地还有人动辄在林地里点火,护林员来劝阻就拿刀砍,一些地区存在成村,成乡规模的艾滋病,近亲结合导致的遗传疾病那都不叫事,稳定的家庭关系约等于无,那些地方根本就不存在“基层治理垮塌”这回事,或者更准确的说就没有存在过任何形式的基层治理。
甚至可以这么说,凉山本身并不构成单独的地理单元,而是巨量单独地理单元之总和,这些单独地理单元太过破碎,小块,只能简单划分为一块统一凑合。
凉山地区位于四川西南,和云南东北的昭通地区紧密相邻,这两个地区在当地的名声都是相当糟糕的,这种糟糕不是一句简单的“偏见”就能概括,我作为一个外省人,一开始也认为这是偏见使然,直到前些年去了一趟昭通镇雄,又去了一趟西昌和盐源,最深刻的感受就是偏见多多少少都是有现实基础的。我就这么说吧,很多当地人自己都看不起当地,当时同行的一个同事是镇雄出身的,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个口头禅是“人日浓,生在镇雄”,日浓是云南方言,意思是窝囊,没出息。
去盐源的时候,和当地人一起吃午饭,他介绍当地情况的时候最喜欢用“我们这个烂球日的洼洼XXXXXX”做开头,比如“我们这个烂球日的洼洼支柱产业主要是种金沙洋芋”,他的一个远亲的女儿算是比较有出息的做题家,我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她说“考克昆明”,意思就是去昆明读书,我又问她考克昆明后还回来吗,她说“回你个奶子球”,她说这话的时候在抽烟,16岁。
好笑吗?
一点都不好笑,这就是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区,马尔萨斯的镰刀被外地工业化社会输入的大量粮食挡住之后,当地深度落后的社会开始大规模暴人口,人口一多,社会环境又落后,社会矛盾就开始深度复杂化,激化,而工业化社会输入的现代技术产品又放大了这种落后,于是形成了一幅现代技术成果堆积在落后社会基础之上,生产工具和生产关系严重错配的光怪陆离的场景。
西南地区类似这种身处原始社会甚至是奴隶制社会,但是被中国的其它地区一把拽入信息化社会,又由于落差太大导致当地根本无法适应和融入现代社会,而外来的信息化和工业化成果又深度参与到了当地的社会实践中的地区数不胜数,云南类似这样的地区比四川还多,只是云南总体自然条件较为优越,人口规模小,社会矛盾不突出,而且云南的几个主要城市经济地带在全省分布相对均匀,对这些地区的外流人口的吸纳较为充分,所以矛盾基本上被消化了,比如东川地区的居民,大不了进昆明,比如澜沧地区的外流人员可以无缝前往隔壁的思茅地区打工生活,南边还有丰饶的西双版纳这种天府之土,但凉山和昭通等地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的人口相较于当地的承载能力实在是太多了,超载了,而西昌和昭通又吸纳不了那么多人口,当地的社会矛盾只能阻塞在当地原地发酵,无法舒缓,整体搬迁更是妄想,几十上百万的人口,你能搬一个村民小组,你能搬一个社区一个镇,你还能搬一个县不成?
这些地方过于混沌,过于不可解,除了彻底把当地的社会结构推倒重来外,别无他法,但是把当地推倒重来,国际舆论上又不可接受,国内又有人要高声念经,所以你问我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