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怎样做到真正的内心强大呢?
我是一名高中老师。我对孩子们很好,孩子们也很喜欢我。
这本来是很好的事,可是我不知为何,总觉得心虚。
心虚到,连给孩子们糖果零食都要偷偷摸摸地给,生怕这好被别人知道了。万一有同事看到,我还要解释,这是我家小孩吃不下的,怕放着浪费所以拿来给学生。(但其实零食是我买的,看我家汤圆圆那个体型,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有吃不下的零食这一说)
在河南,有孩子轻生,不算什么新闻。每当别的老师感慨现在的孩子太玻璃心了,怎么一点压力都承受不住时,我会跟着附和两句,是啊是啊,咱们当时哪有这么多想不开的孩子。
每当我们班有孩子因一点小事跟老师发生冲突后,别的老师聊起这事,我也会跟着附和两句,对对,你看他当时那个态度BALABALA……
但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孩子太痛苦了,谁能看见他们心里的痛苦呢。
但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所谓师道尊严也不是这么拿来用的,要不是你对孩子说的那句话太过分了,他也不会顶撞你。
但在这种时候,我总是本能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就好像我的真实想法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我在以前的想法里记录过一件事儿。
某个家长让我们班班主任转交给任课老师一人一张面额五百的购物卡,我当时接了,在高考后,我又把卡转交给了学生。
类似的事儿不止一次,我只能保证我自己不真的收下学生家长的东西,但在当时,我没有一次敢当面拒绝接的。
我还记得还卡的时候,我跟学生说:“首先你要理解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做的这一切不管对不对,都是出于爱你。说实话,这事给我造成了很大困扰和很重的心理负担,我当时就非常非常不想接。但我担心,如果我坚决拒绝,你父母会不放心。我也担心,我会因此和别的同事格格不入,我害怕别人会觉得「就你清高」而排斥我。这是我的错,因为我内心不够强大,我在乎别人看法,我害怕过于与众不同。
但我必须把这卡/钱还给你,因为一是这违背了我当老师的底线,二是我不想让我们的师生关系沾染上任何不纯粹的色彩,老师关心你,对你好,是因为你本身可爱/优秀/值得,而不是因为你爸妈送了礼。三是我也希望你明白,这世界上不是送礼可以解决任何事情,如果有一天你父母对你说成年人的世界不走关系寸步难行,我希望你知道这不是真的。我还是希望我的学生走上社会以后,还能相信纯粹的初心。
如果你能理解我说的一切,你就当这张卡是我送给你的上大学的礼物,你拿去买一些你需要的东西,如果可以,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父母。”
被我这么说过的学生,都很理解我。
但我并没有因此觉得欣慰,而是觉得很羞耻。我为什么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呢?我就是不想收,我又没有错,我为什么要遮遮掩掩,还为此甘冒违规的风险呢?
说白了,还是内心不够强大的缘故。
只有「从众」,才能带来「安全感」,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它就好像我内心的一个缺口,我能正视它,却暂时还没有办法从心里生长出新的力量去填补它。
类似的事情,其实还不少——
比如,我是一个表达欲很旺盛的人,但是我一直羞于在熟人圈子里袒露自己的心声。我发朋友圈,一般只发九宫格图片配表情或是简短的文案,很少发长长的文字,就好像那个敢于袒露心声的我,有一种被当众脱掉衣服般的羞耻。
这并不是因为我的想法过于离经叛道,相反,我很多想法都挺符合主流价值观,也算得上积极向上。但哪怕是我的想法很正能量,我也不会发,因为当别人都在抱怨「不想上班」时,我怎么能说上课是唯一让我感觉快乐的事儿呢?
我在知乎上写东西已经两三年了,也小小地取得了一些肯定和认可。但这些,除了我最好的闺蜜,我没有告诉我现实里的任何朋友和同事,就好像我努力要把知乎上的自己和现实里的自己割裂开来。有一次,有个大学时的老朋友刷到了我知乎开屏海报,截图问我这是不是你,我心里还非常惶恐。
我觉得我一直在努力地试图泯然众人,就好像只有泯然于众人才是最安全的生活方式。我害怕被注视,甚至连别人夸奖自己的时候,都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我常常会想起席慕容的一句话:「我这一生的种种努力,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自己满意而已。走到中途,我才发现,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孔,和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2023年我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也因此影响了我在知乎上的创作。2023年年度报告里显示,我去年一年只在知乎上写了不到8W个字。
这因为我一直没有找到创作状态,因为我这一年是真的过得非常不好——我所能努力的极限,也只是最大限度地把日常的工作和生活维持下去。我常常觉得,我早上能从床上爬起来,能走到讲台上把一节课讲下来,能正常地去开会去改作业,去吃饭睡觉,每天把这个「活着」的流程完整地走一遍,就已经非常不易了。
(即便这样,知乎也颁给我了「年度互动成长答主」的奖项,让我再一次感到受之有愧到无地自容。)
在现实里,我经历的那些不好的事,那些内心的彷徨挣扎痛苦与割舍,我也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 即便是对着自己最亲密的人。不能说、不能写,只能独自吞咽——不知何时,我竟然成为了这样的人。其实在那些非常孤单无助的时刻,我明明可以说出来的,但我只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不济,我也擅长用文字来描述我所面对的困境,也可以因此得到更多的理解和关怀。
但我没有。
站在2024年的开头,我不断叩问内心:不因真实的自己而羞耻,很难么?
我不知道是我们的文化,还是我生长在一个传统的读书人家庭里所经历的从小到大的规训,让我觉得我必须温和,必须懂事,必须事事为他人着想,必须顾全大局,必须摒弃个性,必须吞咽委屈。
我只知道,我慢慢长成了一个别人都夸赞,都喜欢,挑不出什么错处的人,但我并不快乐。
我内心有一个小女孩一直在哭,我一直把她关起来。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就在今天上午,我跟我妈去银行办点事情,工作人员还拿着我的身份证惊讶地问:“你多大年龄了?”
我说36。
她说你看着好小啊。
这种话我听太多了,但我第一次觉得,如果人的外表和内心都没有成长的话,那是多可悲的一件事。
我一直是个有点「理想主义」的人。我已经妥协了很多很多,可是理想主义是我内心的一点光芒。在之前灰暗的漫漫旅途中,我是凭着心里的这点光,才有所爱,有所信,有力量。
在今后长长的人生中,我更不会抛弃它,因为它是我内心的一部分,是「我之所以是我」的一部分。我会努力不再隐藏它,不再畏惧不同的眼光,不再以展现真实的自我为耻。
因为摆脱焦虑的最好办法,就是永远义无反顾地做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