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追妻火葬场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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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12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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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再次见到顾庭舟,他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

我则是早早与他和离的下堂之妇。

他把我堵在家门口,低哑着嗓音问我,

「清禾,我们……之间是再无可能了吗?」

我撇过头无视他近乎悲痛欲绝的目光。

「顾庭舟,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突然一只胳膊搭在我肩上,

「禾儿,这就是你那个薄情寡义的前夫啊,他怎么还对你阴魂不散的?」

说完嫌弃地瞥了顾廷舟几眼,拉着我的手就离开,「以后可不许再瞧别的人,一眼都不行。」

1

顾廷舟搂着柳玉娇站在我面前时,我简直不可置信。

一向知书达理的夫君竟然与自己的表妹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且以「三年无所出」为由,逼我接纳他的表妹入门为妾。

我抬眼瞧着这个熟悉的男人,只觉得今日阳光过于刺眼了。

顾廷舟搂着柳玉娇,女子肤若凝脂,举手投足间柔弱如柳,病恹恹的样子宛若一朵即将凋零的玉兰。

轻薄的裙纱之下是纤细的身姿......以及微微隆起的肚子。

「清禾,娇儿如今肚子里怀了我的骨肉,我理应对她负责。」

「负责?」

我怒极反笑,「顾廷舟,你忘了一年前我爹去世时,你是怎么向他保证的吗?」

「柳玉娇投奔你的时候,你说她是你远房表妹,家中贫寒,孤苦无依,要照顾好她,为她找个好夫婿,怎么,你都照顾到她床上去了?」

顾廷舟霎时红透了脸,梗着脖子辩解。

「你莫要胡言,娇儿与我是日久生情,怎可说出这等污言秽语玷污娇儿的清誉。」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极力忍耐不让其掉落。

可顾廷舟的一番话让我的心凉了个彻底,好一个日久生情。

「表哥,都是娇儿的错,娇儿这就给姐姐赔罪。」

说着柳玉娇便要跪下,顾廷舟连忙扶着她起身。

「娇娇这是作甚,此事不是你的错」,他柔情似水,温柔体贴的模样倒真是和从前无甚两样。

只是对象变了,怪我心大,竟是不知他俩何时勾搭上的。

「顾廷舟,你还记得我们曾经互相许下的承诺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如今看来,不过是一时的情话罢了。

「清禾,我只是想纳娇儿入门为妾,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而你依旧是顾家的当家主母,是我顾廷舟的结发妻子,将来这个孩子也只会认你作母亲,我想不通,这究竟有什么不好?」

顾廷舟眉头紧锁,满脸无奈,仿佛我才是那个不懂事的人。

「想当初可是你跪了三天三夜,才得我阿爹同意,将我嫁予你的,如今你是当我身后无人了,便如此作践我吗?」

不等他回答,我径直上前,伸手就是要一巴掌扇下去。

不料柳玉娇急忙推开顾廷舟,硬生生地挡下这一巴掌,顺势跌倒在地。

白皙的半张脸瞬间通红,泪珠子像断掉的线一般,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姐姐要打便打我,都是娇儿的不是,娇儿从未见过像表哥这般玉树临风的人,便情不自禁地喜欢上表哥,但表哥是无辜的,姐姐三年以来肚子一直未有动静,外面风言风语,表哥不知受了多少冷眼,姐姐要体谅表哥才是。」

「闭嘴!哪轮得上你多嘴!」

顾廷舟打横抱起柳玉娇,出门前略显失望地看了我一眼,

「清禾,你何时变成了这幅样子,曾经的大家规范都到哪里去了?」

怒火之下,我朝顾廷舟扔出一只茶杯,杯身撞击在门沿上,瞬间砸成碎片。

好似我那被蹂躏成碎末的心一般,疼痛到难以呼吸。

小秋从外面跑进来,便瞧见我我颓废地坐在地上。

「夫人……」

她蹲在我面前,缓缓地扶我起身,「今日不是庆贺夫人生辰的大喜之日吗,大人怎会如此行事?」

「哪是什么大喜日子,他分明不记得。」

「可惜了这么好的饭菜,还是夫人您亲自下厨做的。」

「那个柳玉娇真不是个好东西,夫人待她那样好,当亲姊妹一般,她竟然一副狐媚样子勾搭姑爷……」

耳旁小秋骂骂咧咧说个不停,而我的脑子仿佛游离在外,乱麻交织,屋外春光正好,可我的心却凉了个彻底。

「小秋,你去把这些饭菜分发给婆子丫鬟,莫要浪费了。」

2

我不断说服自己,顾廷舟逼迫我接纳柳玉娇,只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了孩子。

若仅仅因为一个柳玉娇,致使我与顾廷舟心生嫌隙,实在不值当。

于是我吩咐小秋加大补药的剂量,苦涩的汤药刺激舌尖,嗓子溢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我忍着不适,硬生生吞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滚,尽数吐了出来。

咳嗽了半响,我示意小秋再给我端一碗药。

「夫人,还是莫要勉强了,郎中说你身体康健,求胎一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因小失大啊。」

小秋轻轻拍着我的脊背,满脸担忧。

「为何我身子康健却三年未能有孕,而那柳玉娇仅仅三月不到便怀上一胎。」

「夫人……」

「小秋,你去请大人来,我有话同他说。」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顾廷舟才来,衣衫上飘散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脖颈处染着一抹唇脂。

瞧见我时他依旧是从前那副满含深情的眼眸,只是添加了几分愁闷。

他握着我的手,拉我坐下,「可是病了,我下朝归家碰巧遇见济善堂的张大夫。」

我正欲开口,小秋却抢先一步,「夫人求子心切,便请张大夫开一剂方子,期盼能早日为大人开枝散叶。」

我眼神示意小秋不可多言,小秋点点头,默默退了出去。

「清禾这是何苦,此事怎可操之过急?」

「我们成婚已有三余年,而我的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外头闲言碎语不知听了多少,此次夫君要纳玉娇表妹为妾,我本不该阻拦,可未经过门行礼便……早早大了肚子,实在有损表妹的声誉,更何况如今正值国丧之际,且夫君在大理寺又备受重用,此事若被人传扬出去,对夫君的仕途可是不益啊。」

我并非有意编排柳玉娇,只是我朝对百官的监察极其严格,纵然是家事,也难免不被有心之人大肆渲染。

顾廷舟蹙眉沉默半响,「难为你替我想的如此周全,此事确是我欠妥。」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我的手,继续道,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我保证娇儿往后入了门,绝对不会越过你半分,待她生下孩子我就派人送她去郊外的庄子躲避风头,孩子便交由你抚养。」

顾廷舟说这话时,声音诚恳,眼神真挚,我不禁愣了愣神,一时间竟分不清他对柳玉娇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分。

或许只是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夫君,我想有一个属于我俩的孩子。」

我攀上他的脖颈,弯下腰身主动去亲吻他的唇角。

屋内逐渐升温,顾廷舟被勾得气息错乱,反手扣住我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跌落在床的时候,我又瞧见了顾廷舟脖颈那一抹红,心里一阵膈应。

于是手便不受控地按住他的胸膛,阻止他进一步动作。

「夫君,我好像来葵水了。」

氛围顿时有些尴尬,我假意慌里慌张地披上外衣跑出房门。

待我回来时,顾廷舟已然安寝了,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3

柳玉娇养胎的几个月内,我总以各种理由拒绝顾廷舟的亲近。

「夫人,你这样可怎么怀孕啊?」

我也想让自己争气点,可总是控制不住。

每每情到深处,喉间就泛起一股恶心感。

顾廷舟忙于政务,还要时不时去安抚柳玉娇的情绪,索性也顾不上我。

柳玉娇顺利产子后,哪怕她再怎么苦苦哀求,顾廷舟还是将她送往郊外的庄子上。

可世上终究没有不漏风的墙,都察院一纸文书,顾庭舟未行纳妾之礼就越过正妻生下庶长子的事便闹得满朝皆知。

本来只是家中丑事,想着议论几日便也过去了,毕竟不少官员都有宠妾灭妻的名声在外,顾廷舟不是最糟糕的那个。

可偏偏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允执以肃朝纲,正风气为由,揪着不放。

周允执此人,我曾见过。

两年前,他是游街出行的探花郎,真是应了那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据闻琼林宴上荣乐长公主对他一见倾心,可后来不知怎得就不了了之了。

顾廷舟曾说起周允执,便道此人:笔端常悬春秋镜,弹劾不避权豪廷。

可见其公正严明,刚正不阿。

顾廷舟是被担架抬着回来的,横七竖八的血痕遍布整个脊背,白色的里衣已被血染透了,拉扯搬动之间,疼得冷汗直流。

「文柏,快去喊大夫来。」

「是,夫人。」

「夫君怎被打成这样?」

顾廷舟疼得眼冒金星,说话都打着颤,「还不是那个周允执……朝堂上下那么多纳妾藏娇的人,可他……他偏偏盯上了我,在圣人面前口若悬河,指着我鼻子骂……我都不知何时得罪了他,竟闹得如仇人一般。」

瞧见顾廷舟这般,我心静得芳若湖水,掀不起一丝涟漪。

倒是小秋背地里咒骂着「活该!」

「周大人真是个好官,就该让姑爷吃吃苦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来」,转头又看向我,「夫人可觉着解气罢?」

我摇摇头,「说不上解气,只是觉得他变了。」

从前顾廷舟赞赏如周允执那般做官的人,而今却痛骂他,不满他的秉公正直。

「小秋,你说我要是和离的话,阿爹会同意吗?」

小秋看着我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默了半响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爷是最疼爱小姐的,若知道小姐如今过得不开心,定要打断那个负心汉的腿。」

「小姐若真要和离,我小秋举双手双脚赞成。」

我摸了摸小秋的发髻,看着她眼里的热血和希冀,不禁被她逗笑了。

「好,有小秋的支持,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4

可还未等我主动提出和离,顾廷舟便扔给我了一纸休书。

说什么,我与周允执早前有染,此次他挨鞭子纯属是周允执有意报复。

「顾廷舟,你凭什么认为我与周允执不清不楚,我与他根本就不认识。」

「你还狡辩,我分明看见他随身携带着你的手帕,上面还绣着你独属的纹样。」

震惊之余,我更多的是疑惑,不过触及到顾廷舟如利刃般冷冽而犀利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从未将自己贴身的物件送予过旁人,可顾廷舟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指责和谩骂我不知廉耻,不听我一句辩解。

很明显,他对我已经没有信任了。

既然如此,便如他所愿。

「顾廷舟,你我之间只有和离,没有休妻!」

我捡起地上的休书,直接撕成粉碎,透过破碎的纸张,我看见顾廷舟面含愠色,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我沈清禾断然不能落得被休弃的下场,顾廷舟你当初自愿上门为婿,连这宅子都是我爹出的银钱,如今理应被赶出门的是你。」

不过这个宅子我已不想再住下去了,两年前顾廷舟考中进士,为了他的体面,我央求阿爹购置一处宅院,挂上顾府的牌匾。

但阿爹总是为我多考虑一层,地契房契所属人皆是我。

许是我待顾廷舟过于温顺了,他便以为处处都能拿捏我。

想来安排柳玉娇入府,就是他试探我底线的一环。

我立即吩咐小秋拿来纸笔,亲手写下和离书。

顾廷舟梗着脖子死活不签,「沈清禾,原本我念着夫妻情分,哪怕是你三年未能为我顾家延续香火,我都没与你计较,可现在分明是你不知廉耻,背着我与别的男子勾勾搭搭,我休书予你理所因当。」

「顾廷舟,你也是在大理寺任职的,想必也知道判别人罪的时候要拿出实证,如今你空口白牙随意污蔑我,我是可以同你去大理寺分辨分辨的。」

我将写好的和离书递到他面前,「只要你答应和离,在这份和离书上签字画押,你我以后便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吧。」

相处多年,我自然知道顾廷舟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官途和前程。

挨鞭子一事他已然吃尽了苦头,断然不可能再拿命与我去大理寺分说,否则他的仕途怕是要尽了。

果然顾廷舟脸色霎时变得无比苍白,眼眸中透着心虚与不甘。

内心挣扎片刻后,他终究还是在和离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5

翌日清晨,我让小厮丫鬟整装行李,套马车回沈宅。

阿爹虽不在了,但家还在,我空闲了会回去看看,派人打扫屋子,修理庭院。

临近家门前,一位身穿靛蓝色青竹纹样圆领袍衫的公子负手而立,一袭长长的乌发被丝带半挽着,浑身透着一股书生意气。

他似是听见了声响,转过身来缓缓靠近我的马车。

来人面容儒雅端正,松风水月,眼底风波流转,未语先笑,笑意芳若清风拂面。

脑海中顿时闪过一抹熟悉的影子,是两年前红袍加身的探花郎周允执!

我压下内心的疑惑,搀着小秋的手腕下了马车,待周允执的面容轮廓逐渐清晰。

他停在我面前,拱手作揖,「沈小姐,好久不见!」

我躬身回礼,「周大人是来找我的吗?恕我无礼,我虽见过大人,可我们之间好似并没有什么交情。」

「沈小姐不记得周某实属正常,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令尊和沈小姐曾于饥寒交迫之际救过周某一命,如今该是我相报之时了。」

原是十五年前,我随阿爹前往江南运送货物,正逢南洲遭遇百年一遇的大旱。

阿爹见此景象,干脆将所赚银钱与周边洲郡的粮商换得了几车的粟米,尽数发给难民。

也是在那时我偶然在一处角落看见了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阿爹问他什么,他都沉默不语。

我们只当他是个哑巴,且无父无母,也或许是像无数个被饥饿折磨的人一样死于这场大旱。

阿爹送他去了济善堂,走前嘱托管事阿叔对他多多照拂。

再后来阿叔不在了,天南地北,两地隔着万水千山,于是便渐渐断了联系。

我让小厮打开府门,迎周允执进前厅。

「我早该来拜见的,可我初到京城,就听闻令尊过世了,沈小姐也已嫁作他人妇,实在不好叨扰。」

「你今日来我家等我,是早已知晓我与顾廷舟和离吗?」

「不瞒小姐,我确实在暗地里探查着顾寺正的一举一动,不过具体原因,周某暂时不便告知,待日后沈小姐自会知晓。」

他虽有所隐瞒,但大体还算坦诚,让人挑不出错。

突然脑海里闪过顾廷舟所说过的话。

「周大人可知,我为何会与顾廷舟和离?准确来说,他本意是要直接休弃我的。」

「可是因为这条手帕?」

周允执从袖中掏出那方天青色兰花纹样的帕子,顾廷舟说的不错,这条手帕确实是我的,只因兰花旁边有我所绣的「禾儿」二字。

「这是两年前周某偶尔所得,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亲手还给小姐。」

望着他真挚的眼神,我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分明做着收藏女子私物的不雅之事,却并未令人生厌。

「小姐若是责怪我毁了你们二人之间的姻缘,要打要骂,周某悉听尊便,不过小姐,顾寺正此人心术不正,小姐离了他未必不是好事。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小姐既已同顾寺正和离,便凡事都往前看……恰逢小暑,月亮湾芙蓉满塘,莲子清甜,小姐可去散散心……」

此人言辞恳切,巧言如流,只是有些……婆婆妈妈的。

自阿爹过世后,便无人这般费心费力念叨我了。

「周大人不愧是都察院左都督御史」,我趁着周允执说话的间隙,趁机插进去一句话。

「所言甚是在理,我记下了,大人可是口渴了,小秋,快给大人奉茶。」

我深知,同顾廷舟和离一事,并非仅仅为着一条帕子。

心生裂缝,终究无法恢复如初。

不过周允执的话倒是让我醍醐灌顶,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知可追。

6

闲来无事,我重操旧业,开始忙碌奔波于商铺生意。

以往困于宅院,顾廷舟总不让我去管生意,「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恐惹人非议,而且我不想娘子如此辛劳。」

可掌管顾家上下大大小小琐碎杂乱的事务,并不比做生意简单。

这日我在饰品铺子查看账簿,同管事商量货品的样式。

突然顾洵带着四五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堂嫂也在啊,弟兄们,这家商铺是我堂嫂名下的产业,喜欢什么随便拿。」

「顾洵,你个破皮无赖,我家小姐已经同你堂哥和离了,你若纵着你的狐朋狗友乱来,小心我去报官府让你把牢底坐穿。」

小秋双手叉腰,指着顾洵破口大骂。

「堂嫂,我堂哥待你那样好,你真这么忘恩负义?」

「我已经不是你堂嫂了,以后也不要再带着你这些朋友随便收刮我店铺里的物件。」

「不是,堂嫂,咱好歹亲戚一场,不至于如此绝情吧。」

见我不语,眼含疏离之色,顾洵脸色变了又变,

「是不是柳玉娇那个狐狸精,你俩才和离的,堂嫂你放心,我顾洵只认你作嫂子,那个女人我绝对不让我哥娶她。」

我轻笑一声,顾洵之所以改口,不过是觊觎我商铺里的金银珠宝。

他好赌成性,屡教不改,从前顾廷舟纵着他,次次替他填窟窿。

可他就是个无底洞,欲壑难填,永远都不知足,胃口愈来愈大,还经常跑来我铺子里索要银子。

想想我曾经还真是蠢,看在顾廷舟的面子上,对他是有求必应。

「你堂哥以后想娶谁,与我无任何关系,顾洵,你若诚心来买东西,我必笑脸相迎,可若同从前一般,那便只能慢走不送了。」

顾洵的脸色瞬间变得凶神恶煞,他向来好面子,刚那一番话让他在狐朋狗友面前失尽了颜面,只见他大手一挥,身后几人在店铺四散开来。

「堂嫂这话,本公子极其不爱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兄弟们,给我砸!」

一时间珠玉破碎的尖锐声音不绝于耳,小秋焦急地伸手去阻挡,却被一男的推搡在地。

我扶着小秋起身,冷眼看着这一切。

「小姐,怎么办,这摔得可都是银子啊。」

「住手,都干什么呢!」

一道威严冷冽的嗓音传来,身穿红色官袍的周允执出现在店铺门口。

顾洵被带走时身躯抖得似筛子,神情慌乱无措。

他本就是个街头混子,平时不学无术,作威作福惯了,哪见过这等场面。

于是慌里慌张地向我求饶,「堂嫂,你替我向大人求求情,我不想去府衙,我不想挨板子。」

声音里满是哭腔,哪里还有半点方才耀武扬威的样子。

他甚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想来抱我的腿。

我连忙朝后一退,蹙着眉低头看着他,

「顾洵,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小秋,你去拟个单子,仔细算算这些被砸碎的饰品值多少银两,送去顾廷舟那,让他瞧瞧他的好弟弟为他捅了多大的娄子。」

顾洵彻底傻眼了,他以往小打小闹,捅到顾廷舟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破碎的珠玉加上琉璃,少说也得上千两银子。

就顾廷舟那点俸禄,连零头都不够。

所以顾洵这牢饭是吃定了,顾廷舟再怎么想救他,也不敢公然从府衙捞人。

7

「方才之事多谢大人了」,我向周允执屈身行礼。

「大人若是不嫌弃,我请大人去仙鹤居小坐片刻可好?」

「沈小姐诚心宴请,那周某就却之不恭了。」

我有些乍舌,还以为他会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呢。」

喝足吃饱后天色渐晚,周允执便执意要送我归家。

「近日郊外山匪横行,常有打家劫舍之徒,极其不太平,小姐一介女子,实在难以让人放心,小姐还是得找几个看家护院的小厮,沈家家产丰厚,难免会惹不善之人觊觎偷盗,钱财丢失事小,若遭性命之忧,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周大人不若帮我找几个靠谱的?」

虽说随意打岔对方的话有些失礼,可若任由他说下去,我怕耳朵遭不住。

我噙着笑意望向他,只见他微微错开眼,道了一声「好。」

透过倾洒而下的月光,我竟不由地发现周允执红了耳根。

不禁地勾起了我想戏谑他的念头。

「听闻大人早已过弱冠之年,为何迟迟不见娶妻?」

还不等他回答,我继续道:「我认识不少名门闺秀,大人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为大人介绍一二,不是我吹,京都多数世家千金的喜好性情我掌握得一清二楚,我......」

「在下确有一心悦之人。」

「谁?」

我满含期待地看着他,心想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周允执的眼。

周允执看了我半响便撇过头,自顾自地走了。

我赶忙追上去,「哪家的小姐有这么好的福气,你告诉我,我去帮你说媒。」

「沈小姐这么大能耐,怎么不替自己说媒?」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周允执的话好似夹杂着些怒气。

「我如今是个下堂之妇,谈何婚嫁?」

「小姐深谙商道,通晓算术,靠自己的双手撑起沈家家业,何必妄自菲薄。」

听到此话,我惊讶不已。

世人都说士农工商,商人重利轻义,钱财乃身外之物。

想不到周允执士子出身,竟如此通透明理。

以往京城但凡有什么宴会,顾廷舟从不让我去,说我一介商贾有辱斯文。

「周大人与我认识的诸多达官贵人还真是不一样。」

「沈小姐亦是。」

四目相对,皆是一笑了然。

8

周允执一语成谶,还没等来他物色好的看门侍卫,我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盗匪掳走了。

他们贪财也就罢了,没成想还要劫色。

周允执破门而入的时候,我正拿着钗子对准盗匪窝的头目,嘶哑着声音威胁他手下人即刻退后。

我沈清禾如今孑然一身,同盗匪鱼死网破也无不可。

盗匪被彻底押走后,我瞬间颓倒在地上,腿脚已然毫无知觉。

我像是重新回到水里的鱼儿,胸口起伏,止不住地呼吸。



触摸到温热的身体,好似救命稻草一般,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



「没事了,盗匪都被抓走了」,有个人倾身搂住我,缓缓地拍打着我的脊背,温和的嗓音轻抚着我紧绷的神经,蓦得我心里似乎有根弦砰得一声断了。



悲从中来,我不顾形象地抱住周允执的脖颈大声痛哭。



被顾廷舟休的那日我都没有这般哭过,长时间的压抑在此刻让我有了宣泄的出口。



哭了好半响,我抽了抽鼻子,看着周允执肩颈处那一抹湿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个......这衣服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好,那就劳烦沈小姐了。」



周允执轻轻一笑,拉着我起身。



出寨子门时,我余光瞧见周允执同衙役耳语了几句,衙役随后点了点头。



周允执驾着马逐渐远去,微风席卷着声声惨叫,混杂着马蹄声,隐约之间掠过耳旁,最后便再也听不见了。



我低头看着周允执拉缰绳的手,白皙纤长的中指染上了红色。



年少成名,孑然一身,如今身居高位的左都督御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9


周允执被罢官的消息传来时,我差点失手摔碎了茶杯。



「这是真的?」



「小姐,好多人亲眼所见,周大人是被抬着出宫门的,听闻挨了三十大板,血肉模糊。」



「可有打听到是为何事?」



「周大人今日早朝上,公然上书弹劾,斥责太子殿下与匪寇勾结,搜刮民脂民膏,荒唐无度。」



早前便对周允执的直言不讳有所耳闻,如今乍一听见,还是有些讶异。



太子殿下何许人也,十年前薨逝的孝庄皇后留下的独子,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孩子。



只是罢官,没有赐死,已经是圣上仁慈了。



「小秋,快去请郎中。」



周允执家中清贫,只一间屋舍,一个随从,位置偏僻,地势低洼,离宫门隔着好几个街道。



「不想周大人过得如此拮据,幸而周边邻居都认识,不然我们还找不见地儿。」



「我家大人一向不讲究衣食住行,每月的俸禄大半都捐给济善堂了」,周允执的随从云柏一脸书生打扮,瞧着年龄尚小。



「沈小姐来得巧,我正准备出门去寻大夫呢。」



一进屋,就见周允执趴在床榻上,眉宇紧蹙,咬着唇瓣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听见声响,他回头与我四目相对,空气沉默了几秒,他就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拿褥子遮挡。



慌忙之下,他倒吸了几口凉气,疼得脸色霎时一片苍白。



「周大人仔细伤口,我这就出去!」



周允执向来衣冠规整,想来是不愿让别人瞧见他如今落魄的样子。



待郎中诊好病后,我让小秋赶紧去药房抓药。



而我到隔壁的厨房为周允执熬粥,留给云柏一碗后,我再次推门进了屋。



郎中为周允执处理了脊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并缠上了白布,套上了外衫。



「这事让云柏做就是了,还劳烦沈小姐亲自动手。」



「你的书生约摸着也就十三四岁,哪做得来这活,周大人就不要推辞了,你救过我,我报答你是应该的。」



我轻轻吹着勺子里的粥,送到他嘴里,「温度如何?」



「正合适。」



「我帮大人安排个侍女吧,伺候你进食喝药也方便些。」



周允执突然咳嗽几声,脸颊微微泛红。



「不了,我不习惯被生人照顾。」



「周大人这般说,我便不算陌生人了?」



「自然不算。」



望着他真挚的眸光,我不禁有些发愣。



还是窗柩被风撞得哐当作响时,我才反应过来,忙起身栓紧了窗子。



还未等我归家,天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小秋回来时,衣衫皆湿了,「小姐,门前雨水积了许多,此处地势偏低,恐怕会被淹没的。」



我站在房檐下,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心下便有了决断。



「这雨怕是一时之间停不了,云柏,给你家大人收拾物件,随我回家,若有人问起,就说周大人是我失联多年的远房表哥。」



只是搪塞外人之言罢了,周允执如今被罢官,应该不会有人深究。



周允执听此还不愿走,「带男子归家,会有损沈小姐的清誉,若如此周某难辞其咎。」



「周允执,自我和离,就早已没了那劳什子的清誉,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云柏,快扶着你家大人。」



我安排了府内一处厢房供周允执休养。



身子刚包扎就经历挪动,白纱布便被血液染透了。



我彻底不顾男女大防了,取下周允执身上的纱布,细细涂抹好了膏药,再重新包扎。



倒是周允执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不敢瞧我,他本来想阻止,但拗不过我,便只能妥协任我摆布。



「周大人这般纯情,倒想让人好生欺负欺......」



话还没说完,我就后悔了,冷不丁收到周允执的眼神,有点......情愫缱绻的意味。



心道一声不好,撩过头了。



「那个......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喊我。」



说完提起裙摆快步出了房门。




10


休养了半月有余,周允执的伤口开始结痂,也能下床走动了。



这日夜幕降临,府外来了位不速之客。



「小姐,他喝醉了酒,一直赖在门外,嘴上嚷嚷着要见你。」



顾廷舟突然造访,倒叫我摸不着头脑。



上次顾洵闹事,小秋去要银子,他以城郊一处庄子作抵押,承诺三年内还清。



按理说我与他再无瓜葛了,不知他此番上门是为何事。



顾廷舟一看见我就想上手,小秋见状立即挡在我面前。



「顾大人这是做什么?」



「清禾,我知道错了,同你和离后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你,没你的日子我的心总是空落落的。」



我对上顾廷舟满含愧疚的目光,只觉着有些好笑,怎么会有人贱成这样。



「顾廷舟,喝醉了酒就回你自己家去发酒疯,跑来我这算怎么回事,咱俩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大人,听见没,我家小姐不欢迎你,怕污了眼睛,赶紧回你的窝去找你的亲亲表妹吧。」



小秋一脸不屑,眼见顾廷舟还要靠近,我给小秋使了个眼色。



小秋立马领会,抬脚就往顾廷舟身上踹。



顾廷舟捂着肚子倒地,眼神悲痛欲绝,带着几分的不可置信,却仍旧不死心地开口道:



「清禾,是我有眼无珠,柳玉娇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清禾,我们夫妻三年的情分,不会这么容易断的对不对?」



我从小秋手里拿过灯笼,走近顾廷舟,缓缓蹲在他面前,



「顾庭舟,你是不是太久没照镜子了,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随后拍了拍他的面颊,



「脸也该好好洗洗,厚得简直不堪入目。」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无视顾廷舟震惊的神色,提着灯笼站起身。



转身就瞧见周允执站在门后,弯着眉眼,笑意盈盈,随后上前几步,



「禾儿,这就是你那个薄情寡义的前夫啊,他怎么还对你阴魂不散的?」



说完嫌弃地瞥了顾廷舟几眼,拉着我的手就离开,「以后可不许再瞧别的人,一眼都不行。」



周允执拉着我一直走到我所居住的小院,才堪堪松开手。



「天色已晚,沈小姐早些歇息。」



「这次不喊我禾儿了?相处这么久,我竟没发现周大人逢场作戏的功力如此深厚。」



「也不全是做戏。」



「嗯?」



「方才所为是让顾寺正知难而退,沈小姐近日还是莫要出门了」,周允执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为何?」



「顾寺正的那位妾室带着孩子同府内管事私奔了,走前骂他......」



周允执顿时止了话头,好似有些难为情。



可我被勾起了好奇心,扯着周允执的袖子催促他开口,



「骂他什么?」



「说顾寺正......不举!」



此话仿佛晴天霹雳,激起我满腔怒火,我抬脚就往外走。



「顾廷舟这个不要脸的,还以三年无所出为由休弃我,三年啊,我处处求医问药,苦涩的汤药不知喝了多少,到头来竟然是他不行,刚那一脚都算轻的,我非得弄死他不可。」



周允执急忙拦住我,「沈小姐莫要冲动,善恶皆有报,顾廷舟一定会自食恶果,何必脏了小姐的手。」



「对,自食恶果,所以柳玉娇的孩子不是他的?」



见周允执点点头,「柳玉娇不过是为了钱财,可自从小姐同顾寺正和离后,带走了所有嫁妆,她自知无望,所以就摊牌了。」



「你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周允执沉默片刻,开口道:「事到如今也就不瞒小姐了,我奉天子之命私下探查东宫太子,及其所属党羽,发现顾寺正与他们关系密切,故而知晓得多些,后来得知小姐与顾寺正和离,我庆幸不已,小姐脱离顾家便不会与皇家之事有所牵连。」



「眼见方才这情形,顾寺正对和离一事悔恨不已,定会时常来纠缠于你,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近日沈小姐还是莫要出门了。」



「可我还是手痒,想凑他一顿解解气。」



我握紧拳头,在原地跺跺脚,对着空气挥了挥,如果对面站着顾廷舟,我定要让他头破血流。



周允执被我这一动作逗笑了,衬着洁白无瑕的月光,波光在眼里流转,而后定在我拳头上。



「择日不如撞日,趁顾寺正喝醉了酒,意识尚且不清醒,蒙个麻袋捂住他的眼睛,先揍一顿,可别让闷气过夜,否则郁结于心,得不偿失。」



说着他拉起我就往外走,我愣愣地盯着面前这人,向来循规蹈矩,方正守礼,没想到却也有离经叛道的一面。



说干就干,顾廷舟刚离开一小会,我们找到他时,他正摇摇晃晃地在街道上走着。



周允执拿起麻袋迅速套他身上,拽紧了他乱动的双手,眼神示意我速战速决。



我麻利上手,对着顾廷舟拳打脚踢,耳边传来一阵一阵的闷哼声。



突然我一脚猛然踢出去,只听顾廷舟嘶吼一声,弓着腰倒在地上。



「是哪个畜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大理寺的……寺……寺正,殴打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觉察到顾廷舟的醉意醒了大半,我与周允执交换眼神后撒腿就跑,跑前周允执对着顾廷舟的腹部又来了一脚。



跑出一里地后,我瞧见周允执凌乱的衣衫和通红的脸颊,不禁笑出了声,笑得差点踹不过气。



周允执也笑了,笑得开怀。



「这下可是解气了?」



我竖起大拇指,点了点头,「非常解气!」




11


过了几日,周允执向我辞别。



「周某此去生死难料,若是不幸以身殉职,还往小姐每逢忌日为我上柱香。」



「周允执,既知此去或许不复返,你也要义无反顾吗?朝堂能人那么多,为何偏偏是你?」



「职责所在,为官做宰,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为江山社稷。」



我不知周允执要去做什么,但感觉是天大的要紧事,定是和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



周允执没走几日,顾廷舟再次上门,身穿红色官服,头戴黑色管帽。



不知为何,周允执穿上这身,端得是谦谦君子,峨冠博带之风,而顾廷舟穿上却显得他像个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



见到我,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和周允执是什么关系?



「如你所想,我俩如今相知相惜,情定终身。」



「清禾,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和他断干净,你知不知道他得罪了太子殿下,圣上大怒,罢了他的官,如今他只是一介白衣,如何配得上你,难道你能容忍他吃软饭吗?」



「顾廷舟,你未免管得宽了些,我沈清禾是京城首富,愿意给谁花银子就给谁花。」



「清禾,我真的知错了,离开你后我孤枕难眠,没有一刻不是想你的,你看」,顾廷舟指了指自己的红色官服,



「我现在升官了,是户部侍郎,太子殿下对我多加赞赏,我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清禾,当初同你和离,是我被柳玉娇蒙骗了,并非我的本意,只要我们重新在一起,你以后一定是京城人人羡慕的官夫人。」



若是从前,顾廷舟费尽心思拿这些话哄我,我一定感动得涕泪横流,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可现在,只让我觉得恶心不已!



「官太太?好诱惑的条件」,余光瞥见顾廷舟的眸色瞬时一亮,顿时让我我起了想恶心他一番的想法。



「可惜我并不想要,顾廷舟,我如今想要的你给不了我。」



「你想要什么?清禾,无论你想要什么,我一定给你。」



顾廷舟急不可耐地开口。



「我想要一个孩子。」



我缓缓说出这句话,果然看见顾廷舟的身躯一震,神色变得极其不自然,甚至有些慌乱。



「沈清禾,你故意的......你故意羞辱我是不是?」



顾廷舟被我戳到了痛处,突然厉声质问我,嘶吼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廓。



前后脸色变化之快,令我咋舌。



「顾廷舟,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怎么,就许你随意羞辱我,我连骂你一句都不行?」



「说起来,我还挺感谢柳玉娇的,是她的出现让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若真和你继续过下去,那我此生也算是白来了。」



「顾廷舟,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还有,我们夫妻一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莫走上一条让自己后悔的不归路。」



我转身进了院子,大门被阖上那一刻,只听见顾廷舟一句,「沈清禾,你会后悔的......」



后悔?



我此生后悔的事便是三年前不听阿爹的劝告,不可救药地喜欢顾廷舟。




12


中秋那日,不似往年月色皎洁。



夜幕降临之时,狂风使劲地撞着门窗,雨将下未下。



一辆马车停在府外,来人身着华丽衣裙,头戴金玉步摇,气质高贵典雅。



她刚走到门外,就吩咐身后的侍卫将沈府围得水泄不漏。



我心里霎时犯了怵,若是我没记错,这位女子便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荣乐长公主。



更是曾经对周允执一见倾心的女子。



沈府是京城有名的皇商,每年都要上贡大量金银珠钗,供宫里娘娘公主们挑选。



所以我对宫中娘娘公主们的喜好颇为熟悉,为了赢得他们的芳心,我特意托人绘制出他们的画像,以便设计出适合他们佩戴的朱钗样式。



如今见到真人,直叫我感慨,这长公主到底是差哪了,周允执竟然拒绝了她的心意。



不过这不是我该操心的,当下最紧要最疑惑的事:荣乐长公主这会上门究竟所为何事?



莫不是得知周允执在我这休养过一段时间的身体,怀疑我俩的关系,要来兴师问罪吧。



那可真是大事不妙,我的头还能保得住吗?



我硬着头皮朝她跪拜,「不知长公主大驾光临,民女有失远迎,还望长公主恕罪。」



「无妨,本宫来得匆忙,沈小姐不知也情有可原」,见我呆愣在原地,她又开口道:「不请本宫进去坐坐吗?」



我忙起身迎她进屋,让小秋备茶。



「沈小姐可知,本宫来这所为何事?」



「民女愚钝,不知缘由,请长公主赐教。」



「周允执下狱了,勾结同党,谋害当朝太子,其罪当诛。」



听到此话,我心猛然一颤,胸口好似透不过来气,浑身如坠冰窖,冷到腿脚已然麻木。



看着坐上的长公主悠闲地喝着清茶,我不自觉地咬紧牙关,勉强压住胸腔翻腾而起的怒意,强壮镇定,保持头脑的清醒。



「长公主,是要来治我的罪吗?书中有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周大人身居都察院,监察百官,是朝廷栋梁之才,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看来,不过是高高在上之人哄骗百姓的一时闲话而已,朝廷如此不分是非,对待有功之臣,让天下百姓如何真心信服。」



长公主眼中的震惊不加掩饰,她将茶杯放置一边,视线在我身上停留半响。



「沈小姐对周大人倒真是情深义重,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说的出口,若是被旁人听去,你的小命怕是难保。」



「长公主此话何意?」



长公主眉眼舒展,缓缓开口道:「本宫方才所言是框你的,周允执此刻正奉命协助定北侯带兵抵御太子起兵谋反,特托本宫来此守护沈小姐的安危,他还真是嘴严,今日行动竟一丝消息都没向你透露。」



我楞楞地盯着长公主,想探究她所言是否属实。



「别愣着了,坐吧,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察觉到她确实没有恶意,我才逐渐放松下来,心里拥堵的石头卸下了大半。



瞧着这位雍容华贵的长公主闲然自得的模样,我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周大人今晚可是胜券在握?」



「沈小姐且放宽心,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此番行动他早已同父皇商定好了,我这侄儿向来有勇无谋,是个莽撞性子,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挑唆,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长公主突然眸光一转,笑着看向我,



「若是周允执死了,沈小姐又该当如何?」



我思忖片刻,「不如何,管着我沈家的生意,做着同从前一样的事。」



「本宫还以为你会追随他而去呢。」



「周大人若是含冤而死,我定会去敲登闻鼓,为他讨回一个公道;可若他为江山社稷而死,那我会年年为他上香祈福,为他书写功绩,传至世人。」



「本宫倒是小看沈小姐了,现在本宫终于明白,为何你能一直占据周允执的心,时时令他牵肠挂肚。」



「他......对我牵肠挂肚?」



长公主神色疑惑,「你竟不知?」



随后唇角弯起,微微一笑,「也难怪你不知,他是怕此次万一遭遇不测,恐耽误你。想必你也听闻过,我曾有意招周允执为驸马,可他却直接拒绝了我,我当时就问他为什么?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见我摇摇头,她继续说道:「他说,他在等一个人,若是等不到,便就此孤苦余生。」



我脑子瞬时嗡嗡作响,他要等的人,是我?



沉寂太久的心砰砰跳动,我不停地绞着衣袖,低垂着眉眼思索荣乐长公主的一词一句。



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周允执的确帮过我许多,可我只觉得那只是他口中的报恩而已。



我也曾起过一丝遐想,但转眼一想,



我既不是高门贵女,也不是初嫁女,如何敢肖想明月清风的周允执。



「周大人回来了!」



屋外传来侍卫的叫唤,我猛然转头望去。



隔着微弱的火光,周允执一袭黑色便衣,手握一柄长剑,风尘仆仆,站在门外。



他缓缓走近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我心上。



「禾儿,我回来了。」




13


周允执被圣上罢官,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的就是让狂妄自大的太子掉以轻心。



「他为了筹集钱财,整顿兵马,不惜与盗匪勾结,甚至盯上了你家,所以我同圣上商定,此事不可再推了。」



「可未免太过了些,害你白白挨了三十鞭,差点命都没了。」



周允执拉着我的手,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我,含笑的双眸映着我的影子,低沉温柔的嗓音仿若羽毛轻抚挠着我的耳朵。



「禾儿可是心疼我了」,他勾唇一笑,不禁微微眯起眼角。



我直视他的目光,坦然道:「是啊,我心疼你,不想看到你受伤。」



周允执的脸颊上顿时爬上红晕,我反握住他的手,倾身上前,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吻。



我想明白了,既无法抑制内心,何不成全自己的心意。



周允执反应过来,伸手搂住我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后来周允执三书六礼迎我入门,朝廷上下一片唏嘘。



纷纷斥责堂堂都察院左都御史竟然喜欢上一个二嫁女,还是太子同党顾廷舟的下堂之妇。



周允执舌战群儒,甚至不惜辞官也要护着我。



圣上不舍得失去这么个左膀右臂,但对那群老顽固也是无可奈何。



正当此事夹杂在中间,没有破解之法时,北离遭遇突袭,国库银两不足以支持军饷。



我毅然决然之下,变卖大部分家财,充入军中,购置粮草及其所需。



圣上大加赞赏我的深明大义,并封我为宁德县主。



有了县主这个头衔,朝堂那些顽固派彻底没了声响。



长公主和我说,「想不到你竟然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我微微一笑,「长公主错了,没有他,我也愿意这样做,有国才有家,这是我自小阿爹教导给我的道理。」



周允执倒是没同我说什么,只是鼓励我,「禾儿聪慧,这些财帛总有一天还是会赚回来的。」



我笑着揶揄他:「放心,就算只留下了几间商铺,我也是养得起你的。」



「那我可安心吃娘子家的软饭了。」



周允执握紧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街道上。



天边落日余晖,将我同周允执的影子拉得很长。



执子之手,方能与之偕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