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文艺作品里弑父情结很流行,但却很少见到弑母情结呢?

发布时间:
2024-07-20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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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弑母需要在某一刻有新的爱诞生。

而那太难了。

在我所有的文字创作当中,母亲是一个高频率出现的概念词,而父亲通常只作为我调侃肾虚时出场的滑稽载体。

我很爱写母亲这一形象,在我的文字里,那往往是残酷的,暴虐的,以及易碎的。

曾经我写过一篇关于精神弑母的回答,在那里面我近乎于决绝地挥下屠刀,只为了追逐精神世界的重塑和圆满。

但实际上诸位。

人类的心理是一个怪诞的世界,我们总是对饥渴之物裸露杀意。

往往欲毁灭什么,就代表有更隐晦的期待。

我向来毫不避讳自己的童年,所以但凡是阅读者,多少都知道我是被母亲虐待长大的,应该算是虐待吧,我想没有多少孩子在儿时会满背是血的睡觉。

我母亲在周围人中间的口碑很好,她是个善良的女人,而且接受过文化教育,但她似乎拥有两个人格。

每当她进了屋,关上门,我总觉得她的脸顷刻间便变得雾蒙蒙的,母亲这个身份对于她而言不像是围裙,更像是某种致幻的药物。

在家里的时候,她的敏感和极端缺爱瞬间就裸露无疑,她很热衷于向我施压,通过暴力和咒骂的方式。

似乎看着我崩溃,对她而言是一种治愈。

她需要从她唯一的儿子身上,拼命汲取某种名为爱的汁液。

可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赤身裸体在房间里洗澡,不知道因为什么触怒了她,于是她歇斯底里地踹开了门,像发疯一样揪着我的头发。

我甚至没有任何动作,我只是有些恍惚。

觉得她好像一只趴在我脖子上的蝉,以某种炙热的声音在高歌。

在童年时期,我没有得到过尊严,而母亲偶尔平静的时候,会向我讲述许多故事,她极力用各种言语来驯化我。

她太孤独了,也太寂寞了。

所以如此迫切地需要一个病态的同类。

当我长大成人以后,家庭对我的控制逐步被切断,伴随着衰老,母亲甚至已经无法进行一些正常的活动,她的腿脚不好,往往爬山回来就会痛。

我漠视着生命逐步从她的躯壳里流逝,可却意识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那就是我很难摆脱她。

她当然会死,会化为山里的青苔亦或者野草根部汲取的养分,但她对我的塑造却遗留了下来。

我的后背上长着一个畸形的瘤子,而那里面装着摇头晃脑的年轻母亲。

儿时她封闭了我的性,所以我对于性总是迷幻且病态的,她也扭曲了我的爱,所以漫长的时间里我依靠着摧残他人来填补自我的饥渴,她同样模糊了我对于生命的看法,于是至今我仍然不知道依恋着何物。

我想幸运的是,我比较聪明。

或者说在自我解剖这件事情上,我是人类当中的佼佼者,因为我并不怕疼,且手法老练。

我想尝试着杀掉她,在我过去的写作里这种弑母的痕迹遍地都是,我并不憧憬着父权,得益于我的极端自恋,我身体里作为男人的那一部分并不对父亲这个概念有什么欲望和仇恨。

所以父亲总是以滑稽的形式出场,他是个懦弱和自大的符号。

我只是搞不懂,我为什么会偏偏对母爱有欲望,我其实也压根儿没有得到过父爱,在童年的时光里,唯一爱过我的人只有奶奶。

因为她重男轻女,而我刚好长着个雀儿。

我想我裤裆里的雀儿应该不至于有得到爱的能力,否则我应该会向菩萨祈求干脆让我长三个达成阖家安康算了。

所幸精神上的弑母看起来并不困难,在很久以后我便推导出了一切的根源,我知道了她只是个缺爱的产物,是这片土地上愚昧家庭的继承者,是一个被迫进入母亲身份的可悲者。

我甚至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她每天在想什么。

她如今孱弱地如同衰竭的蝉,从我的脖子上坠落在手心,只虚弱地喘着轻微的气息,我只要用手一捏,她就会碎成一地。

而我已有自己的尊严,阅历的堆砌让我看上去强大无比,我不像她那样因为孤独而怯弱,也克绝了躯壳里对于暴力与摧残的欲望。

我试着抽着烟,在精神世界里对着那颗瘤子挥动屠刀,我把年轻的母亲捆在柳树上直到抽打出满地的羽绒毛。

可依旧没用。

她没有死,她依旧会从某个楼梯口,儿时的厨房里,又或者老家的野草从中走出来。

她根本就杀不死。

那时候我明白了就算我是在现实里把她活活掐死,我也没办法做到弑母,因为她就在我的躯壳里。

因为我没有爱。

有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母亲像婴儿一样蜷缩在我的怀里,而我在给她喂奶,梦里的一切看起来既温暖又平静,只是格外的怪诞。

那是一个暗示我知道,暗示我应该有爱,我应该有了爱以后去反哺我的母亲,至此这段纠缠不清的寄生才会结束。

我得跟她不一样,我得有真正的爱我才能够摧毁她所遗留下来的全部。

我得幸福,我得快乐,我得在爱中间摇摇欲坠,弯着腰喜极而泣,发出沙哑的骆驼叫。

不是依靠暴力,不是依靠强大,只要有爱就可以弑母,只要有幸福就可以弑母。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我没有爱,我也感受不到爱,我对于幸福唯一的理解就是当快感来临时大脑的空白与无垠。

我想我是个怪物,又或者我太早地把童年埋进了坟里,再或者我走错了路,追逐错了幻想,做了太多错的事。

但诸位,人类的一生是无法回头的。

某个时刻我蜷缩在精神世界的沙滩里,母亲则从我后背的瘤子里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坐在我旁边。

不远处是暖黄色的海潮。

我想她并不为我无法杀死她而洋洋得意,因为她理应悲伤的抽泣。

她只想要一个爱她的儿子。

我忽然没由得觉得鼻子一酸,只下意识觉得对很多人,很多事物有了抱歉。

到最后,所有人都在枯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