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大多数单位正职都是空降,很难从内部副职提拔?
我说个例子你就明白了。
我是一个老处长,在这个处深耕多年,对内有自己的班底,手底下有一帮能战斗的老兄弟;对外(不管是条还是块)也有自己的关系和渠道,局里边有个啥事,我也有对外沟通协调、解决问题的能力。
隔壁某个兄弟处室的处长也差不多是这样。虽然我们两个业务领域完全不同,不过都是经过多年摸爬滚打,形成了一套可以自行运转的体系。说白了,如果我们不在乎考核打分,不在乎推荐提拔,不在乎他的外部资源注入,那么我头上的局长和主管副局长,他们的权力是不太容易渗透进我这个处的。
他说什么,我听听就好,不一定要按照他的意思干;他吩咐的事,我可干可不干。毕竟工作千头万绪,环境千变万化,我找个由头推说他的想法有哪些阻碍实行不下去,只能先这么着了。
他能咋样?他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下沉到处里的业务上,自己当个实质性的处长,把我架空么?
没有。
他有一个选择,就是掺沙子,在我的团队里边混进他自己的人。但我经营多年,处里当然有边缘化的人,可为他的耳目,但核心的东西,肯定是拿在自己手上。
大概率,他还没能掌控我这个处,自己就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这样,他不就被我架空了么?
所以对于局长、主管副局长而言,要么他就把工作完全交给我,享受被架空的闲暇,做一枚闲云野鹤等着挪地儿或退休。
要么,他其实还有一个很简便的做法:
把我跟隔壁处室的处长对调。
这样,我们两个人都面临全新的环境。
手底下的这帮人,还信不信我,服不服我,会不会给我挖坑,这需要我耗费心力去磨合,去试探,去重新打造班底。
而外部关系上呢,因为条线不同了,需要耗费精力去重新建立关系。
业务工作上,因为是新的领域,所以要花精力去重新学习政策制度、熟悉套路打法。
那么很自然的,我在工作上的问题会有求于局长、副局长,甚至因为进入新环境,不熟悉新工作,我(或者手下)可能犯了些可大可小的错误,他们可以选择轻轻放下,也可以选择小题大做敲打我,全看我的态度——那么,我自然得非常重视他们的意见和指示,甚至要唯他们马首是瞻。
在陌生的环境里,我更需要跟上级抱团合作。
这上下级关系不就融洽起来了嘛,我可能就早请示晚汇报,再也不会形成那种自作主张自行其是尾大不掉藩镇割据的局面了。
局长和副局长,在这个过程中,强化了对下属、对分管领域的控制。
他们的权力之手渗透进了我负责的处室和领域。
这就是权力的博弈。
上层博弈的抓手,简单两个字“轮岗”,却是千百年智慧的结晶,有个名词叫做“流官制”。
你是本地成长起来的,你的根基就在下面,你对下负责,就可以不鸟我这个上级,我也就失去了对你的掌控。
但你如果是空降的,是我把你放到这个位置上的,你的根基就在上,你要对上负责,我说的话,你会听;我吩咐的事,你会办。如果你在这里羽翼渐丰,我再给你换个地方空降。
这就是流官制的秘密。
我有个简单的三层级权力博弈模型,可以解释很多现象。回头有空细说。
流官制本身,是牺牲效率,换取控制的。
我在这个领域深耕多年,继续交给我做,自然效率最高。
我有在这里继续深耕直到退休的预期,自然不会短视,也愿意做一些长期主义的事情。
现在呢,我可能屁股刚坐热,情况刚摸透,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还没实施完一个周期,一纸调令就挪地儿了,办事的效率当然很低,很多酝酿的东西都没落地。下一任过来,还得重复这样一个过程。
所以我只能选择那些短平快能出业绩的东西,下猛药投入。最好是借债务上杠杆,我享受完满目繁花,还债留给下一任去擦屁股。如果我选择做长期主义的东西,我栽了树,也是后人乘凉——这显然是不理性的。
这是流官制的代价。
就这。
v:皮球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