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tywalk如何译成中文能够信达雅?
当代中国人发明“citywalk”一词,在本质上是重新发现了1860年代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就已经提出了的“flaneur”概念。
“Flaneur”是一个法语词,意思是“城市漫游者”,指的是19世纪的伦敦和巴黎经过了大规模工业化扩张并形成了壮丽的城市景观之后,一些年轻市民采取的消遣行为,在城市街道中闲逛以体验城市生活的速度和节奏。
1920年代,德国批评家瓦尔特·本雅明在论著《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的《巴黎,19世纪的首都》一文中进一步阐述了“城市漫游者”作为一个工业革命和现代化的符号象征在现代主义文学和艺术中的地位。本雅明未完成的个人散文集《拱廊街计划》也致力于通过文学化学术散文的形式重现一幅城市漫游者眼中的19世纪巴黎街景,他的散文诗集《柏林童年》也为柏林提供了类似的描写。德国社会学家齐美尔在《大都会与精神生活》中也进一步分析了都市生活对个体心理的巨大影响塑造作用。
在19和20世纪的欧洲文学经典中,我们经常能看见城市漫游者的形象,从爱伦·坡的《人群中的人》、狄更斯的伦敦小说、巴尔扎克的《高老头》、波德莱尔的《巴黎的忧郁》、果戈里的《涅瓦大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到乔伊斯的《青年艺术家画像》、伍尔夫的《达洛维夫人》、T.S.艾略特的《J.A.普鲁弗洛克的情歌》,“城市漫游者”作为西方文学的经典形象在历史上留下了非常重要的痕迹。20世纪以来,埃及的马哈福兹、土耳其的帕慕克、美国的索尔·贝娄和唐·德里罗、俄国的别雷、中国的施蛰存、穆时英和张爱玲,也纷纷为各自国家的大城市提供了类似的写作。
中国在1980年代才开始大规模城市化,因此中国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对文学的认知是停留在乡土叙事、革命叙事、苦难叙事中的,并没有认识到一百多年前的西方文学就已经转向关注城市生活、资产阶级、心理和精神叙事,对关于城市景观和城市漫步的写作不感冒。2020年以来,中国经济发展饱和,城市中的中产阶级们初步具备了一种现代生活的心理意识,却没有足够相关的文化积累和,因此才在一种接近于文化真空的状态中发明了“citywalk”的说法,却对自己身为一个阶级何以忽然之间对这种行为发生兴趣继续保持一种不求甚解的实用主义心态。事实上,现在正是大家用心读一读波德莱尔、齐美尔、本雅明的时候了。